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韩神仙大堂上寿 显道法火内栽莲
诗曰:人生七十古来稀,火里栽莲道也奇。
今番叔婶能知悟,少费孩儿午夜思。
话说韩文公,领旨祈雪南坛上表。玉帝命湘子下凡,速降大雪,免灾脱祸,他的侄儿度他不醒,回天缴旨去了。看看不觉寿期已至,文公对夫人说道:“明日是老夫七旬寿期,满朝文武官员,要来与老夫上寿。叫手下人等,急速备办酒筵,款待宾客。”吩咐已毕,一夜晚景不提。次日合朝文武大小官员,齐集府门。门上报知,文公迎至大堂,叙礼已毕,分宾坐下,茶罢落盏。文公便开言说道:“今日老夫生辰,承蒙列位光降,也是蓬壁生辉,且又多备厚礼,实实愧受也。”众官员齐声应道:“今逢大人寿诞之期,乃千秋佳节,下官等无以为敬,不过如野人之献芹,聊表寸心耳。”文公道声:“岂敢!”叫左右酒席可齐否?左右答应齐备多时。文公吩咐,快传执事,摆上席来。
左右连忙来安顿,满堂摆下酒和珍。
百般美味说不尽,羊羔美酒色色新。
不表众官来贺寿,且表终南湘子身。
云天洞府遥观定,高官满座众如云。
齐与叔父来贺寿,延宾待客闹沉沉。
待我前去将他度,按落云头到府门。
便请门上去通禀,相烦通禀韩大人。
你说门外一道长,特与大人贺寿辰。
门上听得忙回禀,文公吩咐出府门。
众位大人来饮酒,叫他不要乱进门。
湘子即便说大话,门官替我再说声。
说我能化天边月,又能吞含海内灯。
乾坤虽大擎得定,芥子虽小能藏针。
门官听说这些话,直言告禀韩大人。
林国学土都得听,便叫他来演戏文。
话说门官出来叫声:“道长!我家老爷叫你进去。”湘子一听,就一步三摇的行至大堂,尊声众位大人,贫道稽首了!文公道:“你这野道!众大人的面前,如何不下全礼!”湘子说:“大人在上!贫道有三不跪的!”文公说:“你是哪三不跪?”湘子说:“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中不跪于君,我也是官家子孙!”韩爷说:“你把官家说来,岂想要压着老夫不成!你既是官家子弟,可对上一联来?”湘子说:“请大人出题!”韩大人说:“朝廷大官位高责重。”湘子对道:“洞府仙子意静心闲!”大人惊说道:“这个小小道童,却有几分道学,我且问你家住哪里,从何而来?”
“大人问我哪里来,呼风唤雨下瑶台。”大人问道:“你又要往哪里去呢?”“若问贫道那里去,大人听我说端的。王马岳赵前面走,五百灵官随后跟。”大人又问:“你住哪里?”湘子说道:“家住终南极乐地,云天洞府我安居。不纳钱粮不上税,又无官员来管司。若是玉帝来宣我,不去也是无闲的。”
话说韩愈听了,心中大怒,骂道:“他尽指东说西的,叫左右,与我责打四十,他才知利害!”湘子说:“大人不消打,贫道招来就是。”
咱家住在半山坡,前后上下无着落。
水为楼阁松伴我,神仙难寻那巢窝。
纵是乌鸦飞不过,任他狂风刮不着。
有人问我名合姓,呼风唤雨一大罗。
话说韩愈听了,骂声:“野道!讲至山坡来,又讲到天上去了,你可认得这两边拿的是甚么东西?”湘子说:“贫道认得他叫做一片竹,只管得那愚民百姓,却管我不着,大人尊坐,听我实言告禀。”
大人那里见得明,贫道这里说得清。
家住长安永平府,昌黎县内有声名。
南楼街前鼓楼下,八字牌坊黑漆门。
门前狮把绣球滚,门上匾额挂中心。
礼部尚书几大字,就是侄儿洞府门。
韩爷听了这些话,骂声狂徒野道人。
天上说到地下转,地下说往天上行。
说来说去说着我,说在老夫府衙门。
