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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雲和尚七會餘錄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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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西華山秀峰寺門人(行瑋)等編

室中語要

師云:山僧此間禪不用你低頭思量,只要眼親手快,直下薦去。古人云:舉不顧,即差誤。擬思量,何劫悟?大慧云:此事若向事上覷,即疾向意根下卜度則遲。設若道一總不會,且問你:忽若內逼時便走,是會不會報鐘響便起單著衣,是會不會自諦。審看!當此時節,佛眼也覷不見,極是現成,何不便恁麼承當去?多少省力。

師云:大凡學地人自治不暇在眾須理會己躬事當心無異緣。慎勿三三兩兩,聚頭商量自己黑漫漫地,又妄教人如何參,如何看?如何疑。又謂某人語是某人語,非此最是惡口。

師云:兄弟家既來參禪,禪無定相,不可自己先執了一見,須是放下從前解會,如初生嬰兒禪道、佛法一總不理會,但時中憤然見師家發一言,示一機,便急著眼,此則不定時節,便有相應。若雖隨著師家,純用自己執見作功,如甚麼相似?正如人家學生子要學舉業,從了先生,將經旨從頭指點學生不理會。雖聽先生說了卻道者,經旨難解,難入背地裡,卻將山歌曲本小說,逐日去看,自謂容易領覽。你道此學生子要做秀,才得也未?中選也未?莫道中選情知,做秀才也無分選。佛亦如是,既到者裡,聽者大爐鞴中煆煉,夙有靈骨底一捱一拶,自然築著磕著。原其初志全在,無一絲頭知解為礙,故得容易入門也。所以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

師云:參禪人須具正見,不可作外道見解。何故即如?而今人不肯修行底,日用隨聲逐色,業識茫茫同,不必論出來參學聞知識開示個本來人,即便執四大五蘊中有個本來人,此便是外道見了。且未嘗見得本來人,如何面目即便計四大是有壞底,本來人是無壞底,四大是假底,本來人是真底,四大不能動用,本來人能動轉四大,此病莫道新學菩薩即久在叢林,十箇有五雙,如是殊不知執真底不壞底,即是常見;執假底壞底,即是斷見。斷常二見蘊於胸次,即是生死根本。此見不消,要出生死又何能得?所以永嘉云:修行恐落斷常坑。又有底畢竟要見此本來人,逐日捫空捕影,撐眉努目,如渴鹿趁陽燄,走到老死本來人,畢竟無你獲處。你若要去此等見解此等病痛須向大棒下討箇倒斷,則佛病、祖病、禪病、生死病,四百四苦病、八萬四千毛病,乃至外道家種種惡見,自無地可寄,方纔胸次,得安樂。

師云:今時兄弟例皆務有得說見問一句,不原問旨,即儱侗荅一句,或一喝便走,自謂當機直截,殊不知賺了也。所以當時老東山云:我者裡不比諸方,要你擎拳豎指。拂袖便行。下咄下喝。秪要一言下道得諦常,便是汝見處。蓋亦變董通途,因病發藥,正治杜撰影響之流。

師云:大凡師家垂問要在驗人端的,你若端的了出語,自然中節;若未中節,其病在。自己見處未真,譬如堪輿家定風水相似,看山勢從何處來?到此盤結青龍白虎主山案山下沙水口,雖則種種相稱,像個堂局,未為得真氣脈,要得真氣脈,全在一點真穴上。若是具眼底,一點便著,則左右皆吉;點穴若錯,則主山好也。無用照山,好也無用,青龍也無用,白虎也無用,下語亦復如是,不點著正脈,儘你作聰明,逞伎倆,尖新奇巧,總無交涉。若是有志之士,自不東尋西湊,直須慎重,不將放過,時時退步,絕卻閒想,向命脈上,理會清楚。然後一語清則語語清,一問了則問問了,縱然無語亦自分明。其間湊來底有語,是有語不是細,勘之不惟不是處,不是即其是處,亦是偶爾成文,彷彿蹈襲,只為支吾得一轉兩轉,即便自謂了事。其實腳跟下正未穩在,所以胸中有時不疑。又有時疑有處透得,又有處透不得,恍恍惚惚,隨語生解,此病若不自肯,退步知非,重新發憤,討個倒斷,縱千佛出世亦救不得。

師云:昔雲長公辭孟德曹公,以義聽其行所經歷五關皆衝突,而過五關之將,鮮有能阻遏者。今衲子相從於此尋常非不放行,偶拈片瓦礫向面前,渠便礙腳,何況五關耶?

師一日云:死生縛三塗,果人知必根,惡業故居恒。見質直樸愿者,必稱曰:若是人者,生無惡死,不入地獄矣。正不知所見未正生死之輪正未息也。見之不正獲苦甚於他業。楞嚴云:如行路人往來相見。見不正者,謂身見諸邪見也。故為善人易無,諸身見難,修學人其可不知耶?

