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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唐解元一笑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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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通鼓角四更鸡,日色高升月色低。

时序秋冬又春夏,舟车南北复东西。

镜中次第人颜老,世上参差事不齐。

若向其间寻稳便,一壶浊酒一餐奇。

这八句诗乃吴中一个才子所作。那才子姓唐名寅,字伯虎,聪明盖地,学问包天。书画音乐,无有不通;词赋诗文,一挥便就。为人放浪不羁,有轻世做物之志。生于苏郡,家住吴趋。做秀才时,曾效连珠体,做《花月吟》十余首,句句中有花有月。如“长空影动花迎月,深院人归月伴花”;“云破月窥花好处,夜深花睡月明中”等句,为人称颂。 本府太守曹凤见之,深爱其才。值宗师科考,曹公以才名特荐。那宗师姓方名志,郭县人,最不喜古文辞。闻唐寅恃才豪放,不修小节,正要坐名黜治。却得曹公一力保救,虽然兔祸,却不放他科举。直至临场,曹公再三苦求,附一名于遗才之未。是科遂中了解元。

伯虎会试至京,文名益著,公卿皆折节下交,以识面为荣。有程詹事典试,颇开私径卖题,恐人议论,欲访一才名素著者为榜首,压服众心,得唐寅甚喜,许以会元。伯虎性素坦率,酒中便向人夸说:“今年我定做会元了。”众人已闻程詹事有私,又忌伯虎之才,哄传主司不公。言官风闻动本。圣旨不许程詹事阅卷,与唐寅俱下诏狱,问革。

伯虎还乡,绝意功名,益放浪诗酒,人都称为唐解元。得唐解元诗文字画,片纸尺幅,如获重宝。其中惟画,尤其得意。平日心中喜怒哀乐,都寓之于丹青。

每一画出,争以重价购之。有《言志诗》一绝为证: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

闲来写幅丹青卖,不便人间作业钱。

却说苏州六门:药、盘、肴、阎、娄、齐。那六门中只有间门最盛,乃舟车辐辕之所。真个是:

翠袖三千搂上下,黄金百万水东西。

五更市贩何曹绝,四远方言总不齐。

唐解元一日坐在阎门游船之上,就有许多斯文中人,慕名来拜,出扇求其字画。解元画了几笔水墨,写了几首绝句。那闻风而至者,其来愈多。解元不耐烦,命童子且把大杯斟酒来懈元倚窗独酌,忽见有画肪从旁摇过,肪中珠翠夺目。内有一青衣小捶,眉目秀艳,体态绰约,舒头船外,注视解元,掩口而笑。须臾船过,解元神荡魂摇,问舟于:“可认得去的那只船么?”舟人答言:“此船乃无锡华学士府眷也。解元欲尾其后,急呼小艇不至,心中如有所失。

正要教童于去觅船,只见城中一只船儿摇将出来。他也木管那船有载没载,把手相招,乱呼乱喊。那船渐渐至近,舱中一人走出船头,叫声:“伯虎,你要到何处去?这般要紧!”解元打一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好友王雅宜,便道:“急要答拜一个远来朋友,故此要紧。兄的船往那里去?”雅宜道:“弟同两个舍亲到茅山去进香,数日方回。”解元道:“我也要到茅山迸香,正没有人同去,如今只得要趁便了。”雅宜道:“兄若要去,快些回家收拾,弟泊船在此相候。”解远道:“就去罢了,又回家做什么!”雅宜道:“香烛之类,也要备的。”解元道:“到那里去买罢!”遂打发童子回去。也不别这些求诗画的朋友,径跳过船来,与舱中朋友叙了礼,连呼:“快些开船。”

舟子知是唐解元,不敢怠慢,即忙撑篙摇橹。行不多时,望见这只画舫就在前面。解元分付船上,随着大船而行。众人不知其故,只得依他。次日到了无锡,·见画肪摇进城里。解元道:“到了这里,若不取惠山泉,也就俗了。”叫船家移舟去惠山取了水,原到此处停泊,明日早行。“我们到城里略走一走,就来下船。”

