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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国春秋平话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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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七雄战斗乱春秋,兵革相持不肯休;

专务霸强为上国,从兹安肯更尊周?

又诗曰:

战国诸侯号七雄,干戈终日互相攻;

燕邦乐毅齐孙膑,谋略纵横七国中。

夫“后七国春秋”者,说着魏国遣庞涓为帅,将兵伐韩、赵二国。韩、赵二国不能当敌,即遣使请救于齐,齐遣孙子、田忌为帅,领兵救韩、赵二国,遂合韩、赵兵,战魏。败其将庞涓于马陵山下。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坠叶潇潇九月天,驱羸独过马陵前;

路傍古木虫书处,记得将军破敌年。

其夜,孙子用计,捉了庞涓,就魏国会六国君王,斩了庞涓,报了刖足之仇。怎见得?有周昙咏史诗为证。诗曰:

曾嫌胜己害贤人,钻火明知速自焚;

断足尔能行不足,逢君谁肯不酬君。

其时,孙子排宴管待诸国君王。孙子挂了七国都元帅印,威霸诸国。就筵上致谢诸国君王。宴终,诸国君臣将士,各还本国。

却说齐王自孙子破魏之后,恃着那孙子英勇,南割楚之淮北,西侵韩、魏、赵三国,欲并周室为天子。每年诸邦进奉,六国来朝。真个是威镇诸国,勇霸天下。

一日登殿,设班之次,忽有阁门大使奏曰:“今有一贤士,称是邹国人氏,姓孟名轲,字子车,特来见王。”齐王大喜,宣到殿下,礼毕。遂宣孟子上殿,赐绣墩而坐。

王问孟子曰:“谢卿远来。闻卿治儒术之道,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欤?”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臣未之闻也。无已,则王乎?”王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王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遂封孟子为上卿。齐国大治。

却说燕王哙即位以来,有其相子之专权擅政。那燕王老耄不能治国,欲慕唐尧、虞舜授禅的道理,欲将国政让与子之做燕王。有燕国太子不肯,遂谏于父王。燕王大怒,把太子赶出燕国。

却有孙操得知,出班奏曰:“臣今有表,愿王察之。”表曰:“天之生民,为之立君,立君所以治民。人生日用之间,不过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者各有一定之理。君臣之间,义同父子;内则父子,外则君臣。况我王太子,仁孝日彰,可为民望。况子之有何德行,而国可以擅传于人乎?愿王归太子于本国,诛子之于市朝,免诸侯兴师问罪,则诚万幸。乞我王圣鉴。”

王看之,大怒曰:“昔尧禅位于舜,舜传位于禹。吾今传位于子之。事已决矣,汝何谏为!”遂传位与子之为燕王。孙操大骂子之:“贼臣,安敢欺君篡国!”子之大怒,遂令金瓜把下者。却有上大夫毛寿出班奏曰:“方今齐国正强,内有孙子谋欺姜吕;若斩孙操,恐其子孙膑报仇,谁能为敌?愿王将孙操囚之。”子之依言。

却说孙子在齐,忽有燕国孙龙,使人赍书入宅。孙子接得,是父书。书曰:

“燕王将太子出于外国,以位禅于子之。吾谏不听。叵耐子之将吾囚于狱,吾命在旦夕,汝可速来救我。如迟疾,则父子不能相见矣!父孙操书。”

孙子看毕,大恸,骂曰:“无道燕君,吾当奏帝,兴兵灭尔!”遂入朝奏帝曰:“臣启我王,今有燕国丞相子之,篡君之位为王,黜燕太子平于国外,囚吾父于狱中。臣乞陛下兴师问罪。”苏秦出班奏曰:“方今六国合纵敌秦,若大王伐燕,则构怨于诸侯,背洹水之盟。若秦合诸国攻齐,则吾国危矣。”王不听,遂起兵与孙子伐燕。

孙子蒙圣旨,乞兵二十万,章子为元帅,袁达为先锋,李牧、独孤陈为殿后使。王依奏,令孙子为军师。

次早,讲武殿交兵,起离齐国,迤逦行程。但见前排甲马,后列军兵,遥闻金鼓震天,远望旌旗蔽日;刀枪如霜凛凛,衣甲曜日辉辉;端的枪刀如芦苇,人马撮风行。不旬日,早至燕邦易水下寨。

燕国有细作,探得齐王令孙子伐燕,急报燕国子之曰:“齐王令孙子领大兵攻伐本邦,兵至易水,望大王疾速起兵退齐兵。”燕王子之大惊,宣召诸将行兵,燕王子之亲征。令鹿毛寿为元帅,市被为先锋,起兵十万,离蓟城往易水平地下寨。

