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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齐魏会徐州相王乃魏惠王后元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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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魏襄王元年乃齐威王二十四年非齐宣王九年辨

《魏世家集解》:“荀勗曰:和峤云:《纪年》起自黄帝,终于魏之今王。今王者,魏惠成王子。案《太史公书》,惠成王但言惠王,惠王子曰襄王,襄王子曰哀王。惠王三十六年卒,子襄王立,十六年卒,并惠襄为五十二年。今按:古文惠成王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太史公书》为悮分惠成之世以为二王之年数也。《世本》惠王生襄王而无哀王,然则今王者,魏襄王也。”今按:齐、魏会徐州,相约僭称王,因称王而改元,故不称三十七年而改称元年。其后秦惠文王于十三年称王,乃亦改十四年为元年,与此正类。惠王与孟子言:“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考惠王后五年予秦河西地,后七年尽入上郡于秦,后十二年楚败魏襄陵。惠王之言指此。倘以为在襄王之世,乌容出自惠王之口哉?(《秦策四》:“楚、魏战于陉山,魏许秦以上洛。魏战胜,效上洛于秦。”高诱《注》:“魏惠王也。”今按:楚、魏陉山之役,《年表》在魏襄王六年,误。高《注》云惠王,是也。效上洛即献西河之外也。苏代之说燕王曰,“西河之外,上雒之地,”是也。其是犀首为魏将,张仪在秦,事又见《秦策》一、《韩策》二。据《策》则魏效地在胜楚后,而《史》列胜楚前,亦相歧。)此事为史家一争案,自杜预氏《左传后序》,裴氏《史记集解》,司马氏《通鉴》,王氏《困学纪闻》,顾氏《日知录》,崔氏《东壁遗书》,梁氏《志疑》,皆据《纪年》纠《史记》。而辨论纷纭,尚未定于一是。则以《纪年》原书既佚,未能博观会通。而《史记》传习既久,人情乐旧安常,惮于纷更也。今既剖别《纪年》《史记》得失,凡二十余事,自魏文侯田庄子以下齐、魏两家世系年代,逐一辨订纠正,又旁推之于《史记》《国策》以及先秦诸子书。合之大势而通,比之小节而符。首尾条贯,竟体朗然。庶可以解千古之纷矣。此齐、魏徐州相王为魏惠王后元元年,非魏襄王元年之说也。

余又谓是岁乃齐威王二十四年,非齐宣王元年者?齐之称王始于威王,不始于宣王,人尽知之。而威王之称王,则肇始于马陵之胜,(见《考辨》第八十六。)而大定于与魏会徐州之岁。其后十五年威王薨,宣王始立。《史记》以徐州相王为宣王之九年者亦非也。不然,使威王先已称王于数十年前,宣王何事会魏于徐州而后乃相王哉?(《田完世家》叙威王称王于二十六年后,与今考威王称王在二十四年者相差两年。余定齐威王三十八年,《史记》只三十六,亦差二年也。)盖威王之初即位,不治政,诸侯并伐,(据《世家》。参读《考辨》第七十四。)其时固犹称侯。故《齐策》邯郸之难称田侯。及败魏马陵,魏用惠施策,折节朝齐,乃会徐州而相王。(据《魏策三》。)《国策》称韩、魏之君北面朝齐,亦在战马陵之后,而《世家》误以威王称王在桂陵之后者,由其误以徐州之会为宣王故也。时七国称王者惟楚,故楚闻齐王而大怒。遂有围齐徐州之举。盖齐、魏相王一事,当是魏故屈下尊齐为王。(观《魏策》,及《吕氏春秋 爱类》。)而齐亦未敢独承,乃亦尊魏为王,实开当时未有之新局。无缘齐威于数十年前便已称王也。梁惠王二十七年从诸侯朝周天子,其时梁始称王,而齐威王举兵伐梁。其后八年而魏齐始相王,而楚威王举兵伐齐。然其后又六年而宋亦称王,又三年而秦亦称王,韩亦称王,又二年而燕、中山亦称王。《赵世家》:“武灵王八年,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则赵之称王犹在后。然至是而各国称王之局卒大定。观于当时相王之不易,益可证其前二十余年,不容有齐威独王之事。观以后齐、秦称帝之难,又可证齐之称王乃为与魏俱,而犹遭楚人之怒。故徐州一会,实当时诸侯称王之初步,战国惊人一大事。若威王先已称王于二十余年前,则此一段史实全无情味矣。以《纪年》推之,则徐州之会乃在齐威之二十四年。(《田齐世家》,“威王二十四年,与魏王会田于郊而论宝。”殆即徐州一会中佚事也。)《秦本纪》:“惠文王四年,齐、魏为王,”《索隐》云:“齐威王魏惠王,”斯得之矣。(又考《史记 孟尝君列传》:“齐、魏会徐州相王,”《正义》引《纪年》云:“梁惠王三十年,下邳迁于薛,改名徐州。”《齐策一》:“楚威王战胜于徐州,”徐,鲍本作俆。吴氏补曰:“俆,词余反。《正义》引《纪年》,下邳迁于薛,改名徐州,俆《左氏》作舒,《说文》作余阝。”据此则《正义》引《纪年》本作俆,而今亦误为徐也。徐州宋地,与此俆州不同。顾氏《日知录》卷三十一徐州条亦辨此。互详《考辨》第一一○。)

