【总批:此回方结“冷遇亲哥嫂”之人,至一面回,乃又结“冷遇”之文,方知一面回如一百颗胡珠,一线穿串却也。
写一伯爵,方写一武二,又是第一回特特相照,非泛泛写伯爵之冷暖也。
写张二官不要金莲之语,乃见伯爵落得做小人,不是又写一有主见之张二官也。作者何暇为此书无因之人写其主见?不见王三官、林氏诸人,至西门死后,久已不在此书之册内矣。
写月娘暗中跌脚,方知玉箫藏壶之妙。夫杀金莲与玉箫藏壶何与哉?须知月娘与金莲进门时,深爱之也。不深爱,不能使金莲肆志为恶, 以与诸人结仇。然而使月娘终始爱之,则小玉之私玳安,而成婚矣,如意之私来兴,亦合房矣,所云家丑不可外谈者是也。使金莲不伤月娘之心,则虽有敬济云云,或亦逐敬济而遣大姐,金莲未必去也。此实论时度势之情。即月娘大有主见,令其改嫁,亦必念姊妹之情,留之家中,寻售主而遣之,此亦常情。即不然,王婆来云,嫁于武二,月娘不伤其心,亦必参以一二吉。而王婆虽贪而忘祸,特无一冷眼者提醒耳。一闻月娘言而王婆变卦,武二哥之事不稳矣。夫打死李外传,月娘之夫几遭毒手,岂有不冷眼觑破今日之事?乃不发一言,止暗中跌脚,且转而与玉楼言,是其情义尽矣,其怨恨深矣。其情义尽而怨恨深者在何处?盖在撒泼之一日。夫撒泼,又起于玉箫之透漏消息。玉箫之甘心为用,是又在书童之私,而乃有三章之约。夫书童之私,却如何先安一根,则用写藏壶也。然则书童者,死金莲之人也。故独附瓶儿而不附金莲。其必瓶儿生子而即来者,盖即于最闹热,已伏一杀金莲者矣。至于瓶儿死,则必用死金莲矣,故即入三章约。然则三章约者,勾魂帖也。夫瓶儿为一样淫妇,何以于生子时,不伏一死之之人?日固早伏之矣。死瓶儿之人,即用子虚。则瓶儿未入西门,未嫁竹山之先,乔皇亲花园中已伏之也。何以见子虚死之?盖子虚以鬼胎化官哥,官哥以爱缘死瓶儿,是子虚死之也。然而非子虚死之也,金莲死之也。又何以故?官哥不死,瓶儿不死,金莲又死官哥之人也。子虚固欲以官哥之死死瓶儿,然非金莲以死官哥之死授予虚,则子虚亦空为孽化耳。是金莲死官哥,实金莲死瓶儿也。金莲既为死瓶儿之人,则于悲翠轩特对照一葡萄架,早早巳伏一死瓶儿之人矣。是瓶儿生子而书童来,内室乞恩而书童附,瓶儿一死而书童去。明似为瓶儿写一书童。暗却为金莲写 一书童。为瓶儿写者,见此日同宠之人,即将来同散之人,似没甚关系。为金莲者,盖既从《水浒传》中武二手内刀下夺来,终须还他杀去。夫既夺之来,而如何令之去?故必用敬济。然徒用敬济,何以处月娘数年之情分?使不写其与月娘花攒锦簇四五年,又何必向武松讨情分夺来?既极力描其花攒锦簇,乃为敬济事。固应弃之如遗,亦不应知其必死而不一言。此玉箫离间之人,必不可少,而所以成此离间之人者,则因书童。然而三章约,出之金莲口中,则又金莲之自杀。古人云“有机心者,必有隐祸”,盖以此也。是故书童,必以瓶儿生子而来,瓶儿一死即去,始终为瓶儿之荆、聂,以引起金莲之祸端,为瓶儿九泉之笑也。然则金莲死官哥,官哥死瓶儿,西门死武大,金莲死西门,敬济死金莲,究之作者隐笔,盖言月娘死金莲耳。何则?暗中跌脚故也。夫月娘之所以必死金莲,而不一救之者,由于‘撒泼。‘撒泼’由于玉箫。玉箫过舌,则因瓶儿之衣,如意之宿,是又瓶儿之灵杀之也。究之玉箫之所以肯过舌者,三章约也,是金莲固自杀。而三章约,所以肯遵依,是又书童之故。然则“藏壶”而云构衅,真非一日一人一事之衅也欤!危机相倚,如层波叠起,不可穷止。何物作者,能使大千世界,生生死死之苦海水,尽掬入此一百胡珠之线内?嘻!技至此,无以复加矣。】
诗曰:
悠悠嗟我里,世乱各东西。
存者问消息,死者为尘泥。
贱子家既败,壮士归来时。【夹批:四句哭尽。】
行久见空巷,日暮气惨凄。
但逢狐与狸,竖毛怒裂眦。
我有镯镂剑,对此吐长霓。【夹批:为冷兄弟,一吐愤气,已贯日虹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