却说孙子命章子拽兵与燕兵对阵。须臾,两阵俱圆,撞出一员猛将,怎生打扮?黄金盔上偏宜烂熳红缨,白锦袍中最称光明铜铠;手掿宣花月斧,腰悬打将铁鞭;乃齐将袁达,厉声高叫索战。燕阵撞出一将,绛袍朱发,赤马红缨,手把三尖两刃刀,腰上双悬水磨简,乃燕将市被。二将打话不定,约斗五十余合,并无胜负,各归本阵。次日再战,袁达出阵。却有石丁肩担清风利枪,出阵与袁达交战。怎见得?诗曰:

二将逞英雄,盘桓两阵前;

征云笼日月,杀气罩山川。

斧斫分毫中,枪争半点偏;

些儿心意失,目下丧黄泉。

约战四十余合,袁达诈败,石丁便赶,被袁达一斧砍落。只见:金盔倒卓,便似一轮明月沉西海;绣靴踢空,有如天王托塔落云轩。石丁已死。孙子令章子催兵掩杀。燕兵大败归城,闭门不出。孙子令军围城下寨,每日令兵攻城。

却说燕王子之与诸大臣议曰:“何人退得齐兵?”班部中有鹿毛寿出班奏曰:“齐兵英勇难退,望大王修国书,臣遣差使命往秦、魏、韩、赵四国求救。”子之依奏,即时修书,差使命假装商人,将国书出城,过了吊桥,被袁达拿住,问曰:“你是何人?对我实说。”其人不敢隐讳,答曰:“子之令我去秦、魏、韩、赵四国求救。”袁达搜出国书一道,乃是四国借兵的文字。遂被袁达扯了国书,杀了燕使。诗曰:

借兵欲救燕王难,不拟今朝刀下亡!

袁达谓孙子曰:“燕国遣使求救兵,被吾拿住杀了。”孙子令袁达领大兵攻城。市被奏燕子之曰:“四国救兵未至;即日城下,齐兵攻城。臣乞三千兵,出城退却齐兵。”子之依奏,即令市被引兵三千,出城见阵。两阵俱圆,齐阵袁达出马,打话不定,约战四五十合,胜负未分。孙子出马叫曰:“将军如此英勇,怎肯助桀无道!况子之篡君之位,酷虐燕民。吾奉王命,特来问罪。将军岂不见机而作?”市被吃孙子说了几句,遂下马降齐。市被遂引齐兵入城。

齐兵奔入燕国宫殿,先擒了子之,见孙子。孙子大悦,令众军醯为肉酱食之。遂救了孙操。

章子领兵杀入宫庭,掳掠嫔妃彩女;杀了故燕王哙;劫掠藏库金银,洗荡燕宫。怎见得?诗曰:

六宫化为荒草地,四苑变作战争场!

纵令齐兵掳掠燕国百姓。百姓有命者赴司投降,无命者横尸暴露。孙子遂发官下燕郡,取讨降书地图,限十日赴司投纳。至期,诸郡尽数投降纳书。

孙子取了燕国经理地图,并金宝十车,遂领军回齐。怎见得?诗曰:

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话非一日,孙子领兵回至博关下寨。

是夜,一阵风过,孙子言道:“主有贼兵至。”即时令众兵埋伏:袁达伏兵正南,李牧伏兵正北,独孤陈伏兵正东,章子伏兵正西。空营内悬羊擂鼓,喂马摇铃。到得二更前后,却有清漳太子、邹坚、邹忌领兵一万,直撞营里来。见是空营,令兵即回,恐遭孙子之计。四下伏兵并起。被袁达捉住邹坚,李牧捉住邹忌,独孤陈捉住清漳太子。推见孙子,欲斩三人。孙子急叫曰:“不可!候入朝奏帝,分别是非。”遂将三人放了。

却说齐王设朝,金殿上净鞭三鞭响,玉阶前文武两班齐。忽有孙子、章子二人,金阶下山呼礼毕,奏曰:“臣昨蒙圣旨伐燕,遂擒了子之醯为肉酱,众军食之;有故燕王哙遂被乱军所杀。所得燕邦地图,并金宝十车,献上我王。”齐王大悦,遂问孙子曰:“今燕国已取,卿何不乐?”孙子曰:“臣有小事,不敢取奏。”王曰:“若何?”孙子曰:“臣昨回兵至于博关下寨,有国舅邹坚、邹忌并清漳太子引兵来劫臣寨。臣如不能持备,则臣今日不能见大王。”齐王闻奏大怒,令斩太子。孙子谏曰:“太子年幼,不知礼法,乞赦太子。”王依奏,赦了太子。忙排御宴,赏设孙子、章子。

齐王遂问上大夫孟子曰:“今燕国,或谓寡人勿取,或谓寡人取之,何如?”孟子对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王曰:“今燕国求救于诸侯,则何以处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燕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王不听,孟子致为臣而去齐。

却说燕国被那齐兵杀尽,只见那鸦号残照,草暗荒陂,并无人烟;满眼黄花、紫蔓,荆棘遍地。怎见得燕国凄凉?有诗为证:

宫庭化为荒草地,六市三街今野营;

