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的婚礼,是很繁琐的,这里不必提它。万喜良、孟姜女在一番婚礼之后,孟姜女在新房中道:“万郎,现在书虽焚了,但一些不犯禁的东西,抄写也是无妨。”
喜良坐在墩子上答道:“是。我们还要继续用功。不过父母也都已经说过了,万家就是一个儿子,孟家也只有你这一个闺女,吩咐我们,要两边过:在家过了几天,你我一块儿过去;我家有事,可以我先回来,你就多住一些时候。”
孟姜女正待出门,手扶着门框道:“是的,公婆这样说过多次了。只是我刚来七天,慢点儿谈吧。现在我打算整理机子去,也好织绢啊!”
喜良道:“你刚来几天,就要织绢,不是太早了吗?”
孟姜女道:“不,在家里不作事,也是闲着,织一点好。”
说毕,她走了。
喜良想着:孟姜女真是贤妻,从前在家里,各事欢喜做,其实,不做也属无妨,岳父是个博学的人,他的书籍,都是她抄的,现在她要织绢,岂不埋没了她一肚的书籍吗!到了晚上,他点上菜油灯,书已经没有了,对着矮腿案上的灯,有点子遐想,房门一响,孟姜女来了,他连忙起来让坐。
孟姜女且不坐下,将身子背着灯光,用手一指窗户外一片月色道:“你看这月明之夜,夜色很好。我们去步月一番,你看好吗?”
喜良道:“好!我正想步月呢。”
孟姜女道:“我刚才问过婆婆,她也说,你在房里没有书看,正是寂寞得很,看看月色正好。”
喜良道:“好,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房门,向田野中走。这是四月天气,田中的麦呀、黍呀,在月下长起了绿色的帐子。有些水田,田里的青秧,也有五六寸高。至于田野的树木,正是一片青绿。加上天气又不冷,又不热,凉风阵阵袭人。孟姜女在前面走,一轮月光,照在身上,树叶荡着轻荫,人穿过树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味。喜良在后,对孟姜文道:“这月色正好,似圆未圆,告诉我们,美景还在后面呢。你有这样的想法没有?”
孟姜女道:“正是如此。”
两人说着话,尽管向前。
约摸走了二三里路,来到了一湾流水,两旁有两株树。月光照着,树影下阴暗,树影外光明,喜良走近小溪前面,捡起一块石头,向流水里扔去,扔得卜咚一声响。喜良道:“你看,我这好有一比,就是我们这对影子,水面一双,水底一双,纵然有一块石头,扔下水里去了,我们影子究竟还是成双的。”
孟姜女走近前来道:“对的。将来不管你到哪儿去,总是一块儿去的。”
这样说着,喜良十分欢喜。
玩了一会,因怕父母等门,就由原路回去。次日,孟姜女拿了一片竹简,用书刀在上面刻了起来。她刻了两个人影,在水面荡漾着,水底也有一对人影。因把竹简交给喜良看了。喜良连连拍手道:“妙!这一对成双的纪念,交给我吧。”
孟姜女笑道:“这是刻着好玩的,不成个东西,你何必这样看重它?”
喜良道:“有道理啊!将来我或者到别处去,我把这竹简放在身边,仿佛你我还在一处呀!”
孟姜女道:“交给你就交给你吧,但是你往何处去,我也同你往何处去。”
喜良把竹简放进衣袋里,便道:“是的,要走我们同走。”
过了几天,何氏对两人道:“你们可以到孟家庄去了。再要不去,那就人家可以说,有了夫妻,就不要父母了啊!”
两人都笑了,就辞了万家父母,回孟家庄而去。当时孟隆德同王氏,看到二人非常恩爱,心里也很高兴,特为二人收拾了一间房屋,让二人住下。隆德每天给喜良讲一些过去现在的学问,王氏也给女儿讲些女工,所以二人在孟家过得很有趣味。
一住几天,在一个晚上,天气已显着有几分热,孟姜女便约喜良到后面园里去风凉一会。喜良自然答应同去。二人走到园里,半轮月亮,弯弯地挂在树顶上,照着树影朦胧。树上的果子,已经半熟。再看塘里,荷叶已经横堆水面。枝头水面,那就绿叶纷披了。他们慢慢地走着,喜良却被果子碰了一下头,他笑道:“是什么果子,碰了一下?”
孟姜女道:“这是梨树。七八月边上,就十分熟了。那时你多吃几个,就算它赔不是吧。”
喜良笑道:“你说得不错,等它熟了,多吃几个。”
两人都为这事,哈哈大笑。
喜良夫妻,后来就是这样,在万家村住半个月,在孟家庄也住半个月。说话已到六月尾边,喜良就对孟姜女道:“我们结婚,快到一百天了。我打算这日,好好地快活一番。只是作什么事呢?我们应当想一想。”
他说这话时,全家都在堂屋里各做各事:善田推磨,何氏劈麻,孟姜女织绢。喜良站在门边,看到各人有事,自己只是插不上手。
忽听得一片马铃铛响,来的还不止一个人。孟姜女指着门外边道:“公公,你听,这一阵马铃铛响啦。”
善田道:“管它作什么。我们一不欠粮,二不误公,公差虽然有事,也不会到我家来。”
正这样说着,马铃铛响声,偏是响到家里来。一会子工夫,就见七个人拥着一位军官走进门来。这倒奇怪了。
善田立刻停了磨子,向前要同军官问话。那军官已是来到堂屋里,随着他来的人都在屋子里外站定。军官先道:“你这里有万喜良这个人吗?”
喜良见这位军官已进堂屋里来问,是不能躲避的事了,便道:“有的,我就是。”
军官对他望望,见他很宁静地站在门边,便笑道:“那很好。现在本村里派了十个人前往修长城,我奉命令,前来提人。你也在内。现在许你辞别家中人,我们等一会,然后就走。”
“哎哟!”
婆媳两人同喊了一声。这堂屋里几个人都吓软了,说不出话来。喜良想了想,遇到这样的事,害怕也是无用,便道:“修长城,当然是好事,但是我们村子里,已老早派人去了,怎么又要提人?”
军官道:“你说知道这是好事,那就好说了。修长城,就是去年去一批人那就够了吗?据咸阳来人说,修长城的工作,还要去第三批、第四批以及很多批的人呢。我看你,好像是个诸生吧?诸生,是懂理的。你知道始皇帝的旨意,说走就得走。不然,我带了许多人来,你不走,也是不行啊!”
他这样一说,堂屋里人都明白了,就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各人都没有话说。“呜呜”两声,堂屋里已是哭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