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应时大比赶顺天 身离庭帏近朝班 只图扬名把亲显 讵料婺星沉九泉
话说相府有个丫环,名叫红梅,奉他姑娘之命,往书馆与状元送茶。来至门外,听的里边啼哭之声,用舌尖把窗棂纸来湿破,往里一看,是他姑爷在里边啼哭。抽身回到秀楼,玉屏小姐,一见骂道:『我把你这妮子,我叫你往书馆,与你姑爷送茶,为何送上秀楼?』红梅说:『姑娘,是你不知,我往书馆与姑爷送茶去咧,走到窗棂以外,听的里边有人啼哭,是我把窗纸舐破,往里一看,原是俺姑爷啼哭,也不知所为何事?因此才来请姑娘劝劝他去。』玉屏小姐说:『照这话说,是我错怪你了。既是如此,你与我头前引路。』唱:
玉屏姐下得楼来自寻思,暗说道状元你是为何屈?自从我爹爹招你为门壻,穿吃用何曾半点错待你。想往日长街卖诗不得第,你也曾仗看书写混衣食。似那样翦熬日子你怎过,到如今吃穿不愁你反屈。你岳父现在当朝为宰相,你的这妻子本是皇爷提。据我看百般事儿你如意,为何在书馆以里自悲啼?若被那外人知道固不好,怕的是使女奴仆更笑耻。这小姐一行走来一行想,猛抬头书馆不远在咫尺。高小姐轻移莲步到馆内,见了他夫君继成问端的。
话说玉屏小姐,来至书馆,见了继成,问道:『相公在书馆啼哭,所为何事?向为妻说个明白。』继成见小姐问他,欠身站起,叙礼分坐,说道:『小姐是你不知,闻听人说:常州大旱,三年田禾没收,家中母亲兄弟,不知怎样度日,因此悲伤!』小姐说:『相公你那心事,为妻的也就明白了。』唱:
玉屏姐闻听继成思家话,不住的口尊相公听仔细:虽说是相公今年二十岁,你本是皇上拔取数第一。我看你空有才学识见短,最不该把你心事瞒为妻。既说是挂念婆母缺供养,你就该早晚合我来商议。论起来圣上无旨难回转,那知道生法得把母周济。我现有积蓄银子一百两,相公你快写家信莫要迟。相府的能干家人差一个,速速的叫他送到咱家里。等到那万岁发下圣皇旨,咱二人双双携手回无锡。高小姐方才说罢前后话,孙状元丢去啼哭心欢喜。
话说继成闻听小姐之言,满心欢喜,说道:『小姐贤德异常,言之甚似有理,你速将银子取来。』小姐闻言,回秀楼去取银子。继成提笔在手,未从去写,心中好不痛杀人也!唱:
又待三年万岁开了科场,中状元相府以内招了亲。儿欲回家探母行个孝道,万岁爷无旨不敢出朝门。敬修下家书一封银百两,相府内名唤高来送书人。望我母宽恕无儿不孝罪,不久的回家面禀往上陈。上写看为儿继成不孝深,叩禀的萱堂老年我母亲:从那年上京庆试时不至,招商店染患缠儿病在身。抚养到月余病好误科场,费银钱衣服当尽度光阴。儿有心回家恐怕人耻笑,无奈流落京城卖过诗文。孙继成方把家书写完备,小丫环送到百两细纹银。
话说孙继成家书写完,丫环送来百两银子,交与继成,又回秀楼去了。继成遂把家书银子封在一处,来往前庭,一声叫道:『高来那里?』高来听的呼唤,不敢违慢,来至前庭门里,垂手站住,口称:『姑爷唤小人那边使用?』状元说:『这是一封家书,百两银子,命你下到无锡县东关路北,我那家中。见了你老太夫人,交代明白,要你速去早回。』高来说:『小人记下了。』说罢遂将家书接到手中,回到自己居处,收拾包裹行李,备了一匹快马,牵出府门,搬鞍上马,顿辔加鞭。唱:
领定状元命,下书把信通;搬鞍上了马,离了相府中。
这才是高来奔上阳关道,要往那无锡去送书一封。果然心急只嫌马走的慢,不停手连连扬鞭催能行。纵有那闲花野草无心看,只想着晓行夜宿奔路程。咱把这高来记在中途路,再把龙氏孝妇明上一明。
话说龙氏母女,清晨早起,爱姐说:『娘呀!你看俺奶奶不是又活了么?』龙氏说:『儿呀,你是一片胡说,人死焉有再活之理。』爱姐说:『你看那嘴不是又动此咧!』龙氏回头一看,惊慌说道:『你奶奶不是久病之人,又不曾断饭,天气暑热,尸首将坏,那嘴里已有血沬了。无钱买棺材,坏了尸首,如何是好?』爱姐根娘说:『家中无钱买棺,看有甚东西,拾几件卖了钱来,给俺奶奶买口棺材不好?』龙氏说:『儿呀!咱还有甚么东西值钱咧!』爱姐说:『只怕有东西,你舍不的卖。】龙氏说:『有甚么东西,为娘的舍不得呢?』爱姐说:『娘呀!既然舍的,就把身上的肉,恨恨割下一块来,卖的银子,尽勾给俺奶奶买材的,只怕还使不清咧。』龙氏说:『儿呀,说来说去莫非叫为娘的卖你不成么?儿呀!』唱:
龙氏母抱住爱姐放悲声:我的儿七岁孩童甚聪明,从生你怀抱以至四五岁,为疼你因此才把爱姐名。皆因你祖父去世遭天火,留连你忍饥受寒度春秋。你叔父受罪在于南牢内,你祖母疼儿一气赴幽冥。儿才说卖身买棺行孝道,娘怎舍娇生爱养小儿童。咱母女要死宁可在一处,断不肯娘儿分离各西东。
小爱姐一儿他母甚悲哀,下回书有语开言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