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曰:【安而履之为礼。】
王氏曰:‘安者,定也。礼者,人之大体也。’此章之内,所明承上接下,以显尊卑之道理。
释评:顺天而行也罢,招缆英雄也罢,加强道德修养、文明建设也罢,都要必须有个良好的社会环境。‘春秋无义战’,‘礼崩乐坏’,弑君杀父八十八起、、、、此无他,皆因社会环境之动荡不安。于是政体之建设,君臣之大义,政策法规之完善,就成了一切的关键。
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豫定谋;福在积善,祸在积恶。
注曰︰【善积则致于福,恶积则致于祸;无善无恶,则亦无祸无福矣。】
王氏曰:‘君不念旧恶。人有小怨,不能忘舍,常怀恨心;人生疑惧,岂有报效之心?事不从宽,必招怪怨之过。
人无远见之明,必有近忧之事。凡事必先计较、谋算必胜,然后可行。若不料量,临时无备,仓卒难成。不见利害,事不先谋,返招祸患。
人行善政,增长福德;若为恶事,必招祸患。’
释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当领导的,对别人无关紧要的过失百般挑剔,吹毛求疵,摆出一副自己永远正确的教师爷面孔,那么,别人就会觉得理不公,气不顺,怨恨不满的情绪也就会随之而产生。所以,不计较部属的小过,既是一个领导人应有的雅量,也会让人觉得你通情达理,富于人情味,凝聚也就因此而产生。
患祸的出现,在于没有防患于未然并采取相应的对策。如果能在灾祸未成规模的时候就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疏导,化变故于无形,就可以达到‘我无为而民自安’的祥和目的。恕小过,防未患,这是无为而治天下必须掌握的一个要则。
一个人行善还是作恶,并非总是现眼热报的,灾祸或福寿都是由一件件一桩桩的恶行或善举逐渐积累而成的。孔子说:‘一个对别人有恩德的人,其福报是在三代人受到泽被之后才会消失。’周朝由于文王的先人和子孙累世积德,才会有八百多年的江山;秦始皇以霸道得天下,政权只维持十五年。国家大事是这样,个人、家庭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所以讲谋钍先要看其动机是为善还是为恶。这是从政、为人首先要明白的最高原则。
至于自然法则,并无善恶之分,故尔大道、至德是无法分辨善恶、祸福的。
饥在贱农,寒在惰织;安在得人,危在失士;富在迎来,贫在弃时。
注曰:【唐尧之节俭,李悝(克)之尽地利,越王勾践之十年生聚,汉之平准,皆所以迎来之术也。】
王氏曰:‘懒惰耕种之家,必受其饥;不勤养织之人,必有其寒。种田、养蚕,皆在于春;春不种养,秋无所收,必有饥寒之患。
国有善人,则安;朝失贤士,则危。韩信、英布、彭越三人,皆有智谋,霸王不用,皆归汉王;拜韩信为将,英布、彭越为王;运智施谋,灭强秦,而诛暴楚;讨逆招降,以安天下。汉得人,成大功;楚失贤,而丧国。
富起于勤俭,时未至,而可预办。谨身节用,营运生财之道,其家必富,不失其所。贫生于怠惰,好奢纵欲,不务其本,家道必贫,失其时也。’
释评:由于中华民族向来以农立国,所以农业状况如何,直接关系到社会的稳定,政权的巩固。广大民众缺衣少食,不得温饱,是由于当政者轻视农业生产,不关心农民疾苦的结果。国富民强,是由于各种人才都得到了合理利用。倘若出现危机,则因各方面的人才流失。经济要想繁荣富强,在内政方面,全社会应形成勤俭节约的良好风尚;在外交方面,要与各国和平共处,营造一个安定和睦的国际环境。像尧舜那样以身作则,艰苦朴素,合理使用自然资源;像李悝那样充分开发地力;像越王那样十年休养,十年生息;像汉文帝那样采用晁错的主张大力发展农业……凡此种种,都是为调动一切积极因素,以增强国力。相反,丧失良机,铺张浪费,舍本逐末,就要出现国弱民穷的可悲局面。
