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施必显赶上前叫道:曹天吉我的孙儿,尔施爷爷来了。
举起双锤便打。曹天吉道:施必显慢来。举起棍将锤架开,回棍便打。二人在大厅一上一下、一往一来不见输赢。
那李荣春吩咐点起灯球火把,家人们领命,即时点起二三十技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日,李荣春立在一旁观看。尔道他为何不上前帮助施必显,却立着观看?因道好汉一个对一个,若两个打一个就赢亦不算是好汉,亦被旁人说话,所以只立住观看。
早有人入内报知夫人,夫人忙与淡氏大娘同施碧霞出来观看。
只见二人交斗不分胜负,料来必有一伤,乃叫丫头去与他们说:不可相打,可晓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那丫头走出正要开口,只听得施必显大声叫道:曹天吉我的孙儿,果然来得利害。曹天吉道:施必显我的儿,尔老子今日定不饶尔。
那丫头被二人这一喊,吓得口也不能开,回身便走。那施碧霞见了心中大怒:看这光景我哥哥要输了,倘有差迟如何是好?
此时不救更待何时。忙在衣内取出一支神针丢在曹天吉脚股上,只见二人齐声大喝,大喊一声双双倒下。尔道为何两个齐倒?因曹天吉一棍扫倒,施必显正在举锤要打,因脚股中了一针疼痛难当,立脚不牢,大叫一声也倒了,所以两个一齐倒在地下。曹天吉要爬爬不起来,施必显先爬起来,举起双锤道:我的孙儿,尔也倒了?便要将锤打下,李荣春忙赶上前架住了锤,说道:施兄,打不得的。
施碧霞用手一招收回神针,也走出来叫道:哥哥,不可打下。施必显道:
尔这狗亡八,打倒施爷爷,尔为何也会倒?曹天吉此时才勉强爬了起来,疼痛难当,道:是那个狗奴才用什么物件将我刺一下?如此疼痛。施碧霞道:尔可晓得施姑娘的利害么?
曹天吉道:是尔这贱人暗算么?欲要动手手举不起,只是叫疼。
李府此时吵闹早早惊动隔壁、邻右人等道:什么人敢打进李府?我们进去帮助帮助。大家道:不错。遂一哄走进大厅,围住观看。只见曹天吉道:喧人,尔用毒物暗算我,我岂无毒物害尔么?说罢,手动也不能动。施碧霞道:尔是何等样人,擅敢打上门来?如此大胆,无法无天。施必显道:尔们不要劝我,待我打死这贼囚。李荣春道:不可。又道:曹天吉,尔还不回去,要待怎么的?这些闲人一拥上前,七口八舌互劝。曹天吉正不得收局,见众人来劝就顺水推船道:施必显我的儿,今日尔曹爷爷且饶尔,待我好了叫尔认我的手段便了。众人道:尔有本事,约定个日期看是要往那里打,这才是好汉。遂将曹天吉拖拖扯扯拖出大门,却走不动。那花兴见曹天吉打进去了,他就到对面酒馆吃酒,此时酒尚吃未完,只见街上三三两两说道:不知那里来了一个后生打进李府,脚骨也打断了,走也走不动,如今看他怎么走回去。花兴听了吃了一惊,连忙立起身就走,酒保道:慢些去,算还了钱才去。即赶上前来要扯他,不防跌了一倒,叫疼不绝,已将膝盖跌得皮破血流,及爬起来花兴已去的远了,乃说道:尔走尔走,不怕尔不还,明日到尔花府去讨。那花兴来到李府门口接着曹天吉道:二教师为何如此模样?
曹天吉道:被他打坏了。花兴道:打坏还是便宜了尔,比如大师爷只被他一两下铜锤就明白了。曹天吉道:狗奴才,休得胡说,快驮我回去。花兴驮了曹天吉道:嗳哟!
