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隨地求才,逢花問色,一纔一色何曾得。無端說出舊行藏,忽然透出真消息。他但聞名,我原不識,這番相見真難測。莫驚莫怪莫疑猜,大都還是紅絲力。
右調《踏莎行》
雙星一路來,因奉母命,將父親的同門錄帶在囊中,遂到處查訪幾個年家去拜望。誰知人情世態,十分冷淡,最殷勤的款留一茶一飯足矣,還有推事故不相見的。雙星付之一笑。及到了山陰會稽地方,不勝歡喜,要去遊覽一番。遂不問年家,竟叫青雲、野鶴去尋下處。二人去尋了半日,沒有潔淨的所在,只有一個古寺,二人遂走進寺中,尋見寺僧說知。寺僧聽見二人說是四川雙侍郎的公子,今來游學,要借寺中歇宿,便不敢怠慢,連忙應承。隨即穿了袈裟,帶上毗盧大帽,走出山門,躬身迎接道:『山僧不知公子遠來,有失迎迓勿罪。』遂一路迎請雙星入去。雙星到了山門,細看匾上是惠度禪林。到了大殿,先參禮如來,然後與寺僧相見。相見過,因說道:『學生巴蜀,特慕西陵遺跡,不辭遠涉而來,一時未得地主,特造上剎,欲賃求半榻以容膝,房金如例。』寺僧連忙打恭道:『公子乃名流紳裔,為愛清幽,探奇尋趣,真文人高雅之懷。小僧自愧年深蕭寺,傾圮頹垣,不堪以榻陳蕃,既蒙公子不棄,小僧敢不領命。』不一時,送上茶來。雙星因問道:『老師法號,敢求見教。』寺僧道:『小僧法名靜遠。』雙星:『原來是靜老師。』因又問道:『方才學生步臨溪口,適見此山青巒秀色,環繞寺門,不知此山何名?此寺起於何代?乞靜老師指示。』
靜遠道:『此山舊名剡山。相傳秦始皇東遊時,望見此中有王氣,因鑿斷以泄地脈,後又改名鹿胎山。』雙星道:『既名剡山,為何又名鹿胎?寺名惠度,又是何義?』靜遠道:『有個緣故。此寺乃小僧二百四十六代先師所建,當時先師姓陳,名惠度,中年棄文就武。一日獵於此山,適見一鹿走過,先師彎弓射中鹿腹。不期此鹿腹中有孕,被箭傷胎,逃入山中,產了小鹿。先師不捨,趕入山追尋,只見那母鹿見有人來,忽作悲鳴之狀。先師走至鹿所,不去驚他,那母鹿見小鹿受傷,將舌舔小鹿傷處。不期小鹿傷重,隨舔而死。那母鹿見了,哀叫悲號,亦即跳死。先師見了,不勝追悔,遂將二鹿埋葬,隨即披剃為僧,一心向佛,後來成了正果。因建此寺,遂名惠度寺。』雙星道:『原來有這些出處。』遂又問這些遠近古跡,靜遠俱對答如流。雙星大喜,因想道:『果然浙人出言不俗,緇流亦是如此。』
靜遠遂起身邀公子委委曲曲,到三間雪洞般的小禪房中來。雙星進去一看,果然幽雅潔淨,床帳俱全。因笑對靜遠道:『學生今日得一佛印矣。』靜遠笑道:『公子實過坡公,小僧不敢居也。』青雲、野鶴因將行李安頓,自去了。不一時,小沙彌送上茶點,靜遠與雙公子二人談得甚是投機,雙星歡然住下歇宿不題。