一个国家的方针政策,如果真能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必然会出现政通人和,国泰民安的兴旺景象;在国际上也必然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一来,就会成为万国来朝,九洲同庆的强国。这是治国安邦须要留意的经要。
上无常躁,下多疑心。
注曰:【躁静无常,喜怒不节;群情猜疑,莫能自安。】
王氏曰:‘喜怒不常,言无诚信;心不忠正,赏罚不明。所行无定准之法,语言无忠信之诚。人生疑怨,事业难成。’
释评:权力之所以那样具有魅力,是因为无论谁有了这根魔杖,都可以将主观意志立即变成具体而有效的行动。所以,如果掌握权力的人主喜怒哀乐无常,昏乱荒唐,进退举止没有一个人君的样子;或者急功近利,目光短浅,频繁制定各种政策法规,而且各项政策互相抵触,那么,各级官吏就会无所适从,疑虑重重。一个国家的混乱往往由此而生。
轻上生罪,侮下无亲。
注曰:【轻上无礼,侮下无恩。】
王氏曰:‘承应君王,当志诚恭敬;若生轻慢,必受其责。安抚士民,可施深恩、厚惠;侵慢于人,必招其怨。轻篾于上,自得其罪;欺罔于人,必不相亲。’
释评: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是君臣之常道。如果为臣的对国君居功轻慢,作为权力化身的君王,即是软弱无能,也会忍无可忍,做人臣的轻则削职,重则亡身。从另一个角度看,一国之君,如果喜怒无常,欺凌侮辱下臣,臣子就不会亲近他,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政策法令就无法做到上下畅通。历史上许多弑君犯上事件,多数因此而发生。
近臣不重,远臣轻之。
注曰:【淮南王言:去平津侯如发蒙耳。】
王氏曰:‘君不圣明,礼衰、法乱;臣不匡政,其国危亡。君王不能修德行政,大臣无谨惧之心;公卿失尊敬之礼,边起轻慢之心。近不奉王命,远不尊朝廷;君上者,须要知之。’
释评:国家最高的领导人身边的大臣如果得不到信任、重用,远离中央的地方官吏也会看不起他们。这样一来,中央的决策部署就要落空。齐桓公放权于管仲,称霸一世;刘玄德委政于孔明,终成鼎立;唐太宗以魏征为鉴,才有贞观之治、、、、这都是历史的明证。
汉武帝时,提出‘推恩令’的主父偃因为后来没有得到武帝的重用,所以淮南王刘长说:去掉平津侯主父偃(西汉时任齐国丞相)易如反掌。
自疑不信人。自信不疑人。
注曰:【暗也。明也。】
王氏曰:‘自起疑心,不信忠直良言,是为昏暗;己若诚信,必不疑于贤人,是为聪明。’
释评:对自己都疑神疑鬼的人,绝不会相信别人;有自信的人,绝不会轻易怀疑别人。自疑疑人,是由于对局势不清,情况不明;自信信人,是由于全局在胸,机先在手。
枉士无正友。
注曰:【李逢吉之友,则“八关”、“十六子”之徒是也。】
王氏曰:‘谄曲、奸邪之人,必无志诚之友。’
曲上无直下。
注曰:‘元帝之臣则弘恭、石显是也。’
王氏曰:‘不仁无道之君,下无直谏之士。士无良友,不能立身;君无贤相,必遭危亡。’
