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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锲全像按鉴唐书钟馗降妖传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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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锲全像按鉴唐钟馗全传卷之一

右言《鹧鸪天》:

人生寓世浑如梦,  日月无居却似梭。

富贵有时皆分定,  不须烦恼自蹉跎。

遇时饮□且高歌,  安乎天命笑呵呵。

男儿自有冲天志,  天不从予奈若何。

锺惠夫妇花园游玩

却说唐朝有一大臣,姓锺名惠,字德威,号石室,乃西下海州人也,娶妻潭氏。家世儒业,官居显宦,因无子嗣,隐居不仕。乐尧舜之大道,慕夷齐之高标;视富贵若浮云,弃轩冕如敝屣:真海内之豪雄,实浊世之丈夫也。

时值仲春,景物繁华,韶光明媚,人人游乐,家家竞赏。锺惠一旦谓其妻曰:「今际阳春,兹且闲暇,欲与夫人同至百花亭内游玩一番,不知尊意若何?」夫人答曰:「如此却好,妾愿随从。」就着家僮整办酒筵,同游花园。一至其所,但见:百花奇艳,草木鲜妍。鸳鸯互颈于池畔,粉蝶交媚于花枝。青隐隐,山峰秀丽;绿沉沉,水滚波涛,真天地间之胜境,人世中之蓬莱也。夫妇二人甚是欢欣。猛然间,又见乌鸟哺食,鸣雁列行,锺惠触于目而感于心,乃对夫人而言曰:「禽鸟尚且如此,可以人而不鸟乎?吾年已半,并无一子,家资万贯,何人接受?书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言罢,夫妇饮酒之间,殊无兴绪,遽尔收拾回家。遂吟一绝,以自释云:

闲居无事至花亭,  百花鲜艳动人心。

人因赏春多舒畅,  予独伤春愁闷深。

自是夫妇二人,常怀忧闷,无时不扪心而叹息者。一日,夫妇叙话,锺惠谓其妻曰:「粟沉贯朽,无子徒然,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不免将此家财施舍,抚恤贫民,日后若无子息,必获好报。」夫人曰:「相公此言,乃金石之论也。妾闻西岳有一华山,甚是灵验,我与你洗心涤虑,斋戒沐浴,谨涓吉日,敬请僧道,前去华山建做功果,祈求子嗣。」锺惠听允。拣择日期,令家僮去兴龙观,请僧道至华山,起坛建醮。夫妇齐诣其所,虔心恳祷,如此者七昼夜矣。自后随处布舍,广结良缘:修桥梁,建寺宇,妆神像,济贫民。鳏寡孤独,皆受其赐,邑中士民,无不感仰。

忽一夜,潭氏得一梦,梦见金甲神人,手捧红日,被潭氏抢吞在肚,觉来却是一梦。次日,就对夫说:「昨宵得一梦,如此如此,主何应兆?」锺惠曰:「当有得子之兆,自我祖以迄今,素行积善,况我与夫人平生布舍,想上天怜予夫妇,故假此梦于汝矣。」二人言讫,不觉数月。

潭氏自觉身怀有孕,将及弥月,潭氏身体疲倦,坐卧不宁。一日谓其夫曰:「贱妾这几时,身体不爽,甚是难安,兼且腹中疼痛不止,如之奈何?」锺惠曰:「莫不是夫人自失保重,以致身体不安?」锺惠就唤家僮去赎一帖安胎药与夫人吃。说犹未了,忽见夫人昏懵在地。锺惠甚是慌张,乃摇其妻曰:「苏醒!苏醒!」夫人醒来道:「梦见香烟五彩萦回在身,妾欲拂去,忽闻神人语曰:『汝之宿世,乃上界武曲之星,托身于汝,他年必登正果,日后福德自至,何故去之?』」言讫,潭氏腹中微痛,就着人往街坊上寻生人婆。一时在房中生下孩儿。只见:毫光灿烂,紫气腾腾。即令香汤与儿浴洗,就请乳母□养。又听下回分解。

