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革命!我四万万同胞,今日为何而革命?吾先叫绝曰:不平哉!不平哉!中国最不平、伤心惨目之事,莫过于戴狼子野心、游牧贱族、贼满洲人而为君,而我方求富求贵,摇尾乞怜,三跪九叩首,酣嬉浓浸于其下,不知自耻,不知自悟。哀哉!我同胞无主性!哀哉!
我同胞无国性!哀哉!我同胞无种性!无自立之性!近世革新家、热心家常号于众曰:中国不急急改革,则将蹈印度后尘、波兰后尘、埃及后尘,于是印度、波兰之活剧,将再演于神州等词,腾跃纸上。邹容曰:是何言欤?是何言欤?何厚颜盲目而为是言欤?何忽染病病而为是言欤?不知吾已为波兰、印度于满洲人之胯下三百年来也,而犹曰“将为也”。何故?请与我同胞一解之。将谓吾已为波兰、印度于贼满人,贼满人又为波兰、印度于英、法、俄、美等国乎?苟如是也,则吾宁为此直接亡国之民,而不愿为此间接亡国之民。何也?彼英、法等国之能亡吾国也,实其文明程度高于吾也。吾不解吾同胞不为文明人之奴隶,而偏爱为此野蛮人奴隶之奴隶、呜呼!明崇侦皇帝殉国,“任贼碎戮朕尸毋伤我百姓”之一日,满洲人率八旗精锐之兵,入山海关定鼎北京之一日,此固我皇汉人种亡国之一大纪念日也!
世界只有少数人服从多数人之理,愚顽人服从聪明人之理,使贼满洲人而多数也,则仅五百万人,尚不及一州县之众,使贼满州人而聪明也,则有目不识丁之亲王、大臣,唱京调二黄之将军。都统,三百年中,虽有一二聪明特达之人,要告为吾教化所陶钅容。
一国之政治机关,一国之人共司之。苟不能司政治机关、参与行政权者,不得谓之国,不得谓之国民,此世界之公理,万国所同然也。今试游华盛顿、巴黎、伦敦之市,执途人而问之曰:“汝国中执政者为同胞欤?抑异族欤?”必答曰:“同胞,同胞,岂有异种执吾国政权之理。”又问之曰:“汝国人有参预行政权否?”必答曰:“国者;积人而成者也,吾亦国人之分子,故国事为己事,吾应得参预焉。”乃转信我同胞,何一一与之大相反对也耶?谨就贼满人待我同胞之政策,为同胞述之。
满洲人之在中国、不过十八行省中之一最小部分耳,而其它于朝野者,则以一最小部分。故十八行省而有馀。今试以京官满汉缺额观之,自大学士、尚书、侍郎满汉二缺平列外,如内阁和衙门,则满学士六,汉学士四,满、蒙侍读学士六。汉军、汉侍读学士二,满侍读十二,汉待读二,满、蒙中书九十四,汉中书三十。又如六部衙门,则满郎中、员外、主事缺额,约四百名,吏部三十余,户都百余,礼部三十余,兵部四十余,刑部七十余,工部八十余,其余各部堂生事皆满人,无一汉人。而汉郎中、员外、主事缺额,不过一百六十二名。每季《扌晋绅录》中,于职官总目下,只标出汉郎中、员外、主事若干人,而浑满缺于不言,殆有不能示天下之隐衷也。是六部满缺司员,几视汉缺司员而三倍(笔帖式尚不在此数)。而各省府道实缺、又多由六部司员外放,何怪满人之为道府者,布满国中也。若理藩院衙门。则自尚书、侍郎迄主事、司库皆满人任之,无一汉人错其间(理藩之事,惟满人能为之,咄咄怪事!)。其余掌院学士、宗人府、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鸿胪等,国子监、仪卫诸衙门缺额,未暇细数。要之皆满缺多于汉缺,无一得附平等之义者。是其出仕之途,以汉视满、不啻霄壤云泥之别焉。故常有满、汉人同官、同年、同署,汉人则积滞数十载不得迁转,满人则俄而侍郎,俄而尚书、俄而大学士矣。纵曰,满洲王气所钟,如汉之沛、明之濠,然未有绵延数百年,定为成例,竟以王者一隅,抹煞天下之人才,至于斯极者也。向使嘉、道、咸、同以来,其手奏中兴之绩者,非出自汉人之手,则各省督、抚、府、道之实缺;其不为满人攫尽也几希矣。