释评:常言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人品、行为不端正的人,所结交的朋友大多也是不三不四之辈。又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居高位者品德不规,邪癖放浪,身边总要聚集一帮子投其所好的奸掼小人或臭味相同的怪诞之徒。楚王好细腰,国中尽饿人;汉元帝庸弱无能,才导至弘恭、石显这两个奸宦专权误国;宋徽宗爱踢球,因重用高俅而客死他乡;唐敬宗的宰相李逢吉死党有八人,另有八人为其附庸。凡有求于他的,必先通过这十六人,故被称为‘八关’、‘十六子’……一部《二十五吏》,此类事例,俯拾皆是。
危国无贤人,乱政无善人。
注曰:【非无贤人、善人,不能用故也。】
王氏曰:‘谗人当权,恃奸邪榇害忠良,其国必危。君子在野,无名位,不能行政;若得贤明之士,辅君行政,岂有危亡之患?纵仁善之人,不在其位,难以匡政、直言。君不圣明,其政必乱。’
释评:在一个朝纲混乱、政乖民怨、危机四伏、民心浮动、朝野上下豺狼当道、邪恶横行的国家,是不会找到德才兼备的贤人的,这倒不是真的没有德行高迈、才情卓立的人,只不过这样的人在当时不吃香,当权者不赏识、不重用罢了。在这种社会风气下,老百姓更是好人受气,善人含冤。魏晋南北朝的时候,许多才识之士或遁入空门,成了一代高僧,或隐逸山林,自甘清贫。诸葛亮说的‘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句话充分表达了乱世时贤德之士的心态。
爱人深者求贤急,乐得贤者养人厚。
注曰:【人不能自爱,待贤而爱之;人不能自养,待贤而养之。】
王氏曰:‘若要治国安民,必得贤臣良相。如周公摄正辅佐成王,或梳头、吃饭其间,闻有宾至,三遍握发,三番吐哺,以待迎之。欲要成就国家大事,如周公忧国、爱贤,好名至今传说。
聚人必须恩义,养贤必以重禄;恩义聚人,遇危难舍命相报。重禄养贤,辄国事必行中正。如孟尝君养三千客,内有鸡鸣狗盗者,皆恭养、敬重。于他后遇患难,猪盗秦国孤裘,鸡鸣函谷关下,身得免难,还于本国。孟尝君能养贤,至今传说。’
释评:古人将贤才称为‘国之大宝’。真正有志于天下,诚心爱才的当权者,不但求贤若渴,而且一旦得到治世之才,就不惜钱财,给予丰厚的待遇。因为凡是明主,都知道人才是事业的第一要务。
国将霸者士皆归。
注曰:【赵杀鸣犊,故夫子临河而返。】
邦将亡者贤先避。
注曰:【若微子去商,仲尼去鲁是也。】
释评:一个国家,如果显示出即将称雄四海的景象,有识之士就会争先恐后,趋之如骛的前来归顺,为之效力;相反,就要灭亡的国家,贤明的人将纷纷逃离故园,避难他乡。因为一介草民,即使他才德超群,也不能不顾身家性命,像丧家之犬一样过日子,只有得到明君的取用,他才会实现自己济世救民的心愿,否则只好‘择木而栖’。当年孔子想去晋国实现他的政治理想,他和弟子们已经走到了晋国边境的黄河之宾,听到赵简子杀了辅佐他的贤大夫鸣犊(人名),如是取消了投靠赵简子的计划。
所以,从人才的流向,就可以看出一个国家的兴亡。孔子说:有智慧有道德的人,首先要回避动荡不安的时代,其次要远离祸乱危险的地域,再次是避开色情的诱惑,最后是回避流言四起的场所。这确寔是自我保护的经验之谈。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树秃者,大禽不栖;林疏者,大兽不居。
注曰:【此四者,以明人之浅则无道德;国之浅则无忠贤也。】
王氏曰:‘地不肥厚,不能生长万物;沟渠浅窄,难以游于鲸鳌。君王量窄,不容正直忠良;不遇明主,岂肯尽心于朝。
高鸟相林而栖,避害求安;贤臣择主而佐,立事成名。树无枝叶,大鸟难巢;林若稀疏,虎狼不居。君王心志不宽,仁义不广,智谋之人,必不相助。’
