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周公篇》以周公之道为发端,阐明圣人之道乃与天地合德,潜藏于万物之中。《周公篇》通过品评门生、名士、权臣及历史人物,进而论述其德行之高下,政略之优劣,以此证明立德修身、遵循圣道的重要性。《周公篇》中有关于圣人为政之道的专题论述。王通认为,致太平之法在于遵圣教而行圣道,圣教著于经典,当潜心修习研读;圣道本乎持中,当悉心揣摩参悟。因此在批判晋隋暴政的同时,亦对北朝振作之主给予充分肯定。进而结合其《续六经》,扩充发明了传统儒家的褒贬之法,为其中国、帝制之说奠定基础。南北朝时期,疆土南北分治,王朝鼎革不断,士人各为其主,史官各执一词。王通秉承儒家圣道,申大义而明中国,阐明中国之道在于存续典章礼乐,因而能存续典章礼乐者方为中国。以仁德论王道,以礼乐辩中国,实为高屋建瓴之论。在王通看来,典章礼乐著于篇籍,得其时,则王朝推之以兴邦;失其时,则圣人述之以行教。《六经》篇籍承载典章礼乐,存礼乐方能明圣教,明圣教方能观世道,观世道方能正厥失,正厥失方能成王道,成王道方能致太平。因此将天命所在系于礼乐所存,此论与其《续六经》互为表里,对汉末以来的儒家正统王朝观、中国观进行了立场鲜明的扩充和发明,以中道对儒家思想进行了补充和完善。此外,《周公篇》还载录王通对其所见所闻隋末君臣无道之事,结合其《续六经》世风时变之论,指出隋朝崩颓当在不远,这亦与其退居不仕、修礼行教互为印证。
4.1 子谓周公之道:“曲而当,私而恕1,其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乎2?”
【注释】
1曲而当,私而恕:阮逸注云:“摄政诛管、蔡,曲而当也;代武王笞伯禽,私而恕也。”曲而当,《史记·周本纪》:“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以微子开代殷后,国于宋。”即王朝兴立之初,周公为稳定国家,巩固分封制度所做的一系列积极应对措施。曲,周全,尽心竭力。私而恕,《礼记·文王世子》:“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东汉郑玄注云:“以成王之过击伯禽,则足以感喻焉。”
2其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乎:阮逸注云:“曲而当,于理穷矣;私而恕,于性尽矣。理则性,性则天,天则命,此所以为圣也。”穷理尽性,《周易·说卦》:“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译文】
文中子说周公为政之道:“治国为政处事周全而公正允当,教导帝王虽出己意亦合乎人情,应该是洞悉事理、穷尽本性达到知天命的境界了吧?”
4.2 子曰:“圣人之道,其昌也潜1,其弊也寝2,亹亹焉若寒暑进退3,物莫不从之,而不知其由也4。”
【注释】
1潜:此指潜藏。
2寝:此指暗藏。与“潜藏”相对。
3亹亹(wěi):阮逸注云:“循环不绝貌。”
4物莫不从之,而不知其由也:《周易·系辞上》:“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译文】
文中子说:“圣人之道,世道昌明时潜藏其中,世道衰败时暗藏其内,循环不绝就像寒来暑往,万物没有不遵循它的,却又不知其中的道理。”
4.3 温彦博问1:“嵇康、阮籍何人也2?”子曰:“古之名理者3,而不能穷也。”曰:“何谓也?”子曰:“道不足而器有余。”曰:“敢问道器。”子曰:“通变之谓道4,执方之谓器5。”曰:“刘灵何人也6?”子曰:“古之闭关人也7。”曰:“可乎?”曰:“兼忘天下8,不亦可乎?”曰:“道足乎?”曰:“足则吾不知也。”
【注释】
1温彦博:见3.29条注。
2嵇康(223—262):字叔夜,谯国铚(今安徽濉溪)人。“竹林七贤”之一。幼聪颖,博览群书,好老庄,与阮籍共倡玄学新风,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审贵贱而通物情”。娶魏武帝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拜郎中,调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后隐居不仕,因得罪司隶校尉钟会,遭其构陷,被掌权的大将军司马昭处死。《晋书》卷四十九有传。阮籍:见1.34条注。
3名理:此指魏晋及其后清谈家辨析事物名与理是非同异的讨论。
4通变:通权达变,即能够根据变化发展而随机应变。
5执方:固执一端,即固守一家之说、一隅之见而不知改变。
6刘灵:即刘伶,字伯伦,沛国沛县(今江苏沛县)人。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之一。嗜酒不羁,世称“醉侯”,好老庄,追求自由逍遥、无为而治。曾在建威将军王戎幕府任参军,因无所作为而罢官。《晋书》卷四十九有传。
7闭关:阮逸注云:“喻藏身也。此世人所不能窥其阃阈。”此指闭守内心,不受外界打扰。
8兼忘天下:此指忘却天下功名,即魏晋名士崇尚自然、醉心山水、超然物外之风度。《庄子·天运》:“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唐成玄英疏云:“夫兼忘天下者,弃万乘如脱屣也。使天下兼忘我者,谓百姓日用而不知也。”
【译文】
温彦博问:“嵇康、阮籍是怎样的人?”文中子说:“是古代谈名说理之人,然而未能穷尽其妙。”问:“为何这样说?”文中子说:“他们道不足而器有余。”问:“请问道、器是什么?”文中子说:“能够通权达变是‘道’,只能固守一端是‘器’。”问:“刘伶是怎样的人?”文中子说:“他是古时闭守内心不问世事之人。”问:“这种做法可取吗?”文中子说:“连天下功名都忘却了,难道不可取吗?”问:“是否达到了道的境界?”文中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4.4 陈守谓薛生曰1:“吾行令于郡县而盗不止,夫子居于乡里而争者息,何也?”薛生曰:“此以言化,彼以心化。”陈守曰:“吾过矣。”退而静居2,三月盗贼出境。子闻之曰:“收善言,叔达善德。”
【注释】
1陈守:阮逸注云:“叔达也。”陈叔达,见2.3条注。《旧唐书·陈叔达传》:“大业中,拜内史舍人,出为绛郡通守。”薛生:即薛收。
2退而静居:阮逸注云:“思行其道。”即回来之后静思化民之道。
【译文】
绛郡太守陈叔达对薛收说:“我管理郡县而盗贼屡禁不绝,先生居住乡里百姓却没有纷争,这是为什么呢?”薛收说:“你用言语去教化,先生用真心去感化。”陈叔达说:“我错了。”回来后闭门静思,三个月后盗贼离开绛郡。文中子听闻此事说:“薛收善于进言,陈叔达善于修德。”
4.5 房玄龄问:“田畴何人也?”子曰:“古之义人也。”1
【注释】
1此条实模仿《论语·述而》:“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田畴(169—214),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今天津蓟州区)人。东汉末年隐士。少好读书,初为幽州牧刘虞从事,“虞已为公孙瓒所害。畴至,谒祭虞墓,陈发章表,哭泣而去”。建安十二年(207),曹操北征乌桓,入曹操麾下,任司空户曹掾,为向导。后因平定乌丸有功,封亭侯,不受。又随曹操征荆州有功,以前爵封之,仍不受,于是拜为议郎。建安十九年(214)离世。《三国志》卷十一有传。
【译文】
房玄龄问:“田畴是个怎样的人?”文中子说:“他是古时义士。”
4.6 子谓:“《武德》之舞劳而决1,其发谋动虑经天下乎2?”谓:“《昭德》之舞闲而泰3,其和神定气绥天下乎4?”太原府君曰5:“何如?”子曰:“或决而成之,或泰而守之。吾不知其变也。噫!《武德》则功存焉,不如《昭德》之善也。且《武》之未尽善久矣6。其时乎!其时乎!”