施舍沙门费万钱,  广提众信结良缘。

蒙天已赐麒麟子,  皆为前生布福田。

邻族庆贺白鼠入房

却说潭氏幸产一婴儿。次早,合家大小无不欢喜,亲族俱来庆贺。锺惠就设酒相酬。酒至半巡,忽见白鼠走入潭氏房中,众客异之。又有两个僧人,手执经卷,口念弥陀,突入中堂。锺惠询曰:「二位长老,到此何干?」二僧答曰:「得闻锺先生产麒麟之子,特来拜贺。」锺惠见二僧容貌端庄,言论非凡,乃魆地对众客云:「此二僧不可轻视。」于是请二僧坐上,将白鼠入房之事,求解于二僧。僧对曰:「白鼠入房,吉兆也!令郎异日必应白龙之兆。请令郎一看。」锺惠领二僧之言,入房中抱出孩子。那孩子面貌奇异,体格非常。递与二僧一看,二僧将手在儿头上一摹,乃言曰:「善哉!善哉!儿德所锺,异日钟山可治祟乎!」二僧言罢,化一阵清风而去。锺惠方觉是神人也。众客起身伸谢不已,相辞而去。又听下回分解。

天赐婴儿真可羡,  白鼠入房实罕然。

幸逢神僧来点化,  教人万古作话传。

锺惠夫妇与儿取名

却说锺惠既生儿之后,又得神僧点化,夫妇二人喜之不胜。潭氏对夫言曰:「上托天地之覆载,下赖神明之庇荫,幸产孩儿,宗嗣有托矣。奈未取名。」锺惠从夫人之言,一旦为儿取名。思想一时,乃谓其妻曰:「昔者夫人曾梦抢吞红日,不免将此子取名钟馗,若何?」夫人然之。

及钟馗年将周岁,日渐日长,能行能言。锺惠见儿甚是乖巧,遂与妻论曰:「此子姿容俊雅,迥别寻常,他日必为朝廷之股肱,国家之梁栋。荣亲耀祖,光显门庭,泽及天下,名垂简策,当为此子期之。」潭氏答曰:「汝何知之耶?」锺惠云:「知子者莫若父。」二人言罢,但见明月中天,樵楼已初鼓矣。遂入室安寝。又听下回分解。

姿容秀雅别寻常,  劝君莫作等闲看。

他年奋志芸窗内,  自有声名四海扬。

锺惠夫妇议儿就学

自是钟馗年将六岁,其母潭氏辄与夫曰:「且喜吾儿今已长成,务宜送他从师读书,不可容留在家,以误其终身矣。古语有云:『养子不教父之过。』何不择一名师,送入学堂,请习讨论,切磋琢磨。倘若成器,一则与祖宗争光,一则与父母争气。不然虚生于世,曷足贵哉!」锺惠答曰:「夫人之言诚是也。但本处没有好师,只有社学邹希贤先生,甚是停当。他在社学聚集徒众,教书有法,规矩有方。不免拣择日期,将他送入学馆,早晚训诲,教他成材,岂不美哉。」一旦,呼钟馗而命之曰:「人而不学,无以异于禽兽。况汝业已长成,今欲将汝送入书堂,从师肄业。汝当潜心焉,毋惰其志可也!」钟馗唯唯听命。就着家童收拾书箱,送儿去社学,拜邹先生为师。又听下回分解。

择师送儿入学堂,  琢磨成器绍书香。

莫因年少任放肆,  须知男儿当自强。

锺惠入馆从师

却说锺惠送儿从师,令家童挑书箱,携儿钟馗至书馆,就拜邹先生为师。锺惠再三嘱托:「小儿年幼,万望指引,开其迷误,通其茅塞,倘得成材,非惟老夫感恩不浅,则先生之名誉益彰矣。」邹先生答曰:「晚生才疏学浅,不足为人师表,叨蒙错爱,敢不从命乎!观令郎资质,非落人下,异日必为公门之桃李,调羹之盐梅,模范当年,流风后世,决不囿于俗中矣。」锺惠笑曰:「多蒙过奖,此望外之事,实不可必。但小儿年稚,烦为拘束,早晚训诲,毋使其心为外摇也。」二人说罢,锺惠拜辞先生而回。自是钟馗受业于邹先生之门,天资敏捷,颖悟天然。