释评:这里用客观的自然现象作进一步说明,假如上自朝廷下至地方有权势者,不具备振兴国家的品德和谋钍,就必然不会吸引、凝聚大批人才,正像贫瘠的土地不产瑰伟的宝物,一洼浅水养不住大鱼,无枝之木大禽不依,疏落之林猛兽不栖一样。法天象地的圣贤,自然不会流连于危乱之邦,浅薄无知的小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品德而言。
山峭者崩,泽满者溢。
注曰:【此二者,明过高、过满之戒也。】
王氏曰:‘山峰高崄,根不坚固,必然崩倒。君王身居高位,掌立天下,不能修仁行政,无贤相助,后有败国、亡身之患。
池塘浅小,必无江海之量;沟渠窄狭,不能容于众流。君王治国心量不宽,恩德不广,难以成立大事。’
释评:山峭崩,泽满溢,是自然常理。以此来警戒为人切勿得意忘形,以免到手了的权势、财富、功名转眼成空。当人处在危难困苦之时,大多数人会警策奋发、励精图治;一旦如愿,便放逸骄横。因此古今英雄,善始者多,善终者少;创业者众,守成者鲜。这也许是人性之常有的弱点吧。故尔古人提出‘聪明广智,守以愚;多闻博辩,守以俭;武力多勇,守以畏;富贵广大,守以狭;德施天下,守以让’。作为矫正人性这一弱点之方法,不可不用心体味。
弃玉取石者盲。
注曰:【有目与无目同。】
王氏曰:‘虽有重宝之心,不能分拣玉石;然有用人之志,无智别辨贤愚。商人探宝,弃美玉而取顽石,空废其力,不富于家。君王求士,远贤良而用谗佞;枉费其禄,不利于国。贤愚不辨,玉石不分;虽然有眼,则如盲暗。’
羊质虎皮者柔。
注曰:【有表无里,与无表同。】
王氏曰:‘羊披大虫之皮,假做虎的威势,遇草却食;然似虎之形,不改羊之性。人倚官府之势,施威于民;见利却贪,虽妆君子模样,不改小人非为。羊食其草,忘披虎皮之威。人贪其利,废乱官府之法,识破所行谲诈,返受其殃,必招损己、辱身之祸。’
释评:抛弃美玉,怀抱顽石的,实在是有眼无珠的盲人;羊披上一张虎皮就自以为是猛虎,人们立即就会发现这是伪装。这个比喻似乎让人觉得此类事实属荒唐,然而,在历史上和生活中这么干的人却大有人在。战国时的楚怀王放逐屈原,任用靳尚;宋高宗罢免李纲,重用秦桧;袁绍企图假借陈琳的名望给自己贴金;徐敬业借重骆宾王的文章号召天下讨伐武则天、、、、诸如此类,都是同一性质的现象。
衣不举领者倒。
注曰:【当上而下。】
王氏曰:‘衣无领袖,举不能齐;国无纪纲,法不能正。衣服不提领袖,倒乱难穿;君王不任大臣,纪纲不立,法度不行,何以治国安民?’
走不视地者颠。
注曰:【当下而上。】
王氏曰:‘举步先观其地,为事先详其理。行走之时,不看田地高低,必然难行;处事不料理上顺与不顺,事之合与不合;逞自恃之性而为,必有差错之过。’
释评:穿上衣服的时候,无人不是将头从衣领下伸上来。假如有谁倒过来,头从领子上往下钻,人人都会嘲笑他‘颠倒妄为’;走路的时候,眼不看地,而是仰面望天,没有不栽跟头的。这一上一下,其实是在说治国方钍的两个最基本的要则;政府的领导人倘若颠三倒四,章法混乱,整个国家也就乱了套;人民大众如果不能安居乐业,各守本分,整个社会也就动荡不安。事有千头万绪,然而只要提纲挈领,脚踏实地,朝野上下就会井然有序。正朝纲,恤万民,这是理政决策的第一要务。
柱弱者屋坏,辅弱者国倾。
注曰:【才不胜任谓之弱。】
王氏曰:‘屋无坚柱,房宇歪斜;朝无贤相,其国危亡。梁柱朽烂,房屋崩倒;贤臣疏远,家国顷乱。’
释评:以柱弱房倒来比喻辅佐朝政的大臣如果软弱无能,国家必将倾覆。称霸春秋的齐桓公其寔并不是一个十分贤德的明君,只是由于管仲的才干和谋钍才使他得以‘射天下’。管仲一死,齐国大乱,桓公横尸数月,蛆虫满地,都无人安葬;伍子胥辅吴,吴国灭越败楚,威震中原,子胥一死,吴国亦亡。这又从反面证明将相乃君王之左膀右臂,将相强则国亦强,将相无能,国家怎么可能强大呢?