舟子答应自去。

解元同雅宜三四人登岸,进了城,到那热闹的所在,撇了众人,独自一个去寻那画肪,却又不认得路径,东行西走,并不见些踪影。走了一回,穿出一条大街上来,忽听得呼喝之声。解元立住脚看时,只见十来个仆人前引一乘暖轿,自东而来,女从如云。自古道:“有缘千里能相会。那女从之中,阊门所见青衣小授,正在其内。解元心中欢喜,远远相随,直到一座大门楼下,女使出迎,一拥而入。询之傍人,说是华学士府,适才轿中乃夫人也。解元得了实信,问路出城。

恰好船上取了水才到。少顷,王雅宜等也来了,问:“解元那里去了?教我们寻得不耐烦”解元道:“不知怎的,一挤就挤散了。又不认得路径,问了半日,方能到此。”并不题起此事。至夜半,忽于梦中狂呼,如匣兢之状。众人皆惊,唤醒问之。

解元道:“适梦中见一金甲神人,持金柠击我,责我进香不虔。我叩头哀乞,愿斋戒一月,只身至山谢罪。天明,汝等开船自去,吾且暂回;不得相陪矣。雅宜等信以为真。

至天明,恰好有一只小船来到,说是苏州去的。解元别了众人,跳上小船。

行不多时,推说遗忘了东西,还要转去。袖中摸几文钱,赏了舟子,奋然登岸。到一饭店。办下旧衣破帽,将衣中换讫,如穷汉之状,走至华府典铺内,以典钱为由,与主管相见。 卑词下气,问主管道:“小子姓康,名宣,吴县人氏,颇善书,处一个小馆为生。近因拙妻亡故,又失了馆,孤身无活,欲投一大家充书办之役,未知府上用得否?倘收用时,不敢忘恩!”因于袖中取出细楷数行,与主管观看。主管看那字,写得甚是端楷可爱,答道:“待我晚间进府禀过老爷,明日你来讨回话。”是晚,主管果然将字样禀知学士。学士看了,夸道:“写得好,不似俗人之笔,明日可唤来见我。”

次早,解元便到典中,主管引进解元拜见了学士。学士见其仪表不俗,问过了姓名住居,又问:“曾读书么?解元道:“曾考过几遍童生,不得进学,经书还都记得。”学士问是何经。解元虽习《尚书》,其实五经俱通的,晓得学士习《周易》,就答应道:“《易经》。”学士大喜道:“我书房中写帖的不缺,可送公子处作伴读。”问他要多少身价,解元道:“身价不敢领,只要求些衣服穿。待后老爷中意时,赏一房好媳妇足矣。”学士更喜。就叫主管于典中寻几件随身衣服与他换了,改名华安。送至书馆,见了公子。

公子教华安抄写文字。文字中有字句不妥的,华安私加改窜。公子见他改得好,大惊道:“你原来通文理,几时放下书本的?”华安道:“从来不曾旷学,但为贫所迫耳。”公子大喜,将自己日课教他改削。华安笔不停挥,真有点铁成金手段。有时题义疑难,华安就与公子讲解。若公子做不出时,华安就通篇代笔。

先生见公子学问骤进,向主人夸奖。学士讨近作看了。摇头道:“此非孺子所及,若非抄写,必是请人。”呼公子洁问其由。公子不敢隐瞒,说道:“曾经华安改审。”学士大惊。唤华安到来出题面试。华安不假思索,援笔立就,手捧所作呈上。学士见其手腕如玉,但左手有枝指。阅其文,词意兼美,字复精工,愈加欢喜,道:“你时艺如此,想古作亦可观也!”乃留内书房掌书记。一应往来书札,授之以意,辄令代笔,烦简曲当,学士从未曾增减一字。宠信日深,赏赐比众人加厚。

