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被诓进王强府中,误饮药酒后,走至院中,才发觉上当,宝剑刚抽出半截,药劲发作,昏倒在地上。
这时,王强的两个儿子过来了。长子王志林、次子王志凤急忙抖开绳子,把杨景捆上。王强见大白天不好处置,盼时道:“把他藏在影壁墙里。”
王强来中原卧底,心里有鬼,知道早晚难免杀身大祸?所以在起造这座府邸时,把影壁造成空心夹壁墙。影壁中间有暗门,将门关闭,严合无缝,看不出破绽。本来,这是为自己准备的一个临时藏身之地,今天一急之下,他蓦地想起,把杨景藏在里边。
王志林、王志凤把杨景搭到影壁墙里,没想到被杨景那白龙驹看见了。这马虽然是四蹄着地、脊背朝天、横骨插心的畜牲,可心里明白: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的主人捆上?往墙里抬要干什么?急得战马“唏留留”一声暴叫,前蹄刨,后蹄蹬,左摇右晃往旁挣。王强见了,忙说:“别让它叫唤!”意思是叫家人牵走。家人领会错了,也是平日这些家伙张口骂人、抬手打人惯了,走过去,照着这匹马“啪啪“就是两鞭子,把战马脖子上抽出两道鞭印。白龙驹火了,心话:该死的!我主人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我,你敢打我?冲你这么狠,也不是好东西!它使劲一挣,“喀嚓”一声,把缰绳挣断了,在院里兜了半个圈,往门外就跑。王强气急败坏地高喊:“别让它跑了,快抓住!”刚才那个恶奴,一个箭步冲上去,又一鞭子。这匹马跑得更快了,奔大门冲去。院里人喊:“快拦住!”把门的家人一回身,战马到了。马头“当当”两下,把俩小子全拱趴下了,战马从人身上踩过去。身后有一个刚到白马跟前,这匹马“当”一蹄子,正踢到胸上,那人立时倒下没气了。别人再也不敢拦了,白马象中了疯魔一样,蹄出大门。王强气得大骂:“一群废物!马要跑了,拿胆袋见我!”他大儿子王志林说:“爹,一匹马跑就跑了呗!”“指账!老马识途,万一它回到天被府,岂不露了马脚?”“对,快追!”这哥俩窜到府门外高喊:“哎!前边走道的听着,谁把惊马拦住,赏自银五十两!”
这阵天过辰时,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受惊的战马来街上横冲直撞,吓得行人都躲在买卖铺户房檐下。动作慢的,叫白龙驹“当”撞个四仰巴叉。做一小买卖的箩筐翻了,王强家奴死追不放:“拦住!降住白马者,赏银五十两。”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赏银子,还真有贪财不要命的。迎头走来个马贩子,挺大个,宽肩膀,厚胸脯,胳膊象房模子,大腿象房梁,一脸胡 子。他常摆弄牲口,什么样生性烈马,在他手里也能服服贴贻。只见他到战马近前,伸手就要拽缰绳。因缰绳折了一节,他纵身抓住绳头,刚喊“吁”还没喊完呢,白龙马气坏了,心说:干吗,你抓我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主人叫他们绑上了,你还要帮虎吃食?松手吧!“当”一蹄子,正踢在马贩子肋巴扇上,肋骨折了一根。“唉哟,我的,妈呀!”蹲在地上光叫唤了。
此时,战马已到了顺龙大衔,奔天波府跑去。
今天是三月三,是老寿星佘赛花的生目。天刚放亮,杨府的人全穿上新衣服,喜气洋洋,热闹非常。前院杨洪料理,后宅排风照应。寿堂正中摆个一丈来高的寿星人,左右贴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桌案上点着金字蜡烛,条几上蒙着红毯。佘老太君换上衣服,拄着龙头摆杖,坐在寿堂,儿媳们一一过来拜寿。不一会,文武百官也到了。铁鞭王、双王、郑王、高君保等人,由杨宗保领着为太君祝寿。
