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就是在官场行骗的骗子。其中又有两种情况:一是行骗者本身就是官,可能还是大官,利用他们的权力、身份和职务行骗;二是行骗者本身不是官,但他们或则在官场厮混过,利用他们与官场人物千丝万缕的关系行骗,或则伪装官的身份、托言是某官的亲戚行骗。
1912元年曾发生直隶水灾借款一案,作案者正是官场神骗。这年秋天,直隶发生大水淹没30余县。人民之流离、财产之损失,无法估计。时有法国传教士雷鸣远等,发起“中外筹赈慈善会”。他在考察灾区后提出:水灾的造成,是由于水利不修;而赈济系治标之策,只有根治四大河流,才是根本大计。
他曾派了一位工程师到四大河流测量,估计工程造价非五六百万元不可。于是,上书中国当局。当时直隶交涉使王克敏说,治河虽为一劳永逸之计,但现在拿不出这笔钱来,难以实行。后来通过中国驻奥公使沈瑞麟的关系,向比利时借了一笔50万镑巨款,合华币600万元,用作直隶水灾河工之需。该款借到手后,水灾已退,治河之事便无人过问了。
数年之后,天津、河北一带再次闹起水灾来,于是又商量着向外国筹借巨款。沈公使闻讯,大为怪异,他以为前次借款早用于河工了。回国后,他先向直隶当局调查,并不知有借款一事,向财政部查询,财政部亦无此案。于是又向财政总长质问,连去三次,总长均避而不见。
沈公使遂与比利时驻京公使谈及此事,比公使便以宴会为名,请中国各部总长及各国公使赴宴,以为财政总长必到,便可当面质询,不料总长仍然设辞谢绝。事后,有人向沈公使疏通:此案不必再提,不但关系到政界要人,连项城(袁世凯)也用过这笔钱呢!原来,袁世凯一伙以治河救灾为名,骗取了600万元的慈善款项。真是:大盗不操戈矛,巨骗不施小诈呵。
官骗人,官也是骗子行骗的对象。有一种惯于在官场行骗的骗子,聚合三五人,或为主,或装仆,印官衔名片,装官界举动,问所由来及政界内幕,常能对答如流,毫无破绽,其骗术每能得逞。有一次,上海一青年学生模样的人,自称姓蔡,名某某,是曾经发起过云南护国军起义的蔡锷将军之二公子。持名片求见吴铁城市长,向其告贷。吴一听是蔡将军之子,便不加详细询问,借给50元。后来与熟悉蔡将军的人谈及此事,得知蔡确有一子,但已出国多年,至今尚留学巴黎。方知来借钱者乃是一个冒名骗子。
北平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一青年持新任财政总长孔祥熙的函件及名片,自称是孔的代表,遍向北平市金融界方面活动,许多银行界人士争相巴结。
有一天,一位细心的银行经理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原来那位孔祥熙的“代表”所持函件及名片,用的都是“孔庸之”三字,而孔从来没有用自己的字号署名的习惯。再加上孔事前未有电报到北平,突然派一代表来,岂不荒唐。遂断定那个“代表”是伪装的,乃当面斥穿其骗局,那个青年只得抱头鼠窜。
像这样的官场骗子,不仅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屡见不鲜,即便在乡间小县也经常有他们的踪迹。某日,陕西省某县知事正坐堂办公,忽有仆人拿了一张名片进来,上书:“陕西都督府秘书黄震亚,别字扫白,江西吉安人。”
知事乃请客入见,问其来意,据称即将赴湖北省谒见督军,谋求军职。现因川资缺乏,恳与贵县商贷,抵湖北之后,即行筹还。又问他以陕西省政界诸事,居然应对如流,确实无误。于是,县知事赠给川资,并设酒宴招待。事隔不久,知事的朋友孙某任陕西都督副官,出差途经该县。知事将黄某之事一一告知,孙某诧异道,我任省督副官多日,从未见过有什么姓黄的秘书!知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了骗子的当。
官场骗子不但装官骗官,而且装官骗那些一心求官的人。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那些削尖脑袋想求个一官半职的人,何止成千上万!骗子正好利用人们的这种求官欲以售其奸,多能得逞。苏南东亭有个全某,长期客居安徽合肥。操何职业无人知晓。1913年回到家乡,衣服华丽,起居阔绰,自称一向跟随某某大官做事,非常得到信用,且与某省长、某都督相熟。有谁跟他出去谋事,富贵可以立即到手。
乡里人听他胡吹一气,很是羡慕。有个农家子名叫刁斗的,家中甚为富裕,又是个官迷。为其言所惑,就跟随他到合肥去厮混。他们在一家旅馆住定,全某对他说:“你喜欢做官吗?我一定竭力帮你弄到手。但做官需有一定资格,你却没有,怎么办呢?我打算先帮你购买一张毕业文凭,然后谋个科长或科员干干。混上年把,有了经验,就可以正儿巴经做官了。”
刁斗闻言,异常感激。从此全、刁二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日夜流连,恣意挥霍,钱钞都由刁斗掏,刁斗还唯恐不得全某的欢心。一日,全某从外面回来,高兴地对刁斗说:“我刚从省政府来,恰巧碰到黄某谋颍上县知事的缺位,事将成熟,若能得到千余元运动费,立可赴任。黄某正在筹集股资,有能助他300金者,可以到他那里当科员;助500金者可以当科长。”
刁斗听说,连忙表示:“我愿意得科长席。”
说罢,倾囊倒出500大洋。当天晚上,大开筵席,邀黄某痛饮,借此与他未来的上司及早联络感情。次日,黄某忽然匆匆跑来说:“省府就要发任命了,但门包规例尚需300元,我钱袋已空,怎么办呢?”
