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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十一  蓬軒類記四(明)不著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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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軒類記,四卷,未著撰人姓氏。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作「吳中黃暐日昇」撰,並載王鏊序一篇,誤。黃暐所撰為蓬牕類記,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四四已著錄。朱本所載王序,即蓬牕類記序文,僅將「牕」字改作「軒」。又,北京圖書館所藏明刻本今賢彙說叢書中收有篷軒類記,內容與蓬牕類記同。清人李文田曾對校今北京大學圖書館所藏明刻本國朝典故與今北京圖書館所藏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在二書上寫有校記,謂蓬軒類記即四庫全書總目所著錄之蓬牕類記,蓋此二書在明已淆,李文田又以訛生訛。按蓬軒類記實即陸容菽園雜記之卷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但與清墨海金壺本菽園雜記相較,多出近十條,且不少條字句為多。陸容字文量,號式齋,太倉人,成化二年進士,官至浙江右參政,事跡詳崑山人物志卷四。)

蓬軒類記四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四者相因而不可偏廢也。朱子治易,雖主象占立說,而其義理未嘗與程傳背馳。故本義於卦爻中,或云說見程傳,或云程傳備矣。又曰:看某易,須與程傳參看。故本朝詔告天下,易說主程某傳、朱某本義,而科舉取士以之。予猶記幼年間, (「予猶記幼年間」,「記」字原作「見」,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見易經義多兼程傳講貫,近年以來,場中易經義專主朱說取人,主程傳者皆被黜。學者靡然從風,程傳遂至全無讀者。嘗欲買周易傳義為行篋之用,徧杭城書肆求之,惟有朱子本義,兼程傳者絕無矣。蓋利之所在,人心趨之,市井之趨利,勢固如此,學者之趨簡便,亦至此哉!率天下之人而為程傳之禍者,不知自某試官始, (「不知自某試官始」,「官」字原作「者」,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姑記以詢之。

聞天順間,沛縣民楊四家,鋤田得一古銅器,狀如今香爐,有耳而無足。洗去土,有聲如彈琵琶不已,其家以為怪,碎之。不知何物也。

成化甲辰, (「成化甲辰」,「化」字下原衍「間」字,據清墨海金壺本刪。) 泗州民家牛生一麟,以為怪,殺之。工侍賈公俊時公差至此,得其一足歸。足如馬蹄,黃毛中肉鱗隱起,皆如半錢。永康尹崑城王循伯時為進士,親見之,云然。

弘治五年,楊之瓜州聚船處,一米商船被雷擊,折其桅。 (「折其桅」,原作「其折其」,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近本處,大小鼠若干皆死,蓋鼠齧空而窟宅其中也。大鼠重七斤,小鼠約重二斤。鄉人印綬初聞而未信,嘗親問其船主云然。意者天恐風折於揚帆時,致誤民命,故擊之耶?

嘗聞正統十年,予家祖園新竹二本,皆自數節以上分兩岐,交翠可愛。家僕候其老,斫而芟去旁枝,用以支取蘊草飼猪。景泰二年,新居後園,黃瓜一蔓生五條,結蒂與脫花處分張為五,瓜之背則相連附。園丁採入,眾玩一過, (「眾玩一過」,「過」字原作「遇」,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兒童擘而食之。後仕於朝,有以瑞竹瑞瓜圖求題咏者,閱之,則皆予家所嘗有也。況他竹之瑞一本,予家並生二本,他瓜僅二三,又非連理,予家五瓜連理,不尤瑞乎!使當時長老父兄有造言喜事者,諂諛歸之府縣,夸艷歸之家庭,動眾傷財,其為不靖多矣。惟其悃愊無華,故人之所謂祥瑞,一切不知動其心。惟不知動其心, (「惟不知動其心」,此句全脫,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故驕侈不行,而災害不作,可以保其家於悠久也。傳曰:「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其斯之謂歟!

