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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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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聚散本属无常,佛氏归之缘业,儒家安于义命,俱不由私意安排得来,祗好随缘随分。有时在义则可,而在势则不可者,事亦难行,故“无适无莫,义之与比”。

问《语类》卷十七有云:“德既明,自能新民。然亦有一种人不如此,便是释、老之学。”答云:朱子意是说佛老之学祇是自私。又下文云“佛说万理俱空,吾儒说万理俱实”,此便是指出他根本不是处。然须知彼教自有了义、不了义之辨。大凡儒家所斥,皆是不了义教,若了义教所示,一真法界无一法非真,此与万理俱实又何能异?若老氏所见又别,此条亦未及之。真不昧,便是万理皆实,法法皆真矣。

湛一是寂,常惺是照。寂而常照是心之本体,即性也。祇缘散乱故昏昧,本体隐而不见。才收敛,则昏散之病祛而本体渐显,故敬是最要工夫。由释氏言之,即谓修持法门。敬是工夫,由此工夫复其本体,故谓“成始成终,祇是一敬”。

“全性起修”之“全”字,与“全真起妄”之“全”字用法一般。言举体即是此物,非离此而别有也,不可作全其性之义。

“洁静精微”是因地之德,“聪明睿智”是果地之德,故以“教”、“道”分言之。

佛氏言四大,全是气。吾儒言五行,以配仁、义、礼、智、信,便有理行乎其中。

佛氏之慈出于仁,而至于怨亲平等,流于兼爱,则“厚于仁者薄于义”之谓也。

佛家所谓识,即儒家所谓感。

《华严经》可谓竭两端之教,有合于一贯之旨。

《起信论》“不生不灭与生灭和合,名为阿赖耶识”,与《太极图说》“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之义相合。

“涵养须用敬”是止,“进学在致知”是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是止观双修。

江易园标榜儒佛合一,到处讲演,虽亦多所引证,全是意见。虽亦常常劝人,而要之以利为本。每引印光语证儒、佛义,实则印光在彼宗不为高明,说教义亦颇狭隘。

为学工夫,于变化气质之外,应加刊落习气一层。孟子云“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其所以隐溺其心者然也”,“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是则才也、情也,皆未至于不善也(刚善刚恶、柔善柔恶之说,孟子未尝言及之)。故曰:“心统性、情。”性不可见,因情而着,故四端之发,可以见性焉。心之全德谓之仁,见于行事谓之义,施于政事谓之礼乐。义者仁之见于分际,礼者仁之见于节文,智者仁之见于分辨者也。才亦是质。《乐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此欲不即是恶;“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亦尚未到恶;“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而后乃成其为恶。故朱子云:“圣人说得恶字煞迟。”是故性无有不是处,习气则无有是处,刊落习气之功所以不可缺也。人有淑身自好,视天下人皆以为不足语者,是于恕道有未尽处。刘元城问恕,程子云:“扩充得去。”问:“扩充得去时如何?”曰:“天地变化,草木蕃。”问:“扩充不去时如何?”曰:“天地闭,贤人隐。”《易》所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道”字当作“势”字解,故有消长。以理言之,君子之道无时或消也。曹赤霞先生为《定命论》,吾答云:“有正命,无定命。”定命以势言,正命以理言也。势由人造,佛氏谓之业力。业力所感为报,差别万殊,世人目为定命。若正命,即全是性具之理,一切众生无有殊异,何得增减?《易》有不见恶人之义。实则天下原自无恶人,虽在夷狄,其恣意屠杀,要皆由于习气之所陷溺,本心未尝汩没无余。故曰“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紧要在一“乍”字。此时本心犹存,习气之汩没未遽及之也。今天下人人既皆陷溺矣,君子对之,岂无悲悯之怀?是故君子之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无不可与之人也。朱子言:“道之不明,高者流为佛、老,蹈于空虚;卑者习于俗学,流为功利。”今日之言功利,乃视昔为尤卑。不自反身体究,极深研几,而言“开物成务”,宁非空谈?佛、老虽是异端,今世并无其人;若或有之,当在“得见斯可”之列。程子讥佛氏“自谓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实则小乘之言用以接引下根,故希求福报。朱子《感兴》诗所谓“西方论缘业,卑卑喻群愚”,此本亦佛所呵斥。若夫大乘,如《华严》所言,“行布”即是“礼主别异”,“圆融”即是“乐主和同”,“文殊表智”即是“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普贤表行”即是“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彼此印证,固无往而不合也。昔贤出入老、释,未尝讳言之。吾所以于圣贤语言尚能知得下落,并是从此得来,颇觉亲切。比年颇少道及,亦所谓“返之于六经”。故尝谓儒家唯是圆实,理绝偏小,故无小乘权宗之说,在佛氏唯大乘圆教乃可相应也。

