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导读
贞观时君臣认识到谗言祸国,同时告诫人们要“斥弃群小,不听谗言”,因为谗言是祸乱的根源,进谗言的人是国家的蟊贼。在历史上,凡是“世乱则谗胜”,一旦谗言得逞,则忠良就会蒙冤,国政就会败坏,百姓就会遭殃。“恺悌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国君任用贤人、勇于纳谏,则自然谗佞无门、政治清明。本篇所记太宗信任忠臣、惩处邪佞小人的做法,确实令人称道。
贞观初,太宗谓侍臣曰:『朕观前代谗佞之徒1,皆国之蟊贼也2。或巧言令色,朋党比周;若暗主庸君,莫不以之迷惑,忠臣孝子所以泣血衔冤。故丛兰欲茂,秋风败之;王者欲明,谗人蔽之。此事著于史籍,不能具道。至如齐、隋间谗谮事,耳目所接者,略与公等言之。斛律明月3,齐朝良将,威震敌国。周家每岁斲汾河冰4,虑齐兵之西渡。及明月被祖孝征谗构伏诛5,周人始有吞齐之意。高颎有经国大才6,为隋文帝赞成霸业,知国政者二十余载,天下赖以安宁。文帝惟妇言是听7,特令摈斥,及为炀帝所杀,刑政由是衰坏。又隋太子勇抚军监国8,凡二十年间,固亦早有定分。杨素欺主罔上9,贼害良善,使父子之道一朝灭于天性,逆乱之源,自此开矣。隋文既混淆嫡庶,竟祸及其身,社稷寻亦覆败。古人云「代乱则谗胜」,诚非妄言。朕每防微杜渐,用绝谗构之端,犹恐心力所不至,或不能觉悟。』
1 谗佞:指那些进谗言的邪佞小人。
2 蟊(máo)贼:本指吃禾苗的两种害虫,这里用来比喻危害人民或国家的人。
3 斛律明月:即斛律光(五一五至五七二),字明月,北齐朔州敕勒部(今山西朔城区)人,出身于将门之家,是北朝时期著名的将领。历任太子太保、尚书令、司空、司徒、太尉、太傅。屡次带兵战胜北周兵,战功卓著,拜为左丞相,别封清河郡公。他的部队战斗力很强,在北齐和北周的频繁战争中,从没有打过败仗,北周将士都很怕他。武平三年(五七二),斛律光被奸佞祖珽诬陷为谋反朝廷,诱到宫中杀害。朝野上下都十分悲痛。
4 周家:指北周。汾河:黄河的第二大支流,也是山西境内最大的河流。
5 祖孝征:即祖珽。北齐大臣。曾散布谣言,谗杀斛律明月等贤臣。
6 高颎(jiong):字昭玄,一名敏。隋代名相。自称渤海蓨县(今河北景县)人。隋文帝拟废太子杨勇,立次子杨广为太子时,高颎反对,渐被文帝和皇后疏忌;开皇十九年(五九九)被人诬告免官。仁寿四年(六〇四),隋炀帝即位,高颎复起用为太常卿。大业三年(六〇七),因对隋炀帝的奢侈和当时政事有所非议,为人告发,与贺若弼一同被杀。
7 文帝:指隋文帝。妇:指隋文帝之妻孤独皇后。
8 隋太子勇:即太子杨勇,杨坚与皇后独孤氏的长子。杨勇不善于伪装,比较随意,而次子杨广却是很有心计的人,他与杨素多方设计,陷害杨勇,最后杨勇被贬为庶人,远离京城。
9 杨素:字处道(?至六〇六),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人。初事北周武帝。后事隋文帝杨坚,为上柱国,拜御史大夫,后任荆州总管、纳言、尚书左仆射。依附晋王杨广参与宫廷阴谋,废太子杨勇,杀文帝。杨广立,他拜为司徒。杨素十分骄横,任意侮辱属臣,凡逆己者,必加陷害。贪图财货,广营产业。
译文
贞观初年,太宗对身边的大臣们说:“我看前代那些进谗言的邪佞小人,都是损害国家的蟊贼。他们花言巧语,结党营私。如果国君愚昧昏庸,没有不被迷惑的,这就是忠臣孝子泣血含冤的原因。所以兰花正要长得茂盛,秋风却来摧残它;国君想要明察事理,谗佞小人就来蒙蔽他。这样的事情都记载在史籍上,不能一一说来。至于北齐和隋朝时期诽谤诬陷忠良的事,我把耳闻目睹的,简要地向你们说一说。斛律明月是北齐的良将,威名震撼敌国。北周每年冬天都要砸破汾河的封冰,就是担心北齐的军队西渡汾河来进攻。等到斛律明月被祖孝征的谗言所杀害以后,北周才产生了吞并北齐的念头。高颎很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他协助隋文帝完成霸业,执掌国家政务二十多年,天下靠他得以安宁。可是隋文帝只听信妇人的话,特意排斥他,到高颎被隋炀帝杀害之后,隋朝的法制政令从此也就衰败了。另外,隋太子杨勇领军监国前后有二十年,本来早就确定了储君的名分。杨素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使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一下子泯灭,叛逆祸乱的根源从此就开始了。隋文帝混淆了嫡子和庶子的名分,结果招来杀身之祸,不久国家也就覆亡了。古人说‘世道混乱谗言就会猖獗’,确实不是妄言乱语。我常常防微杜渐,禁绝谗言和诬陷之事的发生,但仍然担心有心力照顾不到的地方,或者有没能察觉的问题。”
赏析与点评
“谗佞之徒,皆国之蟊贼也。或巧言令色,朋党比周。”——太宗把佞臣、小人看成危害国家的蠹虫。这些人以花言巧语来迷惑君主,骗取信任,又结党营私,甚至吞食国家的财富。所以,君主务必明察,杜绝谗邪佞小。
贞观十六年,太宗谓谏议大夫褚遂良曰:『卿知起居比来记我行事善恶?』遂良曰:『史官之设,君举必书。善既必书,过亦无隐1。』太宗曰:『朕今勤行三事,亦望史官不书吾恶。一则鉴前代成败事、以为元龟;二则进用善人,共成政道;三则斥弃群小,不听谗言。吾能守之,终不转也。』
1 隐:隐讳。指史官写史时不隐讳国君的过失,据事直书。
译文
贞观十六年,太宗对谏议大夫褚遂良说:“你主持起居注事务,近来记录我做的事是好是坏?”褚遂良说:“设置史官,国君做事必定记录。做好事必须记录,有过失也不隐讳。”太宗说:“我现在努力进行三件事,也是希望史官不至于记录我的过失。一是审察前代成功失败的事实,作为借鉴;二是进用贤能,共同制定治理国家;三是排斥、疏远小人,不听信谗言。我可以坚持下去,始终不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