【注释】
1《武德》之舞:《汉书·礼乐志》曰:“高祖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舞。《武德》舞者,高祖四年作,以象天下乐以行,武已除乱也。”即祭祀汉高祖的乐舞。
2发谋:定谋略,出主意。动:作。虑:深思熟虑。
3《昭德》之舞:《汉书·礼乐志》曰:“孝景采《武德》舞以为《昭德》,以尊太宗庙。”汉文帝,庙号“太宗”,故《昭德》之舞为祭祀汉文帝的乐舞。
4绥(suí):抚绥,安抚。《诗经·大雅·民劳》:“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5太原府君:即王凝。见1.10条“叔恬”注。
6《武》之未尽善久矣:《论语·八佾》:“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西汉孔安国注云:“《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曰:‘未尽善也!’”《武》,即歌颂周武王伐纣建立周朝的乐舞。
【译文】
文中子说:“《武德》之舞辛劳而果决,应该是表达高祖深谋远略经营天下吧?”说:“《昭德》之舞闲适而安定,应该是表达文帝宽和稳重安抚天下吧?”太原府君王凝问:“怎么样?”文中子说:“一个是果决创业,一个是稳重守业,然而这其中的文武相济与权变之道,我却不甚知晓。啊!《武德》颂扬武功,不如《昭德》尽善尽美。并且周代《武》并非尽善尽美已是很久的事了。这是时代的原因啊!这是时代的原因啊!”
4.7 子谓史谈善述九流1,“知其不可废,而知其各有弊也,安得长者之言哉2?”
【注释】
1史谈:阮逸注云:“司马谈为太史,故曰‘史谈’。”司马谈(?—前110),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人。司马迁之父。西汉建元、元封年间任太史令。学识广博,作文论六家之要旨。九流:即战国诸子中影响最大的九家。此处泛指诸子之学。考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仅就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而言,而班固《汉书·艺文志·诸子略》载:“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
2长者之言:《汉书·龚遂传》载,王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陈对,宜曰:‘皆圣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既至前,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说其有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因前曰:“臣非知此,乃臣议曹教戒臣也。”
【译文】
文中子说司马谈善于传承诸子之学,“知道此学不可荒废,又知道其中各有不足,是怎么会有这些睿智老成的言辞呢?”
4.8 子曰:“通其变1,天下无弊法;执其方2,天下无善教。故曰:存乎其人3。”
【注释】
1通其变:《周易·系辞下》:“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唐孔颖达疏云:“事久不变则民倦而穷,今黄帝、尧、舜之等以其事久或穷,故开通其变,量时制器使民用之,日新不有懈倦也。”即开通变革。
2执其方:阮逸注云:“偏执一隅,有时作泥。”即固守一端,不思改变。4.3条作“执方”。
3存乎其人:《周易·系辞上》:“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即关键在于人。见2.44条注。
【译文】
文中子说:“能够开通变革,天下就没有不好的制度;如果固守不变,天下就没有好的政教。因此说:关键在于人。”
4.9 子曰:“安得圆机之士1,与之共言九流哉?安得皇极之主2,与之共叙九畴哉3?”
【注释】
1圆机:《庄子·盗跖》:“若枉若直,相而天极;面观四方,与时消息。若是若非,执而圆机;独成而意,与道徘徊。”唐成玄英疏云:“圆机,犹环中也。执环中之道以应是非,用于独化之心以成其意,故能冥其虚通之理,转变无穷者也。”此指天地自然万物之道。
2皇极:皇权得以建立的制度与规范。此指盛德大业。见1.8条注。
3九畴(chóu):此指治理天下的方略。《尚书·洪范》:“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指传说中天帝赐给大禹治理天下的九种方法。畴,类,种。
【译文】
文中子说:“哪有懂得天地大道之士,和他一起讨论诸子百家之学?哪有建立盛德大业之君,和他一起谈论治理天下的大政方略?”
4.10 杜淹问1:“崔浩何人也2?”子曰:“迫人也3。执小道4,乱大经。”
【注释】
1杜淹:见2.3条注。
2崔浩(381—450):字伯渊,小字桃简,清河东武(今河北清河)人。北魏司空崔宏长子。擅长天象星历及长生之术。历仕北魏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三朝,为太武帝重要谋臣,辅佐太武帝灭亡胡夏、平定北凉、击破柔然,打通西域商道。历任太常卿、司徒等职,封东郡公。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坐“国史之狱”,夷灭九族。《魏书》卷三十五有传。
3迫:此指狭隘浅陋。
4执小道:阮逸注云:“好星历及真君长生之术。”
【译文】
杜淹问:“崔浩是怎样的人?”文中子说:“是狭隘浅陋之人。执着于小道而违背了正道。”
4.11 程元曰1:“敢问《豳风》何也2?”子曰:“变风也3。”元曰:“周公之际亦有变风乎?”子曰:“君臣相诮4,其能正乎?成王终疑5,则风遂变矣。非周公至诚6,孰能卒正之哉7?”元曰:“《豳》居变风之末8,何也?”子曰:“夷王已下9,变风不复正矣。夫子盖伤之者也,故终之以《豳风》。言变之可正也,唯周公能之,故系之以正,歌《豳》曰周之本也。呜呼!非周公孰知其艰哉?变而克正,危而克扶,始终不失于本,其惟周公乎?系之《豳》,远矣哉!”