左氏、莊周、屈原、司馬遷,此四人豪傑之士也。觀其文章,各自成一家,不事蹈襲,可見矣。史遷纂述歷代事迹,其勢不能不襲。若左、莊、屈三人,千言萬語,未嘗犯六經中一句。宋渡江後,學者無程、朱緒餘,則做不成文字。而於數字,亦往往妄加貶議,可笑也。先儒謂左氏浮夸,莊周荒唐,屈原懟怨,此公論也。謂莊周為邪說而闢之,亦公論也。若左氏春秋傳,自是天地間一種好文字,而世人以其為巧言,豈不過哉!為此言者,正猶貧人吃齋,以文其貧,舍曰珍羞品味,力不能辦,而必謂其腥羶不堪食,矯謬孰甚焉!

南京諸衞,官有廨宇,軍有營房,皆洪武中之所經畫。今雖間有頹廢,而其規址尚在。北京自永樂十九年營建告成,鑾輿不復南矣。至弘治元年,閱六十八年,而軍衞居址尚有未立者。彼固不能陳乞建立,而上司亦未之念及也。是年,襄城馬公文升掌都察院事,奏毀天下淫祠。亦嘗建白,尚有未立者,擬欲以城中私剏庵院置衞,則財不煩官,力不勞下,其功易成。該部寢而不行。吾崑山知縣楊子器,毀城市鄉村庵院神祠約有百餘所,以其材修理學校、倉廩、公館、社學、樓櫓等事, (「以其財修理學校倉廩公館社學樓櫓等事」,「社」字原作「舍」,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一時完美。又給發餘材太倉、鎮海二衞,凡所頹廢,率與興舉,軍民至今德之。使當時該部大臣,苟有子器其人,則國家之廢事以舉,官府之缺典以完,又何難哉!蓋因循姑恤,特為身謀,而不為之故耳,非力不足也。傳曰:「國無其人,誰與興理?」亦此類歟。

予觀政工部時,葉文莊公為禮侍。嘗欲取吾崑元末國初以來諸公文集,擇其可傳者,或詩或文,人不出十篇,名曰崑山片玉以傳,命予採集之。若郭翼羲仲林外野言、 (「若郭翼羲仲林外野言」,「羲」字原作「義」,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殷奎孝章強齋集、袁華子英耕學稿、 (「袁華子英耕學稿」,「華」字原作「英」,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易恒久成泗園集、呂誠敬夫來鶴軒集、 (「呂誠敬夫來鶴軒集」,「誠」字原作「城」,「來」字原作「乘」,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朱德潤澤民存復齋稿、偶桓武孟江雨軒詩、 (「偶桓武孟江雨軒詩」,「偶」字原作「傳」,原脫「武」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補。) 林鍾仲鏞松谷集、沈丙南叔白雲集、馬■〈鹿各〉公振淞南漁唱、屈昉季明寓庵集、王資之深瑞菊堂集、鄭康文時乂平橋稿之類。 (「鄭康文時乂平橋稿之類」,原脫「乂」字,據清墨海金壺本補。) 不久,予除南京吏部主事,恐致遺失,俱以送還。今欲為終其事,而其子於父積書扃鐍甚固,一切秘恡不出,鄉先輩之美,竟泯泯矣,可勝嘆哉!予既負公之託,而又恐人不知其存心之厚,漫記之。殷、易、屈有刻本,餘皆錄本,平橋稿其子近亦刻板矣。

遜志齋集三十卷,拾遺十卷,附錄一卷,台人黃郎中世顯、謝侍讀鳴治之所稱也,今刻在寧海縣。其二十八卷內勉學詩二十四章,本蘇士陳謙子平所作,誤入方集耳。子平,元末人,張士誠兵至吳,士有突入其室者,脅其兄訓使拜,不屈,刃其胸。子平以身翼蔽,并遇害。平生著述甚富,兵後散亡,獨所著易解詁二卷及古今詩數十篇傳于世。正統間吾崑山所刻養蒙大訓收其詩,予幼嘗見之。京師士人徐本以道亦嘗刻其詩印行,後有國初韓爽公望跋語,韓、徐皆蘇人。

