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到下邽县调寇准,寇准正要随他走去,这时,衙门外一阵騷乱,只听有人高喊:“寇青天,我们离不开您呀!”“寇大人,您不能走呀!”李成不知情由,感到莫名其妙,寇准心里明白,觉得很不好受:“李大人,我在这里呆了多年,如今要走,得先辞别辞别大家,你看如何?”“理当如此。”说完,寇准走出门外。
李成这阵渴了,他叫书童打水。寇安伸手拿过一个缺嘴少把的破壶,心想:京城的差宫,不同一般,没茶叶怎么办呢?他抬头一看,看到了树枝上的破草帽。这个破草帽在外面挂了快一夏天了,被风吹得都干了。寇安有主意了,他把草帽摘下来,撕下一圈,用手搓巴搓巴放到壶里、沏上水,就给太监李成送来了。“李大人,快喝吧,这茶可好哩!”“哎,这是什么茶呀?”“您在京城可喝不到它。只有我们下邽县才有,这叫圈茶。”“好,我来尝尝你们的圈茶。”寇安心里乐了:对呀,把草帽撕了一圈,还不叫圈茶?李成喝了一口,说:“哟,这圈茶不咋地!”“您凑合点吧!”
寇准到了外边一看,城里的父老百姓云集在门外,有的顶着香盘、拿着酒,有的捧着鸡蛋,有的拿着靴子、衣服,都跪在了衙门口。“寇老爷,得了您这么个清宫,这九年我们没遭罪。您要一走,我们怎么活呀!”寇准说:“各位乡亲,我也舍不得离开下邽县,怎奈万岁有金牌调我,不能抗旨啊!”“寇老爷,您身为父母官,连双好靴子都没穿着,我送您这双新的,您把那双破的给挂在城墙上,让以后的县官看看,叫他象您那样廉洁奉公、爱民如子!'“既是这样,那好!”寇准依从了。随后,又有人把寇准用过的斗也拿来了。这个斗非常公平,也挂在城头,又有人要给他更新衣,还头人送给他吃的,寇准接应不暇,连连答谢,忙说:“谢谢众位父老乡亲,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再回来。”
这时,李成出来了:他一看乡亲们这个样,心里热乎乎的,眼圈也发红了。心想:朝中那么多官员,哪个能象寇准这样?嗯,我一定在皇上和八王爷 面前保举他,就这样,寇准在下邽县留斗、挂靴,辞别乡亲,带着书童寇安、大都头刘超、还有一个叫马玉的,随同李成他们,一块登程上路。
一路之上,寇准吃不好、喝不好,几次问太监李成:“把我调到京城干什么?”李成就是不说,来到京城的时候,寇准止住脚步:“李大人,我跟你进城,他们几个人怎么办?”“先找个店房住下,等安排好了,再来接他们。”正好,就在这不远,有个胡 家老店,寇准把他们安排已毕,临走时,偷着问寇安:“你手里还有钱没有?”“还有点。”“嗯,这就好,我来京城见皇上,福祸不知。如果晌午不回来,你少花点钱,买一口薄皮棺材,拾到午朝门去,把我的尸体收验起来,运回原籍。”“哟,老爷,到金殿就得死?”“啊,好不了哇!”“那就不该来呀!”“谁敢违抗圣命!”“我全记住了。”吩咐已毕,寇准跟着李成,奔赴八宝金殿。
今天是大朝之日,皇上还没回宫呢!李成先叫寇准在朝房等候。武官、太监和大臣们一看寇准的模样,都直捂鼻子,心里话:这人从哪儿来的呢?乌纱帽的翅都掉了,朝服也破了。看乌纱知他是七品官员,可小小知县怎敢登这个门槛?
