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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访青楼喜遇有心人 探香闺开出多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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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不识桃源路,殷勤问渔父。谁知渔父有心人,渡渡渡。且置他途,先寻捷径,自开门户。

欲借他留住,须为他求遇。为他求遇待何如,去去去。莫问来由,但能得见,便成良悟。右调《醉春风》

话说甘颐在酒楼上饮酒,听见一班少年,说砖街上妓家黎小三青姐,有辛小姐写的诗扇,遂留在心上,以为也是钻窥之一隙。遂连酒也不多吃,算还了酒钱,竟一路回到砖街。到了砖街,再问黎家,原来这黎家,乃有名的妓馆,无人不知。一问便有人指引道:“随着这条石路,转过弯来,两棵大杨柳树下,紧对着一带白粉墙,门面朝南,门前六扇斑竹门儿便是。”甘颐寻到门前,果然景象不差,便不再问,竟走了入去。走到客堂,虽非华屋高堂,却世轩窗开爽,花木扶疏,比寻常妓馆,殊觉清幽。

黎妈看见有客,慌忙出来迎接。看见甘颐年甚少,又生得秀美,便笑嘻嘻邀入客座。一面献茶,一面就问道:“相公尊姓,想是姓潘了?”甘颐笑道:“妈妈何以悬断?”黎妈道:“相公若不是潘安一家,焉能有此美貌?”甘颐笑道:“貌美必要姓潘,则小生自姓甘,不姓潘,则貌不美可知,妈妈却看差了也。”黎妈道:“相公既姓甘,不姓潘,不是老身看差,想是潘安原是甘安转,是老身记差了。”甘颐听了大笑道:“妈妈可谓戏谑兮矣。”黎妈道:“不是戏谑,怎博得相公一笑?且请问甘相公,贵人为何踏于贱地?”甘颐道:“小生自愧不美,所以要访美人。闻知贵宅小三芳卿大名,特来一谒。”黎妈道:“此乃小女青儿,今日没福,又出门了。不能接见,却将奈何?”甘颐道:“访美人岂是一往便能会面的,明辰谨当再至。”黎妈道:“甘相公若许明日再降,当令其扫榻以待何如?”甘颐道:“这也不敢,只求一面,以慰渴怀。若有襄王之约,但请往赴,不相碍也。”因叫王芸送上礼金一两,并土仪二事。黎妈推辞道:“小女不在,一茶未敬,怎好受相公嘉惠。”甘颐道:“书生人情半张纸,妈妈休笑。”说罢,就别了出来。放不下心,仍到辛衙前来探望。见那些青衣侍妾,还出入不断,恨不能插翅飞了进去,却又不能。没奈何只得回到庵中,闷过了一夜。到次日,恐黎小三又出门,才吃了饭,就一径往黎家来。

