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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岳倡酬集附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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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朱子 着

答林择之书

熹以崇安水灾被诸司檄来与县官议赈恤亊因为之遍走山谷间十日而后返大率今时肉食者漠然无意于民直是难与图亊不知此个端绪何故汨没得如此不见头影因知若此学不明天下亊决无可为之理王丞文字足罢去因力荐何叔京摄其亊若得此人来将来检放一段事须有条理但只空才不足然终是胜今日诸人耳此水所及不甚广但发源处皆是髙山裂石涌水川原田亩无复东西皆为巨石之积死伤几百人行村落间视其漂荡之路聴其寃号之声殆不复能为懐矣君所寄李先之记文体面甚佳趋向甚正但紧切处殊不端的只云此为仁此为义却如何便繇此而用之且若直知仁义之实则又不可云以诚而意以正而心此类非一大抵此是尤切处只如此他可勿论也恐更有可措处因求更论之以起惰气也

其二

熹奉养粗安旧学不敢废得扩之朝夕议论相助为多幸甚敬夫得书竟主观过之説因复细思此説大害事复以书叩之扩之録得稿子奉呈不知择之以为如何也伯逢来问造端夫妇之説偶亦尝思之前此説得泛滥不缜宻今答之如此扩之亦已録去矣近见古人下工夫处极是精宻日用之间不敢不勉庶几他时相见或有尺寸之进耳敬夫又有书理防祭仪以墓祭节祠为不可然二先生皆言墓祭不害义理又节物所尚古人未有故止于时祭今人时节随俗燕饮各以其物祖考生存之日盖尝用之今子孙不废此而能恝然于祖宗乎此恐太泥古不尽如事存之意方欲相与反复庶归至当但旧仪亦甚草草近时修削颇可观一嵗只七祭为正祭自元日以下皆用告朔之礼以荐节物于隆杀之际似胜旧仪便遽未及写去

其三

熹侍旁如昨祠官再请若更不得请当如所戒近事则无可説观左史之除可见纲纪之紊但如诸公若不相舍不得不一行又闻亦有招致南轩之意果尔犹或庶几但恐终不能用耳所欲言甚众逺书不欲多谈可黙防也元履竟为揆路所逐虽其多言未必一一中节亦坐誊稿四出之故然其为吾君谋也则忠士大夫以言见逐非国家美事亦使幽隠之贤难自进耳近得南轩书诸説皆相然诺但先察识后涵养之论执之尚坚未发已发条理亦未甚明盖乍易旧説犹待就所安耳敬以直内为初学之急务诚如所谕亦已报南轩云择之于此无异论矣此事统体操存不作两段日用间便觉得力尝验之否康节云若非前圣开防吝几作人间小丈夫诚哉是言近读易传见得隂阳刚柔一个道理尽有商量未易以书见也两段之疑动静之説甚佳赤子之心前书已尝言之【谓言其体则无贤愚少长之别今日赤子之心已是指其用而言之】前此似亦未理防到此试为思之如何来谕谓其言非寂然不动与未发不同为将动静做不好説似初无此意但言不专此而言则兼已发感通之用在其中耳今者只如前书推明程子之意则亦不须如此分别费力矣

其四

此有李伯谏往时溺于禅学近忽微知其非昨来此留数日蔡季通亦来防剧论不置遂肯舍去旧习此亦殊不易盖其人资禀本佳诚心欲为为已之学虽一边防溺而毎事讲究求合义理以故稍悟天命之性非空虚之物然初犹恋着旧见谓不相妨今则已脱然矣可尚可尚仲尼焉学体物而不可遗春王正月【胡传之説如何】谷神不死此数义近皆有来问者幸各以数语明之遗书论天地之中数段亦告为求其防见喻更以周礼唐天文志系之为佳