到了次日,雙星著野鶴看守行李,自帶了青去,終日到那行雲流水,曲徑郊原,恣意去領略那山水趣味。忽一日行到千岩競秀,萬壑爭流,古木參天之處,忽見一帶居民,在山環水抱之中,十分得地。雙星入去,見村落茂盛,又見往來之人,徐行緩步,舉動斯文,不勝稱羡。暗想道:『此處必人傑地靈,不然,亦有隱逸高士在內。』因問里人道:『借問老哥,此處是什麼地方?』那人道:『這位相公,想是別處人,到此遊覽古跡的了。此處地名筆花墅,內有夢筆橋,相傳是江淹的古跡,故此為名。內有王羲之的墨池,范仲淹的清白堂,又有越王臺、蓬萊閣、曹娥碑、嚴光墓,還有許多的勝跡,一時也說不盡,相公就在這邊住上整年,也是不厭的。』雙星聽見這人說出許多名勝的所在,不勝大喜,遂同青雲慢慢的依著曲徑,沿著小河而來。正是:
關關雎鳥在河洲,草草花花盡好逑。
天意不知何所在,忽牽一縷到溪頭。
卻說這地方,有一大老,姓江名章,字鑒湖,是江淹二十代的玄孫,祖居於此。這江章少年登第,為官二十餘年,曾做過少師。他因子嗣艱難,宦途無興。江章又慮官高多險,急流勇退。到了四十七歲上,遂乞休致仕,同夫人山氏回家,優游林下,要算做一位明哲保身之人了。在朝為官時,山氏夫人一夜忽得一夢,夢入天官,仙女賜珠一粒,江夫人拜而受之,因而有孕。到了十月滿足,江夫人生下一個女兒。使侍女報知老爺,江章大喜。因夫人夢得珠而生,遂取名蕊珠,欲比花蕊夫人之才色。這蕊珠小姐到六、七歲時,容光如洗,聰明非凡。江章夫妻,視為掌上之珠,與兒子一般,竟不作女兒看待。後歸,閑居林下,便終日教訓女兒為事。這蕊珠小姐,一教即知。到了十一、二歲,連文章俱做得可觀,至於詩詞,出口皆有驚人之句。江章對夫人常說道:『若當今開女科試纔,我孩兒必取狀元,惜乎非是男兒。』江夫人道:『有女如此,生男也未必勝她。』
這蕊珠小姐十三歲,長成得異樣嬌姿,風流堪畫。江章見他長成,每每留心擇婿,必欲得才子配之方快。然一時不能有中意之人,就有縉紳之家,聞知他蕊珠小姐纔多貌美,往往央媒求聘,江章見人家子弟,不過是膏梁紈褲之流,俱不肯應承。這年蕊珠小姐已十四歲了,真是工容俱備,德性幽閑。江章、夫人愛她,遂將那萬卉園中拂雲樓收拾與小姐為臥室。又見她喜於書史,遂將各種書籍堆積其中。因此,樓上有看不盡的詩書,園中有玩不了的景致。又有兩個侍女,一名若霞,一名彩雲,各有姿色,惟彩雲為最,蕊珠小姐甚是喜她。小姐在這拂雲樓上,終日吟哦弄筆,到了繡倦時,便同彩雲、若霞下樓進園看花玩柳,見景即便題詩,故此園亭四壁,俱有小姐的題詠在上。這蕊珠小姐,真是綺羅隊裡,錦繡叢中,長成過日,受盡了人間洞府之福,享盡了宰相人家之榮,若不是神仙天眷,也消受不起。
且說這日江章閑暇無事,帶領小童,到了蘭渚之上,綠柳垂萌之下,靈圮橋邊,看那湍流不息。小童忙將繡墩放下,請江章坐了,取過絲綸,釣魚為樂。恰好這日雙星帶著青雲,依著曲徑盤旋,又沿著小河,看那涓涓逝水。走到靈圮橋,忽見一個老者坐著,手掃執絲綸,端然不動。雙星立在旁邊,細細將那老兒一看,只見那老者:
半垂白髮半烏頭,自是公卿學隱流。
除支桐江兼渭水,有誰能具此綸鉤。