雷氏《考订》:“《左传后序》引《纪年》,谓惠王三十六年改元,从一年始,至十六年,称惠王卒,《史记魏世家集解》引荀勖称和峤云:“《纪年》谓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改元后十七年卒。司马氏《资治通鉴》从《后序》说,《通鉴考异》及朱子《通鉴纲目》从荀和说。淇案杜与荀和同时,得见《竹书》,不应言有同异。《后序》十六年六字,自是七字通鑑。乃抄录钤刻者有误也。《魏世家索隐》引《纪年》曰: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孟尝君列传索隐》引《纪年》曰:三十六年改为后元,观此知梁之改元与秦惠文之以十四年为元年事同。非若后世改元,先下诏书,以明年为元年也。”今按:雷氏此辨殊精密,然实未是。何者?齐、魏相王,实在会于徐州之岁。而据《六国表》,魏齐两《世家》,及《秦本纪》,《孟尝君列传》诸篇,会徐州实在惠王三十七年。惠王以是年始称王,不得于三十六年先改元,其理甚显。又考《魏世家》,惠王三十六年复与齐王会甄,是岁惠王卒。《索隐》引《纪年》云:“惠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未卒也。”《索隐》于此条,惟辨惠王未卒,而甄会实不在此年,则《索隐》未之及。余考甄会在平阿会后,皆在惠王后元,《索隐》亦辨之,语详《孟尝君列传》。(参读《考辨》第一○四。)则惠王三十六年齐、魏本无会,即不得有相王事。惠王亦自不于此年改元,尤明甚。又《田齐世家》:“宣王七年,与魏王会平阿南,明年复会甄,魏惠王卒。”《索隐》按《纪年》:“梁惠王乃是齐湣王为东帝秦昭王为西帝时,此时梁惠王改元称一年,未卒也。而《系家》及其后即为魏襄王之年,又以此文当齐宣王时,实所不能详考。”《索隐》此条语有误衍。要之《索隐》辨惠王未卒,遂谓其改元称一年,而改元称一年实在明年,不在今年。《索隐》此条,及《魏世家》一条,皆下语未析。《孟尝君传索隐》云:“惠王至三十一年改为后元年,”显有字讹。惟《魏世家索隐》又一条云:“《纪年》说惠成王三十六年又称后元一,十七年卒,”则与荀勖和峤为一致。然窃疑其说终不可信。何者?若惠成王于三十六年改称后元一年,又十七年而卒,则惠成王当得三十五年,又十七年也。《史记》虽误,亦有其所以误。彼特误以惠成王后元之年为襄王年耳。若惠成王前三十五年,改元后十七年,《史记》何以又夺改元第一年归之惠成,而别以其后十六年分为襄王,此实难解。又考《今本伪纪年》于周显王三十四年称:“魏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又云:“王与诸侯会于徐州,”徐州会事较《史记》亦前一年。雷氏《义证》说之云:“《史记 六国年表》于显王三十五年书魏会诸侯于徐州以相王,又曰齐与魏会徐州,诸侯相王,即此事。较《竹书》差一年者,夏正周正之异。会在是年仲冬后也。”今按:梁惠称王改元,定在与齐会徐州之后。若会徐州如雷说,在惠成王三十六年仲冬之后,其时周正已为显王三十五年。惠王归国称元,其亦必为三十七年之新岁决矣。且雷氏辨梁惠称王改元以秦惠王为例,不知秦惠王正以十三年四月称王,而于十四年改称元年。则梁惠王之改称元年,定在三十七年,更无疑也。故知杜氏谓“惠王三十六年改元后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其言最信。(吴莱曰:自古未尝有改元,秦惠文王立十三年矣,十四年乃称王,而秦史改元。惠王立三十六年矣,三十七年乃称王,而《汲冢竹书》亦改元。又十六年而后惠王卒。非改元也,直史官纪述之常体耳。其说亦是。)云三十六年改元者,因会徐州在是年岁底也。云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者,因惠成王会齐徐州已在三十六年仲冬之后,及归国改元年称王,其制定于今年之岁底,而实称元年则为明年之岁首也。荀勖、和峤诸人,殆见《竹书》原本,有在惠成王三十六年记称王改元之文,故率以此年即为惠成王元年。雷氏依之,未能深考徐州一会与称王之先后,故加信据,遂与《史记》乖僢。又《索隐》称惠成王三十六年改元,虽遵荀、和之说,而其引惠成王改元年后年数,则实自三十七年为元年起算。如“十三年四月,齐威王封田婴于薛,十月齐城薛。”“十四年薛子婴来朝,”“十五年齐威王薨,”诸条(均见《孟尝君列传》。)是也。余已详于《考辨》第一○九,第七四,第一一五,一一七诸篇,兹不详论。(又按和峤、荀勗、杜预引《纪年》,虽与史迁违矣,然有一节为诸家之所同者,则惠王前后(或惠、襄分算)共得五十二年是也。今有疑惠王在位五十一年者,其说无稽,殊不足信。)

魏源《古微堂外集》卷二,《孟子年表》,以梁惠王三十六年改元称一年,后二年会徐州始称王,则改元在称王前,两事先后倒置。又惠王后元既前移一年,则《索隐》引《纪年》齐威王卒在惠王后元十五年者,亦递次移前。故魏氏定孟子去梁已在齐宣王二年,即宣王即位之第三年矣。与余考孟子初见宣王正值宣王未终丧之际亦不合。(参读《考辨》第一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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