師一日問禪者云:教中何以名實相?禪者云:實相者,離相之謂。師云:實相者,乃法性也。法性即性空,性空即緣會,緣會即諸法,故不可言實相離相不?若云諸相非相,則實相明矣。今時衲子心識麤淺,往往說全體現說,覿面不識,及徵驗之,皆未了性空緣會之旨,謬執諸相即實相,與佛祖意便霄壤相隔,以其未消聲色翳障,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也。又有者,向諸相之外認實相。嗚呼!堅執世相,自謂證聖凡夫而號帝王也。離相求真,自謂得法外道而迷斷常也。古尊宿云:老僧三十年未得個入處,見山是山,見水是水,中間得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直至而今見山依舊是山,見水依舊是水。談世間相常住者,必如古宿,其庶幾乎?

師一晚云:近來士大夫亦有留心宗乘,將此事為奇特,然此事實是奇特,但到家人不作此想。譬若有人平時未嘗出戶,所見自眇,或者攜之登泰山及其巔,遂得大觀,四望寥廓,不免生奇異想。及乎久處習視,則為尋常,自忘其所履之高矣。如我禾中無山望,不及遠登虎丘,可見金閻人物,虞山百里髻髮相對,登穹窿,殆見姑蘇一境、虎丘諸山皆出其下,登金焦則見大江,滔滔西來,以其無蔽,南北郡縣皆在指顧,豈不為曠且遠乎?雖然,若將方泰山所見,自當一笑先佛教門,蓋有無量自淺之深,約為三乘,小根得其淺大,根得其深,深者自深,淺者自淺,淺不知淺者,智眼不同,所見亦異也。語其異小者,淺者求至佛地,窮劫尚不能得達磨,直指人立地成佛,豈不直捷?令衲子輩不知法有淺深,往往以佛祖明心見性,配合外典,不知彼所說心性尚不類佛法之淺者,小者合之同之,正猶一旦升泰山之頂,自不知所履之高聞。有人云:金焦之高,若此信之。有人云:穹窿之高亦若此。又信之,更有給之者云:虎丘之高亦類此,皆信而不辨。何故?以足跡未嘗稍經虎丘,諸山也,必行遠自邇,升高自平,然後知虎丘不若泰山、泰山之不類虎丘。古尊宿如百丈、南泉、黃檗、臨濟、南陽大珠,皆知淺深辨同異之士也。衲子當法之,或有所得,慎勿以小見為足,大心自忽,小者進,大者降,得其宗,究其諦,考其異同,挹其淺深,則知宗乘之實為高出三乘進趣,皆在下矣。彈指而超,豎指而悟欲,不名奇特,不可得也。又常分也,不可稱奇特,未領悟者,不得不為奇特。

荅崑山諸千如居士

自登銅井與木石,居跫然足音罕聞也。每念足下托在道炤,故不以紙墨通殷勤來諭,向日參禪,今原讀書聊盡秀才本分山野道好足下還見此本分麼?出生廣大,步驟闊略,在天同天,在人同人,在僧同僧,在俗同俗,湊泊無路,退避無門,非世出世間法,而不礙世出世間法。張拙秀才云: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等空花是也。曹溪云: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是也。老龐云: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是也。足下驀忽與之相應,則知參禪不出此本分,讀書史也不出此本分,在家不出此本分出家也不出此本分出家,不出此本分。做僧家也得,在家不出此本分做俗漢也得,做俗漢也得,處俗而不著俗相,做僧家也得,居僧而不著僧相。夫然後貴也得而不著,貴相賤也得而不著賤相,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以故從上大力量漢現宰官身為如來使,致君澤民提挈同類,透脫生死,不生取舍情,不立人我見,不作奇特想,不起平常解,靡不承此本分威光而已。所以云:要明恁麼事,須是恁麼人。若是恁麼人,必明恁麼事。纔說恁麼則水流山峙也恁麼。日上月下也恁麼,魚躍鳶飛也恁麼。鶴長鳧短也恁麼,即釋迦老子出世坐菩提場,四十九年橫說豎說,嚇人嚇鬼也恁麼。末後拈花示眾:帶累金色頭陀,裂破面皮也恁麼。乃至從古至今,天下宗師喚鐘作甕,高揮大抹,落艸求人也恁麼。諸大白衣與曲彔床上老凍膿,激揚鏗鏘,建立法幢也。恁麼足下不可不恁麼。故讀書時,可即讀書時究本分,不必舍讀書而學佛學佛時,可即學佛時究本分,不必礙學佛而讀書,但取舍計較之念一萌本分,遂不隔而隔矣。然則如何得不隔去?樹凋葉落,體露金風,面目分明,切忌自家諱卻。

雲門云。此事若在言語上。三乘十二分教豈是無言。跛腳阿師大似病後驗方。藥山云。若也無言啟蒙。何名達者。我今為汝說者個語。顯無語底。大小藥山誘人犯法。永嘉云。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合水和泥不是好手。香嚴云。語是誑,寂是謗。語默向上有事在。久嚮香嚴原來偷心未息。此四古錐。雖則老婆心切,簡點將來。總在葛藤裏舒縮。且道那個親?