京師東廠者,掌巡邏兵校之地也。弘治癸丑五月,忽風大作,地陷約深二三丈許,廣亦如之。明時坊白晝間二人入巡警舖,久不出。管舖者疑之, (「明時坊白晝間二人入巡警舖久不出管舖者疑之」,原脫「舖久不出管」五字,據清墨海金壺本補。) 推戶入視,但見衣二領在壁下,衣旁各有積血,而不見其人。六月六日,通州東門眾訛言寇至,男婦奔走入城,跋涉水潦,多溺死者。今日聞馬進士慶云。

吏書王公恕,平生耿介有執,頗負時望。然性偏拗,無休休有容氣象,士大夫以此厭之。其在南京參贊機務時,與吏書王公■〈亻與〉相厚,為作大司馬三原王公傳,刻板印行。太醫院判劉文泰與公有怨,奏其變亂選法數事,且言其作傳刻板,皆諷人為之,彰一己之善,顯先帝之惡。以印本封進,乞正其罪。上不罪恕,特以其賣直沽名,令燒毀板籍而已。公遂乞致仕去。予始聞之,竊意公端人也,使其諷人為此,是與王莽何異,不之信。近得印本觀之,其間指斥朝廷失處, (「其間指斥朝廷失處」,原無「斥」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固人所共聞,而刻板之舉,或出於門生故吏,亦未可知。但傳中於其所奏事,皆云不報,是皆留中不行矣,而奏詞飛語,歷歷備具,非其親授之草,則傳者何從而得之如是之詳?況刻板印行,公未必不知,不復為禁止之,是不能不來謗口之侵,而御筆「賣直沽名」之旨,非誤加也。噫!好名之心一興,求全之毀斯至,以老成得此,不亦深可惜哉!

晦菴先生家墳墓,乃先生自觀溪山向背而為者。面值一江,有沙亘其間。 (「有沙亘其間」,「沙」字原作「江」,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先生嘗云:「此沙開時,吾子孫當有入朝者。」其家有私記存焉。景泰間,朝廷念其有功於世,求訪其子孫,於是九世孫梴徵入朝,授五經博士,世官一人主祀。公文未至之數日,其沙忽被水衝開,適中其言。蘇州府通判倪文烜,建寧人,母朱氏,梴之女兄,為予言此。晦菴非術數之學,而其驗如此,偶然歟,抑至誠前知歟?

崑城夏氏,與處州衞某指揮為親舊。 (「與處州衛某指揮親舊」,「親」字原作「新」,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指揮聞夏氏有淑女,求為子婦,數年未成。後求之益力,家人皆許之,女之祖獨不許。因會客,以骨牌為酒令,祖設難成之計,謂求婚者云:「鋪牌若得天地人和四色皆全,即與成婚。」一拈而四色不爽,眾驚異,遂許之。太倉曹用文、查用純素友善,適其妾各有娠。一日會飲,戲以骰子為卜,云:「使吾二人一擲而六子皆紅,必一男一女,必為婚姻。」一擲而得渾純。後果查生男,曹生女,查以子贅曹為婚姻。此二事相類而甚奇,蓋亦非偶然也。

江西山水之區多產蛟,蛟出,山必裂,水必暴湧。蛟乘水而下,必有浮菹擁之,蛟昂首其上。近水居民聞蛟出,多往觀之, (「多往觀之」,原無「往」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或投香紙,或投紅綃, (「或投紅綃」,「綃」原作「絹」,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若為之慶賀者然。云蛟狀,大率似龍,但蛟能害及人畜,龍則不然。龍能飛,且變化不測,蛟則不能也。

