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逖生自与陆位明分袂,早和一个呆子一般,这般大暑的天气,那太阳比火还热,他就蹲在船头上听晒,也不出一点儿汗。到了晚餐时候,穆西儿停了船,请他吃饭,他也不知道吃,只把饭碗捧在手里,出一会子神,也就算吃过的了。穆西儿看他实是可怜,因想到岸上去沽点酒来,替他解闷,便自取了一个酒瓶,走上岸去了。这里施逖生却毫无知觉,只道这船还在湖里摇呢。他心里却空空洞洞的,好像连脏腑也都没有了的。正在看那一条洋烛的烛泪,暗暗点首不已,忽地船头上砰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凝了一凝神,却见穆西儿一手拿着个荷叶包子,一手提了把酒壶,连忙放在桌上,指手面脚的对逖生道: “施大爷,你知道喜事吗?”逖生听见喜事,心也清了,忙问怎么。穆西儿道: “岸上的人,纷纷攘攘的都在那里讲新闻,我才听了回来,不道拐那柳娘子去的人,已经在这里被人杀了,岂不是个快事?”施逖生喜道: “敢是卫默生小子吗?”穆西儿道: “不是,听说是个卫家的轿夫。”施逖生道: “那么柳娘子,定在这里了,你赶紧引我见他去。”穆西儿道: “说也可怜,柳娘子的下处,至今尚是没有下落。柳家的人,因为认得柳娘子被人拐了,向这条路去的,他家里的人,雇了小船,赶到此地,却见两具尸首,汆着顺水回来。”施逖生道: “阿吓,那尸首一个敢就是柳娘子?”穆西儿道: “不是,都是男尸,一个穿肠破肚的不知是谁,一个就是卫家的轿夫,他们追来的人,是柳家的轿夫,所以认识就是十八晚抬卫大爷的人,故此知道。他两人定是拐了柳娘子走的,只可惜都已死了,未能问仙个柳娘子的所在。”施逖生道: “那么他们的船,可在不在?”穆西儿道: “船是在呢,但是空船,没得一个人了,里面只有一块绢帕子在地,他们认得是柳娘子的,所以猜说柳娘子定是上岸逃走了,现在还有人追寻去呢。”
施逖生悲道: “只怕我那非烟姐,也是死了的呢。”穆西儿道:“这个断断不会,若是死了,定有尸首,那两人的尸首,既汆着顺水回来,他那尸首,定也依着顺水汆的,怎样会得没有?施大爷,我和你讲,他那去的所在,小的却十知八九。”施逖生忙问: “那里?”穆西儿笑道: “没有别处,定是雇了船只,投向太湖别业而去。”施逖生道: “他不曾去过,如何能够知道?”穆西儿道: “我家爷既替仙营了这所别业,自然早经告诉他过,只是这屋子面,陷阱报多,若是没人带领,一定触了机关,我们不如赶先到那屋里去,等候柳娘子。”施逖生大喜,穆西儿便把荷叶包子打开,却是几片玲珑雪藕,斟了一杯酒,让施逖生吃。施逖生此时,倒觉心定,因喝了口酒道: “穆西儿,我想摇船很是费事,我们不如赶到嘉兴,改趁轮船去的快当。”稗西儿道: “是。”就依着逖生赶到嘉兴,把小船附拖轮船之后,迳望姑苏进发。施逖生此时的希望,便与十八夜在船上,希望陆位明的一样。巴不得到了太湖,和柳非烟抱头大哭一场,出出彼此胸中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