雙星看了,不免駭然驚喜道:『此老相貌不凡,形容蒼古,必是一位用世之大隱君子,不可錯過。』因將巾幘衣服一整,緩步上前,到了這老者身後,低低說道:『老先生是釣鰲巨手,為何移情於此巨口之細鱗,無亦仿蹈海之遺意乎?』那老者看見水中微動,有魚戲鉤,正在出神之際,忽聽見有人與他說話,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儒雅翩翩少年秀士,再將他細細看來,但見:
亭亭落落又翩翩,貌近風流文近顛。
若問少年誰得似,依稀張緒是當年。
老者看見他人物秀美,出口不俗,行動安祥,不勝起敬,因放下絲綸,與他施禮。禮畢,即命小童移過小杌,請他坐下,笑著說道:『老夫年邁,已破浮雲。今日午夢初回,借此適意,然意不在得魚耳,何敢當足下過譽!』雙星道:『魚愛香餌,人貪厚爵。今老先生看透機關,借此遊戲,非高蹈而何?』江章笑道:』這種機關,只可在功成名遂之後而為。吾觀足下,英英俊顏,前程遠大,因何不事芸窗,奔走道路,且負劍攜琴,而放誕於山水之間,不知何故?然而足下聲音非東南吉士,家鄉姓名,乞細一言,萬勿隱晦。』雙星見問,忙打一恭:『小子雙星,祖籍西川。先君官拜春卿,不幸早逝,幼失庭趨,自愧才疏學陋,雖拾一芹,卻恨偏隅乏友,磋琢無人,故負笈東南,尋師問難,寸光虛度,今年十九矣。』
那老者聽見雙星說出姓名家鄉,不覺大驚道:『這等說來,莫非令尊台諱文麼?』雙星忙應:『正是。』那老者聽了大喜,忙捻著白鬚笑嘻嘻說道:『大奇,大奇,我還疑是誰家美少年,原來就是我雙同年結義之子。十餘年來,音信杳然,我只認大海萍蹤,無處可覓,不期今日無心恰恰遇著,真是奇逢了。』雙星聽了,也驚喜道:『先君棄世太早,小侄年幼,向日通家世誼,漠然不知。不知老年伯,是何臺鼎?敢乞示明,以便登堂展拜。』那老者道:『老夫姓江名章,字鑒湖,祖居於此。向年公車燕地,已落孫山,不欲來家,遂築室於香山,潛心肄業,得遇令先尊,同志揣摹,抵足連宵,風雨無間。又蒙不棄,八拜訂交,情真手足。幸喜下年春榜,我二人皆得高標。在京同官數載,朝夕盤桓。這年育麟賢侄,同官慶賀,老夫亦在其中。因令堂夢太白入懷,故命名為星。將及三週,又蒙令先尊念我無子,又使汝拜我老夫妻為義父母。朝夕不離,只思久聚。誰知天道不常,一旦令先尊變故,煢煢子母無依,老夫力助令堂與賢侄扶柩回蜀。我又在京濫職有年,以至少師。因思榮華易散,過隙白駒,只管戀此烏紗,終無底止。又因後人無繼,只得懇恩賜歸,消閑物外,又已是數年餘矣。每每思及賢母子,只因關山杳遠,無便飛鴻,遂失存問。不期吾子少年,成立如斯,真可喜也。然既博青衫,則功名有待,也不必過急。尋師問學,雖亦賢者所為,然遠涉荊湘,朝南暮北,與其尋不識面之師,又不如日近聖賢以圖豁通貫。今吾子少年簡練,想已久賦桃夭,獲麟振趾,不待言矣。只不知令尊堂老年嫂別來近日如何?家事如何?還記得臨別時,尚有幼子,今又如何?可為我細言。』