示葛瑞五居士

此門中事,非猛利心,不入非沉,潛心不大。古人所謂以無學之學,朝宗百川,正以一川有一川之名字,一川有一川之淺深。彼川非此川,此川非彼川,及乎到海,則同一味,失其本相。此不為淺,彼不為深,此即彼也,彼即此也。雖然,觀乎海者則若是,未見乎海淺深之脈,長短之相,如何能同?以彼但見乎此川,未見彼川,但見乎一川,殊未窮百川,況能窮海乎?三乘十二分,淺深之脈也;諸子百家,長短之相也。此亦言心,彼亦言心;此而論性,彼亦論性。此而談理,彼亦談理,各見其所至涯量耳。得源頭者,能此還此,彼還彼長,還其長短,還其短淺,深還其淺深,不被百川之所瞄忽。若轉其局面,則又一相一味,無敢立異,同於其間。所謂操縱在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佛說三乘之教,皆出世法也。舍此皆為世間之教,而三乘皆稱為聖人,以其超出界外也。齋中無事,當以此討究之,則知達磨一宗,尊且貴矣。

示葉嶽心居士

用世人要實世相,若看世相不實,則不能救民於水火之中出世人要空世相,若看世相不空,則不能置身于塵勞之外,不壞世相而又能出染,不著世相,而又能利生唯佛耳。然善學柳下惠,當先學魯男子要學佛不著此岸,不住彼岸,當先看世間皆如影響,亦是學老龐第一論頭。看渠當時傾萬金于湘江,賣箍籬過日,何等手段?今既在此,道不擔荷,非丈夫也。既擔荷,便以聖賢自居,便有援溺之任,同事之攝。若欲行此道而不能化,自以解脫化他解脫人將疑之矣。以道自任,不使人信而使人疑,不亦失夫善化之術乎!倘己心得而躬行,山僧為是瑣瑣,不妨贈金以黃。

示鄭子康居士

披來扎,知向法門著腳實,實為生死無常,出於至誠,非泛泛者流所比也。從上諸佛諸祖發心修行,不過如是此入道之正因,第發心後,無論念佛參禪,但可信而參,未可信而解也。若落意解,不惟參禪,不發正悟,即念佛一門於誰字上,未免強生節目矣。來云:一而二,二而一,著衣吃飯非本身,著衣吃飯,真本身等語是也。古人云:誰之一字?悟卻多少人?信而參者是也。誰之一字,誤卻多少人信而解者是也。故參禪一著,無論愚智第一怕著一意見,若云此事必大英傑漢做者,我或不能,則自畫矣。古人所謂先推出一座,須彌山障卻是也。今欲徑截理會,請收起如上葛藤,無論念佛誰不誰。那吒本身不本身,急急還我鄭子康居士面目來,快須著眼,切忌又打入理路去。

口口聲聲究本身,只緣知解費追尋,儻能截斷閒言語,片骨塵毛解報恩。

示著書記

承當此事極難,其人從上師資相聚,切磋琢磨。十年二十年者,心相體信,造就不凡,於大法能入閫奧,鏟去浮枝浮葉,直見根蒂,平日立心端端確確,處眾應事,圓融分曉,不執不泥,相時知變,謙光退步,遠離熱鬧甘苦,受淡先聖一麻一麥,為法求人,便是樣子。如意一柄,為住山本錢,不得輕易拈出,直須拋向壁角落頭,無人知處,從他生繡,年久月深,斑斑點點,古古樸樸,硬硬橛橛。遇著個漢冷地覷著,認為奇貨,便與當頭一擊,然後收拾拋向腦後,勿使狼籍活卓卓地,使千聖亦摸索不著。古人得意之後,埋光鏟耀,一味信緣,或者老於丘壑,亦所不辭。今時流習有一分之長,便欲衒賣此等裨販虎皮羊質,法所不取。古云:紹隆佛祖,非為小事。諦審先宗,是何標格?切須保秘,慎勿去心。

示修書記

豪傑之士,卓立世間,豈若庸庸瑣瑣空過,一生沒世而名不稱,必頂天立地,用世出世,務欲轟轟烈烈,出人一頭地,與聖賢佛祖聚頭磕膝蒼生赤子同軀,共命收拾威音王已前一片田地,真知灼見,界限分明,契書牢固,直教現前,春生夏長,夜寐夙興,頭頭受用,森羅萬象,不礙眼光,大地山河,了無異相。忽若暫起佛見法見,便盡情掃向他方世界,何況玄妙情識,涕唾涎沫,又何足憑?尋常硬紏紏地,不與人爭長競短,一味退步,使一切人上覷下覷,無處著眼腳跟穩當,透到大休大歇,然後推己之餘,無論寶坊茅舍,點化一個半個,領取從前家業,使他如獅子王哮吼,百獸腦裂,生死塵勞,自能一刀截斷。今時出家兒儘有向上喜擔荷,此事要之,所見不高,其識不遠,如蠅子蝸牛,一點粘涎,便沾染著,名曰行化。明眼人從旁觀之,卻成笑具,不知到處逢人,驀面欺固。衲僧本分當為事,唯其一念繫著聲名貨利,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流入,逞伎倆猢猻隊中,別傳一宗,致不尊重。總圖得因緣豐裕,不過一時鬧熱門庭,開口吐氣,七銅八鐵,弄到頭來,無些意味。夫子之道,予欲無言,然言以載道,於今不朽,佛祖之法,亦本無言。若又無言啟蒙,何名達者?設若言而昧昧,只可誑諕閭閻。要同釋迦夫子,積厚流光,何能企及?公知見深穩,加復沉潛,資深逢源,三年不飛,飛即沖天,三年不鳴,鳴即驚,人乃古今。大逢之士,步驟如是。今既敝屣世相,直入法地,相期負荷,以捍狂瀾。

