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闵师爷因殿试期迫,来与芝哥儿计备策条。到潇湘馆,却遇不见。问看书房人,亦不知往何处,只得回去。
谁想芝哥儿走到栊翠庵找史湘云,别有参证。刚进房去,史湘云道:“升沉一致,慎毋致悔岐羊。”芝哥儿道:“蕉鹿是梦,岂有得鱼忘筌之理!”正说着,惜春也进来。芝哥儿替姑姑请了安,说道:“姑姑好气色呀!.”惜春道:“是你要中状元了,我虽置身世外,那有不一脉相关的?气色自然要好。”史湘云道:“通是非常之喜,我先贺一贺。老侄记着我往日话,莫把“仲春”二字忘了。”芝哥儿道:“记得。”惜春道:“你们说的甚么隐语?我全不懂。”史湘云道:“你参一参,懂得好?不懂得好?”惜春无语。芝哥儿道:“懂得不懂得皆不好。侄儿再转一语:懂得也是不懂得才好。”史湘云道:“你解了系铃,解铃自然是你。”姑侄二人皆笑了。惜春仍是默然。芝哥儿遂吃杯茶,就去了。回至书房,知闵师爷来访,恐有要事,走去相见。大家商酌一会策对。
过了几日,就是殿试之期。在金殿前各备矮桌。那日天子临轩读卷,大臣侍侧。点名进去,各藉地而坐。散了策题,到日西时即催交卷。这天贾茂接了策问,时至微风,难以展卷而对,便将贴里项带通灵宝玉摘下,压着策卷好写。事也甚奇,那通灵宝玉不多时在卷子上现出光,映得卷子通红。贾茂便觉心地朗彻,文思泉涌,援笔而书。天尚未午,就有策稿。读了一遍,用心细细誊在卷上。贾茂书法本工,又得通灵之助,一字不遗,将策写就。天才午末,便交了卷子。恰懊闵师爷也来交卷,遂同出午门,回府候信。傍晚,薛尚义、端木楷也回来了,大家说会殿试之策,各自歇去。
到第五日二鼓时候,内阁条子,单传贾茂明日五鼓入朝候旨。众人不知何故,甚觉着急,请闵师爷来议。闵师爷说:“芝世兄先生大喜了!这定是殿在鼎甲,先传引见。第二日才传胪。向例如此,不必着急。倒是引见衣冠要伺候,不可草略。”贾政听了大喜,就叫芝哥儿去歇。家下派人到四更天来请。备了饭,给芝哥儿吃了。贾兰、闵师爷皆同着芝哥儿,在五更前就到朝房。贾兰人熟,在内阁里托人探信。
天才黎明,净鞭一响,驾临宝座。传:宣贾茂、黄鼎英、汪士屿人见。三人随旨而进。早有礼部堂官带到金阶前跪下,唱了名。只听殿上问声:“贾茂是会元吗?”殿内有官跪奏说:“是。”又停一会,礼部堂官就领了起去。出了午门,外面早有传状元是贾茂了。贾兰、闵师爷接着,问了问,听说唱名是第一个,心中大喜。忽见中堂大人皆退出朝来,这位中堂是翰林掌皖。贾兰过去请安,中堂说:“年先生大喜!令弟贾茂是状元了。才引见,圣上大喜,已钦定了。只候明早传胪,就列金榜。果然令弟体格不凡,文才压众。”贾兰说:“这是蒙中堂福荫。稍迟门生领贾茂到府磕头。”中堂说:“这不敢当!但是肯赐教,我学生倒甚欢喜。”说着,”就各散去。
贾兰等坐车才到府门,只见门口围了许多人,报状元的要一千两赏银。林之孝、包勇正与之讲究。贾兰车到,下了车,就说道:“报喜也得明日传胪才定,就是状元,何至要一千两赏银?这是讹了。他若再要喧闹,就交与该坊替办。”林之孝答应说:“是!”众报子听了这话,才软了,央告林之孝。众家人作好作歹,写了一百两银子赏票,五十两折酒与花红。俟明日定了来领。众报子才散去。