老杨洪领家人站在府门外正迎接客人,忽见顺龙街一阵大乱。还听有人喊:“马惊了,快躲开!”家人抬头一看,见白马四蹄蹬开,发疯一样,奔杨府而来。杨洪吓坏了:“这是谁家的牲口?快抓住,别伤了人。”话音刚落,白马快到府打了,正巧,从西边走来一乘八台大轿,到杨府门前刚刚停下,惊马到了。因大轿挡住了白马的去路,“当!”马头一撞,把大轿撞了一个底朝天,从轿里“咕噜噜”滚出一个人。白马上去张嘴就咬,抬轿的和杨府家人可吓坏了,一拥齐上,这个抓缰绳、那个拽胜带,又抓鬓毛、又揪尾巴,算把地下那位大人救下了。但见这匹马还是蹄跳咆嚎,硬往府里闯。老杨洪急忙凑到马前拢牲口,白龙驹见着杨洪,立时站住了。它知道到家了,惊劲一过,疲劳过度,站立不稳,“扑通”卧倒在地上。
杨府家人这才松口气:“可把人吓死了,差点出人命!老管家,不知刚才撞了哪府的人?”杨洪过来一瞧,那位大人已被搀起,正拍打身上尘土。谁呀?正是双天官寇准,现在官升为当朝宰相。杨洪忙说:“寇大人受惊了!”“好玄!差点被马踏如泥。这是谁家的牲口?”“不知道呀!我看看。”杨洪过来一看:“这匹马好眼熟啊!”他围着战马转了两圈,擦擦昏花双眼,拍拍马头,仔细观瞧。这马见了杨洪,用嘴巴拱了拱杨洪的前胸。杨洪突然认出来了:“这是六少爷的马。”众家人说:“看准了吗?”“没错。我摆弄它好几年,一摸它,它就撞前胸。战马回来了,郡马定是回府拜寿来了。”老杨洪乐滋滋的一席话刚出口,杨府里顿时欢声一片。尤其老太君,眉开眼笑,仿佛又年轻了十岁。佘赛花老年丧子,八个儿子只剩下一个。杨景镇守边关,她日夜提心吊胆,常被恶梦惊醒。今日六儿回京,举家团 聚,哪能不乐?
宗保、宗勉、八姐、九妹、杨排风等人,急忙出府去迎接。老太君也面带喜色,在寿堂等儿子来磕寿头。两边在座的官员,有的也迎出府门外。
张望了半天,连个六郎的影子也没有。宗保说:“怎么还没到呢?”杨洪说:“许是六少爷碰见熟人,这匹马先跑回来了,快叫人去接。”说完,杨光、杨明骑快马,奔出城外。寇准围着这匹马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对杨洪说:“这匹马是远道来的。你看,战马累得浑身是汗。”杨洪说:“六少爷为给太君拜寿,定是连夜赶路,把马累着了。”“怎么还惊了呢?“京城人太多,岔眼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看就明白。不信等都马回来,一问便知。”
这时,府里家人杨光、杨明已骑马回府,说没见着杨景影子。众人沉不住气了,连老太君都出来张望。写账的先生合上本子,喝水的宾客放下茶杯,灶上的师傅撂下大勺……
老太君问了问白马回家的情形,皱眉沉思片刻,对寇准说:“寇大人?我六儿的命没了。”说完,老泪纵横,浑身抖动。寇准忙劝说:“这话说得多丧气!”“战马回家,不见人影,六儿一定中途遇害了。”排风接茬了:“祖母奶奶别难过,或许这匹马是从前敌跑回来的。”寇准说:“三关离此道路遥远,什么马能跑回来?从战马回家事看,郡马己离开边关,马和主人分开时辰也不会太长。但不知他是被劫道的抓去,还是病倒路旁?是受伤,还是已被陷害?白马既回来送信,它心里准有数。”太君说:“一个哑巴畜牲,懂得什么?”寇准说:“你别着急,事关重大,等我好好想想。”
正这时,八王也来府祝寿。他听说白马回京、不见六郎,更急。太君问:“贤王千岁,圣上可曾调我儿回朝?”八王摇头:“没听说。”“难道这奴才又私离边关?”寇准说:“先别管是公是私,找着人再说吧!”八王点头:“寇爱卿,找我御妹丈全靠你了。”寇准说:“先把马带进来!”说完,家人出去牵马。
白龙驹休息多时,精神复原,站起之后,挣扎着往府外走。心说:别回家呀,找我主人去。怎奈家人不懂它的意思,硬往府里拉。白马不干了,它直打坐坡。又过来两个人,连拉带推,由杨洪跟着来到东跨院僻静之处。八王、寇准、老太君到了战马近前,仔细查看。