【注释】
1程元:见2.29条注。
2《豳(bin)风》:《诗经》十五国风之末,包含《七月》《鸱鸮》《东山》《破斧》《伐柯》《九罭》《狼跋》七篇。
3变风:即《风》中反应周朝衰败的作品。见3.28条注。
4君臣相诮:《尚书·金縢》:“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诮,责备,责难。
5成王终疑:《尚书·金縢》:“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唐孔颖达疏云:“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
6周公至诚:《尚书·金縢》:“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滕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
7卒正:阮逸注云:“止乎礼义,是卒正之也。”即最终归于正风。
8《豳》居变风之末:《诗经·邶风·柏舟》唐陆德明云:“从此讫《豳·七月》,十三国并变风也。”
9夷王:周夷王,姬姓,名燮,西周第九代国王。在位期间,王室衰落,诸侯不贡,互相攻伐。听信谗言,烹杀齐哀公。不顾天子诸侯之别,下堂亲迎诸侯,使封建礼法遭到进一步破坏。
【译文】
程元问:“请问《豳风》有什么含义?”文中子说:“是变风。”程元问:“周公之时也有变风吗?”文中子说:“君臣之间互相责备,哪里能算正风呢?成王自始至终心存怀疑,于是正风就成了变风。若不是周公的赤诚之心,又有谁能让它最终成为正风呢?”程元问:“《豳风》列于变风之末,这是为什么?”文中子说:“周夷王以后,就不再是正风了。孔子感伤于此,因此把《豳风》列于最后。意在说明变可以为正,只有周公能做到,因此将其编为正风,歌唱《豳风》就等于颂扬周朝的根本。啊!若非周公,又有谁知道创业的艰辛?能够使变风归正,匡扶危局,自始至终不失根本,应该只有周公了吧?周公编纂《豳风》之诗真是寓意深远!”
4.12 子曰:“齐桓尊王室而诸侯服1,惟管仲知之;苻秦举大号而中原静2,惟王猛知之3。”或曰苻秦逆。子曰:“晋制命者之罪也4,苻秦何逆?昔周制至公之命,故齐桓、管仲不得而背也;晋制至私之命,故苻秦、王猛不得而事也。其应天顺命、安国济民乎?是以武王不敢逆天命、背人而事纣,齐桓不敢逆天命、背人而黜周。故曰:晋之罪也,苻秦何逆?三十余年,中国士民,东西南北,自远而至,猛之力也。”
【注释】
1齐桓:齐桓公(?—前643),姜姓,名小白,春秋时齐国第十五位国君。任用管仲为相,推行改革,实行军政合一、兵民合一等制度,使齐国逐渐强盛。齐桓公提出“尊王攘夷”,九合诸侯,北击山戎,南伐楚国,成为中原第一个霸主。晚年昏庸,在管仲去世后,死于易牙、竖刁等小人之手。《史记·齐太公世家》有载录。
2苻秦:前秦宣昭帝苻坚(338—385),字永固,小字文玉,略阳临渭(今甘肃天水)人。十六国时期前秦第三位国君。励精图治,重用王猛,休养生息,促进生产,使国力强盛,消灭北方诸国,成功统一北方,攻占东晋的蜀地,形成南北对峙局面。建元十九年(383),挥师南伐,发动淝水之战,大败。建元二十一年(385),为后秦武昭帝姚苌所害。《晋书》卷一百十四有《苻坚载记》。大号:帝王的号令。此指王道。
3王猛:见2.26条注。
4制命:此指统治。
【译文】
文中子说:“齐桓公尊奉王室而使诸侯臣服,只有管仲知道他的理想;苻坚推行王道而中原安宁,只有王猛知道他的理想。”有人说苻坚是逆贼。文中子说:“这是晋朝统治者的罪过,苻坚怎么是逆贼呢?从前周朝统治公正无私,因此齐桓公、管仲无法违背;晋朝统治自私自利,因此苻坚、王猛无法臣服。难道不应该顺应天命、安定国家而救助百姓吗?因此周武王不敢违背天命、背弃人心而奉侍商纣王,齐桓公不敢违背天命、背弃人心而废黜周天子。所以说:这是晋朝的罪过,苻坚怎么是逆贼呢?三十多年,中原士民,无论东西南北,从远方前来归附,这是王猛的功劳。”
4.13 子曰:“苻秦之有臣,其王猛之所为乎?元魏之有主1,其孝文之所为乎?中国之道不坠,孝文之力也。”
【注释】
1元魏:即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改本姓“拓跋”为“元”,故称“元魏”。孝文帝,见2.52条注。
【译文】
文中子说:“前秦有能臣,是因为王猛的成就吧?北魏有明主,是因为孝文帝的成就吧?中原王道不失,这是孝文帝的功劳。”
4.14 太原府君曰:“温子昇何人也1?”子曰:“险人也。智小谋大。永安之事2,同州府君常切齿焉3,则有由也。”
【注释】
1温子昇(495—547):字鹏举,济阴冤句(今山东曹县)人。温峤之后。北魏、东魏时期大臣,与邢劭齐名,并称“温邢”。永熙年间,任太子侍读兼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武定五年(547),元僅作乱,为高澄所怀疑,遂饿死晋阳狱中。其为人外恬静,与物无争,而内深险,世故之极,好参与密谋要事,所以致祸败。《魏书》卷八十五有传。
2永安之事:北魏永安三年(530),北魏孝庄帝诛杀大臣尔朱荣,遂激起尔朱氏起兵叛乱,以造成京城遭袭、庄帝出逃的混乱局面。考《魏书·温子昇传》:“及帝杀尔朱荣也,子昇预谋,当时赦诏,子昇词也。荣入内,遇子昇,把诏书问是何文书,子昇颜色不变,曰‘敕’。”知温子昇实参与其中,并为帝预谋。