佛书说“人”字,以忍为义。忍者,堪忍之谓也。

说轮回云:执其必有,便是常见;决其必无,便是断见。必如朱子所谓有轮迥、有不轮回,双离常断,乃为正见。如《西铭》所谓“存顺没宁”,乃是涅槃境界,方能超出轮回。

《曲礼》“毋不敬”,即是意业;“俨若思”,主貌言,即是身业;“安定辞”,即是口业。

释“众生修十善十戒,则弥勒降生”云:非是心外别有一佛定期降生,此心即佛,修习圆满,便是佛降生也。

问儒家不言出世。答云:出世之说,在佛家亦是权教说法,意在破人执着。《坛经》三十六对,对执有者则说空,及其执着空无,则又为之说有,总非究竟了义。说到究竟了义,惟是一真法界,无世间可出,空即是有,有即是空也。世有视寂灭为可畏,而引为佛家诟病者,皆由不解之故。寂灭并无可怖,孔子所谓“寂然不动”,《西铭》所谓“殁吾宁也”,皆此境界。“宁”字下得好。

佛氏得人为盛,吾儒方之每有愧色。所以然者,盖在不能忘情政治,又有家室之累。虽程朱诸公,未尝不婚,未尝不宦。然自大贤以下,鲜不为所困者。郭文举言“不婚不宦,情欲减半”,其故可深长思也。为学所以增美释回,长善救失,但一有室家,则固有之美往往不得引发,而反以增其回邪。又,世故稍深,不免流于虚伪,事事自立于无过之地,惟恐伤锋犯手,至于漠不相关,遂趋于薄,亦是学者通病。

圣人“三十而立”。立者,确乎不拔,思想自成系统之谓。“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共学易言,凡有志于是者,皆可与共学者也。“可与适道,未可与立”,“立”字一字,谈何容易!“狂简之士,斐然成章”,“章”字从“音”从“十”,犹乐章之首尾完具,亦自成系统者,能是乃足与言立耳。“裁之”云者,犹言磨炼。然圣门亦祗成就得颜、曾两人;余如子贡、子张,虽具高明之资,不过如此;宰我、冉有正复难言。此成才之所以难也。学者大患在于悠悠忽忽,不能勇猛精进,虽有警策语言,亦祗泛泛听过,则终不能立耳。

佛家有四念处观:一曰观身不净,二曰观受是苦,三曰观心无常,四曰观法无我。又有种种观法。如畏死者,可修白骨观,久之但觉所见之人个个都是骨架一幅,便可超脱生死观念。至于涅槃四德常、乐、我、净,则与前记四观恰恰相反,是又高出一层矣。意想所存,环境为之变移,此例甚多。如疮生要害处,西医以镭移之,中医则教人存想另一部位,亦可移转。暑热之中,存想清凉境界,亦是一法。