林爷旁边开言论,大人不必怒生嗔。
不看经面看佛面,不看道童看乡亲。
韩爷听把张千叫,取件衣裳送道人。
湘子称谢不用取,我有破衲可遮身。
不是棉花来纺织,不是绸缎与纱绫。
是我东家西家化,千针万线来缝成。
王母娘娘来裢补,裢裢补补五百春。
穿在身上不热冷,不沾天来不沾尘。
水泡千年不会滥,火烧万载不能焚。
大人一听唤左右,与我抬过火一盆。
试试破衲真和假,以好责打野道人。
湘子听言忙不住,连人和衣睡火盆。
炭火上面滚几滚,爬将起来尊一声。
大人看这破衲袄,反加黄色两三分。
话说韩爷一见,说道:“这个道童果然有些趣味,只怕是个张演戏法的教化头,叫左右取些金银打发他去。”湘子说:大人在上,古来教化头只有三个,然何又闻出四个来了?听我讲来:
正好修来正好修,大人在上听从头。
昔日老君去云游,西度函关跨青牛。
道德天尊传妙道,至今依教永传留。
度过神仙无其数,他是第一教化头。
释迦文佛去云游,单瓢只杖度春秋。
荣华富贵无心恋,爱子姣妻一笔勾。
灵山会上说玄妙,说得莲花诲舌头。
生老病死苦忘却,他是第二教化头。
昔日孔子去云游,周游列国遍九洲。
曾删诗书订礼乐,赞过周易作春秋。
三千徒众明理义,七十二贤有嘉猷。
万世师表成了圣,大成至圣古今留。
五经四书传天下,他是第三教化头。
今日贫道下山游,来贺大人七十秋。
酒席筵前演妙法,金莲生在烈火头。
烈火焰焰朝上滚,滚出滚进像绣球。
不能烧着破衲袄,封我第四教化头。
话说韩愈听了,骂声:“野道!快与我叉将出去!”湘子说:“不消叉,贫道自去就是。”出了大堂,想想又转来说道:“韩大人寿满七旬,贫道特送仙子与大人贺庆。”说毕,将鱼鼓向了三下,鱼鼓中跳出两个孩子来了。韩大人问道:“这孩子有何用处,可会唱词曲么?叫他唱一曲上来试听?”湘子说:大人请听,那孩子即便唱道:
小小孩子本非凡,玉皇封赠我小仙。
三十三天我朝上,万里长江我驾船。
大人高寿排筵宴,特来府衙添笑颜。
话说韩愈心中想道:这个道童果有手段,待我再试他一试,叫声道童!老夫门前有三十六步石踏,你叫他爬将上来看看,道童说:这更不难!
叫声孩子听吾言,石踏上面走耍顽。
孩子时下忙听唤,跳跳蹦蹦走上前。
爬了一步进二步,三步四步喜欢添。
五步六步就不走,大人上面又开言。
为何止步不走满,明明戏法学不全。
孩子便乃将言转,官至六部进不前。
我止爬到六部止,再爬一步要上天。
话说韩愈说道:这个道童,为何又取笑老夫与众官?看你在老夫面前,觉有些亲密之道,可拿甚礼物来与老夫不成?
道童下面开言道,大人在上听其详。
出家之人无礼物,只有鱼鼓唱洞章。
众位大人齐饮酒,听我唱段山坡羊。
鱼鼓简板轻敲动,飞出仙鹤唱一哐。
纸作门神会使枪,泥塑土地唸文章。
木雕罗汉诵经卷,石马山中会看羊。
画的美人都会唱,铁打牛儿过得江。
那怕大人官高上,难比俺们乐无疆。
又把花篮提在手,篮内跑出一只羊。
葫芦射出一只兔,口出人言道短长。
羊儿跪在尘埃地,念声佛号喜气扬。
兔儿也把善人奖,善哉善哉听端详。
我曾度你两三次,三三两两不还乡。
争名夺利做哪样,贪妻恋子梦一场。
任你高官并宰相,无常一到没主张。
任你金银堆北斗,空拳空手见阎王。
白奔忙来痛悲伤,名利恩爱在哪方。
话说韩爷听了这些话,气得火高千丈。林大人一旁说道:“亲家不必发怒,想我二人官高一品,岂不如他道童不成?问他家住哪里,何方人氏?发有司官,拿去问他一个罪名,有何不可?”说罢就问道童,你实是哪里人氏?道童说:大人呀!