又使非军兴以来,杂以保举军功捐纳。以争各部满司员之权利,则汉人几绝干仕途矣。至于科举清要之选,虽汉人居十之七八,然主事则多额外,翰林刚益清贫。补缺难于登天,开坊类乎超海,不过设法虚糜之,以改其异心。又多设各省主考、学政,及州县教官等职,俾以无用之人,治无用之事而已、即幸而亿万人中有竞登至大学士、尚书、侍郎之位者,又皆头白齿落,垂老气尽,分余沥于满人之手。然定例汉人必由翰林出身,始堪大拜。而港人则无论出身如何,均能资兼文武,位兼将相,其中盖有深意存焉。呜呼!我汉人最不平之事,孰有过此哉!虽然,同种待异种,是亦天演之公例也。
然此仅就它制一端而言也,至乃于各行省中,择其人物之胼罗。土产之丰阜,山川之险要者,命将军、都统治之,而汉人不得居其职。又令八旗子弟驻防各省,另为内城以处之,若江宁,若成都,若西安。若福州,若杭州,若广州,若镇江等处,虽阅年二百有奇、而满自满。汉自汉,不相错杂。盖显然有贱族不得等伦于贵族之心。且试绎“驻防”
二字之义、犹有大可称骇者。得毋时时恐汉人之叛我,而羁束之如盗贼乎?不然、何为而防,又何为而驻也?、又何为驻而防之也?。
满人中有建立功名者,取王公加拾芥、而汉人则大奴隶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之伦、残杀数百万同胞,挈东南半壁,奉之满洲,位不过封候而止。又试读其历朝圣训,遇稍著贤声之一二满大臣,奖借逾恒,真有一德一心之契。两汉人中虽贤如扬名时、李绂、汤斌等之驯静奴隶,亦常招谴责挫辱,不可响迩;其余抑扬高下,播弄我汉人之处,尤难枚举。
我同胞不见夫彼所谓八旗子弟、宗室人员、红带子、黄带子、贝子、贝勒者乎,甫经成人,即有自然之禄俸;不必别营生什,以赡其身家;不必读书响道,以充其识力;由少爷而老爷,而大老爷,而大人,而中堂,红顶花翎,贯摇头上,尚书、侍郎,殆若天职。反汉人而观之,夫亦可思矣。
中国人群,向分为士、农、工、商。士为四民之首,曰士子,曰读书人。吾风夫欧美人,无不读书,即无人不为士子,中国人乃特而别之曰士子,曰读书人,故吾今亦特言士子,特言读书人。
中国士子者,实奄奄无生气之人也。何也?民之愚,不学而已、士之愚,则学非所学而益愚。而贼满人又多方困之,多方辱之,多方汩之,多方1之,多方贼之,待其垂老气尽,阉然躯壳。而后鞭策指挥焉。困之者何?困之以八股、试帖、楷摺,俾之穷年2,不暇为经世之学。辱之者何?辱之以童试、乡试、会试、殿试。(殿试时无坐位,待人如牛马)俾之行同乞丐,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汩之者何?汩之以科名利禄,俾之患得患失,不复有仗义敢死之风。1之者何?1之以库序卧碑,俾之柔静愚鲁,不敢有议政著书之举。贼之者何?贼之以威权势力,俾之畏首畏尾,不敢为乡曲豪举,游侠之雄。牵连之狱,开创于顺治(朱国治巡抚江苏,以加钱粮,诛诸生百余人);文字之狱,滥觞于乾隆(十全老人以一字一语,征珠天下,群臣震恐)。以故海内之士,莘莘济济,鱼鱼雅雅,衣冠俎豆,充儒林,抗议发愤之徒绝迹,慷慨悲咤之声不闻,名为士人,实则死人之不若。《佩文韵府》也,《渊鉴类函》也,《康熙字典》也,此文人学士所视为拱壁连城之大类书也;而不知康熙、乾隆之时代,我汉人犹有仇视满洲人之心思,彼乃集天下名人,名为此三书,以借此销磨我汉人革命复仇之锐志焉(康熙开千叟宴数次,命群臣饮酒赋诗,均为笼络人起见)。噫于嘻!吾言至此,吾不禁投笔废书而叹曰:“朔方健儿好身手,天下英雄入彀中。”好手段!好手段!吾不禁五体投地,顿首稽颡,恭维拜服,满洲人压制汉人,笼络汉驱策汉人、抹熬汉人之好手段!好手段!