孟子讲三自反,佛家则说三世。视人如己,又何不敬不爱之有。三世云者,不必定指前生、来生。昨日之我,明日之我,亦即前世、来世也。一言出口,已成过去,亦可视同前世。李长者为《华严合论》,精要语有云:“三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十方刹土,自他不隔于毫端。”可谓通论。昔有常不轻菩萨,见人辄拜。又有常啼菩萨,以出卖心肝无人过问而啼。吾尝采此意为一印,文曰“常替菩萨卖心肝”。

诸法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无因生。喻如茶杯,合泥与水而成,然求之于泥、于水、于泥水搀合处,皆不可得,须是众缘具,乃有茶杯出现。国家、社会,皆是一种观念。喻如林木,木为实物,林是空名,木之不存,林于何有?《老子》“三十辐共一毂”一章,亦明此义。吾尝为之注释,虽未必悉合老氏之旨,颇说得通。

理是所诠,名是能诠。不假名言,则真理不能显现;执著名言,则醍醐反成毒药。克实而言,儒佛周孔等是闲名,不有证悟,总为糟粕。轮扁读书之谈,南泉题诗之喻,贵在冥符,期于忘言。今时讲说忉怛,祗是说老婆禅,安得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

问:儒者是否从政?答云:君子未尝不欲行其道,然有可有不可。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无二致也。问:然则道终不得发扬光大,宁非失败?答云:立言是不得已,行道亦是不得已。“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且道之不行,自其迹而观之,可云失败;自其本而观之,则未尝亏欠。即使世不常治,而圣贤爱人之心终无已也。

儒家政治理想,秦汉以来从未实现。其间人主并无圣贤,性情较长厚者,用人稍有选择。康熙略似儒家,汉文、宋真,不过彼善于此。是故儒家理想祗有穷而在下者播之文字,庶几有人了解。吾入蜀,书籍总须带去,稍事著述,留下几句言语。

读儒书,须是从义学翻过身来,庶不至笼统颟顸。

说无始无终不来不去之理云:取一浅喻,如画一圆,自起处起,至收处合,不如此,便画圆不成。然既成之后,则首尾何在,无从寻觅。又:方其运指推移而前,去也;究其去向,仍归起处,来也。由前之说,始即是终,无始亦无终也;由后之说,往即是来,不来亦不去也。此须熟读《中庸》《肇论》乃能晓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理自如此。事或不然,则佛家所谓福报不足也。当知吾既爱人,人纵待我以暴,仍当不改吾爱;吾既敬人,人纵遇我以慢,仍当不变吾敬。处事接物,行有不得,皆当责己,勿以尤人。

问:真俗之别,似乎俗情以为同者,真知或见其异;俗情以为异者,真知每见其向。先生云:此在破去执着,独得超悟。破执则俗亦是真,执着则真亦成俗矣。

古德了达生死,示显神通,或倒立而化,或振铎而逝,皆是以死生为游戏,不可为训。故释迦示疾,乃入涅槃;儒家亦皆致谨于临终一息。至其脱然无累,则初无二致也。

问:玄沙谓“雪峰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何也?答云:玄沙话好,所谓“智过于师”也。禅师家言:对先师半肯半不肯,若是全肯,则为辜负。即如吾学从朱子得力,而说《易》不以为卜筮,论《诗》不主于三家,而宗子夏,所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也。

说“无生法忍”之义云:有生则有灭,无生则无灭。一切缘生法,缘聚则生,缘离则灭,此生灭义也。性德则法尔如然,不常不断,不来不去,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在圣不增,在凡不减,此无生义也。“忍”字训为“堪忍”,处逆境而安之若素,闻大法而恬然不惊,皆是也。饭疏饮水,孔子之无生法忍也;箪食瓢饮,颜子之无生法忍也;启手启足,曾子之无生法忍也。然堪忍亦非全用老氏之旨,如长沮、桀溺者流。“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事有不当默尔而息者,则起而与争,乃是堪忍。

