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虽然焚书坑儒,其实儒学并没有绝灭,就是在秦朝也设有博士官,补用文学之士,不过对于民间,却很严厉地禁止,这是秦始皇防备人民造反的一种愚民政策。当时一般儒士,也知道是一时的政策,将来必有复兴的一日。等到始皇死后,天下纷乱,随即变成刘项的战争。这时虽然废除了人民读书的禁令,但是当着兵连祸结,哪个能注意儒学呢?直到汉高祖成了帝业,儒学才有复兴的机会了。
叔孙通本是秦朝的儒士,他很能通权达变,迎合着时代的潮流,等到汉高祖成了帝业,便担当儒学复兴的责任,制定汉朝一代的礼仪,成了汉朝的大儒。他在秦朝时,初以文学被召为博士;这时的博士,并没有建议的权利,不过备朝中的访问罢了。
秦始皇死了,二世即位,陈胜起兵山东,二世听得,便召了一班博士问道:“陈胜在山东作乱,你们的意思,应当怎样办呢?”一班博士都回说道:“做臣子的人,不得乱动,乱动就是反叛了,罪当死无赦(shè),请急发兵去讨伐。”二世听了,现出发怒的颜色。叔孙通前进说道:“他们所说的都错了,方今天下一家,毁灭了郡县的城池,销毁了人家的兵器,表示不再用武了;况且在上有聪明的君主,在下有严密的法令,人民个个守法,哪有反叛的事呢?这陈胜不过是鼠窃狗盗之辈,郡县的官吏自会把他捕获论罪,何必要兴师动众,小题大做呢?”二世听了,方才转怒为喜。二世还问了许多朝臣,朝臣中仍有说是反叛的,有说是寇盗的。后来二世把说是反叛的下在狱中,说是寇盗的尽行革职。只于叔孙通赏给帛二十匹,衣服一套。
叔孙通自宫廷中出来,回到家里,叔孙通的弟子们问道:“先生怎么要阿谀(ē yú)取赏呢?”叔孙通回说:“你们何曾知道,我几乎不得脱离虎口,要图免祸啊。”于是叔孙通知道秦朝将要亡了,就弃职逃亡,投到项梁处,项梁死后,又随着项羽。后来才投降汉王。
叔孙通到了汉王处,仍是穿着儒士的衣服,宽袍大袖;汉王正当征战的时候,见了这种儒服,心里异常厌恶。叔孙通知道了汉王的意思,便改着戎装短服,汉王大喜。
当叔孙通投降汉王的时候,他的弟子百余人,随着同来,但是他对汉王从没荐举一个,却荐举一些豪强武士,他的弟子们私骂道:“我们跟了先生数年,幸得从归汉王,今先生不能荐举我们,反荐举一些豪强。”叔孙通听得了,对弟子们说道:“你们太不识时务了,今汉王正当征战争天下的时候,你们能从事战斗么?我所荐举的,尽是一些战斗之士。你们且慢慢地等待,我自不忘你们的。”
后来汉高祖成就了帝业,一些功臣,尽是起自田间,村野匹夫,哪里知道什么朝廷的礼节,当在朝中,饮酒争功,酒醉的时候,就要歌唱喧闹,甚至拔出剑来砍殿柱子,闹得乌烟瘴(zhàng)气,全没有朝廷的体统,高祖也没法禁止,但是心里却很厌恶。
叔孙通对汉高祖说道:“征战的时候,是用不着儒家的;如今帝业已成,要守住帝业,就非用儒者不可了。臣请召集诸儒生,共同把朝中的礼仪,从新制定。”高祖问道:“那是很难的事吗?”叔孙通回说:“历朝的礼乐,都是按着当时的情形,有所增减的。臣请采用古礼和秦朝的仪节,制为朝仪,务使便于当今的情状。”高祖说:“你且去试办,但是不要弄得太繁琐,须选了我所能行的。”
于是叔孙通召集了鲁国的儒生三十人和他的弟子百余人,共制定朝仪,又在野外假设朝廷的方位,实行演习。过了月余,演得纯熟了,就请了高祖来观礼,高祖看了,说道:“这个我能行得。”便命了一些朝臣,都来练习。
这时高祖建筑长乐宫,恰好成功,诸侯群臣都来朝贺,便把叔孙通制定的朝仪实行起来。
在那绝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由谒(yè)者(司礼的官)引着诸侯群臣,按照官爵(jué)的尊卑,挨次入了殿门;廷中陈列车骑步兵,张设许多旗帜,警卫森严,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诸侯群臣到了廷中,便由谒者传声道:“趋!”于是入朝的都快步向前疾行,走到殿下,方才停止。殿下的两旁,有东西两阶,每阶都有持戟(ji)的武士数百人,相对立着。诸侯群臣到了殿下,便按着文武官职分立两旁:功臣诸侯将军以及军官,都站在西方,面向东立着;文官自丞相以下,都站在东方,面向西立着。这些朝臣这样地静立了许久,于是皇帝乘着龙凤的辇(niǎn)车从宫中出来,有左右侍臣数百人捧着各种应用的物色,口里一面呼喝,拥簇着皇帝的龙辇升到殿上。然后由司礼官引了诸侯群臣挨次地上殿奉贺,贺礼毕,皇帝命赐给群臣饮宴,便设宴于殿上,朝臣依次侍坐于两旁,个个恭谨严肃,不敢抬起头来。筵宴开了,又由朝臣中依着官职的尊卑,挨次向皇帝奉觞(shāng)上寿,等到奉觞过了九次,便由司礼官唱道:“罢酒!”于是一齐撤宴,诸侯群臣依次退出。还设了御史官司纠察的职务,有不合礼仪的,便令退出。所以这次朝贺,自入朝以至撤宴,那些诸侯群臣没一个敢喧哗失礼的。汉高祖大为喜欢,并且叹道:“我今天才晓得做皇帝的尊贵了。”
叔孙通自定了朝仪以后,大为汉高祖所器重,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叔孙通因对高祖说道:“臣的弟子们和诸儒生,随臣很久,这次共定朝仪,请加以官职。”于是高祖尽用为郎。叔孙通还将所赐金五百斤,尽赐给弟子们。弟子都欢喜说道:“先生真是圣人,知道当世的要务哩。”后来叔孙通又将宗庙仪法及一切仪法,都加以论著,成为汉朝一代的儒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