贾政听芝哥儿点了状元,亲到宗祠替祖宗行礼。王夫人、宝钗皆过去磕头。宝钗回来,先替贾政、王夫人磕了头,重行道喜。贾政说:“亏你守志训子,我还该谢一谢才是。”王夫人说:“实在你可费尽心了。”说着,与宝钗皆想起宝玉,眼圈儿通红了。正说着,东府爷儿俩同贾琏皆来磕头,两府家人、仆妇、丫环们,分班道喜,贾政说:“免了。”忽见贾兰同芝哥儿进来,现成衣服,就跪下替贾政磕头,连王夫人一齐,拉住芝哥儿磕头。贾政说:“我要受你这礼,你算替族中增光了。”又替王夫人磕了头,宝钗也受过礼。贾政把引见事问了问,贾兰又把中堂的话述了一遍。贾政着实喜悦。李纨、平儿也来道喜。。
薛姨妈到了,贾政便出,与闵师爷众门客去饮喜酒。王夫人接着薛姨妈说:“正要叫他去替老娘磕头。姐姐却先过来,如何敢当。”薛姨妈说:“我听外孙儿中了状元,我乐极了。先替妹妹贺一贺。芝哥儿从幼不凡,倒底鳌头独占,·也不负宝姑娘守他一场。”王夫人说:“何尝不是!亏了令爱。我才也是这样说呢。”各处道喜的不断,薛姨妈喝茶就回去了。
王夫人便叫芝哥儿先到宗祠磕头,在东府行了礼。就到薛姨妈处。回来,李纨、贾琏、平儿皆让过,便到栊翠庵,替史湘云、惜春去见礼。遂即歇了。伺候明日一早传胪;忽报虎北口提督周姑爷来道喜。贾政早知周廷抡新赐三等伯,奉旨班师。不想今日到京。闻之,连忙接出,就让到王夫人上房来。翁婿一见,彼此称贺。王夫人见女婿奏凯回来,又得伯爵,心中喜甚,就留住了吃便饭。贾兰芝哥儿皆见了。
贾政便问海寇平服的事体。廷抡道:“这海寇原不是兵力可平的。急则扬去,缓便潜来。远隔重洋,岛屿层叠,不知巢穴何处。且海道甚多,出没亦不能周悉。小婿若非计擒黄袭美,纵百隋何,也难使黄天印遍顺。圣上深知其弊。现在天印补杭州副将,着实荣耀。密嘱抚台及各有司暗地察防,彼亦莫从异议。黄袭美放了扬州参将,繁华之地,少年易靡。其余各首领,授以游击、都司,皆在腹地。彼既解其兵势,亦难再为煽惑。海疆之上,可数十年无兵患。适面圣时,将此情形奏闻,深蒙嘉赏。给假半月,赏了名马一匹,大缎四料,荷包一匣,玉靶角弓一张,银五千两。着暂赴虎北口提督任,再候谕旨。”说着,就端上饭来。珍珠、秋纹往来上菜,不多时吃了饭,漱口,捧过茶来吃了。因芝哥儿要起早传胪,就辞去。
四更以后闵师爷着焙茗来请芝哥儿,并邀了端木楷、薛尚义同进朝去等候。周巧姑爷也在荣府宿的,遂同在午门。只见新进士陆续皆到,一这科芮光祖未中,庾希亮中一百四十名。大家见了,说不多几句话,就听金钟远响。圣王已临轩了。
新进士按会试名次,由午门东边的门鱼贯而人。点了名,贾茂是会元,在丹墀下尽前,同诸进士跪了。鸿胪寺唱:第一甲第一名贾茂,有领班的司员,俟贾茂答应一声“有”,就扶着贾茂,在品级石前跪下。又唱第二名,第三名,皆是如此。传胪第二甲第一名闵鹏骞,按次唱完。又唱第三甲第一名潘念祖,也挨次唱完。皆朝上行三跪礼,磕头谢恩。一甲三名皆簪花。开午门,状元领众进士由御路中门而出。大象不牵自退,百官纷纷皆散。