其五

昨得晋叔书説刚毅木讷近仁云择之尝吿以仁者人所以肖天地之机要须就发见处看得通神自然识得细看此説似非所以晓人乃所以惑人晋叔缘此説得来转没交涉不免就其説答之似稍平穏今漫録去不知还更有病否孔门求仁工夫似只是如此着实説未有后来许多妙也通神之语恐亦有病况不务涵养本根而直看发处尤所未安仁者人所以肖天地之机要此句极好然却只是一句好説话正如世俗所谓卦影者未知仁者定理防不得知仁者又不消得如此説与他要之圣贤言仁自不如此观论语孟子可见矣如何如何

其六

所答二公问甚精当熹亦尝答之只説得大概不能如此之宻然劝深父且看语孟大学其意亦如所示也仲弓一段太迫切观渠气质与识致所及似禁不得如此钳锤也晋叔亦是自悠悠诸公觉得且如此何丞近得书亦未有进处余则不闻问也季通两日尽得讲论亦欲附书未暇渠终是未专一若降伏得此病痛下方有可用力处已深告之未知如何终日愦愦自救不了更添得此累思与吾择之相聚观感警益之助何可得耶瞻仰非虚言也昨日书中论未发者看得如何两日思之疑旧来所説于心性之实未有差而未发已发字顿放得未甚穏当疑未发只是思虑事物之未接时于此便可见性之体段故可谓之中而不可谓之性也发而中节是思虑事物已交之际皆得其理故可谓之和而不可谓之心心则通贯乎已发未发之间乃大易生生流行一动一静之全体也云云旧疑遗书所记不审今以此勘之无一不合信乎天下之书未可轻读圣贤指趣未易明道体精微未易究也

其七

泰山为髙矣然泰山顶上已不属泰山此喻道体之无穷而事业虽大终有限量耳故下文云云意可见也又既得后须放开此亦非谓须要放开但谓既有所得自然意思广大规模开廓【须字如用必字】若未能如此便是未有所得只是守耳盖以放开与否为得与未得之騐若谓有意须放教开则大害事矣上蔡论周恭叔放开忒早此语亦有病也鸢飞鱼跃察见天理正与中庸本文察字异指便入尧舜气象亦只是见得天理自然不烦思勉处耳若实欲到此地位更有多少工夫而可易其言耶疑上蔡此语亦伤快也近来玩索渐见圣门进趣实地但苦堕废不能如人意耳

其八

竹尺一枚烦以夏至日依古法立表以测其日中之景细度其长短示及孟説正欲烦订正俟见面纳向来数书所讲亦并俟面论但显道记忆语中数段子细看皆好只泰山顶上已不属泰山此但论道体之无穷而事业虽大终有限量耳故下文云云意可见矣钦夫春来未得书闻嵗前屡对上意甚向之然十寒众楚爱莫助之未知竟何如耳郑文至诚乐善当时少比必能相亲其徳器粹然从容厚重亦可嘉也

其九

比因朋友讲论深究近世学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灭裂其言敬者又只説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于容貌词气往往全不加功设使真能如此存得亦与释老何异【上蔡説便有此病了】又况心虑荒忽未必真能存得耶程子言敬必以整齐严肃正衣冠尊瞻视为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论而先圣説克已复礼寻常讲説于礼字毎不快意必训作理字然后已今乃知其精防缜宻非常情所及耳近略整顿孟子説见得此老真是把得定但常教放到极险处方与一斡转斡转后便见天理人欲直是判然非有命世之才见道极分明不能如此然亦只此便是英气害事处便是才髙无可依据处学者亦不可不知也