答語

問: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師云:全承渠力。佛祖公案只是一個道理,因甚有明與不明?師云:古今榜樣,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毘尼?師云:種穀不生豆,杲日當空,無所不炤,因甚被片雲遮卻?師云:切忌打失眼睛。人人有個影子,寸步不離,因甚踏不著?師云:腳跟點地也未。盡大地是個火坑,得何三昧不被燒卻?師云:弄潮須是弄潮人。

問:殿角風搖樹,行人盡解衣時如何?師云:火不待日而熱。清風翻白羽。野老笑相親時如何?師云。利動君子佛殿東南因甚缺了一角。師云:瞻仰有分。僧堂中幾人坐臥。師云:個個眼如盲。

問: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玄沙因甚𡎺破腳指?師云:賊因贓驗,頭頭上明,物物上了,總未是衲僧巴鼻。如何是衲僧巴鼻?師云:七凹八凸,日日穿衣,因甚道寸絲不掛?師云:才有一絲頭,便有一絲頭打破虛空底,又向何處安著?師云:東山西嶺,佛來也打,祖來也打。且道還有過也無?師云:無端無端,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因甚看不見自己?師云:恰被眼瞞,大地山河齊稽首,當恁麼時,誰人證據?師云:泥豬癩狗走遍天下底人,因甚寸步不移?師云:自首者,原其罪,橫艸不拈豎草不捏底人。莫不是虛消信施麼?師云:重言不當吃。日日普請,那一個為甚不到?師云:切忌躲根。

問:現成公案,為甚趙州八十行腳?雪峰九上三登。師云:欲窮千里目。佛未出世,祖未西來,單傳一脈,何人護持?師云:三十棒放汝不過。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如何是現攝底道理?師云:山僧在你腳底,四大互融,因甚水火不同器?師云:天上星,地下水,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忽遇山崩海竭,又作麼生?師云:全身敗露,四山相逼。如何是出身一句?師云:棺木裡瞠眼。

問: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是甚麼病?是甚麼光?師云:口是禍門,雪覆千山,為甚麼孤峰不白?師云:理無曲斷。如何是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師云:十成好個金剛鑽,東山水上行,畢竟明甚麼邊事?師云:面目現在。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如何是密移一步?師云:夜半床頭摸枕子,從天降下則貧窮,從地涌出則富貴。如何是從地涌出富貴?師云:孟嘗君清光炤眼尚迷家,明白轉身猶墮位。天童意作麼生?師云:老鼠入牛角。如何是八角磨盤空裡走?師云:天上天下露柱是不遷義,水流風動又作麼生?師云:眾眼難瞞。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請吾師道一句來。師云:一畝之地,三蛇九鼠。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膊上。意旨如何?師云:焦磚打著連底凍。

鹽梅禪師,住普安,示眾:住青山,不在青山,住紅塵,不著紅塵。且道此人轉甚麼法輪?得與麼脫套?師代云:多年布衾冷如銕,有一棒到你,山僧辜負汝輩,無一棒到你。汝輩孤負山僧具有剛果衲子,試為我定當看。師代云:好肉不剜瘡,鱉子門二時,潮涌千尋,忽若傾堤倒岸來,汝諸人作麼抵當?師代云:有功者賞一棒,打不回頭,且道是獅子兒、鳳凰兒?師代云:炤顧兩莖眉。正此嚴冬天氣,脫卻鶻臭布衫,解下娘生褲子。且道是恁麼人境界?師代云:勘過了打。

師舉。雲門示眾云。人人盡有光明在。看時不見暗昏昏。作麼生是諸人底光明。自代云。廚庫三門。師云。大小雲門錯下名言。秪如世間光明遍一切處。晝有日之光明夜有月之光。明無月夜。有燈之光明。眾所共見。因甚諸人光明看時不見。既不見那裏見得是光明。又既是光明。因甚暗昏昏地。諸人還理會得也未。遂拈杖打滅燈。召眾云。山僧先歸方丈去也。諸人若摸著單位。可來通個消息。

師云:山僧昨晚舉人人盡有光明話,山僧吹滅燈歸方丈,教諸人暗中摸取單位,曾摸著也未?若摸不著,諸人昨夜向甚處睡?若也摸著,且道通得個甚麼消息?還會麼?將謂吾辜負汝,卻是汝辜負。吾遂出堂。