再说李成,到了金殿参见皇上已毕:“启禀我主得知,下邽县的知县寇准来了。”皇上一听,点点头,心里话:这伙人真能耐呀,真把他给带来了。又一想,他为难了,说:“众家爱卿,寇准是知县,不能上朝,这该如何是好?”王苞王延龄说:“万岁呀!寇准爱民如子、两袖清风,他早就该高升,只因他为人耿直,不会攀高,才一直留任七品知县。我们是为审潘、杨一案请人家来的,不让他上金殿可怎么办?'“哎呀王丞相,这——”意思是他上金殿往哪儿站呢?王丞相明白了:“吏部天官刘天祥已死,先让他补缺,来审案子,如果审不清、问不明,再把他削职为民,不知龙意如何?”皇上点头:“传朕的旨意,封寇准为吏部天宫。沐浴更衣后,随旨上殿。”这时,有人传出皇上口旨,寇准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子:嗯!我成天官了?朝里要没大事,是不封宫的。我这样平步青云,越了好几级,看来,这个宫不好当。
等他沐浴更衣后,有人领到八宝金殿。李成一看,跟刚才大不相同:头戴方翅乌纱、身穿蟒袍,脸洗得干干净净,迈步来到八宝金殿,在品级台前,跪倒磕头:“臣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下跪者何人?”“下邽县寇准。”“抬起头来。”“不敢抬头,怕冒犯万岁。”“赦你无罪。”“多谢万岁!”他往上一仰脸,眼观鼻、鼻观口、眼不斜视。皇上手拾须髦,闪目观觑:见此人面如白玉、两道细眉、一对大眼、鼻直口方、齿白唇红,额下三缕黑胡 须,面带忠厚、五官清秀,与众不同。虽然是七品知县,往这一脆,还真看不漏!皇上点点头:“寇准!'“嗯,万岁。”“你知道孤家用金牌把你调进京城所因何故吗?”“臣不知。”“孤家告诉你,朝中有一个案子无人审问,让你问案。”皇上想:乘今日皇侄不在,我吓唬吓唬他,他一害怕,我老丈人就过去了。所以呀,什么话大,就说什么:“寇准,现有当朝国丈、掌朝太师、兵马大元帅潘仁美和郡马杨景一一你知道杨景是谁吗?天波府老令公之子——打起了官司,前任的吏部天宫刘天祥因审此案,被八王爷 打死在大堂之上。寇准,你须三思而行呀!'皇上那意思是:刘天祥都被揍死了,你还敢审吗?如果是一般的七品知县,听到审国丈和郡马,早吓懵了,哪知寇准却一点也不在乎:“回禀万岁,我不管什么牛呀马呀羊呀,只要您给为臣作主,我就敢审。”“既然如此,孤给你一道旨意,到天官府上任,审问潘、杨一案。要你一不向潘、二不向杨,一碗水端平。如审清了,孤家定重重加封。”“谢主龙恩!”说完,转身领旨下金殿去了。
满朝文武看着寇准,心里说:八王爷 、王延龄啊!你们俩可真能折腾。这么多文武官员,不能审此案,弄来个知县,能审清问明吗?
寇准走出金殿,赶奔吏部天官府。到了府前,寇准往这一站,有人往里送信:“吏部天官寇准上任来了!”
这两天,吏部天官府快臭了:刘天祥的死尸用芦席卷着,还放在大堂边上。八王说了,要“听候发落”,谁也没敢动。正赶上八王这两天身体不好,没上朝,把这事给忘了。人们正着急,一听说新官到任了,先都迎了出来。不过,都瞧不起。他这个衙门,最小也得五品宫,你是七品知县,装大瓣蒜呢?跑这儿管我们来了,但,人家是官呀,不得不施礼。“迎接大人,给您道喜!”“嗯!大家同喜。”“大人,请您到大堂。”“我正要前去。”他来到大堂,在公案桌后坐稳了,往两边瞧了瞧:“我说当差的,跟我寇准,可不许贪赃卖法,不收老百姓的礼物。以前咱就不提了,今后哪个不遵,定斩不饶!”当差的心里话:说得多好听!有钱能买鬼推磨,你不贪钱呀?哼!咱看你的,你怎么干,咱就怎么干。寇准一扭头,看到堂口的芦席呢,我说当差的!”当差的吓一跳,心想:你老“嗯“什么玩艺儿?“老爷,什么事?”“那芦席内卷的是什么东西?”“刘天祥的尸体。”“嗯?我说来人哪,把他收拾了!”“哟,八王不让啊!”“死尸在堂上,怎么审案子?扔了!”“哎!”差人应声,象拽死狗一样,把芦席捆好,刚要扔,只见从府外跑来一个小孩,后边还跟着两个人,抬着口“狗儿碰“棺材一一这种棺材,木板太薄,狗脑袋一碰就散架了,所以叫“狗儿碰”。他们进来,冲着刘天祥的尸体就哭:“老爷呀,我们再也见不着您了!”当差的不解其意:“你们干什么?”“来收验我们老爷!”寇准在大堂听见了,忙走出来说:“寇安!”“哎哟老爷,您老人家不是让人打死了吗?”“我多咱被打死了?哎,你看这身衣服!”“哎哟!我说刘超呀,咱们老爷升官了、升官了!”“吵什么!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咳,别提了。我们今儿个刚晌午,就到午朝门外去了,我们问,新来的寇准哪去了?他们说,‘到吏部天官府了'。我们到府门口一打听,他们说,天官叫人给打死了。我们可着急啦,给您买了‘狗儿碰’就抬来了。”寇准一看,说:“这个棺材咱放着也没用,我说当差的,把这小子的尸体装了算啦。”“是!”这当差的心里话:算刘天祥走运!把他装起来,送到寄骨寺了。