要问贫道哪里人,俺是瀛洲界上人。
常做蓬莱山下客,又会作歌又会文
又会卜课沾日月,伸手飘飘起风云。
无人知我名和姓,故人对面实沾亲。
休笑俺们这光景,神仙洞府修过行。
虽然衣破人不破,遍体骨肉似黄金。
虽在沿门来乞化,是学闲游散淡人。
大人说:“你这样子,明明是个懒汉。”道童说:听我道来:
说我懒来我就懒,懒中妙景人难见。
日里闲游学乞化,夜晚歇在无影山。
庙前庙后随我倒,庙左庙右任吾禅。
日高三丈还懒起,五更懒睡坐蒲团。
初一不把香来烧,十五不把烛来燃。
客来无茶送他吃,亲戚朋友都待慢。
饿等猿猴来献果,渴饮醍醐酒一罈。
懒人常吃月兔髓,懒人常吃日乌肝。
懒中勤来懒中干,懒中自有真人现。
有人学得我懒法,便是长生不老仙。
大人又说:“这好像一个疯汉!”道童说:听我道来:
说我疯来我疯了,大人跟我疯了好。
范蠡疯了归湖去,张良疯了归山早。
昔日有个明女通,一家大小都疯了。
起东风来往西跑,起北风来终南跑。
终南前疯汉钟离,终南后疯张果老。
张果老来疯得好,倒骑驴儿往上跑。
紧着跑来慢着跑,跑来跑去不见了。
大人若还跑迷了,冤前儿女拉住了。
有朝一日龙颜怒,谪贬朝阳苦不了。
雪拥蓝关起大风,战战兢兢冻不倒。
张千李万被虎咬,骑的马儿也死了。
怎开交来怎开交,何不修行访道高。
名也难来利也难,祸到临头悔不完。
你看贫道归天去,逍遥快乐甚欢然。
不表湘子归天去,且表夫人恸心间。
思念侄儿韩湘子,自嗟自叹泪湿衫。
湘子云端来看见,又下红尘走一番。
话说湘子在终南山,观见婶母思念于他,变一个化缘的道人,假带书信,按落云头,来到自家门首,即将鱼鼓简板,响喨唱来:
劝你修来你不修,人生好似水上沤。
前面有个金丝网,后面有个钓鱼钩。
我劝叔婶早回首,莫待临期一笔勾。
西眉山上一棵槐,石土岩上长出来。
奇哉奇哉真怪哉,八洞神仙亲手栽。
叔婶早把明师拜,功圆果满上天台。
话说湘子正在好唱,忽见张千李万走出门外,问声:道童!你哪里人氏,我家夫人,叫你进去唱道情!湘子听了,尊声长官,贫道有话相问,韩老爷的府门在哪里?张千说:“此处便是。”道童说:“既然如此,相烦通禀一声,说我有个朋友名叫湘子,我今替他带得有封家信!”张千说:“既然如此,拿与我们传进去!”道童说:“我那道兄叫我亲交夫人,恐防传失落了。”张千李万急忙走进内堂,禀上夫人:外面有个道人,与大相公带封家信,要见夫人。夫人听得,犹如天上落来的星宿一般,急叫张千李万,快请进来。
夫人听了这句话,张千李万辊出门。
一见道童连声请,快请进去见夫人。
说罢张千前引路,李万跟着后面行。
一直来到后堂内,见了夫人变了心。
跪在面前双流泪,夫人连连口内尊。
夫人上面开言论,我今问你这道人。
你与我儿带家信,我儿何处会你身。
你今未言先掉泪,是何情由说我听。
道童下面回言答,夫人在上请听云。
说起令侄韩湘子,他是与我同年庚。
因我要到长安地,他即修书带回程。
叫我送到韩府内,亲手交付与夫人。
昨日王母蟠桃宴,好酒贪杯误事情。
贫道多吃几杯酒,倒在仙楼睡沉沉。
恍恍惚惚睡一觉,失落书信不知音。
