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青石山闭阴洞,有一位真人姓毛名遂,生得五短身材,鹅行鸭步,一双金眼,两道红眉。生来性情乖巧,手脚伶俐,春秋之时,已得了道,曾在孟尝君田文门下为客,保孟尝君至楚,三盗狐裘,救了孟尝君。又在鸡鸣关变过鸡鸡,骗开了关,放走了孟尝君。他就抛却红尘,上山修道。后来在夹河,与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结拜为兄弟。于庞涓之时,庞涓用钉头亡箭书来害孙膑,那时毛遂就下山来,夺回草人,翻来救了孙伯龄之命。又至乐毅投燕之时,兵伐齐国,黄伯阳下山,大摆阴魂阵,救出孙膑。真算是孙膑的救命恩人,患难中的朋友。那日在闭阴洞中,读罢了三卷黄庭,无事便想到天台山去寻孙膑闲谈。遂吩咐童儿看好了洞门,足驾祥云,望天台山而来。到了山前,按下云头,却见天台洞口,白云封了。暗想道:“三哥今日必不在洞,不知往那一洞谈经去了,我且到别处走走再来。”遂复驾云往别山而去。
原来孙膑出洞,祭了一场大冰之后,见一阵狂风吹过,就知袖里,忙道快进洞去,祸事来了,吩咐童子,把洞门关上。又施小法,把洞口封了。李丛见他忙忙的进洞,面目失色,便问道:“师父何故着惊,把洞门关上?”孙膑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师弟孙燕上东齐取救,知道袁达、李牧不是王翦的对手,苦苦在襄王跟前要见为师的。因为师前辞驾回山时,曾留下一纸柬帖与国师卜商。他乃是个贤人,天下钦敬。出家人意欲度他为仙,故此留下柬贴,以便他日后醒悟,前来寻我。谁知事有凑巧,倒惹祸根。如今卜国师与孙燕来到天台山,要请为师的下山去的。为师的想,父兄之仇,徒弟之仇,岂可不报。只因王翦是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无当老祖门下,是奉千佛牒文、上帝敕旨、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降世,保秦始皇并吞六国的。燕国当灭,纵有回天之本领,也不能挽回。若见了孙燕,必被他缠下山去,这一惹红尘犯戒,其灾不浅。故此封了洞门,以避灾难。”李丛道:“原来如此,只是他们难道就寻不着洞门了?若寻着洞门,只管在外乱打乱敲,难道好意思不开门么。”孙膑道:“为师的已施法力,把洞口用白云封了,他们如何寻得。”李丛闻言,虽然口不出声,心中暗道:“好狠的老道士,父兄徒弟之仇不报,讲上无数的大话,前来吓人。往常间动不动说他有偷天换日之能,今日被一个秦将王翦吓得就不敢下山了。我且不管他,若有人打门时,我就出去开门,放他们进来,看你怎样推脱。”想罢,便下了三清殿去了。
且说卜商与孙燕,带了十数名家将,出临淄的东门,向东走了五百里路,整整走了七日,然后下馆舍住下。卜商把孙膑留下的柬帖打开,只见上写着几行小字道:
要去天台山,出东五百里。
地名佳境村,再往西北去。
直行三两日,可见古松树。
树前见小桥,渡桥须切记。
逢桧必转弯,方见天台路。
卜商与孙燕看了,心中大喜,便唤馆舍人来问:“此处左右可有佳境村否?”舍人道:“离此六十里,即是佳境村也,是我们东齐所管。这里山明水秀,果堪游赏。相爷与将军,那里游游,自有佳趣。今日晚了,不能赶到。待明早小人引相爷前去就是。”卜国师道:“也不用你们引路,我等到那里,也非游玩,不过到那里就好去天台山了。”舍人闻言,也不知天台山是那里,不敢乱答,遂应声是,便下来整顿酒饭管待。