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施必显被那人骗了望西而走,走到和合桥,谁知有两个人坐在和合桥石栏杆上说闲话。尔说此两人是谁?一个姓王名玉,一个姓李名秀,这二人在此谈论花子能与李荣春的事,说得高兴,忽见施必显走上桥来大声一叫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我今病好已来了,尔们快快好将我妹子送出来还我么?
那王玉、李秀吃了一惊,叫声不好了,一个个倒栽葱跌下桥去,二人不识水性都淹死在水里。
施必显见二人跌下桥去也不去看,只是一直走落桥下,又见来了一人,施必显又上前问道:花子能家在那里?那人胆子还大,老实对他说:汉子尔走错了,不是这条路,尔回转身望东走去再问。施必显道:走错了路么?回身又走。
那人道:慢些走,我且问尔,尔问花家则甚?施必显道:我的妹子被他抢去,我要去向他讨妹子回来。那人也是要去黄石街,因有个妹子也是被花子能抢去,怀恨在心无处伸冤,今见施必显生得奇形怪状,又拿了一对大铜锤,暗想道:
此人必是一个英雄,此去花家必然有一场大闹,待他去打个落花流水,也出得我胸中之气。便道:我也要到黄石街去,尔既不识路径,待我带尔去便了。施必显道:如此甚好。
那人又道:只是尔要离我一丈远而行。施必显道:这却为何?那人道:尔有所不知,我若与尔同走,倘被花子能的家人看见说是我带尔到他家去的,倘闹出事来岂不连累着我?
我所以要尔离我远些,使他不知是我带尔去的。施必显道:怕他则甚?
那人道:尔虽不怕他,我却怕他。施必显道:既然如此尔先走,我离远些便了。那人遂向前先走。
施必显见他走有十几步了,然后才行。到底是莽撞之人,一边走一边大叫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敢抢我的妹子么?我来与尔算数了。这些闲人见了个个闪开道:这个人如此凶恶,要到花家去讨妹子,必然不是好说话的,决要相打,我们都闲在此,何不随了他去看看也好。众人俱道:不错,大家去看看。各人一齐随了去。
且说花吉、花祥二人在街上打听李荣春消息,忽见施必显一路大叫道:花子能,我来讨妹子了。那花吉、花祥见了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走回家中道:管门伯伯,快快闭了大门。管门的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花吉、花祥道:尔快些将门闭了,我方与尔说。管门的果然将门关好,问道:到底为着何事如此慌张?花吉道:就是施碧霞的哥哥,拿了一对铜锤一路喊叫而来,要讨妹子,尔今看好大门我去禀与少爷知道。即时走进里面,将所有门户都关好了,一路喊叫道:少爷那里去了?大头青面鬼来了。这些家人小使围上前来问道:为何如此大惊小怪乱叫乱喊?花吉道:施碧霞的哥哥好不怕人,长又长大又大,青面撩牙、红头发,手拿一对铜锤如米斗一般大,要来讨妹子。众人道:不好了,快快报与少爷知道。
不说众人去报花子能,且说施必显随了那人来到黄石街,那人在转弯之处停步指道:尔自己去,那大墙门便是花家。
说完,忙走开去闪在一边偷看。那施必显转了弯见个大墙门,又有一对旗杆,料道:必是此间了。走上前去将手中一对铜锤举起便打,将大门犹如擂鼓一般起来,门却打不开。尔道为何门打不开?那施必显的铜锤也有四百斤重,为何门打不开?
因花家这大门甚是坚固,外面有重铁板,当中是砖,后面又是木板,所以任打木开。施必显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尔将牢门闭了,我难道就不打进去么?
举起双锤一味乱打。这些闲人却围住观看,有几个私下说道:看此光景必要打死人的了。有一个道:不要多嘴,花子能不是好惹的,自古说得好:宁做盐盗贼犯,莫做人命干证,不要管他闲事的好。
内中有个哑子,他的妻子亦被花子能抢去,隔两个月就不要了,赶他出来。哑子怀恨切齿,念念不忘,今见施必显打不进去,他用手指那边门,要施必显从边门打进,也好与自己出出怨气。
施必显打不进去正在发恼,忽见一个人用手指着边门,心中就明白了,道:好啊,待我来也。遂将双锤拿在一手将边门乱打,不消几下就打开了。施必显呵呵大笑道:花子能,我打进来了。一直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施必显道:尔这狗男女,走往那里去?举起双锤将所有门户并这些物件乱打,打得落花流水,不留一件好的,直打到内厅,大声喊叫道:花子能,尔这狗亡八,好好的将我妹子送出来便罢,如若不然,我要再打进去了,那时叫尔一家都活不成。说完举起双锤将厅上所有物件都打得粉碎,不留一件。他厅上这些物件前被李荣春打过了,如今所排物件又是全新买来铺设的,今又被施必显来打得不亦乐乎。
不说施必显在厅上乱打物件,且说这些家人小使走报花子能道:少爷,不好了,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门来了。这个说未完,又有家人走来报道:少爷快些出去,若迟些要打进来了。花子能道:狗才,何必如此害怕,有我少爷在此,大家跟我出去。众人道:我们性命要紧,当不得他一锤。
花子能道:狗才,如此胆校众人道:少爷胆大自己出去。花子能道:谁敢不跟我出去,我就先打死他。众人没奈何,只得跟了他出去。花子能走到屏门大叫道:那个敢如此无礼?我花少爷来了。将屏门开了,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叫声:不好了。将门一闭回身就走,这些家人已先走了。花子能道:家人们,快请曹教师来。连叫数声,并不见一个家人,只得自己走到花园乱叫道:教师那里去了?