中国士人,又有一种岸然道貌,根器特异,别树一帜,以号于众者,曰汉学,曰宋学,曰词章,日名士。汉学者流,寻章摘句,笺注训诂,为六级之奴婢,而不敢出其范围。宋学者流,日守其五子、《近思录》等书,高谈其太极、无极、性功之理,以束身成名,立于东西庑一瞰冷猪头。词章者流,立其桐城、阳湖之门户流派,大唱其姹紫嫣红之滥调排腔。名上者流,用其一团和气,二等才清,三斤酒量,四季农服,五声音律,六品官阶,七言诗句,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应酬之大本领,钻营奔竞,无所不至。此四种人,日演其种种之活剧,奔走不遑,而满洲人又恐其顿起异心也,乃特设博学鸿词一科,以一网打尽焉。近世又有所谓通达时务者,拓(拓一作摭)腐败报纸之一二语,袭皮毛西政之二三事,求附骥尾于经济特科中,以进为满洲人之奴隶,欲求不得。又有所谓激昂慷慨之士,日日言民族主义,言破坏目的,其言非不痛哭流涕也,然奈痛哭流涕何?悲夫!悲夫!吾揭吾同胞腐败之现象如此,而究其所以至此之原因,吾敢曰: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呜呼!
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日:半自为之,半满洲人造之。
某之言,可以尽吾国士人之丑态,而曰:“复试者,几桌不具,待国士如囚徒。赐宴而尘饭涂羹,视文人如犬马。簪花之袍,仅存腰幅,棘围之膳,卵作鸭烹。一入官场,即成儿戏。是其于士也,名为恩荣,而实羞辱者,其法不行也。由是士也,髦龄入学,皓首穷经,夸命运、祖宗、风水之灵,侥房师、主司、知音之幸,百折不磨,而得一第,其时大都在强仕之年矣。而自顾余生吃着,犹不沾天位天禄毫未忽厘之施,于此而不鱼肉乡愚,威福梓里,或恤含冤而不包词论,或顾廉耻而不打抽丰,其何能赡养室家,撑持门户哉?”痛哉斯言!善哉斯言!为中国士人之透物镜,为中国士人之活动大写真(即影戏)。然吾以为处今之日。处今之时,此等丑态,当绝于天壤也。既又闻人群之言曰:“某某入学,某某中举,某某报捐。”发财做官之一片喊声,犹是嚣嚣然于社会上。如是如是。上海之滥野鸡;如是如是,北京之滑兔子,如是如是,中国之腐败士人。嗟乎!吾非好为此尖酸刻薄之言,以骂尽我同胞,实吾国士人荼毒社会之罪,有不能为之恕。《春秋》责备贤者。我同胞盍醒诸!