就有府里预备执事,外有红旗;左写“金殿传胪”,右写“状元及第”,在马前打起。东长门外看,了金榜,赴恩荣宴,游街,用旗仗送状元归第。这也是读书人稽古之荣,朝廷雅化,作人盛意;贾茂青年俊榜,”白马红缨,旁观者啧喷称赞。路近临安伯府第,伯爷见了,想起当年不允亲事,心里着实不快。贾茂却全然不知。送归到府,旗仗伺候游街三日。入朝谢恩。同榜眼黄鼎英、探花汪士屿,皆授了职。状元为修撰,榜眼、探花为编修。面圣时,知是贾政之孙,又知青年未娶,便令撤御前金莲宝炬,为迎娶殊荣。贾茂又行磕头,谢恩而出。就择日到翰林修撰之任,谢读卷大臣,拜掌院。
闹了几日,便朝考传胪以下新进士,又分班带领引见。闵鹏骞用了庶吉士,李云龙也是二甲,用了部属,分在工部。薛尚义也是二甲,点了庶吉士。周国玺是三甲,用了部属,分在户部。端木楷是三甲,即用知县。庾希亮是三甲,归了班。惟状元有折冠带的银两,余皆领了旗匾。刻朱卷,会同年,叙齿录,也有多少事体。
却说芝哥儿蒙恩赏金莲迎娶,如何敢迟。贾政与王夫人商量,就把老太太旧住上房裱糊一新,做了洞房,择了四月十二日吉期,送到梅宅。梅御史从芝哥儿中了状元,”有赏撤金莲迎娶之信,接了吉启,心中甚喜。一切妆奁早已备制,这个孙女素所最疼,又因荣府体面,奉旨成婚,诸凡齐备。请了曹少詹、董庶子二位,缘系至谊,就令送亲。
前四日,先把嫁妆送来,那知荣府洞房已有摆设,所有橱柜、桌椅、杌子、衣架、盆镜架各样木器,不是红木就是陈楠。独留了数处,配上梅府五彩描金各色器置,甚是辉煌好看。金银铜锡各样亦皆逐队成双,摆列齐整。荣府置的衣服被褥,有锦绣绸缎而外,如古所称大轸国供的重明枕、神锦衾,南昌国进的浮光裘。用的物件如玳瑁盆,夜明犀。更有元妃赐与宝玉的两个玉人,一名香玉,一名辟邪。各高一尺五寸,奇巧不可思议。其玉之香,可闻百步。虽锁之金石函匮,终不能掩。或以衣裾拂之,则芬馥经年,浣濯亦不稍减。此等陈设原不易睹。屋壁画对皆系古人名笔。梅府所送衣物妆奁,亦皆铺设。王夫人重赏来的家人嬷嬷,盛席管待。
贾政因奉旨迎娶,诸事从丰。家中头两日叫了戏子,摆席请客,邀了闵、薛二词林,陪着贾茂亲迎。家申请周巧姑爷、端木正谊待客。正谊系端木楷之号。头一天,诸亲来贺的,看戏饮酒,到晚来铺床撒帐,笙乐递奏,热闹一夜。
及至十二日迎娶吉期,前头打起“奉旨成婚”的牌来,宁荣二国公全付执事、衔牌、掌扇、旗仗、锣、伞,无不备具。一色穿戴家人,六匹对子马,两边清道。后摆工部侍郎的执事、衔牌,贴后摆着一对“状元及第”长条红旗,一边“钦点第一甲第一名”,一边“特授翰林院修撰”的牌一对。轿前列着金瓜,把御赐的金莲宝炬,用沉香木做亭子,安设在内抬着,在轿前引导。百子图三百六十个,金镜花轿新备,一路四班鼓乐,流星花炮,接联不断,约有数里。夹道香尘,观者称羡。,贾茂骑着红缨白马,簪了御赐宫花,闵鹏骞、薛尚义穿翰林吉服,骑马两边陪着。焙茗做顶马,后跟大小家人二十余名,皆骑着马。前列宫灯四对,火把数根。锣声开路,皂役呼威。便向梅御史府来。
曹、董二位姑爷接了出来,今日论不得长亲,让贾茂先走,坐了上首。二处的陪客皆陪坐了。吃过果茶,又送上盖钟茶来喝了,接下钟去,就摆桌子,端碟子,斟酒让坐。贾茂逊不过,坐了首席,二位陪客各坐一席,曹、董两处相陪。递酒安坐,饮了数巡,就端上菜来,看菜丰盛。吃了;点心,用过饭,贾茂的跟随献过赏,贾茂起身到后边拜梅御史、邹夫人,受了两礼。请梅调鼐、宝琴相见,也铺红毡受了两礼便领亲。