足寒伤心,人怨伤国。
注曰:【夫冲和之气,生于足,而流于四肢,而心为之君,气和则天君乐,气乖则天君伤矣。】
王氏曰:‘寒食之灾皆起于下。若人足冷,必伤于心;心伤于寒,后有丧身之患。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百姓安乐,各居本业,国无危困之难。差役频繁,民失其所;人生怨离之心,必伤其国。
山将崩者,下先隳;国将衰者,民先弊。
注曰:【自古及今,生齿富庶,人民康乐;而国衰者,未之有也。】
王氏曰:‘山将崩倒,根不坚固;国将衰败,民必先弊,国随以亡。’
根枯枝朽,民困国残。
注曰:【长城之役兴,而秦国残矣!汴渠之役兴,而隋国残矣!】
王氏曰:‘树荣枝茂,其根必深。民安家业,其国必正。土浅根烂,枝叶必枯。民役频繁,百姓生怨。种养失时,经营失利,不问收与不收,威势相逼征;要似如此行,必损百姓,定有雕残之患。’
释评:天地是大宇宙,人身是小宇宙。人其实是宇宙的一个缩影。人感应天地之气最直接的部位是脚,只有双脚才天天与大地接触。地气是通过脚流注全身的,人体中气充和,则身心安泰。心虽然是主宰。但如双脚受寒,心脏就要受到伤害。脚之于人,犹民之于君。人无脚不立,国无民不成。足为人之根,民为国之本。可惜人们往往尊贵其头面,轻慢其手足,就像昏君尊贵其权势,轻漫其臣民一样。鉴于此,才有‘得人心者得天下’的古训。
用山陵崩塌是因根基毁坏进一步来晓喻国家衰亡是因民生凋蔽的道理。也如同根枯树死一样,广大民众如若困苦不堪,朝不保夕,国家这棵大树也必将枝枯叶残。秦、隋王朝之所以被推翻,只因筑长城。开运河榨尽了全国的民力、财力。鉴古知今,人民生活富裕,康乐安居,国家自然繁荣富强。
与覆车同轨者倾,与亡国同事者灭。
注曰:【汉武欲为秦皇之事,几至于倾;而能有终者,末年哀痛自悔也。桀纣以女色而亡,而幽王之褒姒同之。汉以阉宦亡,而唐之中尉同之。】
王氏曰:‘前车倾倒,后车改辙;若不择路而行,亦有倾覆之患。如吴王夫差宠西施、子胥谏不听,自刎于姑苏台下。子胥死后,越王兴兵破了,吴国自平吴之后,迷于声色,不治国事;范蠡归湖,文种见杀。越国无贤,却被齐国所灭。与覆车同往,与亡国同事,必有倾覆之患。’
释评:跟随前面翻了的车走同一条道,也要翻车;做与前代亡国之君同样事的,也要亡国。汉武帝不记取秦始皇因求仙而死于途中的教训,几乎使国家遭殃,幸亏他在晚年有所悔悟;唐昭宗不以汉末宦官专权为鉴,同样导致了唐王朝的灭亡和‘五代十国’的混乱局面。
见已生者,慎将生;恶其迹者,须避之。
注曰:【已生者,见而去之也;将生者,慎而消之也。恶其迹者,急履而恶鏱,不若废履而无行。妄动而恶知,不若绌动而无为。】
王氏曰:‘圣德明君,贤能之相,治国有道,天下安宁。昏乱之主,不修王道,便可寻思平日所行之事,善恶诚恐败了家国,速即宜先慎避。’
释评:知道已经发过了的不幸事故,发现类似情况有重演的可能,就应当慎重地防止它,使之消灭在萌芽状态;厌恶前人有过了的劣妇,就应当尽力避免重蹈覆辙。最澈底干净的办法不是又要那样做,又想不犯前人的过失,这是不可能的;而应该根本就不起心动念,根本就不去做。
畏危者安,畏亡者存。夫人之所行:‘有道则吉,无道则凶。
吉者,百福所归;凶者,百祸所攻;非其神圣,自然所钟。
注曰:【有道者,非己求福,而福自归之;无道者,畏祸愈甚,而祸愈攻之。岂有神圣为之主宰?乃自然之理也。】
王氏曰:‘得宠思辱,必无伤身之患;居安虑危,岂有累巳之灾。恐家国危亡,重用忠良之士;疏远邪恶之徒,正法治乱,其国必存。
行善者,无行于巳;为恶者,必伤其身。正心修身,诚信养德,谓之有道,万事吉昌。
心无善政,身行其恶;不近忠良,亲谗喜佞,谓之无道,必有凶危之患。
为善从政,自然吉庆;为非行恶,必有危亡。祸福无门,人自所召;非为神圣所降,皆在人之善恶。’
释评:总而言之,有危机感,时时警策自己的人,就平安无事;畏惧国破家亡的,就会积善除恶,福寿常存。一个人的行为只要合乎道义,就会吉祥喜庆,否则凶险莫测。有道德的人,无心求福,福报自来;多行不义的人,有心避祸,祸从天降。只要所作所为上合天道,下合人道,自然百福眷顾,吉祥长随。反之,百祸齐攻,百凶绕身。这里并没有神灵主宰,实为自然之理,因果之律。所以说,成败在谋,安危在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只有居安思危,处逸思劳,心存善念,行远恶源,便见大道如砥,无往而不适。