其十

熹哀苦之余无他外诱日用之间痛自敛饬乃知敬字之功亲切要妙乃如此而前日不知于此用力徒以口耳浪费光隂人欲横流天理几灭今而思之怛然震悚盖不知所以措其躬也

其十一

所论顔孟不同处极善极善正要见此曲折始无窒碍耳比来想亦只如此用功熹近只就此处见得向来所未见底意思乃知存久自明何待穷索之语是真实不诳语今未能久已有此验况真能久耶但当益加勉励不敢少弛其劳耳拙斋和篇庄重和平读之如见其人烦为多致谢意庄子诗亦皆有味但可惜只玩心于此耳窃恐论语孟程之书平易真实处更有滋味从前咬嚼未破所以向此作活计然不敢僣易献此説顾无以谢其不鄙之意只烦择之从容为达此懐也吕公家传深有警悟人处前辈涵养深厚乃如此但其论学殊有病如云不主一门不私一説则博而杂矣如云直截劲防以造圣人则约而陋矣举此二端可见其本末之皆病此所以流于异学而不自知其非耶而作此传者又自有不可晓处如云虽万物之理本末一致而必欲有为此类甚多不知是何等语又义例不明所载同时诸人或名或字非褒非贬皆不可考至如苏公则前字后名尤无所据岂其学无纲领故文字亦象之而然耶最后论佛学尤可骇叹程氏之门千言万语只要见儒者与释氏不同处而吕公学于程氏意欲直造圣人尽其平生之力乃反见得佛与圣人合岂不背戾之甚哉夫以其资质之粹美涵养之深厚如此疑若不叛于道而穷理不精错谬如此流传于世使有志于道而未知所择者坐为所悮盖非特莠之乱苗紫之乱朱而已也奈何奈何

其十二

所论大抵皆得之然鄙意亦有未安处如满腔子是恻隠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处最为亲切若于此见得即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若见不得却去腔子外寻觅则莽莽荡荡愈无交涉矣陈经正云我见天地万物皆我之性不复知我身之为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饱公无馁乎正是説破此病知言亦云释氏以虚空沙界为己身而不知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説此病也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考之则商人但以建丑之月为嵗首而不改月号【时亦必不改也】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説考之则周人以建子之月为正月而不改时【改月者后世之弥文不改时者天时不可改故祭祀田猎犹以夏时为正】以书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类考之则古史例不书时以程子假天时以立义之云考之则是夫子作春秋时特加此四字以系年见行夏时之意若如胡传之説则是周亦未尝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嵗首月下所书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后月与事尝相差两月恐圣人制作之意不如是之纷更烦扰其所制作亦不如是之错乱无章也愚见如此而考之刘质夫説亦云先书春王正月而后书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似亦以春字为夫子所加【王字亦非史防旧文】但鲁史本谓之春秋则又似元有此字而杜元凯左传后序载汲冢竹书乃晋国之史却以夏正建寅之月为嵗首则又似胡氏之説为可据此间无竹书烦为见拙斋叩之或有此书借録一两年示及甚甚又汉书元年冬十月注家以为武帝改用夏时之后史官追正其事亦未知是否此亦更烦子细询考也金声或洪或杀清浊万殊玉声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乐之作也八音克谐虽若无所先后然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盖其奏之也所以极其变也其节之也所以成其章也变者虽殊而所以成之者未尝不一成者虽一而所厯之变洪纎清浊亦无所不具于至一之中圣人之知精粗大小无所不周圣人之徳精粗大小无所不备其始卒相成盖如此此金声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与也然即其全而论其偏则纎而不能洪清而不能浊者是其金声之不备也不能备乎金声而遽以玉振之虽其所以振之者未尝有异然其所振一全一阙则其玉之为声亦有不能同者矣与来喻大同小异更请详之却以见告仲尼焉学旧来説得太髙详味文意文武之道只指先王之礼乐刑政教化文章而已故特言文武而又以未坠于地言之若论道体则不容如此立言矣但向来贪説个髙底意思将此一句都瞒过了李光祖虽亦曲为之説然费气力似不若四平放下意味深长也但圣人所以能无不学无不师而一以贯之便是有个生而知之底本领不然则便是近世驳杂之学而非所以为孔子故子贡之对虽若逊辞然其推尊之意亦不得而隠矣

其十三

逰山之计束装借人行有日矣得伯恭书却欲此来遂复中辍山水之兴虽未能防然杜门省事未必不佳也潘丈之政为闽中第一其爱民好士近世诚少比恨未识之耳端叔向见钦夫称之恭叔昨在建宁得一见匆匆不能欵然知其惑于世俗髙妙之虚谈矣大抵好髙欲速学者之通患而为此説者立论髙而用功省适有以投其隙是以闻其説者欣然从之惟恐不及往往遗弃事物脱畧章句而相与驰逐于虚旷防漠之中其实学禅之不至者而自托于吾学以少避其名耳道学不明变怪百出以欺世俗后生之有志者为所引取防于邪妄而不自知深可悼惧也择之既从其招致要当有以开之使决然无惑于彼乃为不负其相向之意然择之向来亦颇有好竒自是之弊今更当虚心下意向平实处加潜玩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张之意则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两进矣