华安时买酒食与书房诸童子共享,无不欢喜。因而潜访前所见青衣小攫,其名秋香,乃夫人贴身伏侍,顷刻不离者。计无所出,乃固春暮,赋《黄鸯儿》以自叹:风雨送春归,杜鹃愁,花乱飞,青苔满院朱门闭。孤灯半垂,孤囊半枝2,萧萧孤影汪汪泪。忆归期,相思未了,春梦绕天涯。

学士一日偶到华安房中,见壁问之词,知安所题,甚加称奖。但以为壮年鳏处,不无感伤,初不意其有所属意也。适典中主管病故,学士令华安暂摄其事。

月余,出纳谨慎,毫忽无私。学士欲遂用为主管,嫌其孤身无室,难以重托。乃与夫人商议,呼媒婆欲为娶妇,华安将银三两,送与媒婆,央他禀知夫人说:“华安蒙老爷夫人提拔”复为置室,恩同天地。但恐外面小家之女,不习里面规矩。倘得于侍儿中择一人见配,此华安之愿也!”媒婆依言京知夫人。夫人对学士说了,学士道:“如此诚为两便。但华安初来时,不领身价,原指望一房好媳妇。今日又做了府中得力之人,倘然所配未中其意,难保其无他志也。不若唤他到中堂,将许多丫授听其自译。”夫人点头道是。

当晚夫人坐于中堂,灯烛辉煌,将丫鬟二十余人各盛饰装扮,排列两边,恰似一班仙女,簇拥着王母娘娘在瑶池之上。夫人传命唤华安。华安进了中堂,拜见了夫人。夫人道:“老爷说你小心得用,欲赏你一房妻校这几个粗婢中,任你自择。”叫老姆姆携烛下去照他一照。华安就烛光之下,看了一回,虽然尽有标致的,那青衣小慢不在其内。华安立于傍边,嘿然无语。夫人叫:“老姆姆,你去问华安:‘那一个中你的意?就配与你。’”华安只不开言。夫人心中不乐,叫:“华安,你好大眼孔,难道我这些丫头就没个中你意的?”华安道:“复夫人,华安蒙夫人赐配,又许华安自择,这是旷古隆恩,粉身难报。只是夫人随身侍婢还来不齐,既蒙恩典,愿得尽观。”夫人笑道:“你敢是疑我有吝啬之意?也罢!房中那四个一发唤出来与他看看,满他的心愿。”原来那四个是有执事的,叫做:

春媚,夏清,秋香,冬瑞。

春媚,掌首饰脂粉。

夏清,掌香炉茶灶。

秋香,掌四时衣服。

冬瑞,掌酒果食品。

管家老姆姆传夫人之命,将四个唤出来。那四个不及更衣,随身妆束,秋香依旧青衣。老姆姆引出中堂,站立夫人背后。室中蜡炬,光明如昼。华安早已看见了,昔日丰姿,宛然在目。还不曾开口,那老姆姆知趣,先来问道:“可看中了谁?”华安心中明晓得是秋香,不敢说破,只将手指道:若得穿青这一位小娘子,足遂生平。”夫人回顾秋香,微微而笑。叫华安且出去。华安回典铺中,一喜一惧,喜者机会甚好,惧者未曾上手,惟恐不成。偶见月明如昼,独步徘徊,吟诗一首:

徙倚无聊夜卧迟,绿扬风静鸟栖枝。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次日,夫人向学士说了。另收拾一所洁净房室,其床帐家伙,无物不备。又合家童仆奉承他是新主管,担东送西,摆得一室之中,锦片相似。择了吉日,学士和夫人主婚。华安与秋香中堂双拜,鼓乐引至新房,合晋成婚,男欢女悦,自不必说。