舉南天竺國異見王,問波羅提尊者曰:何者是佛?提曰:見性是佛。王曰:師見性否?提曰:我見佛性。王曰:性在何處?提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提曰:今現作用,王自不見。王曰:於我有否?提曰: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提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王聞偈已,心即開悟。師垂語云:波羅提對異見,王說佛性有八處出現,諸人分上且道幾處出現?一居士聞舉,遂出禮拜。師云:幾處出現?士云:太分明。師便打云:你切莫喚作佛性。士云:又加第二道惡水。師復打云:三道也有。乃云:常住絕糧,明日秪得半日相聚;有道得者,趁此時節,快出來道。良久,云:諸人既不肯出現,我卻惱怒勃發了,拈拄杖一時打散。

師云:山僧今晚不要你諸人費力,盡情將佛法布施。汝等。遂展兩手歸方丈,一僧隨入。師驀伸手云:我適纔將佛法布施於汝,汝今亦各布施些。僧擬議,師即袖手。

師垂語云:莫收坐具,正當倒地時,面前見箇甚麼?

有僧扯落自己單名,師打之,僧呈偈云:本來一向無名喚,拜上明師取一名。師垂語云:大眾!試為伊取看。一僧出,擲下坐具,正身而立。師云:是甚麼?僧無語,師便打,厲聲召眾云:道!道!眾皆無語。師云:若教容易得,便作等閒看。

師拾方丈地草拈起云:一莖草上現丈六金身。會麼?眾纔伸禮師,便起去。

師垂語云:月似彎弓,少雨多風。有人下語中病僧意,便作禪狀元一僧出云:海神知貴不知價,留與人間光炤夜。師云:多年陳墨卷。眾皆下語。師云:月似彎弓,少雨多風,好一隊師僧,換卻眼睛。

師一晚指天童老人像,垂語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汝等禮拜者,老禿奴作麼?眾無語,師拽杖打散。

一僧出眾作禮云:某甲是箇生牛,不知東轉西轉。師即向右指云。過者邊著。僧云:不得上路。師復向左云:過者邊來。僧便過。師云:上路了也。一僧出云:某甲是初參師。遂豎拄杖于几上云。山僧者裏如鬧市豎剎竿,是人皆見。

師云:山僧有一句極現成佛法,向你們道去。乃指云:簷前雨滴。

夜參次。一僧禮拜起,拍手,師云:作甚麼?僧云:擦去地上塵。師遂對眾拍手云:我手中無塵,且道擦箇甚麼?眾無對。師云:者一隊漢如生盲人相似,到此間來,只管相我口皮動。殊不知我與者僧已作一場佛事了也。時有僧出擬問,師云:山僧手癢,試與一抓。僧便抓。師云:是甚麼?眾擬議,師便打。

師云:謹白大眾喫粥了也。普請河頭拽木去。

夜參次。師問一童子: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童俛首。師云:汝諸人反不如者童子。遂歸方丈。

舉睦州示眾云:汝等諸人,未得箇入頭,須得箇入頭;既得箇入頭,切莫孤負老僧。良久,云:因甚汝等立地不會?驀拈拄杖一時打散。

夜參。師云:問者快問,薦者快薦。良久,顧眾云:團團簇簇,為汝等說箇甚麼即得?驀呈拄杖云:攛得一天火發。一僧即吹滅燈。師便打云:打得六缸水。渾遂旋打云:打打。眾競馳走,師歸方丈。

一晚,師在丈室後坐,侍者點燈出,師云:把火照面看。有僧遂入,師便打。復連卓拄杖云:冬至夜底雷又來了。眾在外進語。師云:一隊點額漢。

師云:如開武庫,錯落交輝,你纔觸著,喪身失命了也。有僧禮拜,師便打出。

師云:莫蹉過這時節好。大眾相顧,師即曳杖起去。

師云:且莫忉忉一等行腳,須到水窮山盡處始得。設到水窮山盡自救不了在。有僧便問:如何是水窮山盡處?師云:但莫亂走。僧云:不亂走時如何?師云:還我話頭來。

僧問: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師云:惡。僧禮拜。師云:墮。問:致知格物是如何?師云:山僧小時不曾讀得大學問,某甲終日喫飯,為甚不飽?師云:好箇問頭。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師打云:當初黃檗也恁麼打。問:如何得不落窠臼去?師云:跳出來。僧上前師云:出得也未?有居士出云:相逢不下馬各自奔前程,請師歸方丈。師驀起,把一僧臂云:與你說話去。僧隨行一兩步擬脫,師隨與一棒,云:把手牽君行不得,惟人自肯乃方親。

僧問:無目底人能察秋毫,為甚麼不識佛祖公案?師云:莫顛倒。問:如何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師云:闍黎莫望高進步且止,如何是百尺竿頭底意?僧無語。師云:好會取。問:如何是拄杖子底大意?師云:恰值山僧面癢。僧云:請師樣子。師云:被你覷破。僧禮拜,師便打。問:但盡凡心,別無聖解。師云:除卻凡聖道一句來。僧便喝,師便打。僧云:恁麼則截斷凡聖去也。師又打云:是甚麼?乃拈杖別問一僧云:是甚麼?僧云:不會。師云:橫看成嶺側成峰。又僧問:水浸石頭,為甚石頭不濕?師云:大好消息,可惜闍黎不會。僧作禮退。師云:來!來!與你道破。僧纔出,師云:頑石動也。便歸方丈。