犹如死狗一般重。曹天吉道:狗奴才,敢如此放肆么?不许尔多言。悄悄回去不表。
且说这些闲人问李荣春道:那后生是何人,敢打上门来?李荣春道:他乃江西曹天吉,与施大爷不睦,故尔如此,有劳列位了。众人道:岂敢。遂就散去。李茂闭了门,众人来到内厅坐下,施必显道:方才若不是妹子的万灵针,几乎性命休矣,只是我这个死被人耻笑。李荣春道:胜败乃英雄常事,何足道哉,但不知这灵针有何妙处?施碧霞道:此针乃是我父亲在山海关之时,有一道姑自称亿灵圣姑,那时我在教场射箭学武,他见了道我本事尚未,要我拜他为师,他要教我武艺。我父亲不肯,他道既不肯可肯斋他一饭否,父亲道:这个容易。
即吩咐备斋。道姑说:既有此善心,斋不必备了。遂与我此针道:此针名为万灵针,着人身上不伤性命,只能疼的一身无力,着了一针必要半个月才好。
说罢,倏然化作一阵清风就不见了。我才晓得是个仙姑,还不知此针果真应验否,我将针丢在一个小卒头上,那小卒忽然倒在地下叫疼,我始信此针有灵,赏了小卒五两银子,将此针紧藏在身以防不虞。李荣春道:果然神妙。
且说花子能在家悬望,想道:为何此时尚未回来?那李荣春的本事也是平常,施碧霞乃女流之辈,只有施必显的手段还去得,虽然好的也不是曹天吉的对手,就苟使他三人打一人也不怕他。正在思想,只见花兴驮了曹天吉回来,放在椅上坐了道:少爷,二教师被施必显打坏了。曹天吉只是叫疼道:了不得啊了不得!
花子能道:二教师为何如此伤坏?曹天吉道:少爷,一言难荆我到李府与施必显对敌,那施必显也是利害,后来被我一棍扫倒在地。花子能道:打倒了么?
好啊,再一棍就结果了他的性命,为何尔反如此模样?曹天吉道:咳,不要说起,我正要将棍打下,谁知有个喧人不知用何毒物将我脚股一刺,我就疼得立脚不住也就倒了。
花子能道:那贱人必是施碧霞。不知是何毒物如此利害?
叫道:花云,点灯来我看。曹天吉道:少爷,尔来看一看。花子能将灯一照,看见只有一点血迹乌青,并无一空一缺,道:这何物伤的?遂叫家人们:尔快去请医生来看。曹天吉道:不用去请医生,我自己有药调理。花子能道:二教师也会做医生么?曹天吉道:我做教师的,那些跌打损伤接骨止痛的药多得很呢。遂取些药末抹在伤处,吃些药上床安睡不表。
且说李夫人问李荣春道:我对尔说的话如何?李荣春道:孩儿已经向施兄说过,施兄道:何乐不为,有甚不允?
李夫人道:既如此,今日乃黄道吉日,吩咐家人备办礼物。又道:
我儿啊,不是为娘的厌恶施公子,只是他与花家结此深仇,昨夜又打败了曹天吉,他焉肯干休?必然还要来与他作对,要报杀兄之仇不肯少歇。他又是一勇之夫不肯服人的,观其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伤了曹天吉,万恶的花子能焉肯甘心?尔虽是官家子弟,焉能敌他父叔威势?若伤了施必显,我们于心何安?施碧霞也要决然与兄报仇,冤屡结屡深,几时得休?不若留其妹辞其兄,送他百两白金,荐他到尔父的门生处也好谋干个前程。李荣春道:母亲说得是。遂辞了夫人来到书房,吩咐来贵备办礼物端正走入内厅。施碧霞梳妆好了走出厅上,请夫人上坐,拜了八拜叫做母亲,又请李荣春并淡氏大娘来拜为兄嫂,自此一发亲热。
内外备了两席酒,李夫人上坐,姑嫂东西对坐。李荣春同施必显在书房对饮,饮酒之间李荣春道:施兄,我想尔有此一身本事,何不图个出身?施必显道:李兄,那功名两字却也平常得紧,只观我爹爹,赤胆忠心为国家出力,却被那花锦章的好贼杀了,还要做甚官?我恨不得将他来干刀碎剐方才出我之气。李荣春想道:他尚不知花锦章即是花子能之父,若是知道定不干休,我且不要说破,待他得志再报此仇便了。