原来这黎小三,小名叫做青姐,号做瑶草,也才二十岁。生得人物小巧精灵,尝到辛衙来侑酒。辛小姐看见,喜她波俏乖巧,又识几个字儿,遂许她时常来往,成了个熟识。这日在盐商船上陪酒回来,听见妈妈说:“有一个青年秀美的书生来访你,约明日要会他。”到次日,便打扮得齐齐整整,正尔盼望,忽甘颐到来。黎妈迎着道:“甘相公信人也。”甘颐道:“妈蚂称我为信人,难道妈妈不是信人。”黎妈笑道:“打账不做信人,因甘相公至诚得极了,故不敢不信。”正说不了,黎青早走了出来,看见甘颐年少风流,满心欢喜。因笑说道:“风尘陋质,怎敢劳玉堂贵人殷殷垂顾。”甘颐道:“佳人难得,满耳芳名,敢不进瞻。”说毕,黎青就将甘颐邀到房中去坐。房中虽只一间,却收拾得甚是清洁。正中挂着一轴倪云林枯木竹石的画儿,旁边帖着几幅名公的题咏。甘颐细细观玩。不多时,黎妈送进茶果来,黎青就邀甘颐坐吃。甘颐一面吃茶,一面就问道:“闻芳卿留心翰墨,酷爱诗词,往来题赠佳箑必多,不知可能借观一二否。”黎青道:“贱妾虽堕烟花,却性耽文墨。凡遇才人,皆喜亲近。故常辱名流,惠施藻句;时蒙闺秀,荣赐瑶篇。秘之筐箱,珍于珠玉。郎君若不厌观,容闲暇取出,共君玩赏何如?”甘颐道:“名流笔墨,不粗豪便陈腐,香艳者少,缓视可也。若香奁白雪,彤管阳春,嗜之不啻性命,望之过于云霓,早赐一刻之观,恩同百朋之锡矣。若待卿闲,卿朝花夕月,哪有闲时,岂不索弟于枯鱼之肆。”黎青笑道:“妾身虽忙,妾心却甚闲。郎君仪容恬淡,然猿跃于心,马驰于意,转恐不闲于妾。郎君幸勿但知妾而不自知。”甘颐听了大笑道:“卿真有心人哉!小生之肺腑皆见矣。既知小弟之心,何不慨然满弟之望?”黎青笑道:“君有君之私,妾有妾之私。要满君之望不难,且先满了妾之望,未为迟也。”甘颐道:“卿之望,小弟如何能满?”黎青道:“贱妾之望也不甚奢,但蒙君垂顾一番,迅须聊具杯斝,少申地主之谊,以完郎君与妾之案,再言其他可也。”甘颐道:“蒙卿欵洽,敢不领情。但相对无聊,何下先赐一观,以饱馋眼。”原来黎青见甘颐连连来访地,只以为属意于她,必定绸缪缱绻,十分欢喜。不期相见后,口角虽然亲厚,而情意却了不相关,空动了一番虚火。因暗想道:他既不属意于我,却来访我为何?又见他急急要看闺秀诗文,便心下揣摩道:莫非闻得外面诗社甚盛,着了魔,待我慢慢刮他,看是何如。

须臾酒至,二人对饮。黎青道:“郎君到扬,曾闻得我扬州诗社之盛否?”甘颐道:“正是。前日在城门口,看见报条,上写着辛荆燕小姐开社。请问芳卿,这辛荆燕小姐是何等人物,敢于开社?只怕其中还有盗袭之弊。”黎青道:“且请问郎君贵省贵府。”甘颐道:“四川重庆。”黎青道:“原来郎君远来,不知扬州之事。这荆燕小姐,乃辛祭酒之女,今年才一十八岁,生得眉画远山,眼凝秋水,比花解语,似玉生香。使人望而魂销,见而魄散,是不消说起,八人皆知的。只说她做诗做文的那支笔,真个提起珠飞,落来玉坠。任是新题,到手有如宿构;听凭限韵,押来恰似生成。莫说金钗红粉中不能多求,就是青云黄榜内亦不易得。新近开这红药大社,虽然合城的贤嫒淑女,无不尽到社中争奇角胜,然诗成博览,毕竟无一人敌得她过。郎君要问她的人物,便是此等。郎君若疑她盗袭,郎君明日与她对做,才得知道。此时贱妾说来,郎君恐亦不信。”

甘颐想慕辛小姐,巳反侧不安,再加黎青这一番称赞,竟弄得他青黄无主,竟痴痴呆呆,说话不出。黎青道:“郎君怀疑者,想是未曾见她著作,妾有一柄诗扇,是妾亲看着写来相赠的。待我取出来与君一看,便可窥其一斑矣。”甘颐原为要看扇而来,见黎青说出,正中其意,反说道:“我不信闺秀中有此美才。”黎青因起身开了拜盒,取出一柄金扇,递与甘颐道:“郎且可细细一看,方知她的妙处。”甘颐接到手,忙展开一看,只见上写着:“偶拈‘花飞蛛网’句有感,题赠瑶草校书览意。”甘颐见了题目,先将扇子掩起,因低头沉思道:花飞蛛网,是个赋体,倒也难于摹拟。沉思半晌,再展开看诗,只见其诗道:

已拚万点逐风斜,不道丝沾几片霞。

未老红颜悲白发,乍奢素缟变朱纱。

香生屋角张君幕,锦簇檐牙是妾家。

自分飘零牵挂死,人犹指作艳情夸。

甘颐看完,不觉喜动颜色道:“天地间原来有如此美才的女子!”因向黎青称谢道:“若非贤卿赐教,我甘不朵岂不虚生了?”黎青道:“此不过墨池一滴耳,郎君见之早如此惊羡,若观其长篇大作,不知怎生望洋而叹。且请用一杯,定定神情。”

甘颐初时吃酒,甚是勉强,及看扇上之诗,拿起酒来,便欣然而饮。吟一句,点点头,已是一杯。哦—句,咂咂嘴,又是一杯。再总读一遍,赞两声妙,又是一杯。黎青在旁看见,倒忍小住笑将起来道:“辛小姐诗虽精妙,而郎君吟赏亦自入神。”甘颐道:“贤卿莫笑小弟。诗中滋味,唯知者知之,而不知者实难与言。有奇特惊人,而细味之则有如嚼蜡,此只可供纱帽中夸耀之观。有堆填逞富,而谛观之则无非饾饤,此只可作山人中唱酬之套。何曾知有兴观群怨之体,未尝知有初盛中晚之风。若辛小姐此诗,兴有为兴,比有为比,赋有为赋。指事既亲切,而寓情又深婉。其一片怜卿、惜卿、悲卿、痛卿之苦心,化作芳香流于纸上,真令人诵读一过而齿颊俱馨,咀嚼一回而心思尽活。此诗虽赠卿,而卿实未知其赠卿之深意也。卿若知之,当朝夕且悲且泣之不暇,安有工夫调笑及我。”黎青听了愕然道:“妾只知其语句清新,词情香艳而已,他实不知,乞郎君教之。”

甘颐道:“花枝犹美人也;美人当贮之金屋,乃误飞而入蛛网,正怜卿不金屋而误入青楼也。未老而悲白发,弃捐旦暮犹人也。缟衣箕巾,良人乐也;素缟而变朱纱,坐脂粉不得为艮人妇也。张君幕,倚屏靠障为人佐觞也;是妾家,献笑招人也;飘零者,流荡而不能自主也。牵挂者,拘束而不得自由也;死者,已矣之词也。如此可悲可怜,而犹夸青楼之声价,岂不堕落无穷期哉?此辛小姐所以题赠,而为卿痛惜也。”