3同州府君:见1.1条注。
【译文】
太原府君王凝问:“温子昇是个怎样的人?”文中子说:“是个阴险的人。智谋很少却谋划大事。同州府君提起永安之乱,常常咬牙切齿愤怒无比,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4.15 子读三祖上事1,曰:“勤哉而不补也!无谓魏、周无人,吾家适不用尔2。”
【注释】
1三祖上事:三代以上先人事迹。三祖上,三世祖以上,即三世祖同州府君王彦、四世祖晋阳穆公王虬、五世祖江州府君王焕、六世祖王玄则。
2适:刚好,恰巧。
【译文】
文中子读家中三代以上先人事迹,说:“多么勤勉啊,然而于事无补!不要说魏、周二朝没有人才,我家先人恰巧没被重用罢了。”
4.16 子之家庙,座必东南向,自穆公始也1,曰:“未忘先人之国2。”
【注释】
1穆公:晋阳穆公。见1.1条。
2先人之国:阮逸注云:“穆公虬自宋奔魏,自是庙座向东南。”考《文中子世家》可知“九代祖㝢,遭愍、怀之难,遂东迁焉”,“玄则,字彦法,即文中子六代祖也。仕宋,历太仆、国子博士”,“虬始北事魏,太和中为并州刺史,家河汾”。
【译文】
文中子的家庙,从晋阳穆公开始,就一定要面向东南方,说:“没有忘记祖先的国家。”
4.17 辽东之役1,子闻之曰:“祸自此始矣。天子不见伯益赞禹之词2,公卿不用魏相讽宣帝之事3。”
【注释】
1辽东之役:即隋炀帝征伐辽东。阮逸注云:“炀帝大业八年征辽,二百万众并陷;九年又征之,山东始乱;十年又征,天下遂丧。”事见《隋书·炀帝纪》。
2伯益赞禹之词:阮逸注云:“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禹乃班师振旅,七旬苗格。”《尚书·大禹谟》:“三旬,苗民逆命。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亦允若。至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即当年伯益辅佐大禹时的良言。赞,辅佐,佐助。
3魏相讽宣帝之事:阮逸注云:“汉宣帝使赵充国击匈奴,魏相谏曰:‘臣闻恃大威者为骄兵,兵骄者灭,非但人事,乃天道也。’”《汉书·魏相传》:“元康中,匈奴遣兵击汉屯田车师者,不能下。上与后将军赵充国等议,欲因匈奴衰弱,出兵击其右地,使不敢复扰西域。”于是,魏相以师出无名、物资匮乏、边民困苦为重点,力谏罢兵,最终“上从相言而止”。即当年魏相对汉宣帝进谏忠言之事。魏相(?—前59),字弱翁,济阴定陶(今山东菏泽定陶区)人。西汉名臣。历任茂陵令、扬州刺史、谏大夫、河南太守等职。汉宣帝即位后,为大司农,后任御史大夫,官至丞相,封高平侯。为人严毅,刚正不阿,勤于政务,抚恤百姓。整顿吏治,抑制豪强,选贤任能,平昭冤狱。督责各地官吏省费用、宽赋税,奖励农桑,使国家太平,百姓丰足。《汉书》卷七十四有传。讽,进谏,谏言。
【译文】
隋炀帝征伐辽东。文中子听闻后说:“天下祸败自此而始。天子得不到当年伯益辅佐大禹时的良言,公卿们也不会像魏相劝谏汉宣帝那样进谏忠言。”
4.18 王孝逸谓子曰1:“天下皆争利弃义,吾独若之何?”子曰:“舍其所争,取其所弃,不亦君子乎?”
【注释】
1王孝逸:见1.27条注。
【译文】
王孝逸对文中子说:“天下人都争夺利益背弃仁义,我一个人又能怎样呢?”文中子说:“舍弃他们争夺的利益,选择他们背弃的仁义,这难道不是君子吗?”
4.19 子谓贾琼、王孝逸、凌敬曰1:“诸生何乐?”贾琼曰:“乐闲居。”子曰:“静以思道,可矣。”王孝逸曰:“乐闻过2。”子曰:“过而屡闻,益矣。”凌敬曰:“乐逢善人。”子曰:“多贤3,不亦乐乎?”
【注释】
1贾琼:见1.13条注。凌敬:见1.35条注。
2乐闻过:《孟子·公孙丑上》:“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
3多:此指喜好。
【译文】
文中子对贾琼、王孝逸、凌敬说:“各位以何为乐?”贾琼说:“以闲居为乐。”文中子说:“平静内心以思考大道,很好。”王孝逸说:“以听取批评为乐。”文中子说:“有了过错能够多多听取批评,大有好处。”凌敬说:“以遇到善人为乐。”文中子说:“喜好贤者,这难道不令人快乐吗?”
4.20 薛收游于馆陶1,适与魏徵。归告子曰:“徵,颜、冉之器也2。”徵宿子之家,言《六经》,逾月不出。及去,谓薛收曰:“明王不出而夫子生,是三才、九畴属布衣也3。”
【注释】
1馆陶:阮逸注云:“魏有馆陶县。”在今山东宁阳。
2颜、冉:颜回和冉有。皆为孔子弟子。
3三才:见1.1条注。九畴:见4.9条注。布衣:指平民百姓。
【译文】
薛收游历于馆陶,碰巧遇到魏徵。回来告诉文中子说:“魏徵是颜回、冉有一般的人才。”魏徵住在文中子家,谈论《六经》之学,一个多月足不出户。等到离开时,对薛收说:“明王圣主没有出现而先生却出现了,天地之道和治国之法尽归于先生这样一个平民百姓了。”
4.21 刘炫见子1,谈《六经》,唱其端,终日不竭。子曰:“何其多也!”炫曰:“先儒异同,不可不述也。”子曰:“一以贯之可矣。尔以尼父为多学而识之耶?”炫退,子谓门人曰:“荣华其言,小成其道,难矣哉2!”