月娥穿了吉服,顶着盖头锦袱,两边嬷嬷扶着,跟着贾茂,就上花轿。当下门前响了三声轰天大炮,鼓乐竞奏,锣声振耳,执事排全。贾茂骑上马,一路笙管细作,灯烛齐辉。不多时,到了荣府。曹、董二位在大厅上,自有周与端木二位照应管待。
却说月娥轿进了三门,到院门前落轿,贾茂对轿射了三箭,月娥才出轿。两边嬷嬷扶着,,添胭粉,递宝瓶。仍是贾茂领着,跨马鞍,站在花烛前,贾茂行礼拜过天地。进洞房合头,坐帐。一切仪节不知出于何典,只得照依俗礼行月娥是王夫人、宝钗见过的,李宫裁、平儿等也都见过。虎北口离京不远,探春接在家内。巧姑娘已来了半月。史湘云、惜春要看新人,就带全哥儿、长龄儿,奶母顾嬷嬷抱着会哥儿,及各房要进去的丫头,挤一屋子,来瞧新人。芝哥儿不好意思,倒往王夫人房里去坐。大家闹了半日,摆上梅府送的饭来,方才各散。前面唱戏待客,只待二更有余,客始辞去。
到了次日,梅小姐出房,分了大小,拜宗祠,替贾政、王夫人,同贾茂一齐磕了头。贾政、王夫人看着大喜。贾政说:“该先替你母亲磕头。”二人便向宝钗行了礼。才替李纨、贾琏、平儿行礼,又替贾兰夫妇相让,就拉住了。众家人及仆妇、各房嬷嬷丫环,皆说:“免了!”重行坐车到东府去磕头。回来皆有拜礼。
梅御史本不甚丰,此次月娥出门,多亏薛姨妈处相帮,诸事好看。这日拣箱,各处送个针线、荷包、瓶口及应用物件,有十二样的,有八样的,有四样的。甚觉周备。王夫人心内甚乐,收了八样东西,别处收两样,也收四样的。送东西却是跟月娥的丫头,一个彩霞,一个霓舞。得了赏赐,谢过赏,将未收的物件缴了上去。
第三日,梅府同薛宅皆有堂客来贺三,荣府在内里搭了戏台,备办齐整酒席款待新亲。贾茂逐一行过礼。演戏饮酒,直待更余方散。
回门住九,倏忽弥月,贾茂销假谢恩,日到衙门供职。闵师爷另寻住宅,接了家眷来京,与贾府相离不远。褚小松随周提督到虎北口去,闻芝哥儿喜事,来京替贾政道喜。
这日,贾政正值贾环有人到家,缘光州出缺,在陈留历俸将满,经抚台专折,因着人来部中安顿。贾政在书房问环哥儿衙门的事,闻小松到,急忙接人。褚小松问好,道喜坐下。贾政问起周提督署中有何事体,小松说:“周令婿身子托庇平安,闽署皆好。但虎北口出了一件无着人命,未知密云县作何审辨?倒是费手的事。”贾政因问:“何事?”褚小松道:“虎北口靠山一带,口里贩羊的是种好买卖。近有谢姓同伙计艾少川,贩羊四十只,进口报了税起单,伙计赶进来。艾少川因开店的李雪坡旧账未清,叫谢姓将羊在山坡牧放,他去问李店家算账,并要赶羊在他店里去歇。及至回来,一群羊不知去向,谢姓却被人勒在坡下,救已无及。报了密云县,遍缉十数天,毫无影响。那群羊也无一点破绽。这凶手却从何处擒获?移了营汛同缉,才能知有此事。又出了一件奇事:一农人家,弟兄同居,两月内各一乳生了三个儿子,现在详请月赏。皆也是少有的。”贾政说:“这是朝廷之瑞。”因留小松住了。
不两日,贾环的事批了“该部议奏”。部中托人,就议准了。便写信付来人回陈留去。嗣后贾环便升任光州,不在陈留。