《维摩诘经》经文朴实,肇公注文辞华妙,当在郭象注《庄》之上,不可不读之书也。

古人所为不传之学者何?盖即自得之学也。惟须自得,故不可传,故曰“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此义当于《圣传论序》中发之。

先生讲《观象卮言三》后,问:午前听讲,试说何处最为要义所在。立民举违应之义;培德对以诐、淫、邪、遁、蔽、陷、离、穷配惭、枝、多、游、屈一段。先生云:虽亦各知引归自己,然祗会对治悉檀,第一义悉檀则不会。吾所谓最要处,乃指法身慧命终则有始而言。见性知命,乃能续得圣贤血脉。孟子后不得其传,而濂溪既出,一念相应,便自相续。所谓“念劫圆融”,“三大阿僧祗祇是一念”,虽千年无间也。所以见性知命之道,则在用艮。艮也者,成始而成终者也。先儒易之以敬,不敬不能止,故用敬即是用艮。止者,先歇妄念,最后脱生死也。吾昔从义学、禅学翻过身来,故言之谛当,可以自信。今更为拈出,贤辈将来能胜过我,当知此言不误也。

摄俗归真,用阳爻;回真入俗,则用阴爻:入泥入草是也。

论死生云:人虽死,而神识有知,故对灵说法,殊为有益。佛氏言中阴身四十九日而受生,亦不可定执。又谓死者顶暖入圣位,眼温四肢柔者生天,胸暖者转生人道,腹暖入饿鬼道,暖在膝者入畜生道,暖在足者入地狱。饿鬼得食如吞铁啖针,天帝释视河流如琉璃,饿鬼视之则为脓血。生死苦乐各在当人,业报所感,系缚愈多者,临死苦亦愈甚。至于有道之士,其视生死来去,略无二致,故临危而不乱也。

唐人通佛学者多,如独孤及、权德舆等,不胜指数。大抵唐人多通义学,宋人多通禅学。

先儒辟佛,祗就其小乘权教一边说,如去人伦,怖生死,求福报,此殊悖于圣人,自是偏小卑陋之说,不可以是为佛法。若其大乘实教圆顿之义,岂复有别?先儒容有察之未精者,不可以耳为目也。

禅师家有“半肯半不肯”之说,无全肯者。其曰“汝是,我不是”,则绝之之词也。儒家则诐、淫、邪、遁,知其蔽、陷、离、穷,是则是,非则非,绝无调停余地。模棱两可,犹豫不定者,皆所谓“中心疑者其词枝”,见地不到,自是判断不下耳。

问:瞋亦是怒,佛所不许,儒家则“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未尝根本戒绝,何也?答云:瞋当是忿,儒家亦主张惩忿窒欲。大抵怒在物,因其可怒而怒之。未发之前,鉴空衡平;既发之后,冰消雾释。忿在心,自己着一分去陪奉他的意思,便失之矣。问:怒虽得当,而往往留滞胸中,终日不散,何也?答云:是气动也,所谓“气壹则动志”也。

见性非目,执指非月,一切言语,无非诠表。博文有待于人,约礼须是自证,知识祇是比量,证悟乃是现量。见烟知火,发白知衰,均是比量;至于饮水知冷暖,则是现量,不容讲说;说道谈义则是圣言量。