【注释】
1刘炫(xuàn,约546—613):字光伯,河间景城(今河北沧州)人。开皇中,奉敕修史及天文律历。后与诸儒修定“五礼”,授旅骑尉,旋任太学博士。岁余去任,归于河间,隋末动乱,冻馁而死,门人谥为“宣德先生”。学通南北经学,精博今文、古文经典,对先儒章句,多有非议。自言《周礼》《礼记》《毛诗》《尚书》《公羊传》《左传》《论语》孔、郑、王、何、服、杜等注,凡十三家,皆能讲授,子史文集,皆诵于心。《隋书》卷七十五有传。
2难矣哉:阮逸注云:“难入尼父之门矣。”即难以获得孔子之学的要义。
【译文】
刘炫拜见文中子,谈论《六经》,言其端绪,说了一整天也没说完。文中子说:“怎么这么多啊!”刘炫说:“先儒的异同,不能不说。”文中子说:“把握中心、贯穿前后就可以了。你以为孔子学识广博记忆超群吗?”刘炫离去,文中子对门人说:“言辞华丽,境界不高,难以获得孔子之学的要义!”
4.22 凌敬问礼乐之本。子曰:“无邪1。”凌敬退,子曰:“贤哉!儒也。以礼乐为问。”
【注释】
1无邪:阮逸注云:“礼乐本乎情,情无邪则貌恭而气和。”《论语·为政》:“《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译文】
凌敬问礼乐的根本。文中子说:“无邪。”凌敬告退,文中子说:“贤能啊,这个儒生!能够问及礼乐。”
4.23 子曰:“《大风》安不忘危1,其霸心之存乎2?《秋风》乐极哀来3,其悔志之萌乎?”
【注释】
1《大风》:即汉高祖刘邦所作之《大风歌》。《史记·高祖本纪》:“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安不忘危:阮逸注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不忘武备而心在杂霸也。”
2霸心:即成就王业之心。
3《秋风》:即汉武帝刘彻所作之《秋风辞》。《文选》卷四十五《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译文】
文中子说:“《大风歌》安不忘危,应该是高祖心存王业吧?《秋风辞》兴尽悲来,应该是武帝萌生悔意了吧?”
4.24 子曰:“《诗》《书》盛而秦世灭1,非仲尼之罪也;虚玄长而晋室乱2,非老、庄之罪也;斋戒修而梁国亡,非释迦之罪也3。《易》不云乎:‘苟非其人,道不虚行4。’”
【注释】
1《诗》《书》盛而秦世灭:阮逸注云:“秦不用《诗》《书》故。”即秦不用《诗》《书》礼乐,违背圣王之道终自取灭亡。
2虚玄长而晋室乱:阮逸注云:“老、庄存太古之教,非适时之典,晋贤荡焉,故乱。”
3斋戒修而梁国亡,非释迦之罪:史载南朝梁武帝萧衍笃信佛法,尤长释典,常于重云殿及同泰寺讲说,大造佛寺,并多次舍身同泰寺。阮逸注云:“释氏本空寂之法,非化俗之原,梁主惑焉,故亡。”释伽,指佛教创立者释迦牟尼。
4苟非其人,道不虚行:若非至圣至贤之人,大道是不会化行于世的。见2.44条及注。
【译文】
文中子说:“《诗》《书》盛行于世而秦朝却灭亡了,这不是孔子的罪过;玄学流行于时而晋朝离乱,这不是老、庄的罪过;修行佛教而梁国灭亡,这不是释迦牟尼的罪过。《周易》不是说:‘苟非其人,道不虚行。’”
4.25 或问佛。子曰:“圣人也。”曰:“其教何如?”曰:“西方之教也,中国则泥1。轩车不可以适越2,冠冕不可以之胡3,古之道也。”
【注释】
1泥(nì):阻塞不通。
2轩车不可以适越:《国语·越语下》:“员闻之:‘陆人居陆,水人居水。’夫上党之国,我攻而胜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车;夫越国,吾攻而胜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轩车,古时大夫以上乘坐的有帷幕的马车。《庄子·让王》:“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
3冠冕不可以之胡:《列子·汤问》:“北国之人鞨巾而裘,中国之人冠冕而裳。”
【译文】
有人问佛陀。文中子说:“是圣人。”问:“他的教义如何?”文中子说:“是西方的宗教,在中国则行不通。轩车不可以通行于越国,冠冕不可以传播于胡地,这是古之常理。”
4.26 或问宇文俭1。子曰:“君子儒也2。疏通知远,其《书》之所深乎3?铜川府君重之4,岂徒然哉?”
【注释】
1宇文俭(550—578):字侯幼突,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人。北周宗室大臣,文皇帝宇文泰之子。武成初年,封谯国公,拜柱国大将军。建德三年(574),进为谯王。五年(576),从北周武帝攻打北齐,拔取永固城,拜为大冢宰。宣政元年(578)离世,谥号“忠孝”。《北史》卷五十八《周室诸王传》有载录。
2君子儒:《论语·雍也》:“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北宋邢昺疏云:“戒子夏为君子也,言人博学先王之道以润其身者皆谓之儒,但君子则将以明道,小人则矜其才名,言女当明道无得矜名也。”
3其《书》之所深乎:《礼记·经解》:“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4铜川府君:见1.1条注。
【译文】
有人问宇文俭。文中子说:“他是君子儒。为人通达目光高远,应该是深得《尚书》之教吧?铜川府君尊重他,怎么会没有根据呢?”
4.27 子游太乐1,闻《龙舟五更》之曲2,瞿然而归3,曰:“靡靡乐也4,作之邦国焉,不可以游矣。”
【注释】
1太乐:阮逸注云:“乐署。”《通典·职官·太常卿》:“太乐署,周官有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亦谓之‘乐尹’,以乐舞教国子。”
2《龙舟五更》:阮逸注云:“炀帝将游江都宫,作此曲。”
3瞿(jù)然:因惊恐而瞪大眼睛,即惊恐之貌。
4靡靡乐也:《韩非子·十过》:“此师延之所作,与纣为靡靡之乐也。……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
【译文】
文中子游览太乐署,听到《龙舟五更》曲,惊恐地回来,说:“靡靡之乐,演奏于国家之中,不可以游览了。”
4.28 子谓姚义1:“盍官乎?”义曰:“舍道干禄2,义则未暇。”子曰:“诚哉!”
【注释】
1姚义:见2.3条注。
2舍道干禄:《孟子·尽心下》:“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干,求取。
【译文】
文中子对姚义说:“怎么不去做官呢?”姚义说:“如果舍弃大道去求取官职,这样就无暇顾及仁义了。”文中子说:“确实如此!”