慶元初,韓侂冑既逐趙忠定,太學生敖陶孫賦詩于三元樓上,云:「左手旋乾右轉坤,如何羣小恣流言,狼胡無地居姬旦,魚腹終天弔屈原。一死固知公所欠,孤忠幸有史長存。九原若遇韓忠獻,休說渠家末世孫。」陶孫方書於樓壁,酒一再行,壁已不存。陶孫知詩必為韓所廉得,捕者將至,急更行酒者衣,持暖酒具下樓。捕者與交臂,問曰:「敖上舍在否?」敖對以:「若問太學秀才耶?飲方酣。」陶孫亟亡命奔走閩。後登己丑第,此出杭志記遺。陶孫字器之,宋慶元五年曾從龍榜進士,奉議郎泉州僉判,其名銜僅見崑山志進士題名中,而不知其何如人。觀此則其為人可知矣。

宋神宗問呂惠卿:「何草不庶,獨蔗從庶,何也?」惠卿曰:「凡草種之則正生耳,蔗種之則旁生。」上喜之。

按六書有諧聲,蔗,庶聲。庶,古遮字, (「古遮字」,原脫「字」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非會意也。若蔗以旁生從庶,則鷓鴣、蟅蟲亦旁生耶?小人之率爾妄對,類如此。聞本朝天順間,睿皇欲除某為翰林學士,以翰林已有三員,疑其過多。兵書陳汝言適侍側,叩頭云:「唐朝學士十八人,聖朝三四人,何多?」上喜之,遂決。蓋唐之十八人,太宗為太子時,私引文學之士,以為羽翼,非以學士名官也。學士美官,其濫如此,可乎?君人者聞此言,幸而自悟,或詢之有識者,面斥其非而遠之,則小人不得以利口亂聰明矣。惜乎皆不悟也。

中吳紀聞六卷,每卷首題云:崑山龔明之。前有明之淳熙元年自序,後有至正二十五年吾崑盧公武記得書來歷,及校正增補大略。且云:「非區區留意郡志,此書將泯没而無聞矣。」弘治初,崑尹楊子器翻刻印行。攷之宣德崑山志,不載此人。近檢公武蘇州府志,具明之言行甚悉。蓋公武之志人物,間有略其邑里者。崑山志孝文類載馬友直、周津、曹椿年,皆本之郡志, (「皆本之郡志」,「郡」字原作「羣」,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而明之獨遺之,豈不以是歟!公武知之稔而欠詳,後人缺其疑而不志,無怪其然也。記以候修邑志者增入之。

米元章以書畫名一時,其文章不多見。家藏故紙中,有露觔烈女碑文一通, (「有露觔烈女碑文一通」,「文一」原作「之文」,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辭亦清古,今維楊新志已收入,茲不錄。錄其贊云:「王化煥猗盛江、漢,叔運煽猗人倫亂。一德彥猗昭世典, (「一德彥猗昭世典」,「昭」字原作「照」,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情莫轉猗天質善。 (「情莫轉猗天質善」,「質」字原作「子」,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楚澤緬猗雲水偃, (「楚澤緬猗雲水偃」,「緬」字原作「面」,「雲」字原作「日」,「偃」字原作「椻」,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煒斯囝猗日星建。 (「煒斯囝猗日星建」,「猗」字原作「其」,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此贊每句二韻, (「此贊每句二韻」,「二」字原作「三」,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亦新奇。囝與繭音同,閩人呼其子云然。古韻書無之,蓋後世方言耳。 (「蓋後世方言耳」,原脫「後」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昔劉夢得以餻字不經見,詩中輒不敢用。囝惟顧況有詩,陸放翁亦有「阿囝略如郎罷意」之句,然用之閩、越,似亦無害。江、淮之俗,故所未聞也。而用之刻石之文,何耶?