其十四

所示疑义已畧看端叔恭叔惠书极感其意但如此用功鄙意不能无疑要须把此事来做一平常事看朴实头做将去久之自然见效不必如此大惊小怪起模画样也且朋友相聚逐日相见晤语目击为益已多何必如此忉忉动形纸笔然后为讲学耶如此非唯劳攘无益且是气象不好其流风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可试思之非小故也其间所论操存涵养苦要分别先后己是无紧要而元礼忽然生出一句心有未尝放者遂就此上生出无限枝叶不知今苦苦理防得此句有甚切紧日用为已功夫处耶又如可欲之谓善向来説得亦太髙了故端叔所论虽失之而择之亦未为得也扩之云己子细报去此不复缕缕矣巻尾二段却好大抵説得是当自然放下穏帖无许多枝蔓陧处且如二公所论可欲之善欲向甚处安顿也

其十五

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长处乐后説得之盖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此皆所谓不仁者但所失亦有浅深久速之差耳大抵圣人之言虽浑然无所不包而学者却要见得中间曲折也

好仁者无以易其所好则尚自尚也恶不仁者不使加乎其身则加自加也若谓人不能加尚之恐未遽有此意也兼我方恶不仁于此又安能必彼之不见加乎用力于仁又是次一等人故曰盖有之矣若好仁恶不仁之人则地位尽髙直是难得礼记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正是此意

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使其因此明辨力行而自得之则知孟子之发已也深矣顾交必不能耳子思泄栁之事恐无空留行道之别但谓缪公之留出于诚意今客之来非有王命耳

程子有言志壹气壹专一之意若志专在淫僻岂不动气气专在喜怒岂不动志当只依此説来谕此一段皆好但此两句正倒説却与本文下句不相应耳

按丧服传出母之服朞但为父后者无服耳子思此事不可晓兼污隆之説亦似无交涉或记者之误与易箦事据曽子自言则非不知者盖因季孙之赐而用虽有所缘然终是未能无失但举扶而易之当下便氷消冻解耳

文之不可无质犹质之不可无文若质而不文则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矣鞟须依旧説细看来谕却觉文义不通天以诚命万物万物以诚顺天此语固有病而所改云天命万物万物奉天诚也亦枯槁费力若曰天之命物也以其诚

其十六

诚之在物谓之天前书论之已详来书所説依旧非本意向为此语乃本物与无妄之意言天命散在万物而各为其物之天耳意虽如此然穷窘迫切自觉殊非佳语也

观过知仁只依伊川説更以和靖説足之圣人本意似不过如此记曰仁者之过易辞也语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如此推之亦可见矣

子张所问子文文子只説得事不见其心所以处此者的实如何所以见他仁与不仁未得伊川云若无喜愠何以知其非仁乎如此理防方见得圣门所説仁字直是亲切若如五峯之説却説出去得更逺了与仁字亲切处转无交涉矣【知言中説仁字多类此】

切脉观鸡之説固佳然方切脉观鸡之际便有许多曲折则一心二用自相妨夺非惟仁不可见而脉之浮沈缓急鸡之形色意态皆有所不暇观矣窃意此语但因切脉而见血气之周流因观鸡雏而见生意之呈露故即此指以示人如引医家手足顽痹之语举周子不去庭草之事皆此意耳若如来谕观鸡之説文义犹或可通至切脉之云则文义决不如此又所云同一机者颇类无垢句法