僧問: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云:甜瓜徹蒂甜。僧云:不會。師云:苦瓜連根苦。問:聖凡無二路,一路涅槃門。師云:路頭在甚處?僧無語,師便打。問:如何是先炤後用?師云:上前來。進云:如何是先用後炤?師云:拔卻腦後箭。僧云:如何是炤用同時?師便打,僧禮拜,師又打。

早參,師云:山僧者裡有活祖意。乃驀指庭前柏樹云:趙州道底隨有。僧入室云:和尚適纔舉庭前柏樹子倒卻了也。師云:倒卻後又作麼生?僧無語。師云:一場懡㦬。又僧問: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未審著甚麼求?師云:庭前柏樹子。

師一晚入堂,云:還有撞著壁底麼?眾無對。

夜參。一僧出,禮拜起,師遂掩僧口云:速道!速道!僧云:不道,不道。師云:直饒不道猶未在。便拓開,乃云:剔起眉毛向上看。上不見天向下看,下不見地。驀將拄杖點一僧胸云:拈取髑髏裡作妄想底。

一晚。師入前堂云:閉門作活,尋常活計。刻期取證,下士生涯。有倜儻英靈底。出來與拄杖子相見。一僧出禮拜。師拈杖云。家家門前火把子。作麼生會?僧罔措,師便打。良久云:一隊沒意智漢,且待來朝結案。曳杖至下堂云:結制來七日。了己躬事。沒個分曉。有分曉底出來。一僧出禮拜。師云:作麼生?僧無語。師云:洞庭湖裏失卻船。問:兩遭塗毒,痛恨填胸,今日親逢與師討戰。師云:試呈伎倆看。僧喝,師便打。僧云:看箭。師復打云:三生六十劫。問:一念不生時,還有過也無?雲門云:須彌山。如何是須彌山?師打云:一擊便碎。僧云:與麼則當下無疑去也。師云:未保汝在茶頭。問:如何是本分事?師云:口渴要喫茶。如何是向上事?師云:盞子撲落地,碟子成七片。問:一口氣不來,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白骨叢中。乃云:還有問者麼?眾默然。師云:者一隊瞌睡漢,孤負老僧。遂一時打散。

師入堂云。麻繩入水。一步緊一步。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莫有金星現者麼。快出來決擇。維那出眾云。莫待金星現。燒腳又燒頭。師云。自投羅網作麼那。云。蒼天蒼天。問: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師云。眼瞎耳聾。問:前日喫和尚一棒。只是不明。師云。易開終始口。難保歲寒心。問:不問上大人。請問丘乙己。師云。闍黎因甚帶伴來。問:學人不會問話時如何。師云。甕裏何曾走卻鱉。

僧問:四大分離時,甚處與和尚相見?師云:青山綠水邊。問:如何是轉換之機?師云:山不是山,水不是水。進云:畢竟是甚麼?師云:老僧口門窄。進云:恁麼則一塵不動,三界高超。師云:大好一塵不動。問:坐斷兩頭中間,因甚提掇不起?師云:鬼爭漆桶。僧禮拜。云:脫底又如何?師云:一場笑話。問:霜天搖落,萬彙歸根。如何是歸根底意?師云:腳根下好與三十棒。問:如何是祖師關捩?師云:前三點,後三點。問:靈光獨耀即不問,體露真常事若何?師展兩手。僧云:迥脫根塵無一物,清風匝地一輪圓。師云:又被雲遮問此事,人人本具,箇箇不無?開兩手云:便將不無底來。師云:大眾見你敗闕。僧喝,師便打。問:一物不將來,請和尚道。師云:拶。僧喝,師便打。

僧問:開爐久矣,紅燄太熱,學人無處下手。師云:燒卻眉毛也不知。問:世尊未拈花,迦葉不微笑,意旨如何?師云:討甚麼碗?迦葉微笑後又如何?師云:一場敗闕。問:懸崖撒手時如何?師云:粉骨碎身。乃云:有一無位真人,常在面門出入。臨濟大師恁麼道,過犯彌天。你諸人還有救得者麼?一僧出,師便打。

僧問:如何是第一玄?師云:只在眉毛尖。如何是第二玄?師以杖拄僧口云:擉你口皮穿。如何是第三玄?師云:髑髏且上前。如何是第一要?師云:猛虎當路叫。如何是第二要?師云:石人撫掌笑。如何是第三要?師打云:拄杖向你道。問:南山石虎被某甲搬至西澗了也,未審和尚安在甚處?師云:速退!僧喝,師便打。

師一日看眾出坡驀入堂,喚維那。我聞堂中有一人不出坡要。尋他擯維那移水碑云有。某是告假?某是直日。師云。者裏無想在。上堂又入上堂云:有一人不出坡,在你堂中眾。荅此堂中無有不出坡者。師遂出云:且待維那來。舉至晚告眾云:今日堂中有一人不出坡,兩堂無人舉。若無人舉,隱匿了,一眾皆有過,皆應喫棒。眾皆愕視。師云:一隊驢漢又堪作甚麼?遂曳杖一時打散。