今试游于穷乡原野之间,则见夫黧其面目,泥其手足,荷锄垅畔,终日劳劳而无时或息者,是非我同胞之为农者乎?若辈受田主土豪之虐待不足,而满洲人派设官吏,多方刻之,以某官括某地之皮,以某束吸某民之血,若昭信票,摊赔款,其尤著者也。是故一纳赋也,加以火耗,加以钱价,加以库平,一两之税,非五六两不能完,务使之鬻妻典子而后已。而犹美其名曰薄赋,曰轻税,曰皇仁。吾不解薄赋之谓何,轻税之谓何?若皇仁之谓,则是盗贼之用心杀人,而曰救人也。嘻!一国之农为奴隶于贼满人下而不敢动,是非贼满人压制汉人之好手段。呜呼!
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贼满人压制汉人之好手段!
不见乎古巴诱贩之猪仔、海外被虐之华工,是又非吾同胞之所谓工者乎?初则见拒于美,继又见拒于檀香山、新金山等处,饥寒交迫,葬身无地。以堂堂中国之民,意欲比葺发重唇之族而不可得。谁实为之,至此极哉?然吾闻之,外国工人,有干涉国政、倡言自由之说,以设立民主为宗旨者,有合全国工人立一大会,定法律以保护工业者,有立会演说,开报馆,倡社会之说者,今—一转询中国有之乎?曰:无有也。
又不见乎杀一教士而割地偿款,骂一外人而劳上谕动问?而我同胞置身海外,受外人不忍施之禽兽者之奇辱,则满洲政府殆盲于目聋于耳者焉。夫头同是圆,足同是方,而一则尊贵如此,一则卑贱如此。呜呼!呜呼!刀加吾颈,论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虐待我!
抑吾又闻之,外国之富商大贾,皆为议员,执政权,而中国则贬之曰末务,卑之曰市井,贱之曰市侩,不得与士大夫伍。乃一旦偿兵费,赔教案,甚至供玩好、养国蠹者,皆莫不取之于商人,若者有捐,若者有税,若者加以洋关而又抽以厘金,若者抽以厘金而又加以洋关,震之以报效国家之名,诱之以虚衔封典之荣,公其词则曰派,美其名则曰劝,实则敲吾同胞之肤,吸吾同胞之髓,以供其养家奴之费,修颐和园之用而已。吾见夫吾同胞之不与之计较也自若。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敲吾肤,吸吾髓!
以言夫中国之兵,则又有不可忍言者也。每月三金之粮饷,加以九钱七之扣折,与以朽腐之兵器,位置其一人之身命,驱而使之战,不聚歼其兵而馈饷于敌,夫将焉往?及其死伤也,则委之而去,视为罪所应尔,旌恤之典,尽属虚文;妻子哀望,莫之或问。即或幸而不死,则遣以归农,扶伤裹创,生计乏绝,流落数千里外,沦为乞丐,欲归不得,而杀游勇之令,又特立严酷。似此残酷之事,从未闻有施之于八旗驻防者。嗟夫!嗟夫!吾民何辜,受此惨毒!始也欲杀之,终也欲杀之,上薄苍天,下彻黄泉,不杀不尽,不尽不快,不快不止。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满洲人之残杀我汉人!
文明国中,有一人横死者,必登新闻数次,甚至数十次不止。司法官审问案件,即得有实凭实据,非犯罪人亲供,不能定罪(于审问时,无用刑审问理)。何也?重生命也。吾见夫否同胞每年中死于贼满人借刀杀人滥酷刑法之下者,不知凡几,贼港人之用苛刑,于中国言之,可丑可痛。天下怨积,内外咨嗟。华人入籍外邦,如避水火。租界必设会审,如御虎狼。乃或援引故事虚文,而顿忘眼前实事,不知今无灭族,何以移亲及疏,今无肉刑,何以毙人杖下,今无拷讯,何以苦打成招,今无滥苛,何以百毒备至。至若监牢之刻,狱吏之惨,犹非笔墨所能形容,即比以九幽十八狱,恐亦有过之无不及,而贼满八方行其农忙停讼,热审减刑之假仁假义以自饰。呜呼!呜呼!刀加吾颈,枪指吾胸。吾敢曰:贼满人之屠戮我!若夫官吏之贪酷,又非今世界文字语言所得而写拟言论者也,悲夫!