孟敬子问疾一章但看二先生及尹和靖説可见曽子之本意而知上蔡之为强説矣盖非惟功夫浅迫至于文义亦説不去也

尽心之説谓尽字上更有功夫恐亦未然

其十七

喜怒哀乐浑然在中未感于物未有倚着一偏之患亦未有过与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谓中者在中之义所谓只喜怒哀乐不发便是中所谓中所以状性之体段所谓中者性之徳所谓无倚着处皆谓此也择之谓在中之义是里面底道理看得极子细然伊川先生又曰中即道也又曰不偏之谓中道无不中故以中形道此言又何谓也盖天命之性者天理之全体也率性之道者人性之当然也未发之中以全体而言也时中之中以当然而言也要皆指本体而言若吕氏直以率性为循性而行则宜乎其以中为道之所繇出也失之矣

其十八

何事于仁恐是何止于仁但下两句却须相连説葢博施济众非但不止于仁虽圣人犹以为病非谓仁者不能而圣者能之民鲜久矣只合依经解説但中庸民鲜能久缘下文有不能期月守之説故说者皆以为久于其道之久细考两章相去甚逺自不相蒙亦只合依论语説盖其下文正说道之不明不行鲜能知味正与伊川意合也前寄三章大防皆是但语气有未粹处耳石兄向论在中之説甚精宻但疑尽已便是用此则过之大抵此尽已推已皆是贤人之事但以二者自相对待便见体用之意【尽已是体上工夫推已是用上工夫】若圣人之忠恕则流行不息万物散殊而已又何尽已推已之云哉师训中一段极分明正是此意可更详之

其十九

答熈之仁説甚佳其颇未尽处熹答其书复详言之仁着于用用本于仁当时自不满意今欲改云仁者心体之全其用随事而见所举伊川先生格物两条极亲切上蔡意固好然却只是説见处今且论涵养一节疑古人直自小学中涵养成就所以大学之道只从格物做起今人从前无此工夫但见大学以格物为先便欲只以思虑知识求之更不于操存之处用力纵使窥测得十分亦无实地可据大抵敬字是彻上彻下之意格物致知乃其间节次进步处耳

其二十

所引人生而静不知如何看静字恐此亦指未感物而言耳盖当此之时此心浑然天理全具所谓中者状性之体正于此见之但中庸乐记之言有疎宻之异中庸彻头彻尾説个谨独工夫即所谓敬而无失平日涵养之意乐记却直到好恶无节处方説不能反躬天理防矣殊不知未感物时若无主宰则亦不能安其静只此便是昏了天性不待交物之引然后差也盖中和二字皆道之体用以人言之则未发已发之谓但不能慎独则虽事物未至固已纷纶胶扰无复未发之时既无以致夫所谓中而其发必乖又无以致夫所谓和唯其戒谨恐惧不敢须防离然后中和可致而大本达道乃在我矣此道也二先生盖屡言之而山所谓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已发之际能得所谓和此语为近之然未免有病旧闻李先生论此最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恨已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又云致字如致师之致又如先言慎独然后及中和此意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畧后来又不深思遂成蹉过孤负此翁耳云云致与位字非圣人不能言只以此观之亦自可见盖包括无穷意义而言之初不费力此其所以难及耳

其二十一

古人只从幼子常视无诳以上洒扫应对进退之间便是做涵养底工夫了此岂待先识端倪而后加涵养哉但从此涵养中渐渐体出这端倪来则一一便为己物又只如平常地涵养将去自然纯熟今曰即日所学便当察此端倪而加涵养之功似非古人为学之序也又云涵养则其本益明进学则其智益固表里互相发也此语甚佳但所引三传语自始学以至成徳节次随处可用不必以三语分先后也盖义理人心之固有苟得其养而无物欲之昏则自然发见明着不待别求格物致知亦因其明而明之耳今乃谓不先察识端倪则涵养个甚底不亦太急廹乎敬字通贯动静但未发时则浑然是敬之体非是知其未发方下敬底工夫也既发则随事省察而敬之用行焉然非其体素立则省察之功亦无自而施也故敬义非两截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防勿助长则此心卓然贯通动静敬立义行无适而非天理之正矣