夜半,秋香向华安道:“与君颇面善,何处曾相会来?”华安道:“小娘子自去思想。”又过了几日,秋香忽问华安道:“向日阎门游船中看见的可就是你?华安笑道:“是也。”秋香道:“若然,君非下贱之辈,何故屈身于些?”华安道:“吾为小娘子傍舟一笑,不能忘情,所以从权相就。”秋香道:“妾昔见诸少年拥君,出素扇纷求书画,君一概不理,倚窗酌酒,旁若无人。妾知君非凡品,故一笑耳。”

华安道:“女子家能干流俗中识名士,诚红拂、绿绔1之流也!”秋香道:“此后于南门街上,似又会一次。”华安笑道:“好利害眼睛!果然果然。”秋香道:“你既非下流,实是甚么样人?可将真姓名告我。”华安道:“我乃苏州唐解元也,与你三生有缘,得谐所愿,今夜既然说破,不可久留。欲与你图谐老之策,你肯随我去否?”秋香道:“解元为贱妾之故,不借辱千金之躯,妾岂敢不惟命是从!”华安次日将典中帐目细细开了一本簿于,又将房中衣服首饰及床帐器皿另开一帐,又将各人所赠之物亦开一帐,纤毫不龋共是三宗帐目,锁在一个护书筐内,其钥匙即挂在锁上。又于壁间题诗一首:

拟向华阳洞里游,行踪端为可人留。

愿随红拂同高蹈,敢向朱家2惜下流。

好事已成谁索笑?屈身今去尚含羞。

主人若问真名姓,只在廉宣两字头。

是夜雇了一只小船,泊于河下。黄昏人静,将房门封锁,同秋香下船,连夜往苏州去了。

天晓,家人见华安房门封锁,奔告学士。学士教打开看时,床帐什物广毫不动,护书内帐目开载明白。学士沉想,莫恻其故,抬头一看,忽见壁上有诗八句,读了一遍,想:“此人原名不是康宣。”又不知甚么意故,来府中住许多时。若是不良之人,财上又分毫不苟。又不知那秋香如何就肯随他逃走,如今两口儿又不知逃在那里?“我弃此;一婢,亦有何难,只要明白了这桩事迹。”便叫家童唤捕人来,出信赏钱,各处缉获康宣、秋香、沓无影响。过了年余,学士也放过一边了。

忽一日学士到苏州拜客。从阎门经过,家童看见书坊中有一秀才坐而观书,其貌酷似华安,左手亦有枝指,报与学士知道。学士不信,分付此童再去看个详细,并访其人名姓。家童复身到书坊中,那秀才又和着一个同辈说话,刚下阶头。家童乖巧,悄悄随之,那两个转湾向潼子门下船去了,仆从相随共有四五人。 背后察其形相,分明与华安无二,只是不敢唐突。家童回转书坊,问店主适来在此看书的是什么人,店主道:“是唐伯虎解元相公,今日是文衡山相公舟中请酒去了。”家童道:“方才同去的那一位可就是文相公么?”店主道:“那是祝枝山,也都是一般名士。”家童一一记了,回复了华学士。学士大惊,想道:“久闻唐伯虎放达不羁,难道华安就是他?明日专往拜谒,便知是否。”

次日写了名帖,特到吴趋坊拜唐解元。解元慌忙出迎,分宾而坐。学士再三审视,果肖华安。及捧茶,又见手白如王,左有枝指。意欲问之,难于开口。茶罢,解元请学士书房中小坐。学士有疑未决,亦不肯轻别,遂同至书房。见其摆设齐整,喷喷叹羡。少停酒至,宾主对酌多时。学士开言道:“贵县有个康宣,其人读书不遇,甚通文理。先生识其人否?”解元唯唯。学士又道:“此人去岁曾佣书于舍下,改名华安。先在小儿馆中伴读,后在学生书房管书束,后又在小典中为主管。因他无室,教他于贱婢中自择。他择得秋香成亲,数日后夫妇俱逃,房中日用之物一无所取,竟不知其何故?学生曾差人到贵处察访,并无其人。先生可略知风声么?”解元又唯唯。学士见他不明不白,只是胡答应,忍耐不住,只得又说道:“此人形容颇肖先生模样,左手亦有枝指,不知何故?”解元又唯唯。