4.29 或问荀彧、荀攸1。子曰:“皆贤者也。”曰:“生死何如?”子曰:“生以救时,死以明道,荀氏有二仁焉2。”
【注释】
1荀彧(yù,163—212):字文若,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曹操统一北方的重要谋臣,人称有“王佐之才”。初举孝廉,任守宫令。后弃官归乡,又率宗族避难冀州,被袁绍待为上宾。其后投奔曹操。官至侍中、尚书令,封万岁亭侯。因其任尚书令,居中持重十余年,处理军国政务,人称“荀令君”。后因反对曹操称魏公遭忌,于寿春忧郁而终(一说服毒自尽),谥号“敬”。《三国志》卷十有传。荀攸(157—214):字公达,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荀彧之侄。曾因密谋刺杀董卓入狱,后弃官归乡。曹操迎天子入许都后,荀攸辅佐曹操,屡出奇谋,建功无数。行事周密谨慎,深得曹操称赞。建安十九年(214),在曹操伐吴途中去世,追谥“敬侯”。《三国志》卷十有传。
2荀氏有二仁焉:实模仿《论语·微子》:“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译文】
有人问荀彧、荀攸。文中子说:“他们都是贤人。”问:“他们生死的意义是什么?”文中子说:“他们活着是为了拯救时世,死去是为了彰明正道,荀氏家族出了两位仁者。”
4.30 子曰:“言而信,未若不言而信1;行而谨,未若不行而谨2。”贾琼曰:“如何?”子曰:“推之以诚,则不言而信;镇之以静,则不行而谨。惟有道者能之。”
【注释】
1不言而信:阮逸注云:“心至诚,虽未言,人已知其必信矣。”《周易·系辞上》:“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2不行而谨:阮逸注云:“性复静,虽未行,人知必谨。”
【译文】
文中子说:“说话而得到信任,不如不说话而得到信任;行事时小心谨慎,不如未行事时就小心谨慎。”贾琼问:“怎样能做到呢?”文中子说:“诚心待人,即便不说话也会得到信任;内心镇静,即便不行事也会小心谨慎。只有有道之人才能做到。”
4.31 杨素谓子曰1:“甚矣!古之为衣冠裳履,何朴而非便也。”子曰:“先王法服2,不其深乎3?为冠所以庄其首也,为履所以重其足也。衣裳襜如4,剑佩锵如5,皆所以防其躁也。故曰‘俨然人望而畏之’6。以此防民,犹有疾驱于道者7。今舍之曰‘不便’,是投鱼于渊,置猿于木也。天下庸得不驰骋而狂乎?引之者非其道也8。”
【注释】
1杨素:见1.11条注。
2法服:符合礼法规定的正装服饰。《孝经·卿大夫章》:“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
3不其深乎:阮逸注云:“有深旨。”
4襜(chān)如:《论语·乡党》:“衣前后,襜如也。”南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卷第五云:“襜,整貌。”
5剑佩:佩剑和佩玉。阮逸注云:“带剑示威,垂佩合节。”锵如:阮逸注云:“响声。”
6俨然人望而畏之:《论语·尧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俨然,庄重严肃。见3.35条注。
7疾驱于道:在道路上飞奔。此指离经叛道不遵礼法。
8引:引导,教化。
【译文】
杨素对文中子说:“古时的衣冠裳履真是太过简朴又不方便啦!”文中子说:“先王的正装服饰,寓意难道不深刻吗?制冠是用来使头部庄重,作履是用来使脚步沉稳。衣裳整整齐齐,佩剑佩玉锵锵有声,都是为了防止躁动。所以说‘庄重的神情令人望见就生出敬畏之心’。以此约束百姓,尚有离经叛道之人。现在因‘不便’而舍弃,就好比把鱼扔进水里,把猿放到树上,天下怎么能不混乱呢?是引导百姓之人不走正道。”
4.32 董常歌《邶·柏舟》1。子闻之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2?”
【注释】
1《邶(bèi)·柏舟》:即《诗经·邶风·柏舟》。阮逸注云:“言仁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2天实为之,谓之何哉:为《诗经·邶风·北门》诗句。阮逸注云:“此《北门》篇也,刺仕不得志。炀帝任群小,仁人忧之,言董常不遇者天也。”
【译文】
董常歌《邶风·柏舟》之诗。文中子听到说:“天意如此,能说什么呢?”
4.33 邳公好古物1,钟鼎什物、珪玺钱具必具。子闻之,曰:“古之好古者聚道2,今之好古者聚财3。”
【注释】
1邳(pi)公:指苏威。阮逸注云:“苏威封邳国公。”故称。苏威(542—623),字无畏,京兆武功(今陕西武功)人。西魏度支尚书苏绰之子。起为京兆郡功曹,袭封美阳县公。隋立国后,拜太子少保、纳言、度支尚书。颇有才能,历任要职,力主减赋,修订法典。开皇九年(589),拜为尚书右仆射,成为“四贵”之一。开皇十二年(592),结党营私,免除官爵。大业元年(605),拜尚书左仆射。大业三年(607),迁太常卿、纳言,参与朝政,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封邳国公,颇受尊重,坐罪罢免。唐朝武德六年(623),病逝于长安。《北史》卷六十三、《隋书》卷四十一有传。
2聚道:阮逸注云:“聚淳朴之性。”
3聚财:阮逸注云:“聚珍异之器。”
【译文】
邳国公苏威喜好古物,钟鼎、玉珪、玺印、钱币等物一应俱全。文中子听闻后,说:“古时雅好古风之人凝集淳朴本性,现今雅好古风之人聚敛珍器重宝。”
4.34 子谓仲长子光曰1:“山林可居乎?”曰:“会逢其适也2,焉知其可?”子曰:“达人哉!隐居放言也3。”子光退谓董、薛曰:“子之师,其至人乎?死生一矣,不得与之变4。”
【注释】
1仲长子光:见2.14条注。
2会逢其适:又作“适逢其会”,恰好碰上时机。
3隐居放言:《论语·微子》:“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北宋邢昺疏云:“隐遁退居,放置言语,不复言其世务。”即不言世事,超然物外。
4死生一矣,不得与之变:阮逸注云:“极乎道为至人,死生不变其道者,一贯天下者也。”
【译文】
文中子对仲长子光说:“可以隐居山林吗?”仲长子光说:“要看是否遇到合适的时机,如果遇不到哪会知道可以还是不可以呢?”文中子说:“真是通达之人!顺时隐居、不问世事。”仲长子光离开后,对董常、薛收说:“你们的老师,应该就是至圣之人吧?不会因生死而改变他的大道。”
4.35 薛收问隐。子曰:“至人天隐,其次地隐,其次名隐1。”
【注释】
1“至人天隐”三句:实模仿《论语·宪问》:“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天隐,阮逸注云:“藏其天真,高莫窥测。”地隐,阮逸注云:“避地山林,洁身全节。”名隐,阮逸注云:“名混朝市,心在世外。”