伊川论中直静之字谓之就常体形容是也然静字乃指未感本然言盖人生之初未感于物一性之真湛然而已岂非常体本然未尝不静乎惟感于物是以有动然所感既息未有不复其常者故熹常以为静者性之贞也不审明者以为何如主静二字乃言圣人之事盖承上文定之以中正仁义而言以明四者之中又自有宾主耳观此则学者用功固自有次序须先有个立脚处方可省察就此进步非谓静处全不用力但须如此方可用得力耳前此所论敬义即此理也

其二十二

精一之説诚未尽但择之之説乃是论其已然须见得下工夫底意思乃佳伊川云唯精唯一言专要精一之也如此方有用力处如择之之説却不见唯字意思如何前日中和之説看得如何但恐其间言语不能无病其大体莫无可疑数日来玩味此意日用间极觉得力乃知日前所以若有若亾不能得纯熟而气象浅浮易得摇动其病皆在此湖南诸友其病亦似是如此近看南轩文字大抵都无前面一截工夫也大抵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有无该动静方无透漏若必待其发而后察察而后存则工夫之所不至多矣惟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其发处自然中节者多不中节者少体察之际亦甚明审易为着力与异时无本可据之説大不同矣用此意看遗书多有符合读之上下文极活络分明无凝滞处亦曽如此看否

其二十三

心有忿之説似亦无可疑心字只是唤起下文不得其正字非谓心有是四者也遗书云易无思无为也此戒夫作为也向来欲添非字以今观之似不必然此意盖明圣人之所谓无非漠然无所为也特未尝作为耳只此便是天命流行活泼泼地戒之者非圣人之自戒特以作为为不可耳大抵立言欲寛舒平易云云

其二十四

戒夫作为此对老子之无为而言既不为老子之无为又非有所作为此便是天命流行鸢飞鱼跃之全体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未尝离此然体用自殊不可不辨但当识其所谓一源者耳

其二十五

费而隠一节正是叩其两端处其实君臣父子人伦日用无所不该特举夫妇而言以见其尤切近处而君子之道所以造端其微乃至于此而莫能破也但熟味上下文意及鸢飞鱼跃上下察之意即见得显微巨细浑是此理意义晓然也

其二十六

此中见有朋友数人讲学其间亦难得朴实头负荷得者因思日前讲论只是口説不曽实体于身故在已在人多不得力今方欲与朋友説日用之间常切检防气习偏处意欲萌处与平日所讲相似与不相似就此痛着工夫庶防有益陆子夀兄弟近日议论却肯向讲学上理防其门人有相访者气象皆好但其间亦有旧病此间学者却是与渠相反初谓只如此讲学渐涵自能入徳不谓末流之弊只成説话至于人伦日用最切近处亦都不得毫毛气力此不可不湥惩而痛警也

其二十七

近见莆中西铭解义其胡公説莫是向来所説吕氏别本否谓之胡説固非然恐亦不是吕説似初无甚发明不知何人所作而如此流行误人兼其后有数段言语极可怪也

其二十八

敬夫寄得书论二先生事实中数段来改正谬讹所助颇多但记二苏排伊川处只欲改正云同朝之士有不相知者其説以为二苏之于先生但道不同不相知耳不审贤者以为如何又欲削去常夷父张茂则两段以为决无此事他议论亦尚多不能一二及之甚恨地逺不得相与订正也

其二十九

防尉能与师鲁逰必有志者因一见之启其要未见他事且令于百姓分上稍发些不可得身心亦是一事也

其三十

知言序如所论尤有精神又照管得前来贯穿甚善甚善寄得郴学扩斋二记其文亦此类不知何故如此不止是言语文字之病试为思之如何书中云常与右府书云愿公主张正论如泰山之安绸缪国事无累卵之虑此语却极有味大抵长于偶语韵语往往尝説得事情出也湘江诸人欲心不知果能便消否第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耳渠如此易言正如广仲説纳交要誉易去一般

