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以来,查理因为疲惫发烧,一直睡在床上,他常常象癫痫发作一样剧烈地发起病来。每当发病的时候,他有时会大声喊叫,在前厅里守夜的卫士听了都毛骨悚然。在古老的卢佛官里反复响着这些喊叫声的深沉的回音。近来有许多恐怖的声音在宫里回响着。发作结束以后,他精疲力竭,双目无神,无力地睡在他的奶妈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象是表示蔑视,又象是表示恐惧。
母亲和儿子之间双方没有交流过感情,因为他们不仅是不想靠拢,而且一直在互相避开。如果要说明卡特琳·德·美第奇和德·阿朗松公爵心底里在盘算什么阴险的主意,那最好去描写毒蛇窝里挤满的毒蛇蠕动的丑恶样子。
亨利给监禁在他的房间里,依照他本人对查理的建议,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准许见到他,甚至玛格丽特。这在大家看来是十足的失宠。卡特琳和德·阿朗松喘了一口气,以为他完蛋了。亨利呢,安安静静地又吃又喝,希望自己被人忘掉。
在宫廷里,没有一个人怀疑国王生病的起因。昂布鲁瓦斯·帕雷医生和他的同事玛齐尔诊断是胃里发炎,总之,他们把病因和结果搞颠倒了。因此,他们开了一个减轻刺激的食谱,这只能对勒内指定的特别的饮料起辅助作用。这种饮料查理的奶妈每天亲手给他喝三次,成了他主要的食物。
拉莫尔和柯柯纳在万森,受到最严格的看管。玛格丽特和德·内韦尔夫人想了十来次办法要看到他们,至少希望能进一张条子给他们,可是都没有成功。
查理的病情有时好有时坏,一直这样翻来复去。一天早上,他觉得稍许舒服了一些,打算叫全体廷臣进来见他,虽然国王起床觐见礼不再举行了,他们每天早上依旧都象往常一样进宫。一道道门打开了。他的双颊苍白,象牙色的前额发黄,眼睛眍进去,围着茶褐色的一圈,发出兴奋的光芒,大家从这些就能看到年轻的君主得的不知其名的病使他受到多么可怕的摧残。
国王的房间里立刻充满了好奇的和各有打算的廷臣。
卡特琳、德·阿朗松和玛格丽特得到国王要接见的通知。
三个人相隔很短时间一个一个走了进来。卡特琳很沉着,德·阿朗松微笑着,玛格丽特却垂头丧气。
卡特琳坐在她的儿子的床头,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儿子看见她走近来的时候的那种眼光。
德·阿朗松走到床的另一头,在那儿站住。
玛格丽特靠在一件家具上,看着她的哥哥的苍白的前额、消瘦的面孔和凹陷的眼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流下了眼泪。
查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眼泪,听到叹气,用头对玛格丽特做了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
虽然这个动作很难觉察,可是却使可怜的纳瓦拉王后的脸明亮了起来。亨利没有工夫对她说些什么,或者也许他根本不想对她说什么。
她替她的丈夫担心,她替她的情夫害怕。
至于她自己,她什么也不惧怕,她太了解拉莫尔的为人了,她知道可以信任他。
“啊!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觉得怎样?”
“好些了,我的母亲,好些了。”
“您的医生是怎么说的?”
“我的医生?哈,他们都是有本领的医生,我的母亲,”查理哈哈大笑着说,“我得承认,听他们讨论我的病情,我真是快活极了。奶妈,把喝的给我。”
奶妈把查理平时喝的一杯药水递给他。
“我的孩子,他们要您喝的什么呀?”