本朝文武衙門印章,一品二品用銀,三品至九品用銅,方幅大小,各有一定分寸。惟御史印比他七品衙門印特小,且用鐵鑄,篆文皆九疊。諸司官銜有使字者,司名印文亦然。惟按察使官銜有使字,而司名印文無之,此所未喻也。軍衛千戶所,有中左右前後之別,而所統千百戶印文,但云「某衛某千戶所百戶印」,十印皆同,不免有那移詐偽之弊。此則關防未至而然也。若於百戶上添第一第二等字,則無弊矣。

魏文靖公驥為南京禮侍時,嘗積有文銀百餘兩,置書室中,失去。巡捕者廉知為一小吏所盗,發其藏,已費用一紙裹,餘無恙也。 (「餘無恙也」,「恙」字原作「羨」,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改。) 當送法司問罪,公憐其貧,且將得冠帶,曰:「若置之法,非惟壞此吏,其妻子恐將失所。」遂寢之。

提督徐州倉糧太監韋通,嘗於桓山寺鑿井,深數丈,聞鍤下有聲鏗然,得獨輪銅車一具。其色緑如瓜皮, (「其色緑如瓜皮」,「其」字原作「者」,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通命磨洗,視之,上有識文云:「陸機造。重三十鈞。」推之,輪轉而可行。遂進於朝,時憲宗方好古器物, (「時憲宗方好古器物」,原脫「時」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得之甚喜,朝時受賞頗多。成化乙巳歲也。

丘閣老世史正綱唐德宗興元元年書:「始賜有功將士以功臣名號,其目云: (「其目云」,「目」字原作「自」,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所謂奉天定難功臣是也。然其所謂奉天者,以地言也。後世遂襲之,以為奉天命,殊失初意矣。」今按「後世」二字,若指五代及宋、元有此襲號則可,若謂本朝則非也。蓋本朝功臣勳階,固有奉天翊衛等字,然朝廷正殿正門,皆名奉天,凡詔赦及封贈文武官誥敕起語,皆曰奉天承運。其主意正謂天子奉承天命以治天下,故事必稱天,非襲唐奉天之名也。

弘治六年癸丑十二月三日之夕,南京雷電交作,次日大雪。自是雪雨連陰,浹月始晴。考之周密野語,記元至正庚寅正月二十九日未時,電光繼以大雷,雪下如輪。是年二月三日春分。又記略云,春秋魯隱公九年三月,即今之正月,三國吳主孫亮太平二年二月,晉安帝元興三年五月,義熙六年正月,皆有雷雪之異。義熙以前云,皆未攷。至元庚寅,密所親見也。然皆在正月、二月,今癸丑十二月六日大寒,二十一日方立春,尤可異也。

北方有蟲名蚰蜒,狀類蜈蚣而細, (「狀類蜈蚣而細」,原脫「細」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好入人耳。聞之同僚張大器云:人有蚰蜒入耳不能出,不以為意。久而覺腦痛, (「久而覺腦痛」,「腦」字原作「胸」,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下「疑其入腦」同。) 疑其入腦,甚苦之,而莫能為計也。一日將午飯,枕案而睡,邊有雞肉一盤在旁,夢中忽歕嚏,覺有物出鼻中,視之,乃蚰蜒在雞肉上,自此腦痛不復作矣。又同僚蘇文簡在山海關時,蚰蜒入其僕耳。文簡知雞能引出,急炒雞置其耳傍,少頃,竟有聲鍧然,乃此蟲躍出也。此救急之術,記之。

勿軒熊氏嘗論孔廟諸賢位置,大意謂四配中若復聖、宗聖、述聖三公,各有父在廡下。揆之父子之分,其心豈安?宜作寢殿,以叔梁紇為主,配以無繇、子點、伯魚三人,祀之別室,當矣。叔梁紇之為主,亦無謂。孟孫氏非聖賢之徒,何可與此?此尤迂謬之見。 (「此尤迂謬之見」,「尤」字原作「猶」,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鄉人嘗言野中夜見鬼火、神火,鬼火色青熒, (「鬼火色青熒」,原脫「鬼火」二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不動,神火色紅, (「神火色紅」,「紅」字原作「細」,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飛越聚散不常。疑即祭義所謂「焄蒿悽愴,百物之精神」之著也。蓋火為陽精,物多有之。世知木石有火,而不知龍雷皆有火。夏天久旱,則空中有流火,今謂之火陽是已。海中夜亦有火。肥貓暗中抹之,則火星迸出。壯夫梳髮亦然。 (「壯夫梳髮亦然」,原無「壯」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精油見日亦生火。古戰場有燐火。魚鱗積地及積鹽,夜有火光,但不發焰。此蓋腐草生螢之類也。