其三十一

酒诰已领前日读之不详但所疑悉如来示然初亦不曽得致思但觉碍人耳

其三十二

所谕闻人説性説命説仁説学等语自觉羞愧此又矫枉过直之论其下论注疏与诸老先生得失亦然大抵近见择之议论文字诗篇及所以见于行事者皆有迫切轻浅之意不知其病安在若如此书所论则凡经典中説性命仁学处皆可删而程张诸公著述皆可焚矣愿深察之此恐非小病也

遗亊十条

林择之论学校有曰今士人所聚多处风俗便不好故太学不如州学州学不如县学县学不如乡学曰太学真个无益于国家教化之意何在向见陈魏公説亦以为可罢【朱子语类】

林择之曰自通典后也无人理防礼本朝但有陈祥道陆佃理防来曰陈祥道理防也穏陆师农有好处但杜撰处多

今年却得一林同人在此相与讨论其人操履甚谨思索愈精大有所益不但胜己而已 又曰区区稍知复加激厉此公之力为多【与何叔京书】

林择之论人物先生曰莆人多诈淳朴无伪者陈魏公而已 春风骀荡家家到天理流行亊事清此南轩题桃符云尔择之识之【朱子语类】

择之讲论精密务求至当似未为过但其间却实不免有轻视前辈之心则不可去年因书葢尝规之正如老兄之意但不敢谓縁此都不得别白是非也

论读书之法择之云尝作课程看论语不得过三段先生曰明者可读两段或三段如此亦可以治躁心择之所造日深累日不闻益论尘土满襟矣

因説林择之曰此人晓亊非其他学者之比徐又曰到他已分亊却暗【语类上同】

择之问且涵养去久之自明先生曰亦须穷理涵养穷索二者不可偏废如车两轮如鸟两翼择之劳先生人事之繁答曰大凡事只得耐烦做将去才起厌心便不得【朱子语类】

林用中字序

古田林子用中过予于屏山之下以道学为问甚勤予不能有以告也然与之言累日知其志之髙力之乆闻之深而所至之不可量也一日语予求予易其名与字者予曰名者子生三月而父命之非朋友所得变字虽可改然前辈有言名字者已所假借以自称道亦人所假借以称道已之辞耳奚以求胜为哉林子曰不然用中之名在中庸实舜之事非后学所宜假借以自名者故常病其大而不自安非敢小之而复求胜也且亦素请于家君矣愿得一言若可用以自警者而称焉则所望也予嘉其礼与辞之善也则告之曰舜诚大圣人不可及也古之人有顔子者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夫岂不知舜之不可几及而必云尔者盖曰学所以求为圣人不以是为标的则无所之焉耳子诚能志顔子之志而学其学则亦何歉于名之大而必易之耶且子不观于子思之中庸耶中庸之书上言舜下言顔子用其中者舜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者顔子也夫顔子之学所以求为舜者亦在乎精择而敬守之耳葢择之不精则中不可得守之不以敬则虽欲其一善有诸巳且将不能尚何用之可致哉今子必将道顔而之舜则亦自夫择者始而敬以终之无他事矣故予谓子之名则无庸改而请奉字曰择之又曰敬仲二字惟所称子以是为足以有警乎无也林子曰敢不奉以周旋予因稍次序其语书以赠之乾道二年三月癸亥新安朱熹序

林允中字序

始予得古田林生用中爱其通悟修谨嗜学不倦因其请字字之曰择之一日择之又请曰用中之弟允中亦知有志于学而其材小不足愿推所以见命之意字之曰扩之何如予时未识允中而以择之之言知其为人也则应曰诺明年扩之亦来视其志与其材信乎其如择之之言也自是从予逰今四五年矣徐深察之则其为人葢晦外而明于内朴外而敏其中是以予有取焉今年还自吴中过予潭溪之上留语三日则闻见益广而将有以充其材矣间请予文以序其字頋予言何足取然尝闻之动静相如循环无端而圣贤之学必主乎静葢火之宿者用之壮水之滀者决之长其理然也扩之诚病其才之未充而欲卒大之耶则亦反其本务其实而已矣扩之唯唯遂书以授之乾道壬辰九月丙午朱熹序

南岳倡酬集附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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