【译文】
薛收问隐居。文中子说:“至圣之人高深莫测,无论何时何地皆包藏天真本性;其次唯有避居山林,方能洁身自好;再次虽然混迹俗世之中,而心却置之世事之外。”
4.36 子谓姚义能交1。或曰“简”2。子曰:“所以为能也。”或曰“广”。子曰:“广而不滥3,又所以为能也。”
【注释】
1能交:此处兼有值得结交与善于结交两重含义。
2简:阮逸注云:“简静。”
3滥:不加选择。
【译文】
文中子说姚义善于交友。有人说他“简约沉静”。文中子说:“所以说他值得结交。”有人说他“交友广泛”。文中子说:“交友广泛而不会不加选择,这又说明他善于交友。”
4.37 子谓晁错“率井田之序,有心乎复古矣”1。
【注释】
1晁错(前200—前154):颍川(治今河南禹州)人。汉文帝时,任太常掌故,后历任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景帝即位后,任内史,后迁御史大夫。提出“重农贵粟”“移民实边”等主张,促进农业生产,建议募民充实边塞,积极备御匈奴;政治上进言削藩,剥夺诸侯王的政治特权以巩固中央集权,严重损害了诸侯利益,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七国诸侯以“请诛晁错,以清君侧”为名,举兵反叛。景帝听从袁盎之计,腰斩晁错于东市。其政论“疏直激切,尽所欲言”,以《言兵事疏》《守边劝农疏》《论贵粟疏》《贤良对策》等为代表。《汉书》卷四十九有传。率井田之序:阮逸注云:“晁错说文帝曰:‘五口之家,服作者不过二人,能耕者不过百亩。’古者一夫一妇受田百亩,此井田之制也。文帝不能行,故汉致治不及三代。文中子惜其有复古之心焉。”率,遵循。序,法度,制度。
【译文】
文中子说晁错“遵循井田之法,有意恢复古制”。
4.38 贾琼问《续书》之义1。子曰:“天子之义列乎范者有四2:曰制,曰诏,曰志,曰策。大臣之义载于业者有七3:曰命,曰训,曰对,曰赞,曰议,曰诫,曰谏。”
【注释】
1义:即义例,指著书的主旨和体例。
2范:典范,规范。
3业:定式。
【译文】
贾琼问《续书》的义例。文中子说:“天子文书的体例能够列为典范的有四种:制、诏、志、策。大臣文书的体例能够成为定式的有七种:命、训、对、赞、议、诫、谏。”
4.39 文中子曰:“帝者之制,恢恢乎其无所不容1。其有大制,制天下而不割乎2!其上湛然,其下恬然3。天下之危,与天下安之;天下之失,与天下正之。千变万化,吾常守中焉。其卓然不可动乎!其感而无不通乎4!此之谓帝制矣。”
【注释】
1恢恢乎:广大貌。《老子》第七十三章:“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2制天下而不割:阮逸注云:“割,分判也者。”《老子》第二十八章:“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3其上湛然,其下恬然:阮逸注云:“湛、恬,皆静。”
4感而无不通乎:实化用《周易·系辞上》:“《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唐孔颖达疏云:“既无思无为,故寂然不动。有感必应,万事皆通,是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
【译文】
文中子说:“帝王规划天下,宽广宏大无所不容。若有大的规划,那应该是规划天下而不会分割天下!君主百姓,上下相安无事。天下有危难,就与天下人共同平定;天下有弊政,就与天下人共同改正。无论世事千变万化,帝王都应永守中道。他的伟大是不可撼动的!他的内心与天下万民相通!这就是帝王之制。”
4.40 文中子曰:“《易》之忧患1,业业焉2,孜孜焉3,其畏天悯人4,思及时而动乎?”繁师玄曰:“远矣!吾视《易》之道。何其难乎?”子笑曰:“有是夫?终日乾乾可也5。视之不臧,我思不远6。”
【注释】
1《易》之忧患:《周易·系辞下》:“作《易》者,其有忧患乎?”
2业业:《尚书·皋陶谟》:“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西汉孔安国注云:“业业,危惧。”
3孜孜:《尚书·益稷》:“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即勤勉,不懈怠。
4畏天:《诗经·鲁颂·我将》:“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东汉郑玄注云:“早夜敬天,于是得安文王之道。”
5终日乾乾:《周易·乾卦》:“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唐孔颖达疏云:“言每恒终竟此日,健健自强,勉力不有止息。”此指努力钻研《周易》。
6视之不臧,我思不远:实化用《诗经·鄘风·载驰》:“视尔不臧,我思不远。”阮逸注云:“此《载驰》篇云也,言汝不思善道则已,在我思之不为远。”
【译文】
文中子说:“《周易》中的忧患思想,心存戒惧,勤勉不怠,应该是教人敬畏上天、怜悯百姓,考虑等待时机而有所作为吧?”繁师玄说:“我看《周易》的思想太过深远!为何这样难以琢磨呢?”文中子笑着说:“是这样吗?每天努力钻研即可。在你看来很难,在我看来却很简单。”
4.41 越公聘子1。子谓其使者曰:“存而行之可也2。”歌《干旄》而遣之3。既而曰:“玉帛云乎哉4?”
【注释】
1越公:指杨素。见1.11、1.15条注。聘:聘请,聘召,即以币帛或重金聘请人才。《孟子·万章上》:“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汤使人以币聘之。”
2存而行之可也:阮逸注云:“姑存此聘礼即可,非得聘贤之实也。”即文中子对保存并执行这种征聘贤才的礼仪制度表示认可,但同时更表达出了文中子对只存其形式而未存其内涵的批判。
3《干旄(máo)》:即《诗经·鄘风·干旄》。唐孔颖达疏云:“作《干旄》诗者,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故处士贤者乐告之以善道也。”意在借《干旄》诗中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士,暗讽隋重臣杨素只存“好贤之礼”而无有“好贤之实”。
4玉帛云乎哉:《论语·阳货》:“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北宋邢昺疏云:“言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贵者在于安上治民。”意在借用孔子之语,强调礼仪制度最重要的不是玉帛,而是要心存忠君爱民之心。
【译文】
越公杨素聘请文中子。文中子对使者说:“能够保存并执行这礼聘之制,还是不错的。”文中子唱着《干旄》之诗送走了使者。不久又说:“玉帛就是礼仪吗?”