古人詩集中有哀輓哭悼之作,大率施於交親之厚,或企慕之深,而其情不能已者,不待人之有請也。今仕於朝者,有父母之喪,輒徧求輓詩為冊,士大夫雖非出自至情,亦勉強以副其意,舉世同然也。原其所自,始則要結,流於誇耀,終至於倣傚成風,而莫之能救矣。蓋卿大夫之喪,有當為神道碑者,有當為墓表者,如內閣大臣三人,一人請為神道碑,一人請為墓誌,余一人恐其以為遺己也,則以輓詩序為請。皆有重幣入贄,且以為後會張本,此所謂要結也。既有詩序,則不能無詩,於是而徧求詩章以成之。亦有仕未通顯,持此歸示其鄉人,以為平昔見重於名人,而人之愛敬其親如此。此可謂誇耀也。亦有其心無所要結,無所誇耀,以為不如是,則於其親之喪有缺然矣。於是人人務為此舉,而不知其非所當急。甚至江南銅臭之家,與朝紳素不相識,亦必夤緣所交, (「必夤緣所交」,「交」字原作「有」,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投贄求輓。受其贄者不問其人賢否,輒爾應之。此所謂倣傚成風而莫之能救也。又聞銅臭者得之,不但裒冊而已,或刻石墓亭,或刻版家塾。有利其贄而厭其求者,為活套詩若干首以備應付。及其印行,則彼此一律,此其最可笑也。

今雲南、廣西等處土官無嗣者,妻女代職,謂之母土官。隋有譙國夫人冼氏,高涼太守馮寶妻也。 (「高涼太字馮寶妻也」,「寶」字原作「盎」,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其家累葉為南越首領,跨據山洞,部落十餘萬家。夫人在母家,撫循部眾,能行軍用師,壓服諸越。後以功致封爵,此女土官事始, (「此女土官事始」,「此」字原作「以」,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但夫人父家有兄,夫家有子,與今不同耳。

癸丑五月,蘇州大風雷,牛馬在野者多喪其首。民家一產五子,三男皆無首,肢體蠢動,二女臍下各有口眼,啼則上下相應,數日皆死。王指揮輔回自京師,聞有奏詞到部云。

唐詩大家,並稱李、杜,蓋自韓子已然矣。或疑太白才氣豪邁,落筆驚人,子美固已服之。又官翰林清切之地,故每親附之。杜詩后人始知愛重,在當時若太白之眼空時流,蓋以尋常目之,故篇章所及,多不酬答。今觀二公集中,杜之於李,或贈,或寄,或憶,或懷,或夢,為詩頗多。其散見於他作,如云「李白斗酒詩百篇」,「近來海內為長句,汝與山東李白好」,「南尋禹穴見李白,道甫問訊今何如」之類,褒譽親厚之意,不一而足。且於它人或稱行,或稱官,或稱字,於白率斥其名,若前輩之待後生者。及觀李之於杜,惟沙丘城之寄,魯郡東石門之送,飯顆山之逢,僅三章而已。況沙丘、石門, (「況沙丘石門」,原脫「石」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補。) 畧無褒譽親厚之詞,而飯顆山前之作,又涉譏謔。此固不能不起後人之疑也。嘗聞鄉老沈居竹云:飯顆山,天下本無此名。白以甫窮餓,寓言譏之。「太瘦生,作詩苦」,則明白笑之也。未知然否。

病霍亂者,濃煎香薷湯冷飲之,或掘地為坎,汲水於中取飲之,亦可。最忌飲熱湯,飲熱米湯者必死。 (「飲熱米湯者必死」,原無「飲」字,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補。)