二人在馆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问明了去路,然后出离馆舍,依着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颇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赏,寻所村家,喂了马匹,各人用些干粮,就依着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驰,果然就见有一带长松,从山脚起密排过山。二人领着家将,进了长松岭,那幽雅真个令人可爱,如行沧海一般,涛声震耳。行了半日,才过了万松岭,只见四面高山叠翠,峻岭摩天,此时一阳初回,满山的草木,并无枯槁之意。只觉一阵风过之处,泉声与松声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全无渣滓。卜商使寻块大石,下马坐下。孙燕也下了马,卜商便道:“自古隐者,伏身于林泉之间,虽贵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来此间大有相会。即吾至此,亦生归隐之心。回忆名利场中,真有不堪言其苦者。”孙燕在一旁坐着,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请他三叔下山,与祖父报仇。不但不曾听见卜商之言,并且如不见这些山水树木一样,便开言问道:“老柱国,此处离天台山,还有多少路呢?”卜商笑道:“将军,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来过。”孙燕道:“如此说,我们不必在此留恋,误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紧。”卜商无可奈何,只得复上了马。行不上几里,果然见一座大石桥。过了石桥,万山俱各不见,却是一块大地,又有无数松林。只听鸟鹊声喧,并不见一个人影。过了一带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拦住,迎头在路上,万山朝拱齐趋。此水左右并无樵径,只得照书行事,见桧转弯便了。看看日色全无,万山耸起,那风云吼声,如龙吟虎啸,一个个心中怯了起来。且幸树叶中照下月影,稍可见路。众人不敢停留,只寻桧树。完时天已黎明了。抬头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齐整不过。怎见得:
层峦耸翠,叠嶂流青。四对有不谢之花,百载有长青之草。
白猿献果,斑鹿啣芝。
鹤戾猿啼,龙吟虎啸。
青松翠柳遮红日,锦树琪花绕白云。众人一路上游玩山景,猛抬头见一石碑,直壁刻着天台山三个斗大的字。众人无一个不欢喜,齐喊道:“到了,到了。”孙燕便道:“老柱国且下马,不必延迟,我们找洞府罢。”于是众将挽扶卜商打盘上山。找了多时,只见雾气腾腾,那里有什么洞府。孙燕道:“老桂国你找不到天台洞么?”卜商道:“我那见来,此处既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将军且不必性急,我们再找寻找寻。”又团团走了一遍,并不见洞口。卜商乃是年老之人,虽有家将扶持,但是走一个大圆圈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见。”孙燕见卜商走得气喘喘的,便道:“老柱国你且在此歇息,待我们分开去找,或者大伙找的不细,分开找的,自然处处皆到。”卜商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块光石坐下,孙燕又叫四名家将护着卜商,然后与众人各分地段,四下里去找寻了一个时辰,大众聚回原处道:“这个山四围皆是下山之路,并无什么深坑大壑。虽然高大,却是直耸的。