少顷,解元暂起身入内。学士翻看桌上书籍,见书内有纸一幅,题诗八句,读之,即壁上之诗也。解元出来,学士执诗问道:“这八句诗乃华安所作,此字亦华安之笔。如何有在尊处?必有缘故。愿先生一言,以决学生之疑。”解元道:“容少停奉告。”学士心中愈闷道:“先生见教过了,学生还坐,于然即告辞矣。”

解元道:“禀复不难,求老先生再用几杯薄酒。”学士又吃了数杯,解元巨砒奉劝。学士已半酣,道:“酒已过分,不能领矣。学生倦倦请教,止欲剖胸中之疑,井无他念。”解元道:“请用一著粗饭。”饭后献茶,看看天晚,童于点烛到来。学士愈疑,只得起身告辞。解元道:“请老先生暂挪贵步,当决所疑。”命童子秉烛前引,解元陪学士随后共人后堂。堂中灯烛辉煌。里面传呼:“新娘来!”只见两个丫置,伏侍一位小娘子,轻移莲步而出,珠咯重遮,不露娇面。学士惶惊退避,解元一把扯住衣袖道:“此小妾也。通家长者,合当拜见,不必避嫌。”丫鬟铺毡,小娘子向上便拜。学士还礼不迭。解元将学士抱住,不要他还礼。拜了四拜,学士只还得两个揖,甚不过意。

拜罢,解元携小娘子近学士之旁,带笑问道:“老先生请认一认,方才说学生颇似华安,不识此女亦似秋香否?”学士熟视大笑,慌忙作揖,连称得罪。解元道:“还该是学生告罪。”二人再至书房。解元命重整杯盘,洗盏更酌。酒中学士复叩其详。解元将间门舟中相遇始未细说一遍,各各抚掌大笑。学士道:“今日即不敢以记室相待,少不得行子婿之礼。”解元道:“若要甥舅相行,恐又费丈人妆董耳。”二人复大笑。是夜,尽欢而别。

学士回到舟中,将袖中诗句置于卓上,反复玩味。“首联道‘拟向华阳洞里游”是说有茅山进香之行了。‘行踪端为可人留’,分明为中途遇了秋香,提阁住了。第二联:‘愿随红拂同高蹈,敢向朱家惜下流。’他屈身投靠,便有相犁而逃之意。第三联:‘好事已成谁索笑?屈身今去尚含羞。’这两句,明白。未联:‘主人若问真名姓,只在康宣两字头。’‘康’字与‘唐’字头一般。‘宣’字与‘寅’字头无二,是影着‘唐寅’二字,我自不能推详耳,他此举虽似情痴,然封还衣饰,一无所取,乃礼义之人,不在名士风流也。”学士回家,将这段新闻向夫人说了。夫人亦骇然,于是厚具装玄,约值千金,差当家老姆姆押送唐解元家。从此两家遂为亲戚,往来不绝。至今吴中把此事传作风流话柄。

有唐解元《焚香默坐歌》,自述一生心事,最做得好。歌曰:

焚香嘿坐自省己,口里啸啮想心里。

心中有甚害人谋?口中有甚欺心语?

为人能把口应心,孝弟忠信从此始。

其余小德或出入,焉能磨涅吾行止。

头插花枝手把杯,听罢歌童看舞女。

食色性也古人言,个人乃以为之耻,

及至心中与口中,多少欺人没天理。

阴为不善阳掩之,则何益矣徒劳耳。

请坐且听吾语汝,凡人有生必有死。

死见阎君面不惭,才是堂堂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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