乃道:施兄,尔虽是如此说,大丈夫男子汉须要立身行道,光于前垂于后,父祖争气。施必显道:只是一双空手又无人提拔,那里去图功名?李荣春道:如兄肯去,这个不难,待我荐尔一个所在去。施必显道:不瞒尔说,若有人提拔我也不至到这个田地,如今尔要荐我到那里去?李荣春道:我父在日有个挚交好友姓窦名景藩,现在雁门关为总制,荐尔到他处图个出身。施必显道:既是李兄的好意,我怎么不去?快快写一封书,我就此拜辞而去。李荣春道:不必性急,待我选下吉日才去。施必显道:我是直性的人,不去则已,要去就行,不必罗唣。李荣春道:既然如此,待我就写书便了。一面叫家人再添酒肴,须当饯行,一面写了书封好了,取了白金二百两,叫家人收拾行李,道:施兄,包袱一个、白金二百两为路费,一路须要小心,到了雁门关望即修书与我,也使我放心。施必显道:这个自然。只是我母亲的棺木在玉珍现,妹子又在此,惟望李兄照顾。李荣春道:这个不必挂心。施必显道:我们同见夫人。
二人来到内堂将前情禀知,李夫人大悦道:如此甚好。施碧霞道:哥哥,尔乃莽撞之人,路上须要小心谨慎,不可任性妄行。施必显道:不必吩咐,我自晓得,只是尔在此须要孝顺夫人,恭敬兄嫂。我此去若得寸进,母亲棺木也得还乡,父亲之仇也得报复,就是夫人之恩亦可报的。自古道恩怨分明。
施碧霞道:哥哥,那花锦章就是那。说未完,李荣春忙丢眼色,施碧霞就住了口。施必显道:为何不说?那花锦章就是什么?施碧霞道:就是我也刻刻在心,必要报此深仇。施必显道:这个冤仇自然是要报的。说完就拜别了夫人,又与施碧霞分别。施碧霞两泪交流,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尽千言万语。李荣春挽了施必显的手来到大厅道:不是我催促尔起身,此时天色尚早,就此上路。
待小弟来送一程。
施必显道:不必送我。背上行李取了双锤,说声暂别,拱拱手大踏步出门而行。来到玉珍观拜别母亲,吩咐道人几句话,撒开脚步而去。
且说李荣春见施必显一直而去亦不回头,说道:果然是个直汉。遂回身来到内厅,说道:贤妹,尔方才说花锦章就是,我丢了一个眼色尔就住口,这是什么缘故?施碧霞道:哥哥有所不知,小妹自从初三那日初到花家,那万恶的花子能就夸口道花锦章是他父亲、当朝一品的太师,我家爹爹死在他父之手,谅花子能未知其情,我也未曾说破。夫人接口说道:尔必显哥哥可曾知道么?施碧霞道:我哥哥是不知道的。淡氏大娘也说道:难道自己哥哥不对他说个明白么?施碧霞道:嫂嫂啊,尔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必显哥哥乃粗心大胆莽撞之人,若对他说明此事,恐他要动干戈。
如今不必说破,等他有出头之时方报此仇。淡氏大娘听了微微而笑,道:
果然姑娘有见识,能思前顾后的。施碧霞道:哥哥,方才愚妹一时失口几乎说了出来,幸得哥哥对我丢个眼色方才住口。李荣春道:愚兄却不晓得尔先知此事,是恐怕尔晓得了说了出来,所以丢个眼色。方才若不是我丢个眼色,尔岂不说了出来么。如今此事是说不得的,须待风云际会时,仇恨如山一齐伸。夫人道:
不错,我儿说得是。李荣春说完走回书房去了,不提。
且说曹天吉只望与兄报仇,谁知被施碧霞用万灵针刺了一下,负痛而归,花子能请医来治,医生虽有妙药,焉能治此万灵针之患?曹天吉自己虽有药亦不能医治,一连睡了七八日,到是自己用的好药,痛也止了,疤也结了,只嫌身体尚未勇壮,咬牙切齿恨着施必显兄妹,要报杀兄之仇。未知可能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