我们四路,俱从山顶直找下山脚,从山脚又找上山顶,那里见个洞,连个大孔儿也是没有。”孙燕此时急得两目通红,心如枪戳一般,正不耐烦。只见班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处,也未可定。”卜商闻言说道:“岂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说,到天台山就见天台洞,那有另在处的话。”孙燕便喝班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与老国师,上面是这等说,岂有谎言之理。”
正谈间,忽听得一声牛吼,众人发了一个呆。卜商言道:“才不是牛吼么,必是你三叔的牛叫,你们快去再找。”孙燕闻言,忙又找了一回。回来道:“那儿见个牛影?”正说着,猛然的牛又连叫了两声。卜商道:“真是盘角青牛的声音,一些不错。”孙燕道:“既有青牛吼声,料想洞门必在左右了,怎么没处找寻。”卜商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空山回音最是洪远,我们也不必乱走,只大叫你三叔的法号罢。山音应得远,他里头听见我们的声音,打发人出来迎接我们,也未可知。”孙燕见说,言之有理,随吩咐众人齐声喊叫起来。山谷相应不断。暂且不提他们乱叫,且说毛遂往别山游了一回,才回来至天台山。在云端之上,只听得人声乱叫孙膑的道号,忙闪目往下一看,见山中有一干行人,数十匹马,一块光石上坐着一老一少,俱是官家打扮。心中不解其故,暗想道:“这是为何?且不要管他,待我下去问问。”遂一按云头,落将下来。迈开短腿,就朝人堆处走。早被一个眼利的家人看见道:“你们看,那山凹里走来一个东西,是妖精呢,还是鬼怪哩?”又一个道:“呀,是个短人呢。”孙燕闻言,回头一看,果见一个短人,摇摇摆摆的往这里走来。心中大喜道:“有人来此,就可以问路,你们勿要惊吓他。”正说着,那个人已到跟前,却是个道家打扮。怎见得:
二目如铃露宝光,身高三尺无多长。蓝袍道履沾云气,
满面霞光露半苍。
卜商与孙燕一齐迎将上去道:“仙长请了。”毛遂也拱了手道:“请了。”卜商问道:“仙长从何处至此?”毛遂道:“贫道在前山住的,因从此经过,要找个道友谈谈。你们列位是从何处来的,到此何干?如何乱喊孙伯龄广文仙子?莫非在此山中失去此二人么?”卜商道:“非也,我乃齐国上卿卜商,此位是燕国的皇亲瑞陵君孙操之孙,正总戎孙龙之子,是天台山天台洞广文仙子孙膑之侄。因他祖父与秦国交兵,命丧秦将王翦之手。如今秦兵围困易州,是他背燕主的文书,上临淄取救。又奉他祖母燕丹公主之命,来天台山请广文先生的。前二十年间,广文仙子有柬帖一联,留给老夫,说日后你要想上天台山,打开此柬,便可知道路径。今吾主也有书信,差老夫与孙将军同来。依着柬帖上的路,走到此处,又见山下石碑,刻着天台山三字。只是找了半日,竟找不着洞口。道长若是知道,乞烦引我们到天台洞,自有重报。”毛遂闻言,心中暗想道:“原来如此,这刖夫怕侄儿来缠扰,故用此白云封洞,使他找寻不着。只是为人岂无父母兄弟,三哥你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我有个主意。”遂道:“原来列位是贵人,要到天台洞去请孙广文的。贫道倒也认得天台洞,只是我指引你去,千万不可说是我指引的。”众人大喜道:“谨遵仙命,从哪一条路去呢?”毛遂用手指道:“从此左转,便见。”
孙燕笑道:“我们才从此处经过有五六遍了,并不见有个洞呢。”毛遂笑道:“孙将军,你只管依贫道的话,自然必会寻着。”孙燕无奈,只得带了从人,顺着毛遂所指之路,行不上几步,回头已不见了毛遂。一个个大惊道:“方才那个道人不见了,莫非是神仙来指我们的不成。”孙燕道:“且不要管他,我们照他所指之路,去找一找。”原来毛遂用隐身法,在他们后面跟着,一面走,一面念那散云咒语。孙燕等一行人,行不上几百步,猛然山旁闪出一洞门,上面横悬一匾,大书天台洞三字,众人一见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孙燕便忙抢一步,用手拍门。