寇准把寇安、刘超、马玉叫到面前:“我说三班衙役,这是我从下邦带来的,他是我的书童,他二人是三班都头,今后在一块当差,你们要多亲多近。”“好吧。”当差的心的话:又弄来这么三个人。寇准,你好不了,不出半月,脑袋就得搬家。
差人领寇准、寇安来到后宅。寇安一看,乐得连跳带蹦:“我说老爷呀,您升官了,位上这么好的房子,在下九年,您见也没见过呀!”“我说寇安哪,你不要高兴得过早。今天咱住好房子,兴许明天我的脑袋就搬家。”“哟,这是怎么说的?”“你哪里知道!给我升了官,叫我审潘、杨的案子。这两家在朝里权势最大,要审不清,还有好吗?我要死了,你们几个可要快点跑!”就在这阵,有家人进来了:“老爷,您想吃什么?好叫厨房给您做。”“嗯,一个菜、一个饭,多加点老醋。”“我说老爷呀!前吏部天宫每天都离不开鸡鸭鹅鱼肉,煎炒烹炸扒,翻炒咕嘟炖。您老人家为什么不要好吃的?”“嗯,我不爱吃那些。”“是!”
吃完晚饭,天刚交 更的时候,寇准把状词拿过来,正一一翻阅,忽然把门的家人手里拿张名帖进来了:“老爷,有人拜访您。”寇准心想:我在这儿举目无亲、抬头无故,谁拜访我呀?接过名帖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西宫娘娘的大太监刘霸来了!”他拜访我干什么?“寇安哪,叫他进来。”寇安应声,时间不长,就有人说:“我说寇大人哪!咱家来了,你怎么连迎接都不迎接呀?”
寇准抬头一看:这个大太监有五十来岁,挺胖,挺大肚子,手拿个蝇甩子,后面还跟了好多拿东西的太监。进屋后,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摆了个满满当当。大太监说:“寇大人,听说你在下邽县爱民如子、两袖清风、明镜高悬,有寇青天之称,咱家今天见你,实乃三生有幸啊!”“嗯,我说老伴伴,你过奖了。”你不认识我吧?我是西宫娘娘手下的大太监,叫刘霸。今天,奉娘娘千岁之命来见你。听说你在下邽县挺苦,特备点薄礼,略表寸心。我说孩子们哪,把东西打开,请寇大人过目。”“啪!”把所有的盒盖儿揭开了,寇准一看:白的是银子、黄的是金子,还有翡翠、猫眼、玉石、珍珠、玛瑙,都是世上稀有之物,他都叫不上名字。寇准看罢,头“嗡”了一下子,忙问:“我说老伴伴,把这些东西交 给我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娘娘千岁说了,潘太师乃是她的父亲,让你多多关照。好了,你今后缺什么、少什么,只要捎个信,咱家再给你送来。”寇准一听:噢!刘天祥就是因此被打死的,如今又给我送来了。”“我说老伴伴,这东西我不能要!”“嗯?我说猴崽子,给你脸、不要脸,一把一把往下撕。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说完,他领人就走,等到门口时,回头又说了一句:“我说姓寇的,到堂上眼睛要长正,小心你的脑袋。”寇准听了,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掉。寇安也急得直握大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给人家办事,人家能答应吗?“老爷,快给他送回去吧!”“别吵吵了,我想想怎么办!”他正合计呢!外面把门的家人又进来了:“启禀大人得知,潘太师府派来个丫环,给您送礼来了。”“嗯?又来送礼?我不见。”“不见不行,她已经进来了。”寇准一看,打外面扭扭捏捏走来一个大丫环,收拾得干净漂亮,一进门就满屋扑鼻子香。”我说寇大人哪,一见您的面,我就觉得您这个人特别好说话。您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潘府的丫头,奉了潘太师夫人之命,特意到这儿来,给您送点东西。我说来人哪,都把东西放下。”这时,外边又进来不少人,把东西都放下了。寇准连一眼也没看,说:“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这东西我不要!”“哟,升堂的时候,对我们太师高抬贵手不就有了吗?别的什么也用不着。以后有啥事,只管吱声。”说完,这些人都走了。
寇准看着这些东西,在屋里踱来踱去,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我何不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