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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张顺凿漏海鳅舡 宋江三败高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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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日月如梭急,万死千生如瞬息。只因政化多乖违,奋剑挥戈动白日。

梁山义士真英豪,矢心忠义冲云霄。朝廷遣将非仁义,致令壮士费功劳。

高俅不奉朝廷意,狡狯萦心竟妖魅。诏书违戾害萌心,济州黎庶肝涂地。

仁存方寸不在多,机関万种将如何?九重天远岂知得,纷纷寰海兴干戈。

却说高太尉传令,将各路军马收入城中,北门上立黄旗一面,上书“天诏”二字。宋江当日先差张清引五百哨马,到济州城边转了一遭,望北去了。高太尉自临城上,大张麾盖,前设香案。宋江军马已到,在马上欠身,与太尉声喏。高太尉使人呌曰:“朝廷招安,汝等如何披甲前来?”宋江使戴宗至城下回覆曰:“不知诏意如何,因此未去介胄。望太尉週全,乞唤在城百姓,一同听诏,那时承恩卸甲。”太尉出令,唤耆老百姓,都上城听诏。宋江看见城上百姓,方才向前。鸣鼓一通,众将下马。鸣鼓二通,众将步行到城下拱手,共听城上开读诏书。天使读曰:

制曰:人之本心,初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此非正命,深可悯焉。朕闻梁山泊聚众已久,未蒙善化,不复良心。今差天使,颁降诏书。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从者,各归乡里,毋违朕意,以负汝怀。呜呼,速沾雨露,以遂去邪归正之方。毋犯雷霆,当效革故鼎新之意。故兹诏示,各宜知悉。

当时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出目视花荣,花荣大呌:“既不赦俺哥哥,我等投降则甚?”搭上箭,望着开诏使臣,一箭射中面门。众好汉一齐乱箭射去,四门突出军马来,宋江一齐上马走,官军赶来,只见后军炮响,东有李逵,西有扈三娘杀来,官军急退,宋江等回身杀到,三面夹攻,官军大乱,杀死不计其数。宋江收军,自回梁山泊去。太尉表奏朝廷,说宋江射死天使,不伏招安。外写密书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教奏天子,星夜发军,前来助敌。却说蔡太师迳奏天子。天子闻奏降勅,教诸路各助军马,并听高太尉调选。又于御营前拨二将,一个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车驾将军周昂。二将领旨选壮军。次日出城,望济州进发。

且说高太尉使人砍伐大树,就济州城外监造战舡,出榜招募水军。济州一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舡。因过梁山泊被劫,流落在济州。知高太尉造舡,遂画成舡样来禀曰:“前者恩相以舡征进,皆不得法,难出用武。若取此寇,必造大舡数百。最大者名为海鳅舡,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舡上可容数百人。每边用十二人踏动,外用遮护出避箭矢。舡上造弩楼,敲梆子响,水军一齐用力,踏动其舡如飞。若遇敌军,舡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找当?其第二等舡,名为小海鳅舡。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舡中可容百人,前面都钉长钉。前面亦立弩楼。这舡却行小港,当住伏兵。若依此计,指日成功。”高太尉看了图样大喜,便教叶春监造战舡都作头,限日要成交纳。示各府州县,如若违悮,依军令处斩。各处百姓,死者极多。有诗为证:

井蛙小见岂知天,可恨高俅听诡言。毕竟鳅舡难取胜,伤财劳众枉徒然。

是时各处添拨水军,陆续都到济州听调。又丘岳、周昂军到,太尉慰劳已毕。

却说宋江与吴用曰:“两次招安,都伤天使,朝廷必又添兵来征伐。”忽探卒报曰:“高俅招募水军,教叶春造大小海鳅舡数百只。东京又遣二将前来助战。”宋江曰:“似此大舡,飞游水面,如何破得?”吴用笑曰:“只消几个水军头领便了。料造这大舡必数旬方就。可教一两个兄弟,去那造舡厂里,先恼他一遭。”宋江依计。唤张青、孙新扮作民夫杂在舡里去。却教时迁、叚景住接应。”众人得令,下山行事。却说张青、孙新到城下,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投厂里去。入到里面,投做饭栅下去躲。孙二娘、顾大嫂各提着饭罐,随着一般送饭的妇人入去。约二更时分,孙新、张青在左边放火,顾大嫂、孙二娘在右边放火。两下火起,匠人民夫各自迯生。高太尉正睡间,忽听报曰:“舡厂里火起!”急起身,差丘岳、周昂各引本部军兵出城救火。不多时,城楼上又火起,高太尉自引军入城求火时,又报曰:“西草场内又火起,照耀如同白日。”丘、、周二将引军去西草场中救火时,只听喊杀连天。却是张清引五百骠骑先在埋伏,看见军来救应,便杀将来,正迎着丘岳、周昂军马。张清大喝曰:“梁山泊好汉在此!”丘岳舞刀来迎,张清一石子打去,丘岳番身落马。周昂死战救丘岳去了。却见王焕、徐京、杨温、李从吉四路军到,张清引军而回。官军恐有伏兵,不敢来追。天色已明,高太尉教看丘岳中伤,打落四齿,令医治疗。一面教节度使四边下寨,早晚防备。却说张青、孙新、时迁、叚景住回寨说知,宋江大喜。

是日,叶春造舡已完,高太尉催趱水军上舡演习。叶春请太尉并节度使看舡。把海鳅舡二百余只分布水面操演。皷响处,两边一齐踏动水车,端的似星飞电走。高太尉看了大喜,教取金银赏赐叶春。等匠归家,丘岳疮口已痊,众节度使请高俅致祭水神,礼毕,教原带来歌儿舞女,令上舡作乐侍宴。教军徤车舡演习飞走。终夕不散,一连三日筵宴,不肯开舡。忽报:“梁山泊有人贴诗一首于济州城下,揭得在此呈上。”诗曰:

生擒杨戩与高俅,扫荡中原四百州。便有海鳅舡万只,俱来泊内一齐休!”

