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花亭偶接幼女身 咨询里居本无心 顷刻识得真名姓 始知谊分属至亲
俚言提过,书归正传:话说兰英小姐,听的爱姐说了一遍,暗自想道:我把他当做何人,原来是嫂嫂的女儿,侄女到来。我不说明,把他当面认下,他如何晓得我是何人。想罢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呢?』爱姐说:『姑娘说那里话来,这东关到此地,也还有好些远呢,我是个闺女家,轻易不出大门,我如何认的姑娘?』小姐道:『说得是,你不知我就是赵户部的女儿,名叫兰英,我就是你二婶婶。』爱姐闻听,心中害怕,暗自思想道:他与赵户部是父女,我方对着他说他父的罪过,他岂肯容我?不如我一跑为妙。想罢抽身就跑,被小姐一把拉住,说道:『爱姐休要害怕,你且慢走,还有话合你说哩。』唱:
赵小姐一见爱姐他要跑,连忙的伸手拉住不放松。说道是侄女你且少惊惧,听我把金石良言向你明。我的父虽然他把良心昧,我岂肯失节丧德有变更?昨夜晚鼓打三更做一梦,梦见了金盆牡丹树青葱,花枝上方纔开放花一朵,那一种颜色娇嫩委实精,许多的妇女采他不到手,刚被我连盆掇到绣房中。醒来时反复辗转自思想,全不解梦里所应主何情。今日里隔墙接过爱姐看,纔知道应得侄女到花亭。若不是花园以内遇见我,险此儿卖婆送你到火坑。你的那奶奶就是我婆母,怎见了我那侄女不心痛。可怜你母亲行孝把发剪,还搭上因的买棺卖亲生。痛杀人年老婆母死的苦,都只为你叔坐监身受刑。赵小姐说到这里腮流泪,小爱姐又把婶母尊一声。
话说爱姐见赵小姐悲恸不已,暗暗夸道:却不料想他父那狠毒,他女儿这等贤德,真乃出人意外。遂劝说:『婶母少要悲哀,孩儿今日既遇婶母,我二叔将来自有解救。』兰英听说,遂把泪痕止住,遂对月姐说:『你与爱姐在这里少等。倘行人问及,你就说是王府丫环,来替花样的。』梦月说:『晓得』,小姐遂离了花亭,来到秀楼。将皮箱打开,取出三十两银子,用汗巾包了,连忙提笔在手,写了书子一封,下楼到了花亭说:『爱姐,这是三十两银书子一封,你可怎么拿着?』爱姐说道:『婶母把我这衣服脱下来,将银信攀甲束在身上,外面衣服宽大,那是就看不出来了。』小姐说:『那封书子,你务早晚送在南牢给你二叔看,我有心十五晚上,假意玩灯,过府吊孝,争奈不知道那门户所在。』爱姐就说:『二婶既要前去,我有一计:去年俺奶奶给我买了一个红莲灯,到十五晚上,把此灯挂在咱那门上,二婶婶你看见红莲灯,就认的门了。』小姐说:『我记下了。』爱姐说:『孩儿蒙婶母天高地厚之恩,使俺母女团圆,赠银殡殓祖母,婶婶请上,受孩儿一拜。』唱:
小爱姐双膝跪在地流平,多谢我婶婶无限大恩情。给我那雪花白银三十两,如同是救活孩儿一性命。既保我祖母尸首不能坏,也免俺母女三人各西东。今日里辞别婶母到家内,买棺椁速与奶奶把殓成。俺奶奶空有二子未得济,却不料婶婶行孝属头名。得婶母莫大之恩不能报,毕竟要日后居家感盛情。小姐说我为媳妇当行孝,似你那侄女也该我照应。你方才提起感情报恩话,岂不是当做外人另看承。侄女你若是回到咱家去,有几句要紧话儿记心中:第一的多多拜上你的母,早晚里烦他替我把孝行。叫你娘十五晚上等着我,那时才姊妹二人得相逢。你若是南牢送饭把书下,务必要向你二叔细叮咛。这封书叫他密密自己看,千万的莫要念给旁人听。赵兰英嘱咐爱姐情难舍,李梦月宛言又把姑娘称。
话说梦月说:『姑娘呀!爱姐来已多会,你只顾留恋不舍,倘被俺老爷闯见,他就行走不便,不如趁此送他出去。』小姐听的此言,遂叫梦月将爱姐领至墙下,仍然两手用力将那爱姐抽上墙去,向外边说道:『你谁把这小闺女接下去。』这时那个胖大婆娘仍旧将爱姐接下墙来,钱婆面带不悦,说道:『你这孩子,没点紧慢,人家既不买你,你就该早些出来,跟我回去。』言罢领着爱姐就走。小姐在花亭上听的明白,说:『月姐你把卖婆叫回来,还有话问他。』月姐说:『老婆休走,俺姑娘还有话与你说哩。』钱婆连忙回至墙下,月姐下了梯子来至花亭。小姐说叫钱婆,无别话说,只因爱姐身上带着银子,卖婆与同走,倘被他看透消息,如何是好?这是二人来捉拿去,慢慢递与卖婆,便与爱姐眼色,叫他头前去罢。月姐接过钱来上在梯子上,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