詩兼美刺,寓勸懲,先王之教也。故有矢詩之典,采詩之官。蓋將以知政治之得失,風俗之美惡,民生之休戚,以求有補於治,未聞以詩而致禍者。自後世教化不明,邪妄希旨,在上者懷猜忌之心,在左右者肆讒賊之口,於是乎詩禍作矣。唐以詩賦取士, (「唐以詩賦取士」,「取」字原作「敢」,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故詩學之盛,莫過於唐。然當時詩人往往以國事入詠,而朝廷亦不知禁,可謂寬大矣。但尊者之失,亦所當諱,而彼皆昧之,何耶?姑以易見者言之,如「三郎沉醉打毬回」,「虢國夫人承主恩」,「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是何美事,而形之詠歌,固以顯其君上之失矣。至若「薛王沉醉壽王醒」之句,雖前人嘗辨薛王蚤薨,未嘗與貴妃同宴龍池。然壽王之醒,觸犯忌諱,尤非臣子所忍言者。使猜忌之君觀之,寧不槩以賢人君子之為詩,皆敢於攻發君上陰私者耶? (「皆敢于攻發君上陰私者耶」,「敢」字原作「取」,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墨海金壺本改。) 故一有讒譖, (「故一有讒譖」,「讒譖」原作「說諸」,據清墨海金壺本改。) 皆信之不疑,而傷害隨之矣。予嘗謂後世詩禍,實唐人有以貽之也。

甲寅六月六日,蘇州衞印紐熱灸,手不可握。吏以告衞官,各親手握之,始信。乃以布裹而用之,亦可異也。

班孟堅漢書,大抵沿襲史記。至於季布、蕭何、袁盎、張騫、衞、霍、李廣等贊,率因史記舊文稍增損之 (張騫贊,即史記大宛傳後,) 或有全用其語者。前作後述,其體當然。至如司馬相如傳贊,乃固所自為,而史記乃全載其語,而作「太史公曰」,何邪?又遷在武帝時,雄生漢末,安得謂楊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而風一哉?諸家註釋,皆不及之。又公孫弘傳,在平帝元始中,詔賜弘子孫爵。徐廣註謂後人寫此以續卷後。然則相如之贊,亦後人剿入,而誤以為太史公無疑。至若管仲傳云後百餘年有晏子,孫武傳云後百餘年有孫臏,屈原傳云後百餘年有賈生,皆以其近似,類推之耳。至於優孟傳云其後二百餘年秦有優旃,而淳于髠傳亦云其後百餘年楚有優孟,何邪?殊不思優孟在楚莊王時,淳于在齊威王時,楚莊春秋之世,齊威乃戰國之時,謂前百餘年楚有優孟可也。今乃錯謬若此,且先傳髠而後敘孟,其次序曉然,謂之非誤,可乎?此出齊東野語。嘗見元吳文正公、本朝王忠文公讀史記伯夷傳,疑其不倫,皆有所更定。竊歎服前賢讀書精察如此。近見此語,又以嘆公謹識見之明,雖前代深於史學者,亦未之覺也。因記之,與讀史者共焉。

附录:

菽園雜記十五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陸容撰容字文量號式齋太倉州人成化丙戌進士官至浙江右叅政事迹具明史文苑傳史稱容與張泰陸釴齊名時號婁東三鳯其詩才不及泰釴而博學過之是編乃其劄錄之文於明代朝野故實敘述頗詳多可與史相考證旁及談諧雜事皆並列簡編葢自唐宋以來說部之體如是也其中間有考辨如元王柏作二南相配圖棄甘棠何彼穠矣野有死麕三篇於經義極爲乖剌而容獨嘆爲卓識又文廟别作寢殿祀啟聖公而配以四配之父其議發於熊禾而容謂叔梁紇爲主出於無謂孟孫激非聖賢之徒不當從祀尤昧於崇功報本之義皆不足爲據然核其大致可採者較多王鏊嘗語其門人日本朝紀事之書當以陸文量爲第一卽指此書也雖無雙之譽奖借過深要其所以取之者必有在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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