“啊,夫人,谁知道他们给我配的什么玩意儿?”国王一面回答,一面很快地大口喝下那杯饮料。
“我的哥哥应该做的是,”弗朗索瓦说,“能够起床晒晒太阳,狩猎是他最喜欢的,也会使他恢复健康。”
“对,”查理说,同时露出公爵无法猜到含意的一种微笑,“不过,狩猎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不幸。”
查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的姿态很奇怪,于是谈话就到这儿中止了。在场的人一点儿也没有参与这场谈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廷臣们知道接见结束,一批一批退了出去。
德·阿朗松动了一下,想走近他的哥哥,但是从内心发出的一种感情止住了他的脚步。他行了礼后,走出去了。
玛格丽特向她的哥哥递给她的枯瘦的手迎上去,握住它,吻了一下,也走了出去。
“善良的玛戈!”查理低声地说。
卡特琳一个人留下来,依旧坐在床头。查理发现他单独和她在一起,就向床里侧后退,他那种害怕的感觉好象一个人看见一条蛇一样。
因为查理从勒内的招供了解了经过,以后,也许经过沉默和思考,他心里更加明白,他再也没有怀疑的幸福了。
他完全知道了是谁要害他死,又是怎么害他的。
因此,当卡特琳走近床边,将她的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凉的手向她的儿子伸过来的时候,他全身发抖,害怕极了。
“夫人,您没有走?”他对她说。
“是的,我的孩子,”卡特琳回答说,“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
“说吧,夫人,“查理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
“陛下,”太后说,“我刚才听您肯定地说,您的医生都是一些有本领的医生……”,
“夫人,我还可以肯定地这样说。”
“可是,从您生病以来,他们做了些什么呢?”
“没有什么,这倒是真的……”可是如果您听到他们说的那些……的确,夫人,仅仅为了听听他们那些博学的谈论,生病也是值得的。”
“好呀,我的孩子,您愿不愿意我对您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说吧,我的母亲。”
“是这样,我猜想所有这些有本领的医生都一点儿也不知道您生的什么病!”
“夫人,真是这样。”
“也许他们看到了病的结果,可是病的起因他们查不出来。”
“这很可能,”查理说,他不清楚他的母亲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
“因此,他们医治症状而没有医治疾病。”
“说真心话,”查理惊慌起来,说道,“我认为您是正确的,我的母亲。”
“好,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病得这么久,不论对我的感情来说,还是对国家的利益来说,都是不适宜的,由于精神状态终于可能在您身上发生作用,我已经召集了一批最有学问的医生。”
“夫人,是用医疗技术吗?”
“不,是用一种更加高明的技术,这种技术不仅能够观察人体,而且还可以看到人的心。”
“夫人,真是了不起的技术,”查理说,“人们居然有理由不把这种技术传授给国王们!您的研究工作有结果了吗?”他继续说。
“是的。”’
“什么结果?”
“就是我所希望的,我给陛下带来了这种药,它会医好您的身体和您的灵魂。”
查理哆嗦起来。他相信他的母亲发现他又活了这么久时间,所以决心有意地结束她在无意中开始的事情。
“这种药在哪儿?”查理问道,他用一只胳膊肘支着,直起身子,望着他的母亲。
“它就在疾病里面,”卡特琳回答说。
“那么疾病在哪儿?”
“听我说,我的孩子,”卡特琳说。“您有没有听人有时候说起过有些隐藏的仇人能够在远处杀害受害者来报他们的仇。”
“用凶器或者用毒药?”查理问,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他的母亲的毫无表情的面孔。
“不,用其他一些更可靠、更可怕的方法,”卡特琳说。
“请您说明一下。”
“我的孩子,”这个佛罗伦萨女人问,“您相信不相信通神术和魔法的威力?”
查理忍住了表示蔑视和怀疑的微笑。
“非常相信,”他说。
“那好,”卡特琳急逮地说,“您的痛苦就是这样来的。陛下的一个仇人,他不敢面对面地向您进攻,就在暗地里搞阴谋。他对您本人进行的阴谋因为没有同谋就更加可怕了,这种阴谋的神秘的线索是很难抓得住的。”
“不会有这种事!”查理被这样奸诈的态度激怒了,说道。
“我的孩子,好好想想,。”“卡特琳说,“您还记得一些逃跑的计划吗,那会保证杀人犯不会受到惩罚。”
“对杀人犯!”查理叫道,“对杀人犯,您说什么?我的母亲,有人想弄死我?”
卡特琳的闪烁的眼睛在起皱的眼皮底下虚伪地转动着。
“是的,我的孩子,您也许怀疑,可是我得到了确实的证据。”
“我从来不怀疑您对我说的话,”国王痛苦地回答,“别人打算怎样弄死我呢?我非常想知道。”
“使用魔法,我的孩子。”
“夫人,请您说清楚,”查理说,他由于厌烦,又回到旁观者的地位上。
“如果我向您指出的这个阴谋家……陛下从心底里已经清楚这个人是谁……他布置好了全部计划,确信会得到成功,本人可能溜走了,那么,也许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陛下痛苦的原因了;可是,陛下,幸好您的弟弟一直在照顾着您。”
“哪个弟弟?”