師入天童,上堂云:玲瓏古剎,列祖道場,爐鞴現成,殿堂宏敞。斬釘截銕,正令既行,吐霧興雲,青山常在今之日,台侯示翰,大鎮飛符,舊護不忘,駑劣同袍。念及樗材,承命而來,遂陞法座。英賢畢集,龍象交參,儼然一會,不異靈山機感難思,時節殊勝。山僧不惜露頭露面,諸人頓覺踊躍。身心正法眼,不隔絲毫,破沙盆,重新拈出。若也提掇得去,就此脫三界縛,就此斬四生關僧祗劫彈指,頓超秘密藏,一時開現,直下承當,不容擬議。轉身移步,換斗移星。到恁麼田地,便可稱獅子兒。哮吼驚群。作如來使,提挈同類。還有恁麼人麼?靈光不昧,萬古如斯。既踏祖翁田地,各收原本契書,不妨互相證明,互相建立,互為賓主,互作津梁,行無緣一慈,入無諍三昧。先佛後祖,其道既同,上帝下民,有德咸一。設若廣無,為之化佐不言之教,直得昆蟲草木盡躋菩提覺場,日月星辰全彰,妙明心印,世出世間,一片打成。法與非法,兩頭坐斷,擺脫意想,不立功勳。且道印文在甚麼處?喝一喝,呈拄杖云:當陽顯示,五目難窺。覿露機鋒,如同電拂。要在宗通眼正貴圖,源遠流長。重說偈言,冀追芳躅,六十蒿枝。話久傳克家慚未肖風顛。南山塔戶巋然在,一點真燈耀法筵。久立眾慈,伏惟珍重!

密老和尚生忌上堂,僧問:雲散長空後,孤月映千江,處處呈花供,弘慈赴那邦?師云:今之古之。進云:應供後歸向什麼處去?師云:在闍黎頂𩕳上。僧云:老和尚靈骨猶在。師乃舉:先老人住金粟時,上堂云:彌陀明日是生日,老僧今日是生日,我比彌陀先一日,三世諸佛從此出。大眾者,老子結識古佛,也是好事,山僧今日未免撥轉機輪,將者老子鼻孔扭捏一上彌陀,明日是生日塗糊他作麼?老僧!今日是生日真個,那我比彌陀先,一日銕作面皮,三世諸佛從此出,賺殺一船人。所以從上一言半句,如風行太虛,鼓動萬有,求其起處了不可得,如擊石火,閃電光,搆得搆不得,未免喪身失命。山僧恁麼道,秪如今日真堂設供,意在于何?還是仁義道中麼?還是世諦流布麼?還是淨法界身,本無出沒,大悲願力示現受生麼?恁麼論量,笑破衲僧口。畢竟如何?擊拂子云:洎合停囚長智。

上堂。向太虛空中畫青畫黃,本無其事,對無位真人說生說死,笑殺傍觀。卓拄杖,下座。

示眾。舉古偈云:有物先天地,虛空釘橛無形本寂寥鬧處,刺頭穩處。下腳能為萬象主。莫錯認定盤星不逐四時凋,江南兩浙,春寒秋熱。若也薦得,不妨任運騰騰。脫或未然,好待當來問彌勒。

上堂。僧問:十二面觀音,那一面是真底?師云:左看右看。進云:識得者些子,遍界是家鄉。師便打,乃云:舉不顧,即差誤。擬思量,何劫悟?看看今日觀世音菩薩借山僧拄杖子化楊柳枝,蘸四大海水,化為甘露,遍灑盡大地有情無情眾生,除煩惱得清涼。觀世音菩薩既借山僧拄杖,興大慈悲作佛事已,次當山僧借觀世音菩薩鼻孔出氣。驀卓拄杖云:梵音海潮音。乃又卓云:勝彼世間音。且道是什麼音?上來講讚,無限良因,蚯蚓驀過東海。復卓一卓。下座。

上堂。安居過半月,眉毛共廝結,護生須是殺,棒棒要見血。住山家事忙,幹辦及時節,面門無位人,趕得忙不徹。但喜山路深,紅塵都隔絕。普請出箇坡,大家生喜悅。綠樹黃鶯飛,青峰白雲曳。聐聒語林間,山禽未反舌。坐坐隱蓋亭,看看玲瓏穴。歸來身正汗,浴水又燒熱,浴了放腳眠,受用極親切。大眾!天童禪,只得如此。若要商量公案提究工夫,朝咒暮咒,如教百家姓相似,自有無限阿師在山僧衰邁,無暇說得。

示眾。舉孚上座問鼓山:父母未生,鼻孔在甚麼處?山云:只今已生在甚麼處?孚云:情知你道不得。山轉問孚,孚乃以手搖曳。師云:萬仞崖頭走馬,未為弄奇;二大老直于火燄中,拈出雪片,豈不作家?雖然,只今若有問山僧:父母未生鼻孔在甚處?只向他道:不因夜來雁,爭見海門秋?