科学家言,发掘所见,古石器时代器用粗笨,新石器时代则刀斧等等,刃柄宛然。今则日用所需,战争所凭,日新月异而不已,则此可见人类进步。然人类是生物之一,终当受自然淘汰,归于灭亡云云。不知一方进化,一方即是退化。巧诈日增,淳朴日散,浇漓之渐即起于此。至于认定灭亡,尤坠断见。弱者趋入颓废,强者恣为凌暴,皆此一念误之。“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此之谓也。儒家以人为三才之一,与天地参。“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赞天地之化育”,“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天地未尝大,人未尝小。其有自侪于物,随波逐流而不返者,直是妄自菲薄耳。征服自然与财成、辅相之义不同,事固有不可以强为者,儒家谓之“时”,亦谓之“命”,佛家谓之“缘”。缘有未具,时有未至,虽圣人无如之何,故曰:“道之将废也欤,命也。”然“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是以知其不可而犹为之。佛言众生无尽,愿力亦无尽。六十四卦终于《未济》,未济便是无穷无尽。《杂卦》终于《夬》,孔子盖有深意存焉。“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世界总是如此,有暗乃有明,有迷有惑乃有觉有智,有小人乃有君子。五阳在下,是君子道长;一阴在上,是小人道忧。若使一阴亦尽,则为纯阳。无暗亦无明,无迷亦无觉,无惑亦无智,无小人亦无君子矣。大抵常断二见相因而至,惟其计断,所以转而计常。自信死后便休,见坠断见;认定躯壳把握现实,是坠常见。惟其认定一死便休,生前便急须享用,是以便徇欲逐物,执以为真。不知形体无常,刹那变灭,今不至古,古不至今,器物之成住坏空,有情之生住异灭,息息不停,无可执持。庄子言“哀莫大于心死”,实则是刻刻心死,而人之不觉,所以可哀。然根器可坏,而性理常住,不随三世十方相与变灭。撞钟验闻,闻性常在,盲人见暗,见性岂泯(孔子语颜子以仁,亦从视、听、言、动上说,殊可诧异,但读熟不觉耳)。圣人往矣,百世之下,闻风犹有兴起者,则圣人固未尝往也。使吾人所见能得其全,则吾之与圣人无增无减,无小无大。曾谓此身一死,此理遂亡乎?

佛家论报有两种:曰果报,曰华报。果报真实,指现前受用;华报虚枉,指三世轮回。以生道杀人,则王者之师,恭行天讨,有征无战,无所谓报。若夫怨毒所钟,祸乱相寻,遂使一切众生枉受身心大苦。迷者不悟,国可亡,民可尽,而权势不肯弃。总之,以不忍之心出之,则无一不是;以私吝之心出之,则一无是处。孟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何其言之明白剀切耶?

问千波竞起,是文殊境界;一亘晴空,是普贤床榻。答云:千波竞起,名为“差别智”,亦名“后得智”,根本智是不动的。见得根本智,而后有差智。《维摩诘经》所云“善能分辨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迁”是也。根本智是理一,差别智是分殊。不从根本上见得,则所见差别未能是当。禅家以文殊表智,普贤表行。普贤万行皆修,而无众生相,无功德相。“由仁义行,非行仁义”,无煦煦孑孓之态,故云“一亘晴空”。行布是礼,不碍圆融,故表行即该礼乐。仁则浑然,义有差别,故表智即该仁义也。

问儒学书目。先生为举百余种如下:

四书:(从略)

《诗》:《毛诗》郑《笺》、《正义》、朱子《诗集传》叶韵之记系未深考、 欧阳永叔《诗本义》、《吕氏家塾读诗记》、严粲《诗缉》、《韩诗外传》、袁洁斋《毛诗讲义》武英殿丛书本,《大典》辑出,袁是象山门人、 慈湖《诗传》。

《书》:孔安国《传》、蔡《传》、《东莱书说》、《洪范明义》黄道周《经说九种》本,治《尚书•洪范》要紧、 《尚书大传》伏生所传。

《礼》:《周礼正义》、《仪礼正义》、《礼记正义》、《礼书通诂》、《礼书纲目》江慎修,三卷、 陈祥道《礼书》、《礼记集说》卫湜,通志堂本,两卷、 《通典》中“礼议”、《礼经会元》、《五礼通考》、《仪礼句读》、《礼记集释》任启运、 《仪礼经传通解》朱子、 《太平经国书》、《大戴礼》庐辨注,孔广森补注,王聘珍解诂,仍欠详尽。