寇大人心很细,他看到缰绳少一截,又是新茬儿,料定马是挣脱缰绳跑出来的,再看这匹马,摇头晃尾不老实,寇准有了主意:“你们不要着急,待我审审白马,来个三推六间,就能弄清。”八王急了:“牲畜你怎么审?它不会说话呀!”“我自有妙计。”他拍拍马头,拉长声音,连说带比划:“我说白马呀白马,你是不是和杨六郎一块儿回京城的?”但见这匹白马,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却不动地方。杨洪着急了,忙问:“白马,寇大人问你,是不是和主人杨六郎一块儿回京的呀!”这马还是不动。寇准也急了:“你既能回府报信,为何不说清楚?要是和你家主人一块儿回来,就叫一声。”说着,用拳头一捣马脖子。这时,这匹马仰起脖子,突然一声嘶鸣。周围人发愣了:“这是匹神马,懂得人语。”老太君急了,擦干眼泪忙问:“白马,你可知谁把你的主人害了?”这匹马又没动静。寇准说:“你审不了,看我的。白马,你能回府送信,准知你家主人现在什么地方。你给我们领路,把你的主人找回来怎么样?”说完,告诉家人把缰绳松了。说来也怪,家人一松手,这匹马往府外就走。太君叫家人速速备马,八姐、九妹、排风、宗保,保着八王、寇准和老太君到府外上马。
再看白马,出了顺龙衔,直往东奔。街上做买卖的、两旁铺户伙计吓坏了:“那匹马又回来了,快躲开呀!”此时,白马顺原路来到王强府门口,不走了。寇准留心观察,见大门紧闭,里边静悄悄的。原来白马逃走后,王强害怕了,急忙关上府门,一家人到后院商量对策去了。
正这时,那匹白龙驹上台阶,用头撞门,那意思是:我主人就在这里边呢,快打开门。
众人随后赶到。一看是王强府,八姐、九妹眼睛全红了,亮宝剑要冲进大门。寇准拉住:“二位小姐,这是干什么?”“找王强要人。”“有什么凭证?”“白马引路。”“不足为凭。畜牲不会说话,王强不会招认的。”“那怎么办?”“别着急,先礼后兵。排风,你叫门去。”排风忙拍打门环:“里边人听着!八贤王到,叫王大人速来接驾。”
其实,里边早得信了,只是装作不知。一会儿夫门开了,王强领着儿子王志林、王志凤和几个家人出来,家人又把府门虚掩上。王强看看众人,脸上带笑:“不知贤王驾到,有失远边,当面恕罪。”又转向佘太君:“老盟娘,今天是您千秋吉日,我正要过府祝寿,您怎么到这来了?寇大人、众位女将,到这有何贵干?”心想:准是为杨六郎而来。但他故作不知,也不往府里让。寇准想:不进府去,怎么能找着人呢?“王大人,我们有件事情,要打听打听。此地不是讲话之处,进府再说。”说着,也不用让,自己抬脚就往里走。
王强无奈,忙说:“请到里边喝杯茶吧!”此时,寇准对八贤王和老太君说:“进来吧!”三人带了杨光、杨明几个家人进府,女将们和宗保他们留在门外。
王强陪八王他们进了大厅。寇准领两个差人在院里转来转去,东瞅西望。猛抬头,见影撞墙左边,有棵碗口粗的树上边聋拉着半尺绳头。寇准过去仔细一看,好象白马断去的绳头。又到门前看着白龙驹的半截缰绳,认准是一条蝇子上的,立时心中有了数,他才步入大厅。
八王和太君就等寇准呢,谁也没谈正题,寇准进来就问:“王大人,你知道我们干什么来吗?”王强暗想:我怎么不知道?哼!没抓住脖子,我就不认。等到天黑,我自有良策!不过,寇准很厉害,我得小心回答。“寇大人,我实不知贤王和您至此有何贵干!”“我们找人来了。”“找谁?”佘太君接着说:“我找六儿杨景!”王强当时一愣,故作惊讶:“怎么?我贤弟进京了?”“战马回家,而人却没到。”“哎呀!别出闪错,好好查找。”寇准说:“就找到你家了,把人交 出来吧!”“寇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装疯卖傻了,交 出杨景,从轻发落;若不交 人,我们可要搜府了。”王强把脸沉下来了:“寇准,你不要血口喷人!凭什么说扬景在我家?”寇准说:“杨景的战马,到天波杨府把你告下了。”王强先一愣神,暗想:怕的是这匹马回家,果然不出所料,又想:寇准说话历来不实,这准是诈语。