雙星聽了這番始末緣由,不勝感嘆道:『原來老伯如此施恩,愚侄一向竟如生於雲霧。蒙問,家慈健飯,託庇粗安。先君宦囊涼薄,然亦無告於人。小侄年雖及壯,實未曾諧琴瑟之歡,意欲有待也。舍弟今亦長成矣。』江章道:『少年室家,人所不免。吾子有待之說,又是何意?』雙星道:『小侄不過望成名耳,故此蹉跎,非有他見也。』江章聽子大喜道:『既吾子著意求名,則前程不可知矣。但同是一學,亦不必遠行,且同到我家,與你朝夕議論如何?』雙星道:『得蒙大人肯授心傳,小子實出萬幸。』江章遂攜了雙星,緩步而歸。正是:
出門原為覓奇緣,驀忽相逢是偶然。
盡道歡然逢故舊,誰知恰是赤繩牽。
江章一路說說笑笑,同著雙星到家。走至廳中,雙星便要請拜見,江章止住,遂帶了雙星同入後堂,來見夫人道:『你一向思念雙家元哥,不期今日忽來此相遇。』夫人聽了又驚喜道:『我那雙元哥在那裡?』江章因指著雙星道:『這不是。』江夫人忙定睛再看道:『想起當時,元哥還在懷抱,繼名於我。別後數年,不期長成得如此俊秀,我竟認不得了。今日不期而會,真可喜也。』雙星見江老夫妻叫出他的乳名來,知是真情,連忙叫人鋪下紅氈,請二人上坐,雙星納頭八拜道:『雙星不肖,自幼迷失前緣,今日得蒙二大人指明方知,不獨年誼,又蒙結義撫養為子,恩深義重,竟未展晨昏之報,罪若丘山矣!望二大人恕之。』江章與夫人聽了大喜,即著人整治酒餚,與雙公子洗塵。雙星因問道:『不知二大人膝下,近日是誰侍奉?』江章道:『我自從別來,並未生子。還是在京過繼你這一年,生了一個小女,幸已長成,朝夕相依,到也頗不寂寞。』雙星道:『原來有個妹妹承歡,則辨弦詠雪,自不減斑衣了。』江章微笑道:『他人面前,不便直言,今對不夜,自家兄妹,怎好為客套之言。你妹子聰慧多才,實實可以娛我夫妻之老。』雙星道:『賢妹仙苑明珠,自不同於凡品。』江夫人因接著說道:『既是自家兄妹,何不喚出來拜見哥哥。』江章道:『拜見是免不得的。趁今日無事,就著人喚出來拜見拜見也好。』
江夫人因喚過侍女彩雲來,說道:『你去拂雲樓,請了小姐出來,與公子相見。若小姐不願來,你可說雙公子是自幼過繼老爺為子的,與小姐有兄妹之分,應該相見的。』彩雲領命,連忙走上拂雲樓來,笑嘻嘻的說道:『夫人有命,叫賤妾來請小姐出去,與雙公子相見。』蕊珠小姐聽了,連忙問道:『這雙公子是誰,為何要我去見他?』彩雲道:『這個雙公子是四川人,還是當初老爺夫人在京作官時,與雙侍郎老爺有八拜之交,雙侍郎生了這公子,我老爺夫人愛他,遂繼名在老爺夫人名下。後來公子的父親死了,雙公子止得三歲,同他母親回家,一向也不曉得了,今日老爺偶然在外閑行,不期而遇,說起緣故,請了來家。雙公子拜見過老爺夫人了。這雙公子一表非俗,竟象個女兒般標致,小姐見時,還認他是個女兒哩。』小姐聽了,半響道:『原來是他,老爺夫人也時常說起他不知如何了。只是他一個生人,怎好去相見?』彩雲道:『夫人原說道,他是從小時拜認為子的,與小姐是兄妹一般,不妨相見。如今老爺夫人坐著立等,請小姐出去拜見。』小姐聽了,見不能推辭,只得走近妝檯前,勻梳髮鬢,暗畫雙蛾,釵分左右,金鳳當頭。此時初夏的光景,小姐穿一件柳芽織錦縐紗團花衫兒,外罩了一件玄色堆花比甲,羅裙八幅,又束著五色絲絛,上綰著佩環,腳下穿著練白縐紗繡成荷花瓣兒的一雙膝褲,微微露出一點紅鞋。於是輕移蓮步,彩雲、若霞在前引導,不一時走近屏門之後,彩雲先走出來,對老爺夫人說道:『小姐請來也。』