忽一日,先生讲书,钟馗整衣而趋于庭上。诸友纷纷俱在听讲。先生曰:「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外『修身』二字,诸生知之否耶?」诸生默然无语,惟钟馗遽尔而对曰:「旨哉,夫子之言乎!」乃先生赞之曰:「子诚天地之完人,乾坤之肖子,苟能充之以学,则至道之渊源可剖,圣贤之阃奥可臻,何患名不成、利不就乎?子其勉之。」讲罢,但见钟馗日就月将,学有进益。外人无不敬羡,诸友无不畏服。其先生遂吟一绝以赞之曰:

后生可畏不可欺,  超出寻常世所稀。

万里鹏程须有分,  脱却布衣换紫衣。

游玩龙舟

自是钟馗潜心于学,无时少倦焉。忽一日,先生不在馆中,诸生博弈,竞相戏谑。馗佯为不知。其中有一友,姓陈名标者,遂谓馗曰:「兄何勤苦之若是耶?」馗曰:「圣贤学问,无不自勤苦中来,未有惰而能成其事者也。试与兄论之:农不动,则家无余粟;商不勤,则囊无余资。况吾人之学乎!」标曰:「兄之学而不倦,毋乃为显亲扬名计耶?」馗曰:「岂但显亲扬名而已乎!吾人生于天地之间,当使精衷贯日,气节凌霜,可以对诸天地,可以质诸鬼神,行与日月而争光,名与天壤而俱敝,乃可无媿于人矣。」标曰:「兄之志量大矣哉,予诚不及万一也。」言讫,先生诣馆。陈标遂以馗之言一一告于前焉。先生示之曰:「锺子志量过人,言论出于寻常之外;举止端庄,体态超于流俗之表,非尔所能及也。」顷之,馗亦至先生之侧。先生遂命一对:「三尺黄童,须把诗书饱记。」馗不假思索,出口一对:「一点赤心,惟愿家国安宁。」先生极口称羡,诸友无不敬服。

越数日,乃端阳佳节也。河中竞鬬龙舟。士女纷纷观玩,诸友背师邀馗同游。及至其所,但见鼓乐喧天,人声震地,诸友无不赏心娱志,以适一时之乐。惟馗怫然不悦,略无喜色。诸友询之曰:「此一游也,亦潇洒胸中之一助,不可谓不乐也。兄独怅然,曷以故?」馗曰:「龙舟之设,为吊屈原,睹之不觉泪下,何乐之有?」至暮,馗与诸生入馆,先生责之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汝等背师闲游,甚非体也。各书一对,以赎其罪,不然,则罪不轻恕矣。」先生遂出一联:「河中竞龙舟,以争胜负。」诸生懵然无知。馗挺身进而言曰:「殿前登虎榜,以辨高低。」先生骇之曰:「开口惊人,真天下之神童,诚千古一遘者也,世岂多得哉!」诸生各治以法,惟置馗于度外焉。

自是,馗从游于邹先生之门,年已四周矣。适值岁暮,锺惠着令家僮,赍捧礼仪,酬谢先生,及召馗回。馗遂拜辞先生,相别诸友。一旦诣家,叩于父母之前曰:「不肖久离膝下,庭闱有缺衾影,惭媿载罪良多。然思慕之念,无时而少致也,恕男不孝之罪焉!」惠曰:「吾闻孝者,耀宗祖,光门庭,上则竭忠于王室,下则施泽于黎元。苟不其然,虽孝犹弗孝也。又闻丈夫之志在四方,岂可株守故园而漫无所作为乎?昔者,禹治洪水,犹然三过其门而弗入,汝何区区系念于家庭,而不以丈夫之志自期也?汝今年已长成,苟不从高明之师,日加讲论,虽皓首穷经,不究一理,何益之有?今郡中余南华先生,与吾心相契,道相成,非一日矣。然彼曾擢科甲,素性恬淡,弃职乐隐,精通经史,学问渊源,诚天下之奇才,人间之师表也。待来正送汝求诲,倘得寸进,庶可慰吾之望,而汝亦不致废书之叹耳。」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胸中抱负擎天地,  口吐珠玑透胆寒。