4.42 子谓房玄龄曰:“好成者,败之本也;愿广者,狭之道也1。”玄龄问:“立功、立言何如2?”子曰:“必也量力乎!”
【注释】
1狭:狭隘,鄙陋短浅。
2立功、立言:建功立业、著书立说。《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译文】
文中子对房玄龄说:“急于求成,往往是造成失败的根本原因;好高骛远,往往是变得鄙陋短浅的问题所在。”房玄龄问:“想要建功立业、著书立说该怎样做呢?”文中子说:“一定要量力而行!”
4.43 子谓:“姚义可与友,久要不忘1;贾琼可与行事,临难不变2;薛收可与事君,仁而不佞;董常可与出处3,介如也。”
【注释】
1久要不忘:《论语·宪问》:“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北宋邢昺疏云:“久要,旧约也。……虽年长贵达不忘其言。”即不忘记从前的约定。
2临难不变:阮逸注云:“临事贵断。”即危难之时,处事果断。
3出处:出仕和归隐。见2.27条注。此指相伴。
【译文】
文中子说:“姚义可以和他交友,因为他不会忘记从前的约定;贾琼可以和他处理政事,因为他在危难之时办事果断;薛收可以和他奉侍君主,因为他心地仁厚而不谄佞献媚;董常可以和他长久相伴,因为他耿介正直。”
4.44 子曰:“贱物贵我1,君子不为也。好奇尚怪2,荡而不止3,必有不肖之心应之4。”
【注释】
1贱物贵我:阮逸注云:“贾谊曰:‘小智自私,贱彼贵我。’”
2好奇尚怪:又作“好奇尚异”,喜好并推崇奇怪的事物。
3荡:此指不守正道。《论语·阳货》:“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西汉孔安国注云:“荡,无所适守也。”
4必有不肖之心应之:阮逸注云:“理使之然。”即外有“荡而不止”之行,内必有“不肖之心”与之相应。《庄子·人间世》:“克覈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不肖,不贤,不良。《礼记·中庸》:“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译文】
文中子说:“轻贱他人、看重自己,君子不会这样做。喜好并推崇奇怪的事物,终日不守正道,与此对应的是此人必定心地不良。”
4.45 薛宏请见《六经》1,子不出。门人惑,子笑曰:“有好古博雅君子,则所不隐2。”
【注释】
1薛宏:其人不详。《六经》:指《续六经》。
2有好古博雅君子,则所不隐:实模仿《尚书序》:“若好古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也。”
【译文】
薛宏请求观看《续六经》,文中子不肯出示。门生迷惑不解,文中子笑着说:“若是雅好古风、学识渊博、品行方正的君子,我就不会藏而不出了。”
4.46 子有内弟之丧1,不饮酒食肉。郡人非之2。子曰:“吾不忍也。”赋《载驰》卒章而去3。
【注释】
1内弟:妻子的弟弟。
2非之:阮逸注云:“非其过礼。”即认为其礼过重。
3《载驰》卒章:即《诗经·鄘风·载驰》的末章:“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东汉郑玄注云:“君子,国中贤者。无我有尤,无过我也。”毛传云:“不如我所思之笃厚也。”即借用《载驰》末章之诗,表达自己哀伤之情的深切。
【译文】
文中子服内弟之丧,不饮酒吃肉。同郡之人都认为其礼过重。文中子说:“我是因为心怀不忍。”吟诵《载驰》末章而离去。
4.47 郑和谮子于越公曰1:“彼实慢公,公何重焉?”越公使问子,子曰:“公可慢,则仆得矣;不可慢,则仆失矣。得失在仆,公何预焉2?”越公待之如旧。
【注释】
1郑和:其人不详。谮(zèn):谗毁,诬陷。
2预:此指关系、干系。
【译文】
郑和向越公杨素说文中子的坏话:“他实在是轻慢于您,您为何要厚待他呢?”越公派人问文中子,文中子说:“您如果可以轻慢,那么我就做对了;如果不可以轻慢,那么我就做错了。对错都在于我,与您有什么关系呢?”于是越公对待文中子一如从前。
4.48 子曰:“我未见勇者。”或曰贺若弼。子曰:“弼也戾,焉得勇?”1
【注释】
1此条实模仿《论语·公冶长》:“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贺若弼,见3.15条注。
【译文】
文中子说:“我没见过大勇之人。”有人说贺若弼是。文中子说:“贺若弼凶狠暴戾,哪里称得上勇呢?”
4.49 李密问英雄。子曰:“自知者英,自胜者雄。”问勇。子曰:“必也义乎!”
【译文】
李密问何为英雄。文中子说:“有自知之明是‘英’,能够战胜自己是‘雄’。”问何为勇。文中子说:“行事一定要符合道义!”
4.50 贾琼曰:“甚矣!天下之不知子也。”子曰:“尔愿知乎哉?姑修焉,天将知之,况人乎?”
【译文】
贾琼说:“天下人都不知道先生您啊!”文中子说:“你想让天下人知道吗?姑且先修习大道吧,等到上天都知道你了,更何况众人呢?”
4.51 贾琼请《六经》之本,曰:“吾恐夫子之道或坠也。”子曰:“尔将为名乎?有美玉姑待价焉1。”
【注释】
1有美玉姑待价焉:实模仿《论语·子罕》:“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匮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即将自己的学说比喻成美玉,将明主比喻为前来求取美玉之人。姑,姑且,暂且。
【译文】
贾琼请教《续六经》的要义,说:“我担心先生的学说失传于世。”文中子说:“你是为了博取虚名吗?我的学说犹如美玉,尚需等待明主来求取。”
4.52 杨玄感问孝1。子曰:“始于事亲,终于立身。”问忠。子曰:“孝立,则忠遂矣。”
【注释】
1杨玄感:见2.17条注。
【译文】
杨玄感问何为孝。文中子说:“从奉侍父母开始,到修德立身结束。”问何为忠。文中子说:“孝道得以确立,忠道便随之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