想到这里,他又镇静下来:“寇大人,哑巴牲口真若说是六郎在我家,我就情屈命不屈了。”“它虽不会说话,可把我们领到你家。”“畜牲不懂七情六欲,哪能有准?它到我这条街,就说杨景在我家?寇大人,这么断案,难免要为天下笑谈了。”寇准说:“你不用抵赖,我有赃证。”说完,站起身来出厅,叫排风把战马牵进来,牵到树下,寇准把两个缰绳头一对,分毫不差。寇准说:“王大人,还有什么谈的?杨景的马从你府跑出,难道人还落在别处?”王强先是一愣,然后突然狂声大笑:“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匹马!不错,它是从我家跑出去的。”“杨郡马呢?”“不过,此事与郡马无关。这是我昨天花五十两银子,从马贩子手里买来的,今早晨挣断缰绳逃走。怎么成了我贤弟的战马?难道是马贩子偷了贤弟的马,被我买到府里?要这样我真该死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八王、太君无言答对。过了半响,太君问:“马贩子姓什么,住在何处?”“过往行商,谁曾过问?怕是早已出京城了。”寇准察颜观色,看出王志林、王志凤吓呆了,忙说:“王大人,你不用巧言遮辩,我自能认出真伪。”说完,来到白龙驹跟前,一拍马头:“白马呀白马,你把我们领到王大人府,可知道你的主人现在什么地方?”寇准这一念叨,王强作贼心虚,不由后退两步。心想:真叫马找出来,我这脑袋可保不住了。王志林更沉不住气,早闪在人群后头。寇准心里更有底了,叫排风松开缰绳。再看这匹马,直奔影壁墙。它围着墙转了两圈,不动了。它看见有人把主人抬进墙里,故此,转了两圈,站下不走了。
六郎的战马停在影壁墙下,吓坏了王强,乐坏了寇准。王志林和他兄弟吓得手脚冰凉,心话:杨景就在夹皮墙里。一旦被刨开,我们一家非死不可!
王强比他儿子有主意,暗想:先别慌,能拖一阵是一阵,如果寇准没注意影壁墙,我就活命了。
那寇准是干什么的?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横草不过。他看着战马不离影壁墙,心想:难道墙里有毛病?但不敢贸然从事。他叫排风找来根棒子,敲敲墙壁,又跺跺墙边的青石。每敲一下,象重锤一样,敲在王强的心上。不过他下狠心了:只要不把杨景搜出来,,我就死也不认账;要搜出来,我先把寇准杀死,然后再杀佘赛花、赵德芳。能跑出京城,算拣条命,跑不出去,死在汴梁,也算为国捐躯。他打定主意,偷偷握紧肋下佩剑。
寇准敲击影壁墙,听出声音发空。找来找去,他没找着洞口。因为人家设的是暗门,寇准是个文人,不懂。“来人,拿来铁锹,把这道影壁墙刨开。”话音刚落,杨光、杨明等人过来就要动手,王强连忙拦住:“慢!”王志林、王志凤也明白过来了,忙亮出兵刃,拦住杨府家人:“干什么?无故抄家,这是欺侮我们。爹,不能叫他们刨。”王强说:“寇准,我也是朝廷命宫。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要行抢?”回身跪在八王跟前:“八王千岁,请与老臣作主。”他越不让刨,寇准越疑心:“王家千岁,六郎就在里边,非扒不可!”“何以为凭?”“这堵墙是空心的。安善良民,修夹壁墙干什么?”八王说:“对呀,王强,修空心墙做什么?”“这是为臣为了积攒点细软之物,才修了夹壁墙。”八王正要说话,寇准接茬了:“我说里边有人,你说没有。扒开看看不就明白了?”王强见八王犹豫不决,忙量问:“挖开里边没人怎么办?”“算我寇准陷害忠良,愿将人头割下,与王大人陪罪,要是,里边有杨景怎么办?”“这个……”王强硬着头皮:“若有杨郡马,也拿我的人头赎罪。”“好了,刨!”“不行!空口无凭。”“你我击掌,打赌输人头。”说完,“啪啪啪”,二人三击掌后,寇准高声喊喝:“来呀!给我扒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