人家何幸有此子,  定做朝中一栋梁。

习学举业

时值元旦,锺惠呼馗而命之曰:「今闻余南华先生见在水绿桥,建一息斋书院,其中豪杰济济,求教者不胜纪。吾今修书一封,并具贽见之礼。收拾书箱,着令家僮为伴,汝可速往,毋俟迟滞焉。」馗唯唯听命,即辞父母而行。及至书院,适南华先生坐于堂上,披阅经史,博览诸文。馗问之:「南华先生曷在乎?」则应之曰:「予是也。」馗遂将父之书仪呈上,复跪而拜于庭下。南华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何以厚礼为也?」馗曰:「此特芹意耳,奚足挂齿!」遂馆生于滕云轩。馗自是以后,时求诲训,朝干夕惕,无一时之或懈。书声彻夜,日就月将,惜寸阴之不来。年将二周,学业精进。

一日,先生命题,诸生未及完就,馗已先成,呈于先生之前。先生览其文,乃嘉之曰:「字字典雅,句句精新,真天纵之奇英,士林之翘楚。有此才能,取功名如拾草芥矣,何难之有哉!」正论间,适有一友徐中阳者,亦擢乡科,未登黄甲,素与南华先生交厚者,特来谒访。与南华先生见毕,二人比肩而坐。中阳见几上数篇文课,遂以入手细览。其中味长意佳,阅之不忍释手,评曰:「气劲词雄,意渊调苍,至其变幻风生,则非凡笔所可到者,奇品也!」于是询及南华:「此文出自谁乎?」南华曰:「乃锺石室令郎钟馗之所作也。」中阳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此子何在,欲求一见。」南华遂唤钟馗出而见之。礼毕,中阳见其面貌奇异,体态非凡,声如洪钟,眼似铜铃,遂与南华曰:「有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用,不可以其幼稚而忽之也。」谈论一时,不觉天将暮矣,中阳遂辞而去。未审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面貌奇异令人钦,  声如洪钟眼有神。

志同天地才压众,  开口惊动世间人。

帝试钟馗

却说玉帝升殿,文武朝罢,遂与众文武议曰:「下方海州锺惠夫妇,素行积善,大施阴功,前已差天使送子与他,以续其后。今其子取名钟馗,业已长大,现在息斋书院从师肄业。今欲遣一人前去下方书院,??言其为人,再试其行事。如果立身不苟,德行无亏,后当假之以大任。」言罢,忽一人出班而奏曰:「小臣愿往。」上帝视之,乃殿前司簿总管是也。遂领玉旨,随往下方去了。

及至书院,樵楼已二鼓矣。但见钟馗口不绝吟,手不停披。总管遂化作一美丽妇人,头带朱翠,身穿罗绮,以手叩钟馗之门。馗曰:「叩门者谁乎?」女曰:「读书辈也。」馗闻是读书之友,即起身开门相迎。忽见一美貌女子,馗遂心着一惊,喝之曰:「何方妖魔,更阑至此?欲伤吾之生乎?速去,饶汝性命;不然,吾当以剑碎汝之尸耳!」女曰:「妾非妖怪,乃住近邻家一女子也。今宵见此风清月朗,春心撩乱,私自夜游至此。听见君家书声括耳,令人可爱,特来相伴,幸勿见却。」馗曰:「吾素以节概自持,肯为此苟且之事乎!速去,毋使外人知之可也。」女复投之,馗厉声叱之曰:「吾死不相从,如为此苟且之事,非惟名节有亏,则天地神祇,决不容吾矣。」女再三缠扰,馗正颜色而远之,至四鼓方散。馗于是就寝。