务善策者,无恶事;无远虑者,有近忧。
王氏曰:‘行善从政,必无恶事所侵;远虑深谋,岂有忧心之患。为善之人,肯行公正,不遭凶险之患。凡百事务思虑、远行,无恶亲近于身。
心意契合,然与共谋;志气相同,方能成名立事。如刘先主与关羽、张飞;心契相同,拒吴、敌魏,有定天下之心;汉灭三分,后为蜀川之主。’
释评:人生在世,立身为本,处世为用。立身要以仁德为根基,处事要以谋钍为手段。以仁德为出发点,同时又善用权谋,有了机遇,可保成功;如若时运不至,亦可谋身自保,不至于有什么险恶的事发生。只图眼前利益,没有长远谋虑的人,就连眼前的忧患也无法避免。俗语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说的也正是这个意思。
同志相得。同仁相忧。
注曰:【舜有八元、八凯。汤则伊尹。孔子则颜回是也。
文王之闳、散,微子之父师、少师,周旦之召公,管仲之鲍叔也。】
王氏曰:‘君子未进贤相怀忧,谗佞当权,忠臣死谏。如卫灵公失政,其国昏乱,不纳蘧伯玉苦谏,听信弥子瑕谗言,伯玉退隐闲居。子瑕得宠于朝上大夫,史鱼见子瑕谗佞而不能退,知伯玉忠良而不能进。君不从其谏,事不行其政,气病归家,遗子有言:“吾死之后,可将尸于偏舍,灵公若至,必问其故,你可拜奏其言。”灵公果至,问何故停尸于此?其子奏曰:“先人遗言:见贤而不能进,如谗而不能退,何为人臣?生不能正其君,死不成其丧礼!”灵公闻言悔省,退子瑕,而用伯玉。此是同仁相忧,举善荐贤,匡君正国之道。’
释评:理想志趣相同,自然会觉得情投意合,如鱼得水。都有仁善情怀、侠义心肠的人,必定能患难与共,肝胆相照。历史上不乏此类美谈;唐舜时(应分别为高辛氏和高阳氏)有号称‘八元’‘八凯’之臣,个个都忠肃贤惠,明正笃诚;成汤见伊尹而拜之为相;颜回仁而固穷,孔子引为得意门生;文王因有闳夭、散宣生,才日见强盛;当纣王的太师与少师见纣王无道,国将灭亡时,微子便与之结伴而去;周公、召公同心同德辅佐周室,才使周王朝得享八百年天下;管仲、鲍叔牙都是大仁大义的君子,所以才成就了齐桓公的霸业、、、这都是‘同志相得,同仁相忧’的生动证明。
同恶相党。
注曰:【商纣之臣亿万,盗蹠之徒九千是也。】
王氏曰:‘如汉献帝昏懦,十常侍弄权,闭塞上下,以奸邪为心腹,用凶恶为朋党。不用贤臣,谋害良相;天下凶荒,英雄并起。曹操奸雄董卓谋乱,后终败亡。此是同恶为党,昏乱家国,丧亡天下。’
同爱相求。
注曰:【爱利,则聚敛之臣求之;爱武,则谈兵之士求之。爱勇,则乐伤之士求之;爱仙,则方术之士求之;爱符瑞,则矫诬之士求之。凡有爱者,皆情之偏、性之蔽也。】
王氏曰:‘如燕王好贤,筑黄金台,招聚英豪,用乐毅保全其国;隋炀帝爱色,建摘星楼宠萧妃,而丧其身。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信用忠良,国必有治;亲近谗佞,败国亡身。此是同爱相求,行善为恶,成败必然之道。’
释评:为非作歹,阴谋不轨的党徒肯定要勾结在一起;有相同爱好的人,自然会互相访求。据说商纣王的奸臣恶党数以万计。春秋时期黑社会的头子盗蹠(现代有人认为是奴隶起义的首领)聚众九千。晋惠帝爱财,身边的宦官全是一帮巧取豪夺的贪官污吏。秦武王好武,大力士任鄙、孟贲个个加官进爵、、、大凡有所痴爱的人,性情一般来说都比较偏激怪诞,这种人往往会情被物牵,智为欲迷。
同美相妒。
注曰:【女则武后、韦庶人、萧良娣是也。男则赵高、李斯是也。】
同智相谋。
注曰:【刘备、曹操、翟让、李密是也。】
释评:同为倾城倾国之貌的佳丽,彼此总要争风吃醋;才智同样卓绝的人,双方一定会先是一比高下,进而互相残杀。各朝各代,粉阵厮杀,智者火拼的悲剧寔在是太多了。注中提到的数人,只不过是顺手牵来的罢了。
同贵相害。
注曰:【势相轧也。】
王氏曰:‘同居官位,其掌朝纲,心志不和,递相谋害。’
同利相忌。
注曰:【害相刑也。】
释评:具有同等权势地位的人,互相排挤,彼此倾轧,甚至不择手段地以死相拼。在艰难困苦的时候,还可相安无事,扶持协作,一旦发了财、得了势,就开始中伤诽谤,双方变成了眼红心黑的对头冤家。难道权力、财富真的是人性的腐蚀剂?