此時雙星久已聽見夫人著侍女去請小姐出來相見,心中也只道還是向日看見過的這些女子一樣,全不動念。正坐著與夫人說些家事,忽見侍女走來說小姐來也,雙星忙抬頭一看。只見小姐尚未走出,早覺得一陣香風,暗暗的送來。又聽見環佩叮噹,那小姐輕雲冉冉的,走出廳來。雙星將小姐定睛一看,只見這小姐生得:
花不肥,柳不瘦,別樣身材。珠生輝,玉生潤,異人顏色。眉梢橫淡墨,厭春山之太媚;眼角湛文星,笑秋水之無神。體輕盈,而金蓮蹙蹙展花箋,指纖長,而玉筍尖尖籠彩筆。發綰莊老漆園之烏雲,膚凝學士玉堂之白雪。脂粉全消,獨存閨閣之儒風,詩書久見,時吐才人之文氣。錦心藏美,分明是綠鬢佳人,彤管生花,孰敢認紅顏女子。
雙星忽看見蕊珠小姐如天仙一般走近前來,驚得神魂酥蕩,魄走心馳。暗忖道:『怎的他家有此絕色佳人。』忙立起身來迎接。那小姐先到父母面前,道了萬福。夫人因指雙星說道:『這就是我時常所說繼名於我的雙家元哥了。今日不期而來,我孩兒與他有兄妹之分,禮宜上前相見。』小姐只得粉臉低垂,俏身移動,遂在下手立著。雙星連忙謙遜說:『愚兄巴中遠人,賢妹瑤臺仙子,閬苑名姝,本不當趨近,今蒙義父母二大人敘出親情,容雙星以子禮拜見矣,因於賢妹關手足之宜,故不識進退,敢有一拜。』蕊珠小姐低低說道:『小妹閨娃陋質,今日得識長兄,妹之幸也,應當拜識。』二人對拜了四拜。拜罷,蕊珠小姐就退坐於夫人之旁。雙星此時,心猿意馬,已奔馳不定。欲待尋些言語與小姐交談,卻又奈江老夫妻坐在面前,不敢輕於啟齒,然一片神情已沾戀在蕊珠小姐身上,不暇他顧。江老夫妻又不住的問長問短,雙星口雖答應,只覺說得沒頭沒緒。蕊珠小姐初見雙星亭亭皎皎,真可稱玉樹風流,也不禁注目偷看。及坐了半晌,又見雙星出神在已,輾轉彷徨,恐其舉止失措,露出象來,後便難於相見,遂低低的辭了夫人,依舊帶著彩雲、若霞而去。雙星遠遠望見,又不敢留,又不敢送,竟癡呆在椅上,一聲不做。江老見女兒去了,方又說道:『小女雖是一個女子,卻喜得留心書史,寓意詩詞,大有男子之風,故我老夫妻竟忘情於子。』雙星因贊道:『千秋只慕中郎女,百世誰思伯道兒。蕊珠賢妹且無論班姬儒雅,道蘊才情,只望其林下豐神,世間那更有此寧馨?則二大人之箕裘,又出尋常外矣。』正說不了,家人移桌,擺上酒餚,三人同席而飲。飲完,江章就著人同青雲到惠度寺取迴行李,又著人打掃東書院,與雙星安歇做房。雙星到晚,方辭了二人,歸到東書院而來。只因這一住,有分教:無限春愁愁不了,一腔幽恨恨難窮。不知雙星果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