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回 苏状元归宗认母
诗曰:
折三秋桂,心疑犹难通;
托根虽得所,未肯即随风。
这四句诗,单说苏状元改门归宗的故事。话说苏太太让了窦氏太太坐下,茶罢,又酒,窦夫人问道:「太太年庚几何,送身体这么康健。」
老太太答曰:「今午七十三岁了。」
窦夫人又挑曰:「府中几位太太。」
老太太此时说话,乃不留意,遂答曰:「自幼就是一夫一妻。」
窦夫人说:「好,现下公子几位?」
老太太答道:「就是这一个儿子,无命得多的。」
二人正然说话,状元回后堂,来与窦氏夫人叩头。
夫人立起身来,看着公子拜罢,便说道:「我儿,此处并无他人,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公子闻言,近前作揖,尊道:「二位母亲尊坐。」
老太太见他儿子这等称呼,便问道:「我儿因何这等称呼?」
夫人未及答言,公子说:「母亲不知,这原是孩子认过的母子。」
窦夫人闻言,叫道:「我儿,我今穷了,他为亲母了,你还是做什么呀?」
公子说:「小儿实不知情。」
老太太在旁答道:「你这夫人好无来由,我的亲生儿子,谁说妳是他本生母?」
窦夫人说道:「你且莫要强辩,我且问你,你今多少年纪,他是何年何日的所生,你今日一一说来。」
老太太呀了几呀,甚难应对,遂说道:「你说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的为凭?」
窦夫人说道:「这个自然。」
窦夫人心急欲要小娇生,
酒席上朱颜忽变怒气生,
他本是有爹有娘张门子,
你今日欲带强霸万不能,
你本是倚官压劳强相买,
想当日暪了为娘不如情,
现如今水落石出事情见,
你还要暪心昧己将人蒙,
我跟前现有王婆作见证,
还有他生身母亲作凭证,
窦夫人酒筵之前大发话,
前厅内惊动知府老苏公。
话说窦夫人在后堂与老太太吵嚷,苏大人在前应陪客,听得后堂吵闹,连忙起身告别,来至后堂。
见一夫人与他妻子吵闹,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儿,急忙近前,打躬尊道:「夫人息怒,请坐,下官有话相问。」
窦夫人见他以礼相劝,遂说道:「大人请坐。」
两人告坐,坐下,苏老爷说道:「夫人今日来与下官道喜,为因下官官礼不周,岗恕罪。」
夫人答曰:「今来取扰。」
苏老爷说:「好说好说,下官一进内堂,听得夫人口中说是我的亲儿,但不知谁是你的亲儿?」
夫人说:「就是这新科状元是我的亲儿。」
苏大人闻言说道:「夫人说的差了。」
苏大人未曾开口自沉吟,
但见他开口又把夫人称,
俺二老一生无有第二个,
这一子就是苏门后代根,
至今日金榜题名有身价,
无故的你来我府将儿寻,
你那儿何年何月何处去,
咱两家并无来往无姻亲,
你这是想儿想的花了眼,
你这是想儿想的迷了心,
苏老爷说长道短一番话,
酒席上气坏一个窦夫人。
话说苏老爷言罢,窦夫人说道:「大人你说状元是你的儿子,我且问你是何人所生?」
老爷答曰:「是我的夫人所生。」
窦夫人问道:「你的夫人当今多少年纪?」
老爷答曰:「七十三岁。」
窦夫人又问:「状元多少岁数?」
老爷答曰:「一十五岁。」
夫人说道:「你夫人七十三岁,状元一十五岁,这七十三岁去过一十五岁,你的夫人五十八岁,送能生男养女不成,未闻天地间还有这等奇事!」
明公,这几句话,说得那苏老爷,也是无言对答,遂说道:「你这位夫人,俺的孩子,俺有来历,你说是你的自儿子,你还有什么凭证不成?」
窦夫人说:「自然,我有凭证。」
遂吩咐随身的使女,吩咐出去将你陈氏太太与王婆子俱皆叫来,使女不敢怠慢,出了府衙,吩咐家人,家人去不多时,将妙姑与王婆叫至后堂,夫人叫道:「王婆,你今说那新状元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你可从实说来。」
王婆闻言,双膝跪下,尊道:「老爷,老身与大老爷叩头。」
苏大人一见王婆吃了一惊,说道:「王婆,你还未死么?」
王婆答道:「此见明白,我还死不了。」
苏老爷说道:「王婆,听说你在家难以度日,孤身一人,自今日将你留在我府,坐吃请穿,实要你今日说话,长个心眼,这状元爷到怎是谁家的儿子?」
窦夫人叫道:「王婆,自用你实说,这状元爷到底是谁家的儿子?」
王婆说道:「太太与大老爷,你们不用争,也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原是俺这位陈师父的。」
苏大人闻言,大怒说:「唗!好王婆,我的儿子因何又成了他人的,是你说,是你道。」
王婆说:「老爷莫要烦恼,听我道来。」
王婆开言道,老爷息雷霆。
说起状元郎,惟我如其情。
本是桃花庵,师父将他身。
叫我抱出来,送进苏州城。
张门进士第,太太养他生。
遇着大老爷,叫我说实情。
师父嘱咐我,不肯透了风。
因此说谎言,要把老爷蒙。
说是找主顾,老爷即忙应。
与我银十两,将儿抱怀中。
老身难回答,免有这事情。
小夫人不知他是谁人子,
可知道妙姑师父他亲生,
这就是起根发苖实情话,
若说状元爷是谁家的子,
陈师父他的亲儿他自生,
王三思从头至尾说一遍,
要把那来笼去脉说分明,
苏大人又要说话把儿争,
不知道大人怎么讲情理,
且等等下一回里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