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准备了,我已决定同他们一同去——去到那冰天雪地里,和残暴的敌人相周旋。我要完成至上的爱,不只爱仲谦,更应当爱我的祖国!
今夜是我在上海的最后一夜了。也许便是此生最后的一夜呢!唉!我留恋吗?不,绝不,这里的街道固然这么整齐,建筑这么富丽,可是那里面含有绝大的耻辱!我不愿再看见它。——即使还有回来的日子,我也盼祷着,同胞们已用纯洁的热烈的鲜血,洗净了这耻辱。——我站在窗前,向着那半已凋残的秋树,祝它未来的新生!
街道上,车声人声渐渐寂静了。我坐下来,铺上一张雪白的云笺;拔出一管新开的羊毫,刺破了左手的无名指,使那鲜红、绮丽的血,全滴在一只白玉盏里,然后把预备好的纱布,包扎停当,于是濡毫伸纸写道:
仲谦!
我的信仰者。在冷漠阴沉的人间,你正如冬天的太阳,又如火海里的灯塔,你是深深诱惑了我!从那时起,我虔诚地做你的俘虏。这当然得不到一切人的谅解,可是我仍然什么都不顾忌,闯开了礼教的藩篱,打破人间的成见,来完成我所信仰的爱,这能不算是稀有的奇迹吗?
但是,仲谦,古人说得好,“好梦由来最易醒”,这一段美丽的幻想,已成了生命史上的一页了!现在我才晓得我还不够伟大,为了个人的幸福而出血,未免太自私太卑陋。所以我不能再隐忍下去,我要找光明的路走,当然你想得出我将往何处去的。——好,仲谦,我们彼此被释放了,好自为国家努力吧!一切详情我到东北后再报告你!
美娟
这一页血迹淋滴的信写成时,我内心充满了伟大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