“您的弟弟德·阿朗松。”
“啊!这是真的,我总忘记我有一位弟弟,”查理带着苦笑说,“夫人,您说……”
“他成功地揭露了对陛下的阴谋的具体事实的一方面。可是他是没有经验的孩子,他只寻求一个普通的阴谋的迹象,关于年轻人的逃跑的一些证据,我是,我寻求的是一样更加重要的行动的证据;因为我熟悉罪犯的智力。”
“会是这样!可是,我的母亲,好象您提到了纳瓦拉国王?”查理说,他想看到这个佛罗伦萨女人的虚伪的一套发展到哪一步。
卡特琳伪善地垂下眼睛。
“我想,我已经派人把他捉住,带到万森去了,就是因为有关选跑的事情,”国王继续说,“他还犯有我猜想不到的罪行吗?”
“您觉得发烧在折磨您吗?”卡特琳问。
“那当然,夫人,”查理皱皱眉头说。
“您觉得烫人的热在烧着您的心和您的内脏吗?”
“是的,夫人,”查理回答说,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暗了。
“剧烈的头疼穿过您的眼睛到您的头脑里,就象箭穿过一样?”
“对,对,夫人;这些我全都感觉到了!啊:您真知道怎样形容我的病!”
“没什么?这是十分简单的事,”佛罗伦萨女人说,“请看……”
她在她的披风底下取出一件东西,递给国王。
那是一只暗黄色的小蜡人像,大约六寸高。这个小蜡人像里面穿一件跟人像一样蜡制的全是金星的长袍,外面是一件同样材料做的王室的披风。
“哎呀!”查理问道,“这个小塑像是什么玩意儿呀?”
“您看看它头上是什么,”卡特琳说。
“一顶王冠,”查理答道。
“心口呢?”
“有一枚针。”
“那么.陛下,您认得出是您吗?”
“我?”
“是,是您,不是有您的王冠,您的披风?”
“是谁做的这个小蜡人像!”查理说,这出喜剧使他感到很累了;“肯定是纳瓦拉国王吧?”
“陛下,不是。”
“不是!那么我更不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说‘不’,”卡特琳说,“因为陛下可能一心要的是真实的事实。我也可以说‘是’,如果陛下用另外的方式对我提出问题。”
查理没有回答。他想深入了解这个神秘的心灵的所有的想法,每当他自以为做好准备要去了解的时候,这个心灵总是关得严严的。
“陛下,”卡特琳继续说,“这只塑像是由于您的检察官拉盖勒的细心才给发现的,那是在一个人的住宅里,这个人在用猛禽狩猎的那一天,牵着一匹替纳瓦拉国王准备的马。”
“是在德·拉莫尔先生家里?”查理说。
“是在他家里;请您再看看刺穿心口的这枚钢针,看一下针上带的小条上写的什么字母。”
“我看到一个m,”查理说。
“这就是‘死亡’由;这是魔法用的暗语,陛下。造出这个东西的人在他戳出的创口上就这样写上他的愿望。如果他象布列塔尼公爵对查理六世目王做的那样,希望对方发疯,就会把针插进头里,写上一个f2,而不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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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亡,法语是mort,每一个字母是m。
2发疯,法语是folie,第一个字母是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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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查理九世说,“照您的意思,夫人,那个要我的命的人是德·拉莫尔先生吗?”
“是的,就象匕首想刺穿心一样,可是,在匕首后面有一只胳臂推动着它。”
“这便是我得的疾病的全部原因吗?有一天魔法给破坏了,病就会好了吗?可是怎么做呢?”查理问;“您是懂得的,您,我的好母亲;可是我,和您完全相反,您一生都在研究这个,我对魔法妖术却是一窍不通。”
“造出小蜡人像的人一死,魔法就失灵了,非常简单。有一天魔法给破坏,病就会好了,”卡特琳说。
“真的!”查理露出惊讶的神情说。
“怎么!您不知道这些?”
“当然啦!我又不是术士,”国王说。
“好!现在陛下相信了吧,”卡特琳说,“对吗?”
“自然。”
“信心会驱散不安的情绪吗?”
“完全会。”
“您这样说不是出于礼貌吧?”
“不,我的母亲,这是出自我内心的话。”
卡特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感谢天主!”她大声说,就好象她信伸天主似的。
“是的,感谢天主,”查理讽刺地也说了一句。“我现在和您一样知道我现在变得这种样子应该归咎于什么人,因此也要惩办什么人。”
“我们将惩办……”
“德·拉莫尔先生,难道您没有说过他是罪犯吗?”