因此贫道才掉泪,不知此事又怎生。
话说夫人听了,说道:“我侄儿请你带信,你当要小心才是,为何失落了?自古道: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道童说:“夫人不用烦恼,那日你侄儿在那边写,贫道在这边看,写完之后,他又细念与我听,书信虽然掉了,我还记得清。夫人尊坐,听我从头念来。”
说起那个韩湘子,他是与我同年生。
他说家住永平府,昌黎县内是家门。
提起家中流痛泪,说到命苦痛伤情。
他写韩休是他父,吕氏夫人是母亲。
叔父韩愈来抚养,杜氏婶母抚成人。
韩学原是他的名,三岁之时丧父亲。
七岁之中母又死,十三岁上娶林英。
十六岁上终南去,讲道修行续前因。
他说他的命不幸,连丧父母苦伤心。
因此修书拜婶母,叩谢叔婶抚育恩。
话说夫人听了问道:如今他还在终南没有?道人说道:
如今他在终南地,常来四方化善人。
他若化缘口渴紧,就往酒店走一巡。
一呼连吸三杯酒,做个疯颠到如今。
个个笑他疯罗汉,偷天换日过光阴。
他说有日回家转,来度夫人去修行。
他在快乐逍遥处,闲看神仙洞府林。
夫人听了这句话,刀割心肝五脏疼。
我儿终南得好处,怎不亲来看老身。
想你叔婶年纪迈,白发苍颜有七旬。
并无一男并一女,万贯家财付何人。
你叔虽抱张家子,改为韩贵是学名。
等你叔婶身死后,难免依旧姓张人。
刚才说到这句话,不由两眼泪淋淋。
话说夫人哭罢一场,回想这个道人,不知他在哪里?访着我侄儿的信息,特来我府中,哄些金银,我就信他不成,不免待我盘问他一个年庚。即问道人:你既与我侄同年,可将生庚八字说来我听?道人说:夫人尊坐,听我讲来:
我是甲子年间养,二月十五午时生。
午时三刻才生下,父母把我当宝珍。
三岁之时丧了父,七岁才满丧母亲。
十六岁上终南去,访师学道苦修行。
自从三岁叔婶抚,抚养侄儿十六春 。
竟到于今心不忍,千万难忘叔婶恩。
夫人说道是一样,你同我儿共身形。
夫人想想又悲痛,越思越想心越疼。
我儿出在他方地,好似道人一般情。
谁知他是官家子,竟做孤苦下贱人。
我儿不念我抚你,也念你娘生你恩。
十月怀胎多辛苦,三年乳哺费娘心。
自古神仙是大孝,不孝神仙未曾闻。
事孰为大事亲大,天道要从人道行。
修行必定有孝道,孝道修行怎么云。
你与我儿同一道,请把孝道讲我听。
道人便将怀胎苦,从头一二叙分明。
一月怀胎说根生,说起根生有来因。
父情母意恩德重,恍惚杳冥精血凝。
精血凝就无极究,形如立天一般论。
神仙若有思凡意,灵性投入在娘身。
我娘不知其中意,还说为甚受昏沉。
二月怀胎在娘身,太极立地把天存。
无中生有不方便,我娘才知生了根。
三天不得两天爽,坐在房中懒动身。
思想东园桃李吃,又思美味五辛荤。
有钱之家般般有,无钱之家枉费神。
三月怀胎在娘身,天地三才始生成。
我娘只为儿和女,受苦不便对人云。
三餐茶饭不想吃,面黄肌瘦少精神。
纵有活计勉强做,提起线来掉了针。
千思百虑无其奈,闷闷恹恹过时春。
四月怀胎四体全,我娘时刻挂心间。
行动不敢生造次,做活不敢放心宽。
一心只怕有差错,又恐堕落苦难言。