乾隆之圆明园已化灰烬,不可凭藉,如近日之崇楼杰阁,巍巍高大之颐和国,问其间一瓦一铄,何莫非刻括吾汉人之膏脂,以供一卖淫妇那拉氏之笑傲!夫暴秦无道,作阿房宫,天下后世尚称其不仁,于圆明园何如?于颐和园何如?我同胞不敢道其恶者,是可知满洲政府专制之极点。
开学堂则曰无钱矣,派学生则曰无钱矣,有丝毫利益于汉人之事,莫不曰无钱矣,无钱矣。乃无端而谒陵修陵,则有钱若干,无端而修宫园,则有钱若干,无端而作万寿,则有钱若干,同胞乎!盍思之。
“量中华之物力,结友邦之欢心”,是岂非煌煌上谕之言哉。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也。割我同胞之土地,抢我同胞之财产,以买其一家一姓五百万家奴一日之安逸,此割台湾、胶州之本心,所以感发五中矣。咄咄怪事,我同胞看者!我同胞听者!
吾读《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吾读来尽,吾几不知流涕之自出也。吾为言以告我同胞曰: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是又岂当日贼满人残戮汉人一州一县之代表哉?夫二书之记事,不过略举一二耳,当日既纵焚掠之军,又严剃发之令,贼满人铁骑所至,屠条掳掠,必有十倍于二地者也。有一有名之扬州、嘉定,有千百无名之扬州、嘉定,吾忆之,吾恻动于心,吾不忍而又不能不为同胞告也!
《扬州十日记》有云:“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载簿,不过八日,共八十余万,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
吾人为言以告我同胞曰:贼满人入关之时,被贼满人屠杀者,是非我高曾祖之高曾祖乎?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伯叔兄舅乎?被贼满人奸淫者,是非吾高曾祖之高曾祖之妻之女之姊妹乎?(《扬州十日记》云:“卒常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读此言,可知当日好淫之至极)记曰:“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此三尺童子所知之义,故子不能为父兄报仇,以托诸其子,子以托诸孙,孙又以托诸玄来仍。是高曾祖之仇,即吾今父兄之仇也。父兄之仇不报,而犹厚颜以事仇人,日日言孝弟,吾不知孝弟之果何在也。高曾祖若有灵,必当不瞑目于九原。
中国之有孔子,无人不尊崇为大圣人也。曲阜孔子庙,又人人知为礼乐之邦,教化之地,拜拟不置,如邓稣之耶路撒冷也。乃贼满人割胶州于德,而请德人侮毁我尧、舜、禹、汤、文、武、周公道教之地,生民未有。神圣不可侵犯之孔子之乡,使神州四万万众,无教化而等伦于野蛮;是谁之罪欤?夫耶稣教新旧相争。犹不惜流血数百万人,我中国几何如?
一般服从之奴隶,有上尊号,崇谥法,尊谥为圣祖仁皇帝、高宗纯皇帝者,故在黑暗之时代,所号为令主贤君,及观《南巡录》所纪,实则淫掳无赖,鸟兽洪水,泛滥中国。(乾隆饮食黄角峰,让张家口递至扬州,三日而至,于此可见其奢侈。)嗟夫!竭数省之民力,以供觉罗玄烨(即康熙)、觉罗弘历(即乾隆)二民贼之行止,方之隋炀、明武为比例差,吾不知其去几何?吾曾读《隋炀艳史》,吾安得其人,再著一康熙、乾隆南游史,揭其禽兽之行,暴著天下。某氏以法王路易十四比乾隆,吾又不禁拍手不已,喜得其酷肖之神也。
主人之转卖其奴也,尚问其愿不愿。今以我之土地送人,并不问之,而私相授受;我同胞亦不与之计之较之。反任之听之。若台湾,若香港,若大连湾,若旅顺,若胶州,若广州湾,于未割让之先,于既割让之后,从未闻有一纸公文,布告天下。我同胞其自认为奴乎?吾不得而知之。
此满洲人大忠臣荣禄所以有“与其授家奴,不如赠邻友”之言也。
牧人之畜牛马也,牛马何以受治于人?必曰:“人为万物之灵,天下只有人治牛马之理。”今我同胞,受治于贼满人之胯下,是即牛马之受治干牧人也。我同胞虽欲不自认为牛马,而彼实以牛马视吾。何以言之?有证在。今各州府县,苟有催租劝捐之告示出,必有“受朝廷数百年豢养深恩,力图报效”等语,煌煌然大贴于十字街衢之上,此识字者所知也。夫曰“豢养”也,即畜牧之谓也。吾同胞自食其力也,彼满洲人抢吾之财,攘吾之土,不自认为贼,而犹以牛马视吾。同胞乎!抑自居乎?抑不自居乎?