黎青听不完,早漠然无语,而泪潸潸落矣。甘颐看见,忙以衣袖拭之道:“这是小生多口矣。”黎青黯然半晌,方说道:“妾之苦,自以为唯妾自知,不知辛小姐一首诗,有如此深情,直中妄之隐微。非郎君点破,妾尚坐在梦中,而辛小姐一番见赠苦心,真是明珠暗投矣。若据郎君这等看起来,则辛小姐之诗,虽合扬州才人士女,无不尽称其美,然实知其美之所在,则唯郎君一人也。郎君虽为辛小姐之知己,而不能使辛小姐知郎君之为知己,岂非乾坤之缺事,为之奈何?”甘颐听见黎青说话句句有心,一时不敢实言,又恐隐瞒误事,因拿着酒杯,只是沉吟。黎青道:“甘郎不必沉吟,妾实对你说了罢。君虽有心,妾亦未尝无眼。君初来时,妾只道君注意于妾,妾不胜之喜。后见君乃鸾风中人也,非妾鸦雀所能仰攀,已不敢作蒹葭之想矣。但郎君此来,必有所图,不妨倾吐于妾,与之细商。妾虽无知,决不敢以刍荛作荆棘,幸悉言之毋讳。”甘颐听了大喜道:“弟只认卿为佳丽玉人,实不知卿聪慧如此,解事如此。弟之肺腑,已为窥见,安敢复藏头露尾?小生此来,实慕荆燕小姐之诗名,而无由窃见。有人传说芳卿与之亲昵,故小弟特来求亲于子,而思渐为渔父之图。不意才见芳卿,即蒙芳卿错爱,示以佳箑,使小弟睹挥毫之珠玉,而知三百二南之自有真也。又见卿眼角眉梢,而知聪慧知音之不可假也。至于此时,不但不敢妄希进觌辛小姐之芳容,即与卿并立,亦自惭形秽矣,唯有退而藏形匿影矣。”黎青笑道:“此套言也,非出真诚。以妾看来,辛小姐美而才,非甘郎无夫;甘郎才而美,非辛小姐无妇,正好作配。但伊人虽咫尺而远如天上,尚须大费周折。君若真诚告我,当为君图之。”甘颐听了,不觉大喜,因离席向黎青深深一揖道:“蒙芳卿义侠相怜,倘有一线可图,生当衔环,死当结草,断不敢负心有辜盛意。”黎青笑道:“郎君不欲谋见辛小姐?妾惭蒲柳,不敢辱留君子,去留一听郎君可也。若有所思所图,须假妾为名暂留于此,容深夜悄然,当为君密图之。此虽妾之私而实亦郎君之私也,不知郎君以为然否?”甘颐见黎青说话有心,又舍此无路,又见黎青韶秀可人,因说道:“得蒙见留,已出望外,何况望外更有他望,鲰生何幸也。”

黎青见甘颐许为留宿,不胜之喜,因促膝相对而饮。谈一回辛小姐之美,又论一回辛小姐之才。二人说得津津有味,吃得密密不休,早不觉日之夕矣。因歇了,起身各处闲玩。及点上灯来,重新又饮,二人说说笑笑,直饮得醺然烂醉,方解衣就寝,同入巫山之梦。正是:

柳正温柔花正娇,相逢恰恰是良宵。

云贪雨恋无休歇,不问早知魂已销。

二人乐甚,恬然而寝。直至四更,方才醒转,枕上温存。甘颐终是留心,因问道:“卿之爱我,不待言矣。但所许辛小姐为我商量,还是引我何处私一窥探,还是托诗词代传消息?”黎青道:“此二策俱不妙。私自窥探,不过远观,岂能尽其才美?若以诗词传递消息,是勾挑也。你不知这辛小姐,虽一柔媚女子,接人温暖若春风,然言貌方,稍涉亵戏,不敢向其开口。若轻以男子之诗,遨其赏鉴,则近于勾挑,而定遭其斥辱。”甘颐道:“二策既不妙,若舍此二策,虽神仙持筹,亦无他策矣。”黎青道:“策是还有一条,但此时间不便与郎君明言。且待妾明日先去探她一探,看我机栝,再说与郎君亦末为晚。”甘颐道:“为弟图一面,而劳芳卿费此妙心,将何为报?”黎青道:“使妾时傍衾枕,窃君宠幸,即所以报,他不望也。”甘颐道:“卿若愿此为报,则弟当报之终身不敢懈。”二人说得投机,不觉又沉沉睡去,直到次早红日三竿.方才起来。大家梳洗完,吃了早饭,黎青因对甘颐说:“乞郎君少待于此,客妾到辛衙去探一探消息,再来与郎君商酌。”甘颐抚肩而谢道:“重劳芳卿,铭之五内矣。”黎青因叫一乘小轿,竟到辛衙而去。正是:

心灵多智计,气侠动奇情。

儿女能如此,方知是性生。

黎青轿到了辛衙厅上方下了,自走入去。原来黎青时常到辛衙来惯,丫环侍妾,尽皆认得。看见她来,早有个贴身最爱的侍妾,叫敞绿绮,指说道:“小姐这两日看诗厌烦不在楼上,在卧房后绣墨轩中,调鹦鹉耍子哩。”黎青是熟路,竟走到后轩中来。辛小姐看见,忙接住问道:“这两日我正想你,你为何不来看我一看?”黎青道:“我日日要来看小姐,因闻得小姐开社忙,要劳神应酬,故每每止住。”辛小姐道:“前日开此红药诗社者,指望选一淑女,为吾解愠兄弟作配。准知这扬州城里的女子,虽能诗识字的不少,然皆是桃李之貌,脂粉之才,求其珠辉玉艳,可当香奁一座者,则了不可得。故连日批阅甚觉厌倦,意欲罢之,正在此沉吟。”黎青道:“妾闻觅珊瑚者,设铁网于海底;希甘露者,树金茎于云中;求骏马者,死马骨且买来。小姐能开社几时,怎便如此性急?”荆燕小姐听了不觉笑将起来道:“瑶草几日不见,学问竟大长了。只此数语,可解吾一天之疑。是便是,但只恐扬州一郡,生才有限,非海底云中之比。”黎青道:“扬州虽小,天下自大。况扬州孔道通于天下,小姐何不再添一报条,凡往来仕宦,有怀才贤媛淑秀,并祈降社留题,以垂不朽,则网罗者广矣。”辛小姐听了,囚斜横秋波细盼黎青道:“瑶草近日,想是遇着异人了。不然,何议论风生,令人刮日。所说甚是有理,我若有你这样一个记室,则快不可言。”黎青道:“记室何敢当,但得依傍妆台,服侍小姐,于愿足矣。”辛小姐笑而颔之,因又舔写了几张报条,叫人分帖于各码头要路之上。因留黎青吃茶吃酒,又将社中听做的诗词指给她看。只留她耍子到晚,方放她回家。正是:

蛾眉漫道只宜嗔,我见犹怜也是真。

尽日留连还不舍,佳人原自爱佳人。

黎青回到家中,甘颐接着道:“芳卿为何一去许久?几令小弟盼望杀了。”黎青笑道:“郎君盼虽盼得甚久,望却有几分望着了。”甘颐听见说有望,不胜欢喜,因满脸堆起笑来,捧着黎青的手儿百般温存道:“重劳芳卿,心实不安,却将奈何?”黎青见甘颐言语虽甜,而心急如火,偏只是笑而不言。甘颐忍不住,又拍着黎青的肩儿问道:“辛小姐留你坐这一日,说些什么?”黎青见甘颐越急,她只答道:“说些闲话。”要紧处偏笑而不言,甘颐急不过,因问道:“芳卿所言有望,不知是有何望?”黎青见甘颐着急,初意还打账再急他一急,当不得他眉清目秀的一个笑脸儿,只管偎来;软软款款的香甜话儿,只管说来;怜怜惜惜的温柔情儿,只管贴来。心火先动了几分,爱欲已沾成一片,哪里还做作得出。因笑说道:“若论起情理来,郎君对妾而思慕辛小姐,本该妒君,而于中作波浪。但为人也须自揣,妾若非辛小姐之灵,安能系郎君于此以窃两夜之欢,故不敢妒。而愿效殷勤,或借此而多得留连,虽利于君,实亦自利也。不意君急于闻信,一刻不容缓。倘妾言出于口,而君即命驾,不几为法目毙乎,故暂隐而不欲言。今见郎君言念辛小姐一片深情,恨不能顷刻即飞傍妆台,以慰相思之苦。妾见之又深怜郎君之钟情如此,又不忍不言。但言而愿郎君毋过于薄倖。”甘颐听了,连连指天发誓道:“我甘颐若蒙黎青娘委曲周旋,得见辛小姐,设见后不感黎青娘之情而稍有负心,望天地鬼神鉴察,即时诛灭。”黎青听见甘颐情急发誓,满心大喜道:“郎真情种也,我只得细说了。”只因这一说,有分教:逐燕穿帘,随花人幕。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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