同声相应,同气相感。
注曰:【五行、五气、五声散于万物,自然相感应。】
释评:有共同语言的自然易于沟通,愿意彼此唱和。气韵之旋律相同的就会相互感应,发生共鸣。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元素和宫、商、角、征、羽五种韵律,融合在自然界的各种物质中,有相同属性的则相互感应。人情世故,治国经要,当然也背离不了这些自然规律。
同类相依,同义相亲,同难相济。
注曰:【六国合纵而拒秦,诸葛通吴以敌魏。非有仁义存焉,特同难耳。】
王氏曰:‘圣德明君,必用贤能良相;无道之主,亲近谄佞谗臣;楚平王无道,信听费无忌,家国危乱。唐太宗圣明,喜闻魏征直谏,国治民安,君臣相和,其国无危,上下同心,其邦必正。
强秦恃其威勇,而吞六国;六国合兵,以拒强秦;暴魏仗其奸雄,而并吴蜀,吴蜀同谋,以敌暴魏。此是同难相济,递互相应之道。’
同道相成。
注曰:【汉承秦后,海内凋敝,萧何以清静涵养之。何将亡,念诸将俱喜功好动,不足以知治道。时,曹参在齐,尝治盖公、黄老之术,不务生事,故引参以代相。】
王氏曰:‘君臣一志行王道以安天下,上下同心施仁政以保其国。萧何相汉镇国,家给馈饷,使粮道不绝,汉之杰也。卧病将亡,汉帝亲至病所,问卿亡之后谁可为相?萧何曰:“诸将喜功好勋俱不可,惟曹参一人而可。”萧何死后,惠皇拜曹参为相,大治天下。此是同道相成,辅君行政之道。’
释评:类型相同的互相依存,利益共同体中的各个方面,容易结为亲密的团体。处在困难中的人们,很容易和舟共济,互相援救,以期共度难关。国与国之间或同僚之间如果体制相同或政见一致就会互相成全,结为同盟。六国联合起来抗秦,是因为都感觉到了同一敌人的威胁,刘备和孙权联手抗曹,并不是吴蜀两国真的那么友好。真正的原因是同样的利害和命运迫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根本不是什么出于仁义。
屈从危难的局势结成的联盟不会长久。但基于志同道合的真诚团结则必定成功。上面的萧何荐相一事,即可生动地证明这一道理。
同艺相窥。
注曰:【李镒之贼扁鹊,逢蒙之恶后羿是也。规者,非之也。】
王氏曰:‘同于艺业者,相观其好歹;共于巧工者,以争其高低。巧业相同,彼我不伏,以相争胜。’
同巧相胜。(胜,不相下也,不相让也。)
注曰:【公输子九攻,墨子九拒是也。】
释评:上古时代,后羿善射,逢蒙把他的技艺学到手后就杀了他;秦国的太医令李醯虽然没本事,却对扁鹊高明的医道非常嫉妒,在扁鹊巡诊到秦国时,他派人刺杀了扁鹊。自古文人相轻,武夫相讥,这都是因为才能和技艺不相上下就不能相容,且不说墨子用九种守城的方法挫败了鲁班(即公输子)的九种新式攻城武器的进攻,就连西晋时的王恺和石崇,为了炫耀自家的奇珍异宝,也曾发生过一场令人咋舌的斗富好戏。
此乃数之所得,不可与理违。
注曰:【自‘同志’下皆所行,所可预知。智者,知其如此,顺理则行之,逆理则违之。】
王氏曰:‘齐家治国之理,纲常礼乐之道,可于贤明之前请问其礼;听问之后,常记于心,思虑而行。离道者非圣,违理者不贤。’
释评:上述种种,也不是人们百无聊赖才这样做,实乃事物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或因形势所逼,或因人性使然,都是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然而,有智慧的人不应借口是客观存在而随波逐流,与世沉浮,而应遵循真理的标准,凡符合人道的,就顺而扩之,宏而广之;凡逆天道民心的,就教而化之,疏而导之;倘若都做不到,则应全身而退,待时而动;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则不妨像〈原始章第一〉中所说的那样,寂寞田园,自甘清贫,立德立言,名垂千古。
释已而教人者逆,正已而化人者顺。