满洲人又有言曰:“二百年食毛践上,深仁厚泽,浃髓沦肌。”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也,非贼满人所得而固有也。夫谁食谁之毛,谁践谁之土,不待辨别而自知。贼满人之为此言也,抑反言欤?抑实谓欤?
请我同胞自道之。贼满人入关二百六十年,食吾同胞之毛,践吾同胞之土,同胞之深仁厚泽,沦其髓,浃其肌。吾同胞小便后,满洲人为我吸余尿,吾同胞大便后,满洲人为我舐余粪,犹不足以报我豢养深恩于万一。此言也,不出于我同胞之口,而反出诸于满洲人之四、丧心病狂,至于此极耶?
山海关外之一片地曰满州。曰黑龙江,曰吉林,曰盛京,是非贱满人所谓发祥之地、游牧之地乎?贼满人因当竭力保守者也。今乃顿首再拜奉献于俄罗斯。有人焉,已不能自保,而犹望其保人,其可得乎?有人焉,不爱惜己之物,而犹望其爱惜人之物。其又可得乎?
拖辫发,着胡服,踯躅而行于伦敦之市,行人莫不曰:pigtail(译言猪尾)、savage(译言野蛮)者,何为哉?又踯躅而行于东京之市,行人莫不曰:(译音施尾奴才)者,何为哉?嗟夫!汉官威仪,扫地殆尽,唐制衣冠,荡然无存。受播吾所衣之衣,所顶之发,吾恻痛于心;吾见迎春时之春官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出殡时之孝子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官吏出行时,荷刀之红绿衣、喝道之皂隶,吾恻痛于心。辫发乎,胡服乎,开气袍乎,花翎乎,红顶乎,朝珠乎,为我中国文物之冠裳乎?抑打牲游牧贼满人之恶衣服乎?我同胞自认!贼满人入关所下剃头之令,其略曰:“向来剃头之制不急。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事。联已筹之熟矣。君犹父也,臣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归一,不见为异国人乎?自今布告之后,京城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并限旬日,尽行剃头,若惜发争辩,决不轻贷。”呜呼!此固我是汉人种,为牛为马,为奴为隶,抛汉、唐之衣冠,去父母之发肤,以服从满洲人之一大纪念碑也。同胞!同胞!吾愿我同胞,日日一读之!
娼妓之于人也,人尽可以为夫,皆为博缠头计也。我之为贼满人顺民,贼满人臣妾,从未见益我以多金。即有入其利禄诱导之中,登至尚书、总督之位,要皆以同胞括蚀同胞,而贼满人仍一毛不拔自若也。呜呼!我同胞何娼妓之不若!