次日,整衣而起,心中坦然,亦不以夜间之事告于人焉。但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之事,笃志潜修,只诵圣贤之书。忽看书之余,不觉心动神疲,隐几而卧,遽成一梦。梦见一长须人,头带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馗问曰:「汝何人斯?」长须者答曰:「吾乃天神也。上帝遣吾下凡,稽察人间之善恶。」馗复问之曰:「至此何为?」长须者又曰:「默伺汝之为人何如耳。」馗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吾之为人,如是而已。」长须者又曰:「汝之为人既如此,可谓天地间之端人,吾当以汝之所为,奏闻于上帝。」言罢,长须者遽尔而去。

馗着一惊,醒来却是南柯一梦。遂束衣而出,但见庭上,先生端坐于中堂,诸生排立于两傍,正在谈论书旨。馗即趋而进焉。先生已知其昼寝,乃训之曰:「子果昼寝之宰予,而以朽木自委乎?抑恃资质之敏捷,而不以书介意乎?昔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孔子天纵而韦编三绝。子何不效古圣之志,而求剖其阃奥,徒踵时俗之弊习,而自塞其藩篱?勿谓今日不学,而有来日;勿谓今年不学,而有来年。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是谁之愆!今而后,子可翻然悟,惕然省矣。庶学不断机,而亦不辜汝父母之望。子其勉诸。」馗唯唯听命,叩于先生之前曰:「适尔诵读之余,不觉心神恍惚,遂卧于几上,遽成一梦。见一长须者,头戴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弟子问其何人,彼盖曰:『吾乃天神。』复问其至此何干,彼又曰:『默伺汝之为人。』弟子即以平生之操守,一一对之。彼谓当以汝之所为,奏于上帝。遂去。惊来乃是一梦,故此有违师范,实弟子之罪也。」先生曰:「此奇梦耳!当有后验。」说罢,诸生各散。未知如何,又听下回分解。

上帝遣使下凡尘,  默伺钟馗事有因。

任他用尽千般计,  始终难移铁石心。

求医疗病

却说总管返达天庭,见文武聚集两傍,玉帝升殿高坐。总管奏曰:「微臣领旨前去下方密察钟馗,化一美貌妇人,再三投试。钟馗节概自持,始终不渝,严颜厉色,远绝不已。臣未可遽信,次日复托他一梦,试其心事若何。彼对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臣听罢遂来。钟馗之为人如此,小臣不敢自专,伏乞万岁台鉴。」玉帝乃曰:「此人心存正大,无狐疑假鬼之诈;行事端庄,有金石不渝之操,真天下之罕有,人间之善士也。异日令他掌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亦使他名登金榜,声播遐方。」言罢,玉帝退殿,文武各散。

话分两头。却说锺惠偶成一恙,心疼气喘,病有十分,死临旦夕。潭氏就命家僮求医疗治,病症愈加。锺惠呼潭氏而嘱之曰:「吾今病体沉重,不免为泉下之鬼矣。但吾儿年已幼稚,未谙世务,你可效三迁之孟母,不可钟爱,以误其终身。日后若有好处,则书香不替,吾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潭氏宽之曰:「妾闻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与你素行积善,天必佑之,决不索你之寿。你且放心。」言讫,潭氏着家僮往书院唤取钟馗回家。然钟馗之在书院奋志诵读,苦心吟味,足不履外,有三载之期。志切经史,无鸿鹄之心。契合道妙,性天中自觉天空海阔;任意优游,灵明内恍若鸢飞鱼跃。正所谓自适其适,而非适人之适者也。

一旦,家僮至,道及父病之故,并言及母召之情。馗闻此言,魂不着体,即辞先生,偕仆而回。及至家庭,先见母,复诣父之寝室。见父病卧不起,面貌非故,乃放声大泣曰:「久违膝下,甘旨不敷,严父之病,皆因不肖之所致也。」锺惠遂嘱之曰:「你可用心于诗书,毋废志于半途,慈母之训宜听,非礼之事莫为。倘得成名,亦不负吾惓惓望汝之意。」嘱罢,钟馗咽哽喉干,应不出口,侍于父之侧焉。