饮食不敢多吃点,睡卧不好把身翻。
娘亲受尽千般苦,忍气吞声对谁言。
五月怀胎胎已成,五脏六腑一齐生。
儿在腹中吃娘血,母腹作痛阵阵昏。
吃娘气血形容瘦,皮黄骨瘦不像人。
逢人不敢伸头面,诸般美味不想吞。
行路犹如千斤重,坐下好似病缠身。
话说夫人听完五个月怀胎,便说道:这怀胎说得理确情真的,你好似个中人了,也还有些学问。但是忤逆之人,听到这里,他倒也听不进心。若是孝顺的人,听到此处,只怕越发伤心了。至于后五个月,不消细说,你只说那临盆降生来听听。道人说道:
怀胎六七八九月,父母忧愁死与生。
十月已满胎气足,孩儿腹中要临盆。
紧一阵来痛一阵,我娘痛得好伤心。
暗求家神并先祖,催生娘娘快降生。
孩儿腹中翻觔斗,娘奔死来儿奔生。
哇啼一声下了地,生死才隔纸一层。
是儿是女忙抱起,娘身方得现太平。
话说夫人又问道人:既生下儿来,这三年是怎样抚养?道人说:夫人尊坐,听诉苦情:
父母见儿心欢喜,谢天谢地谢祖先。
祈保孩儿易长大,无灾无难病不缠。
若逢伤风并咳嗽,痧痳痘疹病多端。
又或惊风乳不吃,我娘时刻痛心肝。
只差替儿挨痛患,要等好了心才宽。
儿若笑时娘也笑,儿若啼时心不安。
白日兜儿闲游玩,夜晚抱儿在胸前。
儿若肯流屎与尿,娘睡湿来儿睡干。
儿若不安吵闹唤,娘亲一夜不得眠。
天明起早不怠慢,随扯孩儿在背间。
做活吃酒随身伴,丢儿在家心挂牵。
嚼饭喂儿不生怨,口水洗污也不嫌。
一周二岁儿学走,时刻提防高矮偏。
锦绣衣服多治办,又要与儿置田园。
为儿造罪千千万,哪个儿女替娘担。
三年辛苦仔细算,百般恩情实难言。
青丝发儿能数满,惟有亲恩报不完。
我劝夫人回头转,出家修行上终南。
百年死了如戏散,数尽孽随终可怜。
话说夫人听了,又问道人:“你讲这三年乳哺之恩,仔细想来,实在如情如理,一点不错,你又将这孝道讲来与我听听,”道人说道:“这道孝道,是至德要道。有小孝,有大孝;有人道,有天道;试看古圣贤仙佛,晓得父母的恩德深重,即粉骨碎身,实难报尽的。只有做个仁人孝子,由人道而认真天道,辨明非道,访求至道,得闻受教,知道好道,学道造道,体道修道,行道乐道,成道了道。儒家为圣,释家为佛,道家为仙。凭自己的道学道力,道德道气,超度父母祖宗,脱离苦恼,高登极乐,才全得此道的性量,完得此孝的分量,才是纯孝至孝。所以曾子守身,战兢自持,临渊履薄自凛,保到那道全德备之时,还得本来的面目,方才叫做全归。孔圣《孝经》教曾子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有子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又曰:仁之实,事亲是也。文昌帝君曰:惟此光明孝子身,果是金刚不坏身,化成即在当身内,现出百千万亿身。自古至今,无有孝外的圣贤,也不有不孝的神仙。若是孝也认不清,道也分不明,看过几本道书,叫做得道;会讲几句道话,叫做乐道;打扮一个道人,叫做体道;侥幸一个功名、略尽一点孝义,就自夸为明道、成道。且自恃为圣道、佛道、仙道,殊不知他是把真孝道,认成假的了;把假孝道,认成真的了。”夫人请坐,听贫道唱来:
尊一声老夫人安然静听,听贫道把孝道拨出几层。
称至德称要道孝经垂训,南陔什蓼莪篇历历歌吟。
这孝道人人有上天赋定,这孝思本天良不学而能。
从古来孝道的也多得很,世上无书上有谁不尊称。
舜何人予何人颜子比论,难道他乡只鼻多只眼睛。
该因你世俗移良心改更,见不孝学不孝昧了人伦。
那羔羊能跪乳还是走兽,那乌鸦能反哺还是飞禽。
为人也万物灵乾健坤顺,水有源木有根怎不思循。
万善中惟孝道第一根本,能孝道子孝道孝子贤孙。
移孝道去作忠忠心耿耿,上致君下泽民天下化成。
到死后为城隍或为社令,你看他孝子孙富贵显荣。
不孝道子不孝照样加紧,子不孝孙不孝忤逆凶横。
倘侥幸得功名为奸为佞,上欺君下虐民侮慢朝廷。
到死后堕地狱诸苦受尽,你看他逆子孙淫盗孤贫。
孝报孝逆报逆丝毫不紊,这孝道撑天地气塞乾坤。
论人道不过是温凊定省,生尽养死尽哀件件顺承。
果然是孝心真死后难忍,想父母在何处日夜不宁。
请和尚请道士扬旛接引,总要把父与母提出幽冥。
倘若他诵经时六根清静,那经功也解些狱苦冥刑。
倘若他荤口诵不恭不敬,又杀生又造罪罪添几分。
若要把这孝道体贴得尽,除非是修天道养性存心。
守此身如临深兢兢戒谨,孝道全孝德备大孝仁人。
扬名声显父母还原返本,凭道德超祖宗道岸同登。
想古来有几多孝道贤圣,将几个有名的表出来听。
玉帝爷行孝道皇经心印,太上爷行孝道感应黄庭。
释迦佛行孝道西方掌定,观音母行孝道父母成真。
文昌爷全家孝桂香同证,关帝君全忠孝上相玉清。
真武祖行孝道铁仵磨整,孔圣人行孝道列国教民。
颜夫子行孝道拳拳服膺,曾夫子行孝道孝思传心。
子思子行孝道天命率性,孟夫子行孝道浩然气兴。
那日月虽然明孝光朗映,那天地虽然大孝德结成。
俺提起这孝道咽喉哽哽,将他人想自己珠泪淋淋。
我父母生养我恩德更甚,十月怀三年哺费力劳神。
一自从生我来父母喜庆,三岁后七岁前父母归阴。
幸蒙得我叔婶将我抚引,渐渐的身长大才懂世情。
看破了红尘事置之不问,访明师参妙道果就功成。
上终南朝上帝大加封赠,普度卿还加封天花真人。
我父母得高超齐登上品,还命我度叔婶共上天庭。
怎奈的我叔婶贪高好胜,把一个大罗仙当作邪神。
任你是火生莲他都不信,七十岁难看穿富贵浮云。
舍不得五更时朝王侥幸,舍不得抬八轿喝道雷霆。
该因我未在家把孝来尽,这如今天使我多度几巡。
纵十次也要度归回仙境,才报得我叔婶那些恩情。
话说夫人听了这篇十字文,言浅意深,有情有理,有些对症下药,满心欢喜,说道:“你与我侄儿的孝道,不消说,老身知道了。”叫丫环多取金银,打发他去。道人说:“夫人在上,贫道出家人,不要金银。依我想来,我与令侄同年,又同一处,我劝夫人,不如跟我到你侄儿那里去修行,逍遥快乐,岂不甚好?”夫人喝道:“你在老身面前,胡言乱语,我若不看你是带信的人,给你一顿刑法!”叫丫环,快与我赶将出去。道人说:“不消赶,贫道自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