高太尉看诗大怒,遂拨军遣将,陆路周昂、王焕领兵策应。项元镇、张开领军一万,直至梁山泊大路厮杀。原来梁山泊四面八方,都是野水,只有山前大路是宋公明新开的。高俅领前马军截住路口,其余都跟上舡征进。闻参谋谏曰:“主帅只可监陆路进发,不可亲临险地。”高太尉曰:“前番不至其地,以致失陷。今造大舡,若不亲督,如何擒贼!”不听闻参谋之言,遂拨三十号只大海鳅舡与先锋丘岳,并徐京、梅展拨五十只小海鳅舡,令杨温、王瑾、叶春在前舡头上立两面大绣旗,上书两行金字道:“搅海翻江冲白浪,安邦定国灭红妖”。高太尉、闻参谋引着歌儿舞女,自守中军。令王文德、李从吉在后舡压阵。此是十一月中,俱望梁山泊奔来。

宋江、吴用已知,预先排布已定。只见一队舡来迎敌,舡上插白旗写曰:“阮氏三雄”。先锋便教前舡,将火箭、火炮一齐打放。那三阮发声喊,齐跳下水。丘岳等夺了空舡,行不数里,又见三只快舡抢来,中央是孟康,左童威,右童猛。丘岳又教放火箭。发声喊,三个又跳下水去。丘岳等又捉得空舡。再行三里,又见三只舡来,舡上一面红旗上写着:“混江龙李俊”,左张横,右张顺,高声呌曰:“承送舡来到泊里!”都跳下水去。此是暮冬天气,官舡水军那敢下水。只听得梁山泊山顶上号炮连响,芦苇里钻出小舡千只来,大海鳅要撞时,水车却踏不动,原来水底下却用木植都填塞了车板。放箭时,个个顶片板遮护。逼将拢来混战。高太尉、闻参谋在中军舡上,军士喊曰:“舡底漏水将沉!”四下小舡如蚁,望大舡边来。是水底凿破舡底,滚入水来。高俅扒去垛楼上,忽水底下一人走上舡来,说道:“太尉,我救你!”高俅不认得这人,却是张顺,近前一手揪住高俅,丢下水去。堪嗟架海擎天手,番作生擒败阵人。

攻战鳅舡事已空,高俅人马竟无功。朝廷奉命勤王将,却被生擒水浒中。

傍边两只小舡飞来,捉太尉上舡去。前舡丘岳被杨林一刀砍下水去。徐京、梅展见杀了丘岳,两个奔来杀杨林。又钻出郑天寿、薛永、李忠、曹正一齐杀出,将梅展一枪搠番。宋江、卢俊义各分兵水陆进攻。宋江掌水路,卢俊义掌旱路,引军马大路杀出,与先锋周昂、王焕相迎。两将閗到二十余合,听得一声喊起,东南関胜、秦明,西南林冲、呼延灼,四下杀来。项元镇、张开、周昂、王焕不敢恋战,夺路迯入济州城中。

再说宋江水路,捉了高俅、闻焕章等并歌儿舞女,一应尽掳过舡。鸣金收军,觧投上寨。张顺觧到高俅,宋江慌忙下堂扶住,便取新衣与高俅换了,扶上堂来,纳头便拜,口称:“死罪!”高俅慌忙答礼。拜罢。随后童威、童猛觧徐京;李俊、张横觧到王文德;杨雄、石秀觧到杨温;三阮觧到李从吉;郑天寿、薛永、李忠、曹正觧到梅展;杨林献丘岳首级;李云、汤隆、杜兴献叶春、王瑾首级;觧珍、觧宝掳捉闻焕章并歌儿舞女。一应部从只走了周昂、王焕、项元镇、张开。宋江都交换衣服,请到忠义堂列坐。但是活捉的军士,尽数放回济州。大设筵宴。宋江把盏曰:“纹面小吏,安敢反逆圣朝!虽沾天恩,中间奸弊,难以屡陈。望乞太尉救拔,得瞻天日。当出死报。”高俅曰:“你等放心,高某回朝,必当重奏降赦,前来招安。”宋江大喜拜谢。大小头领,慇懃相劝。高太尉回答,不斍放出狂荡。自言:“我自斈得一身相扑,天下无对。”卢俊义却也醉了,指着燕青曰:“吾此弟也会相扑。三上岱岳争交,未逢敌手。”高俅便起身,要与燕青比势。众头领见宋江敬他是朝廷太尉,只得顺他说。不想要勒燕青相扑,众人都起身来看。宋江亦醉,主张不定。两个便脱衣,宋江教将软褥铺地。两个正吐个门户,高俅抢入,燕青手到,把高俅扭摔得定,只一交,攧番在地褥上。宋江、卢俊义慌忙扶起穿衣,都笑曰:“太尉醉了,切乞恕罪!”高俅惶恐,扶入歇了。

次日,备酒送行。高俅曰:“义士可呌精细之人,跟我去面奏天子降诏。”宋江与吴用商议,教萧让、乐和同去。太尉曰:“既义士相托,便留闻参谋在此为质。”宋江大喜,送太尉下山两别。太尉人马望济州回京。且听下回分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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