那曹天雄正在斗鹤街舞棒闲耍,忽见花子能一路叫喊而来,曹天雄迎上前叫道:少爷,小可在此,何故如此叫喊?花子能道:施碧霞的哥哥打上门来了,打得厅上犹如雪片的一般乱飞。曹天雄道:有如此事么?待我去会他一会。
遂拿一条齐眉铁棒重二百八十斤走到屏门,花子能跟在后面,吩咐家人架起柴草硫磺焰硝,等候教师拿住了就放火烧死他。
那施必显正在叫骂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尔不出来我要打进去了。举起双锤又打,忽见屏门一开走出一个人来,大喊道:青面鬼休得无礼,我生铁罗汉曹天雄在此。施必显道:尔叫花子能还我妹子便罢,如若不然,俺施必显一对铜锤要吃人头脑。曹天雄道:施必显,尔快些回去便罢,如若不然,我这铁棒也要吃人皮肉。施必显道:尔这狗男女有甚本事,敢说大话?举起双锤就打,曹天雄将棒一架道:果然好利害。回手一棒打了。二人正在厅上一往一来、一上一下,打有二三十合。花子能在屏门道:打倒这贼,拿来活活烧死。施必显听了大怒,狠狠一锤道:照打。曹天雄此时气力已尽,如何当得这一锤?要隔隔不住,要闪闪不及,只叫声不好了,望后便倒。施必显上前再一锤,打得脑浆迸出死在地下,一魂回家托梦与天吉要来报仇。
那施必显道:花子能,尔这狗男女,快送俺的妹子出来,如若不然俺也是照这样一锤。那花子能见曹教师被他打死,惊得魂不附体,忙将门闭了回身就走,喊道:家人们快去看守门户,不要被他打进来。如今没有教师了,只好来与秦氏说知此事,道:如今怎么好?秦氏道:曹教师尚且被他打死,还有何人是他对手?吓得我心惊胆跳,满身发抖,叫我如何有主意?花子能道:就是如此说,我所以来与尔计议有甚法能得他出去。秦氏道:我想施碧霞又非天仙美女,为了他一人受了无数的气,又不肯与尔成亲,又没奈他何,不如还他去罢。花子能道:还他是没要紧,只是被人耻笑,且又受他多少恣辱,就是如此还他实不甘愿,一夜也不曾与他卧得,怎么气得他过?秦氏道:如此说我也没法。只见丫头报上阁道:少爷不好了,施必显打进屏门,如今打到第三厅了。花子能听说急得乱跳道:,如今怎么好?秦氏道:少爷,尔急死也无用,若不听我的话,一家亦要被他打完。花子能没奈何,道:丫头,尔去与小姐说,道施必显来讨施碧霞,教小姐放他回去,我不要他了。丫头道:我不敢去,他动不动就要杀人。花子能道:贱人如此胆校丫头道:少爷胆大,才被他要杀要打,也只好滚下楼来。花子能道:贱人,尔敢说我少爷的短么?丫头道:我怎敢,只是少爷大胆自己去说。花子能道:贱人,我差尔去尔不去,还敢说七道八说我的不是处,等我去说了才来打死尔这贱人。说完遂急急的走下阁来,到花赛金楼上,将施必显打上门要讨施碧霞,又将曹天雄被施必显打死,如今打到第三厅了,望妹子与施碧霞说知,教他出去劝他哥哥不要打进来。花赛金听了微微含笑道:哥哥,这不干我事,尔不见了李荣春也来寻我,如今施必显打上门来打死教师又来寻,我是个女流之辈,只晓得吃饭穿衣做些针指,这些闲是闲非我是不管的。
花子能道:我的贤惠妹子啊,那施必显打死了曹天雄尚不肯歇,还要打进来,我所以来求妹子与施碧霞说一声求他出去,我不要他了。花赛金道:何不也将他拿来与李荣春一般放火烧死?花子能道:曹教师也被他打死,怎么拿得他住?
花赛金道:尔们男子汉尚且拿他不住,难道叫我出去拿他不成?花子能道:不是叫尔出去拿他,我如今情愿还了施碧霞,叫他出去与他哥哥说不要打了,叫他兄妹双双回去便了。花赛金道:好,这我就去对他说。花子能道:尔与他结拜姊妹,尔去一说他必然听尔的。花赛金道:说我是去对他说,只是打死曹天雄,尔要追究也不追究?花子能道:这个且搁一边。花赛金道:若如此说我也不管。只见丫头又在楼下大叫道:少爷不好了,施必显又打到西厅去了。
花子能道:不好了,定要被他打完了。遂叫道:妹子,尔去救我一救。
花赛金道:若打死曹天雄尔不追究,此事包在我身上,还尔太平无事。花子能道:如今不追究就是了。花赛金道:口说无凭,须尔立下誓来。花子能道:这个容易。对天跪下道:我花子能若究凶身,死无棺木。起来说道:如今妹子可放心了?花赛金道:谁叫尔弄出这事来?花子能道:原是我不好,望尔周全此事。花赛金道:尔且在此,我进去说。
那施碧霞早已听得明明白白,几乎肚肠笑断,忽闻花赛金呼唤,忙上前说道:贤妹叫我何事?花赛金道:只为我哥哥多多得罪姊姊,如今令兄打上门来,将曹天雄打死,什么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如今望姊姊去劝一声,兄妹好同回家。
施碧霞道:何不也拿来烧死岂不是好?花赛金道:这些话也不必再说了,使我心中不安。施碧霞道:我一到此地我是不想回去了,多亏得花少爷收殓我母,我是花家的人了,还有什么回去的日子?只听见小使又在楼下大叫道:少爷,快些叫施小姐出去,施必显又打到东厅去了,他要放火烧屋了。花子能听见吃这一惊不小,慌忙哀求妹子。不知果能退得施必显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