“我说过他是别人的工具。”
“很好,”查理说,“首先是德·拉莫尔先生,这是最重要的一个。我每次出现的危险的病情都可能使我周围的人产生危险的猜疑。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是迅速进行了解,一弄清楚以后,真相便会大自。”
“这样,德·拉莫尔先生……?”
“我看他完完全全地象一个罪犯,我同意。我们首先从他开始,如果他有一个同谋,他会说的。”
“对,”卡特琳低声说,“如果他不说,就设法叫他说。对这一点,我们有肯定有效的办法,”
接着她站起身来,提高了声音:
“陛下,您准许预审开始吗?”
“我希望这样,夫人,”查理说,“越早越好。”
卡特琳握了握她的儿子的手,她不明白他的手在握她的手的时候,会激动得这样颤拌。她走了出去,没有听到国王的冷笑声和接着发出的低沉可怕的诅咒声。
国王在思忖就这样让这个女人走掉会不会有危险,她在几个小时以内,也许就能做出许多以后再也没法补救的事情。
在这时候,他看到门帘在卡特琳身后放下来,立刻就听到他的后面有一个轻微的沙沙声,他转过身去,看到玛格丽特撩起通往他的奶妈的房间过道前面的垂下的挂毯。
玛格丽特脸色发白,眼神显得很惊恐,胸口透不过气来,显示出她强烈的激动情绪。
“啊!陛下,陛下!”玛格丽特向她的哥哥的床快步跑过去,同时喊道,“您明明知道她在说谎!”
“谁呀,她?”查理问。
“听我说,查理;自然,控告自己的母亲是可怕的事,可是我疑心到她会待在您身边,可以依旧迫害他们。然而,我用我的生命,您的生命,我们俩的灵魂发誓,我对您说,她在说谎。”
“迫害他们!………她迫害的是哪些人”
两个人出于本能地放低声音说话,就好象他们相互之间都害怕给对方听见自己的话一样。
“首先是亨利,您的亨利奥,他爱您,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对您忠心。”
“玛戈,您是这样以为吗?”查理说。
“啊,陛下,我完全可以肯定。”
“对,我也这样以为,”查理说。
“那么,如果您肯定这一点,我的哥哥,”玛格丽特吃惊地说,“那为什么您派人捉住他,把他进到万森去?”
“因为他自己向我请求这样做。”
“陛下,他向您请求这样做?……”
“是呀,亨利奥,他的一些想法很古怪。也许他是弄错了,也许他是有道理的,可是这毕竟是他的一个想法,就是失宠于我比受到我的宠爱,离开我比在我身边,在万森比在卢佛宫,对他来说要更加安全一些。”
“啊,我明白了,”玛格丽特说,“那他现在安全吗?”
“当然啦!能多安全就有多安全,博利厄对我负责他的生命。”
“谢谢,我的哥哥,这是说亨利。可是……”
“可是什么?”查理问。
“可是还有一个人,陛下,我对他的关心也许不对,但是我总是关心他。”
“这个人是谁?”
“陛下,请别让我…我不大敢对我的哥哥说出他的名字,我不敢对我的国王说出他的名字。”
“德·拉莫尔先生,对吗?”查理说。
“天哪!”玛格丽特说,“您已经想杀死过他一次,陛下,他只是由于奇迹才逃脱了陛下您的报复。”
“说到这,玛格丽特,当时他只是犯了一次罪行的罪犯;可是现在他犯了两次罪行……”
“陛下,他不是第二次罪行的罪犯。”
“可是,”查理说,“可怜的玛戈,您没有听到我们仁慈的母亲说的那些话吗?”
“啊!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查理,”玛格丽特放低声音说,“我已经对您说过她在说谎。”
“您也许不知道有一个蜡人像,是在德·拉莫尔先生住处找到的?”
“不,我的哥哥,我知道。”
“您知道这个人像的心口给一枚针刺穿,刺伤人像的针带着一张写着一个m字母的小旗吗?”
“我也知道。”
“还有这十人像肩上披着一件王室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王冠?”
“这些我全知道。”
“那好!您有什么说的?”
“我要说的是,这个身披王室的披风、头戴王冠的小人像是代表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
“呵!”查理说,“那枚穿过心口的针呢?”