注曰:【教者以言,化者以道。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教之逆者也。“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化之顺者也。】
王氏曰:‘心量不宽,见责人之小过;身不能修,不知己之非为,自己不能修政,教人行政,人心不伏,
诚心养道,正己修德。然后可以教人为善,自然理顺事明,必能成名立事。’
逆者难从,顺者易行;难从则乱;易行则理。
注曰:【天地之道,简易而已;圣人之道,简易而已。
顺日月,而昼夜之;顺阴阳,而生杀之;顺山川,而高下之;此天地之简易也。
顺夷狄而外之,顺中国而内之;顺君子而爵之,顺小人而役之;顺善恶而赏罚之。顺九土之宜,而赋敛之;顺人伦,而序之;此圣人之简易也。
夫乌获非不力也,执牛之尾而使之却行,则终日不能步寻丈;及以环桑之枝贯其鼻,三尺之绳縻其颈,童子服之,风于大泽,无所不至者,盖其势顺也。】
王氏曰:‘治国安民,理顺则易行;掌法从权,事逆则难就。理事顺便,处事易行;法度相逆,不能成就。’
释评:无职无权的贤明之士,应如上节所说的那样去立身行事,可是掌握最高权力的国家领导人应该怎样去做呢?
权力和财富一样,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为善,亦可为恶,而且一旦挥之舞之,必是大善大恶。居高位者,如欲造福苍生,流芳千古,本身就应当是至善至真的化身,并能严己以宽人,正己以化人。因为身正则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从。以德怀人则顺,以力取人则逆。能把握这一治国之大要的,就会德流四海,恩泽九洲。倘若为一己私利,视天下为己有,视百姓为仆役,那么他必将放纵自己,苛虐臣民,这就叫逆天而行。如此者,古往今来,没有不亡国丧身,遗臭万年的。
老子说:‘一个国家的法令愈是苛暴烦杂,强盗奸贼也越多。’这就是因为逆天道而教导民众,就要出现天下大乱的局面。老子还说:‘作人主的清静无为,老百姓自然而然会走上文明的轨道。作人主的清心寡欲,老百姓自然而然会驯顺安分。’这就是因顺天道而以德化人,国力、民风必将日益改观,天下大治,富强繁荣的局面也会不求而至。
张商英依据《易经》的原理,对本章的中心思想作了这样的归纳总结:天道、地道的生成发展和变化,其寔是非常简单易知的。圣人推崇的人道也是一样。顺从太阳的晨起暮落,月亮的盈亏圆缺,才有昼夜四时的循环不已的规律;顺应宇宙阴阳反正的法则,万物生死相替,自然界才会有永不止息的无限生机;效法山川的高下人类就应有等级秩序。这都是大自然的客观规律。
按照国家的地理版图,划分出中国和邻国的疆域;根据人的德才,授予相应的官职;依照无德无才者的实际情况,让他们去做各种服务性的工作;根据业绩和功劳的大小给予合理的奖赏;按照各地不同的情况征收税赋;根据亲亲血缘关系来制定辈份长幼的伦理秩序。这就是圣人法天象地而推崇的社会的客观规律。
上古有名的大力士乌获力大无穷,拉住牛尾,一头牛一天都走不出一丈远,可是如果让一个孩童用桑木做的圆环穿在他的鼻子上,用三尺长的绳子系在乌获的脖子上,大力士也只好乖乖任人摆布。这时候小孩子指挥大力士,就有如风行大泽一样随心所欲。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局势顺利,所向无阻啊!
如此,理身、理家、理国可也。
注曰:【小大不同,其理则一。】
王氏曰:‘详明时务得失,当隐则隐;体察事理逆顺,可行则行;理明得失,必知去就之道。数审成败,能识进退之机;从理为政,身无祸患。体学贤明,保终吉矣。’
释评:上述这些道理,虽然体现于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事物中,但其根本原理是相同的,只要用心体会并能身体力行,无论是修身、齐家、治国,还是平天下,用到哪里都没有不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