自是锺惠之疾愈甚,服药不效,九死一生。举家大小,无不惊惶。潭氏就命家僮,往兴龙观请僧道建醮祈保。彼建醮之日,钟馗诚心恳祷,愿以身代。复作文一纸,祷告于天地,词甚恳切,难以尽述。醮设三日夜方止,而钟馗所作之文,达于天庭。上帝怜其心诚词恳,遂取仙丹一粒,召天使而命之曰:「你可扮一云游道人,将此灵丹救苏锺惠,不可违吾旨意。」天使领命,扮一云游道人,身背一葫芦,手持洞宾扇。及至锺惠门首,见一值门小童,询及小童曰:「汝家老爹病症,吾可以疗之。」小童进而报于夫人,遂请云游者入户,诣寝室探惠之病症,即以药与之服焉。惠自服药之余,不觉神清气爽,身体稍安。顷之,云游道人亦不知其所往。钟馗遂焚香合手而拜曰:「此天神之救吾父,非凡医之能疗也。」自后,锺惠之疾顿痊,一家不胜欣。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俄成一恙重十分,  求医不效事非轻。

幸逢神仙来答救,  皆因一善感天心。

帝试钟馗

却说锺惠年值五十,正当寿旦之日,牵羊挑酒,纷纷而来者,不可胜数;缙绅大夫,憧憧而至者,不可胜穷。自是贺客填门。锺惠大开筵席,对众宾酬饮焉。钟馗亦预其列中。有学士姓张名宪,与惠素有相知之雅者,见钟馗双眉似剑,两眼员争,面貌怪异,体格非凡,心中愕然,遂问之曰:「汝读何书?」馗答曰:「诸书列传,无不通览。」又问曰:「汝能诗词否?」答曰:「诗词歌赋,颇有微能。」宪复谓之曰:「既如此,何不显生平之抱负,大展今日之雄才。」馗曰:「请以何者为题?」宪曰:「今令尊乃寿旦之日,即以寿字为题,须要句句不离一寿字,庭前且有松柏,又要长青之意。」馗遂援笔而成,文不加点,呈于大夫之前。大夫览其词曰:

寿烛光辉,寿香烟绕;寿酒满斟,寿果不少。寿比南山高,寿如松柏老。今日八仙来庆寿,浑如寿星下蓬岛。

览罢,其中词句新雅,口吻不凡,览之不忍释手。乃赞之曰:「奇才!奇才!佳作!佳作!不意如此之少年,而有如此之手段。」遂以手中所用之扇,录其词于上焉,传递于众宾共阅。众宾无不羡其才能。于是张宪问及锺惠:「令郎曾有室否?」惠答曰:「未也。」张宪曰:「吾有一女,如其不弃,则赘令郎为门楣何如?」锺惠就令钟馗拜张宪为岳父。众宾尽兴而饮,不觉斗转参横矣,众宾遂辞而去。

筵散,锺惠即与夫人叙饮,命钟馗歌诗以侑觞。馗即歌和乐之章,抑扬高下,音律莹然。二人听之,喜从天上。锺惠笑而言曰:「平生之所乐者有四。」夫人曰:「请问其四者为何?」惠曰:「天假予年寿已半百,不为夭矣,其乐一也;得与夫人朝夕欢庆,左右不离,如比目之鱼,如连理之枝,其乐二也;且生一子,宗烟有托,祀典不绝,其乐三也;况吾儿今已成材,卓荦不凡,其乐四也。」夫人曰:「何以见儿之成材也?」惠即以筵中所作之词,一一与夫人言之。言讫,但闻金鸡乱唱,更阑夜尽,二人遂入室安寝。

次日,钟馗拜辞父母诣馆。及至书院,见先生诸友毕,复入故所,潜心肄业,孜孜遑遑,须臾不离;兢兢业业,朝夕匪懈。正所谓敏而好学者也。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寿高半百四乐全,  人生何幸有此年。

从兹富贵天长久,  万寿无疆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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