“那是一种要使自己得到那个女人的爱情的魔法,并非一种叫一个男人送命的巫术。”
“可是那个m字母呢?”
“它的意思不是‘死亡’,象太后所说的那样。”
“那么它是什么意思呢?”查理问道。
“它的意思是……它的意思是代表德·拉莫尔先生心爱的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个女人叫什么?”
“这个女人叫玛格丽特1,我的哥哥,”纳瓦拉王后说,同时在国王的床前跪下,用两只手握住他一只手,她流满眼泪的脸贴到这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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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玛格丽特,原文marguerite,第一个字母也是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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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请别再作声!”查理皱着双眉,炯炯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遍;“因为,正象您刚才听到了别人说的话,别人也可能听到您说的话。”
“我不在乎!”玛格丽特抬起头来,说道,“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听我说的话好了!当着全世界的人,我也要宣称滥用一位绅士的爱情怀疑他谋杀人,来糟蹋他的名誉,这样做太卑鄙了。”
“玛戈,如果我对您说,我和您一样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的哥哥!”
“如果我对您说,德·拉莫尔先生是无辜的?”
“您知道吗?”
“如果我对您说,我晓得真正的罪犯?”
“真正的罪犯!”玛格丽特叫起来;“可是有已经成为事实的罪行吗?”
“有,可能有意,可能无意,是有成为事实的罪行。”
“对您?”
“对我。”
“不可能。”
“不可能?……玛戈,您对我看。”
年轻的女人朝她的哥哥看,见到他面色如此苍白,不禁全身哆嗦起来。
“玛戈,我没有三个月好活了,”查理说。
“您,我的哥哥!您,我的查理!”她嚷道。
“玛戈,我中毒了。”
玛格丽特大叫了一声。
“您别叫,”查理说;“应该叫别人相信我是中了魔法死去的。”
“您知道那个罪犯吗?”
“我知道。”
“您说过这个人不是拉莫尔?”
“不,不是他。”
“自然,这也不是亨利……伟大的天主!这会是……?”
“谁?”
“我的弟弟……德·阿朗松?……”玛牿丽特低声说,
“也许是。”
“或者是,或者是……”玛格丽特压低了嗓音,好象她要说的话吓坏了她自己一样,“或者是……我们的母亲?”
查理不说话了。
玛格丽特望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寻找的意思,她一直跪着,半靠在一张安乐椅上。
“啊!主呀!主呀!”她喃哺地说,“这不可能!”
“不可能!”查理带着刺耳的笑声说,“遗憾的是勒内不在这里,否则他会把我遇到的事全讲给您听的。”
“勒内,他!”
“是。他会讲给你听的,比方说,有一位女人,他对她是一点也不敢违抗的,向他要一本藏在他的书橱里的狩猎的书;有一种巧妙的毒药倒在这本书的每一页上,这种毒药是要害某一个人的,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造化弄人,或者是老天的惩罚,要害的人没有害到,却害了另外一个人。不过,勒内既然不在,假使您
想看看那本书的话,它就在那边,在我的书房里,那是佛罗伦萨人的手写的,您会看到这本能杀死二十个人的书,是他亲手交给他的同乡的。”
“别说了,查理,该您别说了,”玛格丽特说。
“您现在总看到别人应该相信我是由于魔法死去的了。”
“可是这是太不公道了,这是太可怕了!请求您赐恩!您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
“是的,我知道,不过别人应该相信他是有罪的。请忍受您的情人的死给您造成的痛苦吧。为了拯救法兰西王室的荣誉,这算不了什幺。我为了让秘密和我一同死去,愿意接受死亡。”
玛格丽特低下头去,她知道为了拯救拉莫尔的生命,在国王这儿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只好痛哭流涕地退了出来,除了依靠自己想办法以外,不再抱任何希望。
在这段时间里,正象查理预料到的,卡特琳一分钟也不浪费,马上写了一封信给检察官拉盖勒,这封信在历史上一字不缺地完全保存了下来,它给这整个事件投上了血腥的光芒。
“检察官先生,今天晚上,有人对我说,肯定拉莫尔有亵渎
圣物的行为。在他的巴黎的住宅里,人们找到了许多危险的东西,
如书本和文件,我请您通知首席庭长,尽快地预审这一蜡人像事
件,他们在蜡人像的胸口刺上一针,这是对付国王的。1
卡特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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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信全系原件文字。——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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