且说里面的李丛,听得有人喊他师父的道号,心中大喜道:“果然来了,我看老道士如何躲得过。”等了一会,只听见乱喊,并不见有人打门,心中着急道:“这些人都是瞎子不成,这样大洞门,却不进来,犹在外面喊叫。”意欲开门出去,又恐师父见怪,心中正着急。一闻拍门之声,喜之不尽。也不管孙膑叫开不叫开,便三脚两步,跑将出来,括喇一声,把两扇洞门大开,孙燕正与他对一个正面。只见他生得:
身高丈六显威风,
豹头环眼长英雄。
势如奔马须初露,
声若铜钟亮更洪。
孙燕睹暗称羡好相。李丛便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到此何干?”孙燕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李丛道:“原来就是师弟,你且在此略等一等,待我与你通禀。”随上三清殿中跪下禀道:“门外有燕国的孙燕、齐国的卜商要见师父。”孙膑忙道:“谁叫你出去开门的?”李丛道:“人来打门,难道不出去开门。”孙膑忙道:“好孽障,还不与我下去。”遂起身扶了沉香拐,踱将下来。又吩咐童儿,排开香案。这里孙燕与卜商进了洞门,毛遂也隐着进了洞门,他先上三清殿去了。
卜商与孙燕上至台阶,见从殿上来一个道者,生得面如满月,目似流星。三叉冠,鱼皮鞋,豆青袍,黄绒带。背后插定杏黄旗,手中扶着沉香拐。卜商认得是孙膑,心中大喜。只见孙膑抢行几步,倒身下拜道:“早知吾主的旨意、母亲的慈谕到来,该当远接。来迟,望旨意前请罪。”叩了四个头起来,接了旨意,转上三清殿,放在当中供桌上。卜商与孙燕上前,与孙膑见礼。孙膑便一手携住了卜商,一手扶起孙燕,仔细一看,见他眼露神光,龙骨高起,知他有几年皇帝之分。又想起父兄来,不觉两目流泪道:“难为娇儿了。”孙燕跪在地下,放声痛哭了一回。孙膑方止了泪痕道:“娇儿且免伤悲,可将燕国的近况,说与我知道。”孙燕忙把秦兵犯界之事,细说了一遍。孙膑又与卜商作揖道:“老国卿,难为你了。九旬之外登山涉水,寻到荒山。”卜商道:“这也是该当的,奉吾主的旨意,不是私自而来。当今皇上,朝思暮想,叫下官苦苦哀求,请南郡王下山,君臣亲面。”孙膑道:“不难。”一回身,在供桌上展开华翰上,写着:“燕丹书与孙膑亲拆。”孙膑一见,便落了几点泪道:“母亲,恕孩儿不孝。”忙展开书信一看,不看犹可,这一看,不觉流泪,早昏了过去。孙燕看见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打量孙膑必然下山,忙上前搀扶。
孙膑歇了一歇,满眼流泪。孙燕道:“三叔,你去也不去?”孙膑道:“往那里去?”孙燕道:“请三叔上易州,相助擒拿王翦报仇。”孙膑道:“我是去不得的,若是去得,岂用你请我么。论父兄之仇,便当下山报复。但我如今受了玉旨,敕封巡天都尉使之职。且王翦不是私自而来,他奉千佛的牒文,玉帝的敕旨,并吞六国。你的祖、父、二叔,天意造定他命丧王翦之手,怎么扯得天去报得仇么。”孙燕与卜商闻言大惊,便连连的打躬道:“南郡王大发慈悲,下山救救两国君臣人民之命。”孙膑道:“贫道下山也要丧命,如何去得。”孙燕闻言道:“三叔,你今不去,要我回易州,比登天还难,颜脸无光,不如就死在此处罢。”说罢撩衣疰石蹬上撞去。忽然孙膑背后有人自声叫道:“休要寻此短见。”众视之,乃毛遂也。原来他在孙膑背后,把燕丹的书信看罢,心中不忍。又见孙燕苦苦哀求,也陪着流了几点泪。及至见孙燕要撞死,使按不住,遂昱了身形,孙膑见是毛遂,忙回身见礼道:“贤弟几时来的?”毛遂道:“我才进来的。这一位老官儿,我有些面善,他是谁呀?”孙膑道:“是齐国图卿卜商老丞相。”毛遂道:“我说好面善,一别二十余年,竟不识你柱国了。”卜商才知是毛遂,也上前见礼,各道思慕之情,又问:“那一位年少者是谁呢?”孙膑道:“是你侄儿孙燕。”便叫孙燕与毛遂叩了头。