《易》:王辅嗣《注》、《易略例》二卷、 伊川《易传》、朱子《易本义》、《易学启蒙通释》通志堂本、 慈湖《易传》、《易学滥觞》武英殿本、 童溪《易传》通志堂本、 《汉上易传》通志堂本、 《易汉学》惠栋,《皇清经解》本、 《周易集解》李鼎祚,《古经解汇函》本。

《春秋》:《公羊解诂》何休、 《谷梁集注》范宁、 《左传》杜预注、 《春秋繁露》、《胡传》、《春秋师说》赵汸,通志堂本、 《春秋集说》赵汸,通志堂本。 自胡文定后,惟赵东山汸善《春秋》。

《孝经》:黄道周《孝经集传》。

《尔雅》:郭璞《注》、郝兰皋《义疏》、邵晋涵《尔雅正义》不及郝、 《广雅义疏》王念孙、 《释名》刘熙、 《经籍籑诂》附、 《玉篇》附、 《说文段注》、《通训定声》朱骏声、 《古籀拾遗》孙仲容。

声韵:《毛诗古音考》、《屈宋古音考》、《音学五书》顾亭林《诗本音》、《易本音》等、 《古音标准》江慎修、 《六书音均表》段玉裁,二卷、 《广韵》。

宋明清儒学:《伊洛渊源录》、《近思录集释》叶采、 《太极图说》朱子注、 《通书》朱子注、 《正蒙》李榕村注,船山注亦可看、 《二程全书》《遗书》最要、 《观物内篇》邵尧夫、 《朱子遗书》、《语类》、《大全集》即诗文、书问类,约四十卷,最要、 《象山全集》、《慈湖遗书》、《阳明全书》、《白沙全集》、《刘子全书》蕺山、 罗整庵《困知记》、陆桴亭世仪《思辨录》、《榕村语录》、《杨园全集》、《李二曲集》、《学蔀通辨》、《王学质疑》辟王学为禅,实不知禅,最是误人、 《颜氏学记》坠入功利,亦误人。

附文词书:《楚辞》、《文选》、《唐文粹》、《五朝文》江南局本,《唐文粹》在内、 《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严可均。《百三名家集》不及此书、 《唐贤三昧集》、渔洋《古诗选》、《杜诗详注》仇兆鳌、 太白诗、王右丞诗、高适诗、岑嘉州诗高、岑两家歌行音节最好、 韦苏州诗、柳子厚诗、李东川诗全唐诗本、 荆公诗、山谷诗、后山诗。

问佛学入门途迳。答云:先读杨仁山《佛学三字经》及《起信论直讲》、《普贤行愿品》,以次及于《华严》、《楞严》、《法华》、《般若》、《涅槃》诸经。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不须买,可备《翻译名义集》,以备检察。

“一故神,二故化”,惟其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故儒者欲使物物各得其所。佛氏则兴无缘之大慈,起同体之大悲,其化度众生之大愿,竖穷三际,横遍十方,直不欲舍一众生。虽教相之各殊,然莫非尽在我者爱人敬人之孝悌心而已。知乎此,乃足以明伊川所云“尽性至命,必本于孝悌;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之言矣。

杭州居士林举行法会,请肇安法师讲经。先生见其礼仪之隆重,因叹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释氏讲会,犹存规模。儒家礼乐,衰废已久,像这样威仪,亦不可得而见矣。

以风问出世入世之说。先生曰:无世可出,亦无世可入。出世入世,都是一种计较。

先生尝谓《华严》可以通《易》,《法华》可以通《诗》。苟能神会心解,得意忘言于文字之外,则义学、禅宗悟道之言,亦可以与诸儒经说大义相通。先生讲六经常引释典经论相印证,如理而说,恰到好处。

先生论佛学有破相、显性二宗。破相宗以破相为主,破相所以显性;显性宗以显性为主,性显自能破相。破中有显,显中有破,故破显不二,性相亦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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