吾同胞今日之所谓朝廷,所谓政府,所谓皇帝者,即吾畴昔之所谓曰夷、曰蛮、曰戎、曰狄、日匈奴、曰鞑靼;其部落居于山海关之外,本与我黄帝神明之子孙不同种族者也。其士则秽镶,其人则种,其心则兽心,其俗则毳俗,其文字不与我同,其语言不与我同,其衣服不与我同,逞其凶残淫杀之威,乘我中国流寇之乱。闯入中原,盘据上方,驱策汉人。以坐食其福。故祸至则汉人受之,福至则满人享之。太平天国之立(一作亡)也,以汉攻汉,山尸海血,所保者满人。甲午战争之起也,以汉攻倭,偿款二百兆,割地一行省,所保者满人。“团匪”之乱也,以汉攻洋,流血京、津。所保者满人。故今日强也,亦满人强耳,于我双人无与焉;故今日富也,亦满人富耳。于我汉人无与焉。同胞!
同胞!毋引为己类!贼满人刚毅之言曰:“汉人强,满人亡”彼族之明此理久矣,愿我同胞当蹈其言,毋食其言。
以言夫满洲人之对待我者固如此,以言夫我同胞之受害也又如彼,同胞!同胞!知所感乎?知所择乎?夫犬羊啮骨,犹嫌鲠喉,我同胞受此种种不平之感,殆有若铜驼石马者焉,然而贼满人之奴隶我者,尚不止此,吾心之所欲言者,而口不能达之,口之所能言者,而笔不能宣之。今召发一誓言以告人曰:有举满人对待我同胞之问题,以难于吾者,否能杂搜博引,细说详辩,揭其隐衷微意,以著于天下。吾但愿我身化为恒河沙数,—一身中出—一舌,—一舌中发—一音,以演说贼满人驱策我、屠杀我、奸淫我、笼络我、虐待我之惨状于我同胞前。吾但愿我身化为无量恒河沙数名优巨伶,以演出践满人驱策我、屠杀我、奸淫我、笼络我、虐待我之活剧于我同胞前。
且夫我中国固具有囊括宇内,震耀全球,抚视万国,凌轹五洲之资格者也。有二千万方里之土地,有四百兆灵明之国民,有五千余年之历史,有二帝三王之政治。且也地处温带,人性聪明,物产丰饶,江河源富,地球各国所无者,我中国独擅其有;倘使不受弩尔哈齐、皇太极、福临诸恶贼之蹂躏,早脱满洲人之羁缚,吾恐英吉利也,俄罗斯也,德意志也,法兰西也。今日之张牙舞爪,以蚕食瓜分于我者,亦将迸气敛息,以惮我之威权,惕我之势力。吾恐印度也,波兰也,埃及也,土耳其也,亡之灭之者,不在英、俄诸国,而在我中国,亦题中应有之目耳。今乃不出于此。而为地球上数重之奴隶,使不得等伦于印度红巾(上海用印度人为巡捕)、非洲黑奴,吁!可惨也!夫亦大可丑也!夫亦大可耻也!呜呼!灭六国者,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满洲人亡我乎?抑我自亡乎?古人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昨日之中国,譬犹昨日死,今日之中国,譬犹今日生。过此以往,其光复中国乎?其为数重奴隶乎?天下事不兴则亡,不进则退,不自立则自杀,徘徊中立,万无能存于世界之理,我同胞速择焉。我同胞处今之世,立今之日,内受满洲之压制,外受列国之驱迫,内患外侮,两相刺激,十年灭国,百年灭种,其信然夫。然达人有言曰:“欲御外侮,先清内患。”如是如是,则贼满人为我同胞之公敌,为我同胞之公仇,二百六十余年之奴隶犹能脱,数十年之奴隶勿论已。吾今与同胞约曰:“张九世复仇之义,作十年血战之期,磨吾刃,建吾旗,各出其九死一生之魄力,以驱除凌辱我之贼满人,压制我之贼满人,屠杀我之贼满人,好淫我之贼满人,以恢复我声明文物之祖国,以收回我天赋之权利,以挽回我有生以来之自由,以购取人人平等之幸福。”
嘻吁嘻!我中国其革命!我中国其革命!法人三次,美洲七年,是故中国革命亦革命,不革命亦革命,吾愿日日执鞭以从我同胞革命,吾祝我同胞革命。
“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我同胞其有是志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