開爐上堂。冬也結期,夏也結期,千期萬期,以悟為期。仔細看來,有甚了期?昨夜黃昏失卻牛,直歲點燈尋了一夜,尋到天明,且喜尋著。山僧道者畜生好與三十棒。拈拄杖一時打散。

示眾。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侶。欲知佛住處,只者語聲是。相傳傅大士,是彌勒化身。恁麼見解,要成佛大遠在。設到龍華三會定,教壞人家男女。天童則不然,日間兩箇坡,夜間一覺睡,來去笑呵呵,說甚西來意。汝諸人若擔荷得去,求名菩薩,汝身是也;其或未然,且待彌勒下生。

上堂。舉長沙道:我若一向舉揚宗乘,直須法堂前草深一丈,倩人看院始得。大眾!長沙恁麼道,且道意在于何?秪如山僧今日波波挈挈,從方丈上至法堂,還喚作舉揚也無?若喚作舉揚,諸人眼在甚麼處?不喚作舉揚,又如何商量?會麼?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

上堂。古者道:這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了也,我立地待你搆去。又有道這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了也,我坐地待你搆去。山僧道:這片田地,你諸人受用多時了也,我直下為你證明去,山河大地、日月星辰,一一無向背;其或未然,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卓拄杖,下座。

臘八上堂。僧問:世尊初生,即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因甚又睹明星悟道?師云:一任鑽龜打瓦。乃云:指天地,睹明星,總是一佛四月八,臘月八卻分。兩時忽有箇漢出來道: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坐斷報化佛頭,脫略悟,迷窠臼。當時釋迦老子便是今日大地眾生有何差別?山僧道:幸哉!幸哉!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雖然,始覺合本之謂佛兩日來,大雪漫漫,重寒徹骨,太白諸峰,箇箇都白與雪山無異。敢問諸人:還能如釋迦老子英措一回也無?若也知得落處。君看馬帶紅纓拂,便是昔年曾秀才。

立春。上堂。昨日是臘底大雪飛千里。今日是春朝山河影動搖。天公降瑞時不差。來年稻子烏用賒。是則是年近歲。逼灶裏日日要燒。山上有柴斫不得。肚裡人人要飽。倉裡有稻晒不得。真實告報大眾。道人分上莫管他。祥不祥瑞不瑞。大家著些力。人人面門上。有箇鼻子。直下有張口橫開。各各摸取始得。何故。不見道。火燒眉毛且救眼下。

上元謝知浴值吳江道信請薦。上堂云:盡大地是箇解脫門,生于斯死于斯,去者去,來者來,要且無生死去來之相,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晝明夜暗主山高,案山低,你諸人無端被人換去。阿呵呵!換不換,自打算。山僧沒氣力不來閒炤管南天台、北五臺,秪要諸人休歇光,剃頭淨洗浴,秪要諸人了辦。雖然,今日權且應個時節。如何是應時節句?火樹銀花合,星橋銕鎖開,莫教更漏促,趁取月明回。卓拄杖,下座。

小天童祖師開光示眾。師云。諸佛金剛體。祖師堅密身。今古歷然了無藏矍。大眾見麼。今日禮拜底十尊祖師。便是鎮臺張公夢裏所見底。鎮臺張公夢裏所見底。便是東谷塔院所坐底。東谷塔院所坐底。示寂以來年深歲遠。鎮臺張公不知不識。而乃夢中相感。聞見駭然。因緣奇特。因知祖師未嘗滅度。從是一新面目。再整伽黎。摹其標格。還其天真。休言土木合成。須信究竟堅固。釋迦老子道。如我按指。海印發光。山僧今日叨主祖庭。雖為後學權衡。在乎不讓先宗。要向金不博金處。施一機從頭按過。貴圖此話大行。豈非叢林盛事。大眾請高著眼。遂舉筆點云。雖然法眼本精明。一點看渠更光彩。

小天童祖師安座,師云:東谷海山之秀,西來祖印之尊,恭惟十老古錐,闡法既同此山,歸真又同此谷,先後相承,燈傳無盡。是宜叢林永祀,香火時修,為後學之典刑,揚先佛之教化。今者梅香雪瑞,日吉時良,重飾真儀,請安舊座。大眾!且仍舊一句作麼生?白雲深處梵王家,古碣穹碑映林壑。

護法安座,師云:麾蓋入山,祖師來夢,願力斯徵,法緣不共。名表青山,伏惟珍重!

伽藍安座,師云:伽藍神稟佛記,須護伽藍地當陽一句,須留意屋外好青山長與山門對。

天王開光云:入門便見多少威神,踏步便知十分靈應。位鄰日月之宮,身近如來之座。甲光耀日,劍勢揮空,調法音以自娛,持慈心而覆物。直得狐狼屏跡,蜃怪潛蹤,永鎮梵宮,維新古剎。天眼本自圓明,何待山僧點出?雖然,千古靈山傳正令,毛錐直下好生看。遂舉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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