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只顾信口雌黄,那管声音越念越大,竟这样大声叫嚷起来。这时,李府使吃罢晩餐,觉得有点儿累,便躺在炕席上休息。忽闻“我悬想綦切
的叫嚷声,吓了一跳,大为惊异,便喊道:“来人啊!
“有。
“你快到书房里去看看!有什么事儿?有人生病吗?
有个佣人跑到李公子这儿来,问道:“少爷!您这儿有什么事儿吗?……老爷听到你的叫嚷声,让我来问问。我怎么回禀他才好?
“哎呀!人家的老人也有耳聋症,听也听不清楚;遍遍我的父亲,耳朵这么尖啊!
李公子心里想:“既然听到,还要来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办才好?
想了半晌,李公子有些佯惊地对佣人说:“你回去这样回答吧!我读《论语》时,读到‘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因而想到周公,一时兴起,所以不自觉地高声朗读。
那个佣人回去,遵照李公子的意思,向李府使回禀。李府使听了,信以为真,感到很高兴,就命他去唤陆郎厅来。
稍后,陆郎厅进来了。看他的模样儿,人很古朴;看其步态,又好像心中有许多忧愁。
“府使大人!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陆郎厅恭敬地问候,站着等待李府使的吩咐。李府使欢迎他,说:“啊,你坐吧!你跟我是多年的老友,不必多礼。回想当年同窗共砚之时,厌读诗书,不是打个盹儿,就是玩耍。不意犬子却喜读诗书,刚才又乘兴高吟,我愿足矣。
陆郎厅听了李府使的话,不由自主地随口说道:“是嘛,少时最讨厌读书。
“讨厌读书,就想了许多诡计去睡觉。不过,犬子攻书习字,却废寝忘食,宵旰苦攻。
“正是。
“犬子虽然读书不多,可笔下很好。
“自然,这是您老敎子有方。
“犬子书艺一道,不是老夫夸他,那一点,有如高峰坠石;那一横,宛如千里阵云;那宝盖儿,点横折,斩斫遒劲,搦管挥毫,如浪崩雷驰;那一直竖,有如苍松倒挂绝壁;那一平撇,如虯藤飘逸;那一平折,如万钧之弩发。有时气韵虽不足,随便书写几笔,也落笔不俗。
“您讲得对。我看,他的一笔一划,气度不凡。
“你听我说。犬子九岁时,汉阳家中有老梅一株,我命他以梅为题,作文一篇。他不假思索,援笔立就,一气呵成,引经据典,取精用宏,也算得耳闻则诵,过目辄记的了。
“似此奇才,必成名士,当付春秋于一笑。他日身居廊庙,位列政丞,是无疑的了。
李府使听了陆郎厅的话,很感激地说:“承蒙过奖,不胜感激。政丞之位,岂敢奢想。但望犬子在我有生之年,侥幸博得第一,当个六品官儿,于愿已足矣。
“您不用这么说。他万一当不了政丞,也可以当长丞(立于寺庙前的鬼神牌位)嘛。
李府使一听,突然满面愠色地大声喊道:“你,你这是什么话。
陆郎厅神色慌慌张张,立即辨明道:“请……请府使大人,请恕无礼!前言戏之耳。请府使大人恕罪。
陆郎厅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