十月间,贾政转了户部左侍郎,时年已七十六矣。面圣时,便就陈情。因其应对明晰,步履强健,令其赴任,不准退阀。贾政遂去户部到任。来贺者亦日款待,却又热闹了数日。
东府蓉哥儿虽用过千数银子,办个内廷虚衔,、却不能随朝待漏,”实有官守。因贾环从誊录议叙,不几年做到:知州,心中羡慕。便求贾政,要舍了前职,另图新举。却适值国史馆初开,贾政便托人替他办了一名誊录,恰懊派在董姑爷名下办事。诸凡照应,自不必说。
腊月初十边,庄头乌继美送了年例,开个手折。林之孝进来回了,贾琏便说:“叫他进来。”乌庄头磕了头请安。贾琏看那手折上写着:
次鹿四十只,獐六十只,狍六十只,暹猪二十口,汤猪二十口,野猪三十口,家腊猪三十口,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羊四十个,风羊四十个,鲟鳇鱼一百个,各色杂鱼三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各二百只。野鸡、野猫各二百对。
又一手折内开:
熊掌十二对、鹿尾八对,鹿茸四个,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鱼翅四十片,蛏干二十斤,鲍鱼二十斤,榛、松、桃、杏瓤各四口袋,干虾米二百斤。
又一手折:
上等霜炭一千斤,柴炭二万斤”,胭脂米十担,碧糯五十斤,白糯五十斤,杂色粱谷各五十斤,下用常米一千担,各色干菜二车,外租六千五百两。
又一个红手本上开:
活鹿二对,白兔四对,黑兔四对,锦鸡二对,洋鸡四对,孝敬哥儿顽的。
贾琏看完,与年例大概相符。又与他说会闲话,叫林之孝领去赏饭,留他在京里逛几日,也照每年向例赏了。将银归人账房,所进各物除备年礼外,仍照每年分送合族。东府里自有庄头例进。渐渐封印。
王夫人与贾琏谈及带岁的锞子来,贾琏道:“已经备好。”即向账房内取来,共金锞一百二十个,银锞二百四十个。内有梅花样的,有柿子样的,有笔锭如意样的,有八宝样的。分量不差上下,吩咐秋纹收了,以备岁除之用。
过了年,到十五日,是芝哥儿同月娥的二十整生日。张灯结彩,大设家宴,挂起各色花灯,一则庆赏元宵,二则替月娥做进门第一个蜕辰。预备灯戏,合座追欢。又有一班十段锦,八角鼓儿,斗笑皮磕儿,便觉出色。放了几架盒子,各样花炮。天交三鼓,方才各自歇息。贾政在书房同众门客饮酒,请了闵翰林一同取乐。上了道玫瑰元宵,是闵公最喜的,添一碗也吃了,连声赞好。看会烟花,也才散去。
到了十六日,掌灯后,月光初上。王夫人叫人将各处花灯点上,请贾政带着贾琏等爷儿们在堂屋内坐了一席,自家带着史湘云、惜春、李宫裁,老少媳妇们,在里屋坐了两席,皆是丫环;伺候。大家欢笑,团聚而饮。往日饮酒,再没这日快乐。
正饮间,忽见珍珠回说:“林管家在外禀事。”贾琏起身,不一时拿个传单进房,回道:“是翰林掌院有传单,叫贾兰、贾茂明早入朝,奉旨赐宴。”贾政说:“仅为赐宴,还有别事?”贾琏说:“无别事,就传赐宴,说赏梅花。”贾政说:“知道了。”大家仍复说说笑笑,直到二鼓方罢。未知朝中因何赐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