毛遂便问:“他们到此何事?”孙膑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毛遂道:“三哥,你下山不下山呢?”孙膑道:“你岂不知,王翦乃海潮圣人门徒,我如何是他的对手。”毛遂笑道:“三哥,你休过谦。为人若无父母兄弟,与禽兽无异。今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孙膑道:“我岂不知,只是不能扭天。”
正说之间,只听阶下一声怪叫道:“岂有此理。”孙膑忙问道:“你是何人?”孙燕道:“是家将班豹。”孙膑道:“好大胆的奴才,你喊甚么。”班豹道:“三爷,非是奴才大胆,只因你不肯下山报太老爷之仇,做人如此忍心,还算什么神仙么。”孙膑道:“好撒野,敢当面抢白出家人,与我打下去。”班豹就气昂昂的回身往外去了,自言自语道:“我出去放一把火,把这洞焚烧了,看你出来不出来。”他就折些松枝枯草,堆积洞门,就放起火来。李丛见了大喜,忙跑上大殿道:“不好了,方才出去的班豹,如今在洞口放火了。”孙膑闻言笑道:“好匹夫,敢来我洞中撒野。孙燕,可与我叫他进来。”只见他气昂昂的挺身立着。孙膑一声吆喝道:“班豹你放火,敢欺主人么?”班豹道:“你下山报仇自然有主人之分,你不下山是无义之人,谁认得你。”毛遂道:“此人虽然鲁莽,说的也有些义气可取,三哥还是下山才是。”孙膑道:“我岂不愿下山,惟是惧怕海潮。倘有一差二误,谁人搭救。”毛遂道:“三哥放心,下山倘有为难之时,我毛遂若不救你,日后死于刀剑之下如何。”孙膑忙作揖道:“若得贤弟如此,我无忧矣。”原来孙膑早知毛遂进洞,故意要逼他说这句话的。遂吩咐李丛:“快备好青牛,为师的就此下山。”毛遂道:“这才是的。”便即拜辞回本洞去了。
且说李从备了青牛,自己也收拾包裹上殿,说道:“师父,弟子也愿跟随下山。”孙膑点点头道:“使得。”遂吩咐童儿,谨守洞门。一行人山了天台洞,孙膑就作起法来,不消一刻,早把众人撒到临淄东门。一个个如醉方醒,举目见了齐国的紫禁门,心中大喜,便一齐进了城。早有人飞报上朝,襄王即时命驾,亲自出迎。孙膑远远望见仪部,连忙下了青牛,孙燕扶着,迎将上去。襄王见了孙膑,忙下辇躬身道:“亚父想煞孤也。”孙膑忙要行礼,襄王用手扶着,同步进午门。孙膑苦辞,襄王不允。直至上了大殿,孙膑又要行君臣大礼。襄王再四推辞,受了半参。遂即躬身说道:“前日御弟来取救兵,孤已遣袁达、李牧带兵上易州去了,至今未见奏章回国,不知事势如何?”孙膑流泪奏道:“他二人皆已阵亡,报效吾主知遇之恩了。”襄王闻言,半信不信。忽有黄门官启奏道:“保国公易州阵亡,护国公劫营丧命,如今棺木已在皇城外了。”襄王闻奏,大放悲声。孙膑等苦劝,方才止泪。遂降旨,宣袁达之子袁刚、李牧之子李节,一同上殿,袭了父职。二人谢恩去了。孙燕即忙望襄王叩头说:“易州盼望救兵,如同救火,乞吾主开恩,急发一支人马,以救倒悬。”襄王听毕,即向孙膑说道:“亚父此去,要领多少人马?”孙膑道:“人马三千足矣。惟是臣恳我主,须带全朝众将同去。”襄王许之,就遣众将上殿。众将拜舞已毕,又来参见孙膑。襄王又传旨兵马司,即速挑选精兵三千,在午门外扎住,听候南郡王统率。随命当驾官摆酒,与亚父送行。孙膑又饮了三杯御酒,叩头谢恩。复率领孙燕,并全朝众将,望驾叩首。襄王率领文武各官,直送出朝门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