全某对刁斗说:“你可以帮助他,将来他当了知事,不会负你的。”
刁斗说钱已用完了。全某道,何不回家去取呢?刁斗此时受骗已深,且欲罢不甘,便慨然应允。回去以后,想方设法谋得300元,由邮局汇去。自己则乘轮船复来皖。到先前住的那个旅馆一看,全、黄已不知去向了。刁斗想,黄某大约已赴任了吧?复乘车赶到颍上,一打听,则新任知事果姓黄,不过名虽是而人实非,见了面却是一位素不相识者。刁斗无可奈何,懊丧而返。
还有一事,道来也饶有趣味。也是在民国初年,有个叫梅占魁的青年,试验知事中选后,发往湖北补缺。但因“运动”乏路,一年有余,依然故我。后逢袁世凯登基,在恢复帝制中出过力的,莫不平步青云。梅占魁怦然心动,便整点行装,赶进京都,想走走上层路线。
寓中无聊,时至玉壶春品茗。经一同乡介绍,结识了一个人物,叫章梅亮。他见章梅亮举止阔绰,很有些官场神气,心想,结识这样一位朋友,或许多了一条进身门路吧,便将自己因何到京之事和盘托出。梅亮闻言,胁肩笑道:“这又何难,我不是说句夸口的话,在朝的几位有势力的人物,大半有些认识,即是皇太子跟前的侍卫,众公侯府上的随从,也很有几个同我要好的。可惜我不喜做官,是个放荡惯了的人。足下既有此心,待我想好运动路线,再回复你,如何?”
章梅亮何许人也?原来当清宣统在位期间,他是顺王府上的当差。仗着主子的势力,确曾为一些人谋过官,他从中收取了大量的“运动费”。后来,清帝逊位,顺王也不久死了,他的靠山早已倒了,哪里还有什么门路去“运动”,不过是十足的官场骗子罢他与梅占魁道别后,便去找他行骗的老搭档,一个破产古董商符朗新。
二人商量如此这般,设计好一个圈套,次日一同来见梅占魁。梅占魁招呼二人坐定,问道:“章先生,这位是贵相知吗?”
章忙答道:“这位是施礼仁先生”,又凑着占魁耳边道:“某王爷的宠仆。”
占魁连连点头。梅亮又说道:“老施,你别闹客气,这位梅先生因求官而来,只恨没有门路,故请你来商议商议。”
礼仁摇头道:“我们这位爵爷表面上十分古板,我虽是他很得宠的,说话也要当心一点。据我想来,除了结交二字,并没别的法儿。结交之后,有我在旁吹嘘,时机就成熟了。”
占魁连声道谢,正欲问王爷的姓名,施礼仁却假作匆忙的神气,起身告辞道:“这时候爵爷要回府了,我得回去伺候。”
梅占魁迭走施礼仁后,对章梅亮道:“这位王爷宠仆,果然气派得很,惜我未问爵爷姓名。”
章答道:“适才礼仁嘱我,爵爷姓名暂时保密,免得传出去遭到非议。”
梅占魁信以为真,感激不尽,又约章梅亮次日到醒春居小酌。第二天晚上,章梅亮如约赴醒春居,梅占魁却己先到。章说道:“这事恭喜你了。我恐足下心急,方才赶往爵邪,找着礼仁,问他究竟如何。他说明日正有机会,爵爷要购办姨太太的金珠首饰,若肯花上千余金,包你得一个优美的差使!”
占魁喜不自胜,但转念一想,千金之事,非同小可,何不先找叔父商量一番?主意已定,说道:“承蒙二位见爱,替我出力。但一时尚缺现银,必须与叔父商量。因他脾气古怪,若不事先禀明,怎肯代我筹措呢?”
章梅亮惊问道:“令叔父是谁?”
占魁道出了叔父姓名。梅亮大吃一惊,此人不是从前托他运动过顺王的吗?是尽知他们的底细的人。只得暗暗叫苦,胡乱饮了几杯,溜之大吉,骗局宣告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