牢落燕邦齐败后,夕阳残照好伤情。

话说燕国故旧官宦军民,遂立燕国太子平为昭王。昭王即位于国破之后,内施其仁,外布其德;君不矜尊,臣不施名;养老尊贤;教其术,畜其能;吊死问孤,济寒赈贫;与百姓同甘共苦,轻徭薄赋;慎狱讼,实府库,劝农桑;民富国强,众安如堵。

且休说昭王政事。且说那齐王登殿,有公子田文、田忌奏曰:“愿修凌烟閤、交赦院。”王曰:“为何?”公子曰:“有功者上凌烟阁,无功有罪者入交赦院。”王曰:“有罪者谁?”鲁王曰:“孙子自来于齐,数有大功,兴为上国,先生合上凌烟閤。邹坚子父合入交赦院。上凌烟阁受天子文武百官拜。入交赦院,令公人用不净洒口。”帝从奏,令人修凌烟閤,图孙子于其上。真个是孙子名标青史。

当日,邹皇后闻之大怒,令宫奴宣孙子入宫。邹后问孙子无道礼,交斩去。天子驾至,问孙子之根由。皇后曰:“如何孙子偏上凌烟閤,交俺父入交赦院?”帝大怒曰:“朕行宣诏已了,都被这父子坏损齐国威名!”遂命武士擒下皇后,欲斩。孙子谏曰:“不可因小臣坏了皇后。”王依奏,遂贬皇后入冷宫。

次日,清漳太子谒皇后于冷宫。后遂告太子因由。太子命二国舅邹坚、邹忌等来救皇后。

次日,邹坚领五百兵就宅杀孙子,被袁达、李牧伏兵捉住见帝,令左右处斩。被邹忌领兵来劫法场,救了邹坚,就领兵提刀入内杀帝。齐王无备,诗曰:

便生篡国夺权意,击发图王霸业心。

怎生结束?看帝性命如何?李牧捉住。帝知大怒,令袁达都杀邹家老小。

邹文简女来见帝,其妇大有颜色,言是景州太守国舅姊妹。齐王见之大喜,便纳为后,急令赦免邹坚、邹忌,依旧叙用朝中。

前后五年之间,邹后见太子清漳聪俊,乱其上下,邀太子入宫饮宴就寝,谋害齐王。齐王知之大怒,令斩邹后并太子。

被邹坚提刀入内,见齐王便斩,又无袁达在侧,诗曰:

齐王性命如何?躲不迭分尸两段。

刃起时一片白云,血溅处满袍红雨。

次日,邹坚传宣:先皇晏驾,立太子田才为帝,号湣王。行大赦,孙子奏曰:“既先君丧,合诏六国赠孝。”湣王自思,恐众君王问罪,按诏而不行。又纳国姑为妃,国姨为后,酒色荒泆,不治国事已久。

有日,苏代上谏曰:“臣闻君王之道,昭如日月,普照万民;大王不可纳国姑为妃,国姨为后。况内疏骨肉,外失邦国,荒淫过度,事变祸成。愿大王改过从正,反道去惑,则臣之万幸。”王不听,孙子又谏曰:“昔商纣王惑于妲己,而致邦国之灭。幽王淫于褒姒,而取一身之亡。望大王改邪归正,就有道而去无道,则邦国之幸。”帝不从谏,大怒骂曰:“有您,江山如此;无您,亦如故!喝令武士推转孙子。

有鲁王、众公子曰:“孙子于国有大功,何罪斩之?得贤者昌,得愚者亡。”当时邹坚曰:“孙子先有三罪:一不忠,二不孝,三不义。一不忠者,佐二主;二不孝,远离父母;三不义,苦谏帝王行邪。”帝令斩,又有卜昌谏帝,终不从。苦苦再谏。帝曰:“再谏朕者,贬出临淄!”时有公子田文亦来进谏。帝不从。公子骂帝:“桀纣无道之君,同其兽类!”帝闻之,大怒:“怎敢骂朕!”令金瓜碎脑。诗曰:

坏了擎天碧玉柱,损却架海紫金梁!

看田文公子性命如何?田单、田咨、田忌、苏代、众文武曰:“若斩田文、孙子,满朝文武都反叛矣!”帝大惊:“休,休!看先皇面不斩,赦之。”把田文贬入即墨,田忌贬入莒城。孙子见贬二公子,大泣,言:“齐邦无主。”言:“无道之君,不纳贤良直谏!”王闻之大怒:“朕为万乘之国君,卿何哭无主?”欲斩孙子。可惜尽忠之臣,死在无道之手。其时袁达大怒,言:“无道之君,不纳贤良忠谏!”提剑在手,诗曰:

剑起一片寒泉,落来半潭秋水。

看齐湣王性命如何?孙子急言:“不得无礼,臣不得弑君!”齐王见袁达势恶,方免孙子之命。孙子因此上得病不出。次日告曰:“夫人,怕我死后,埋于河内,交袁达看坟则个。”

却说秦昭王殿下大将白起,加武安君,知孙子死,领兵十万,推与孙子吊孝,乘势来破齐邦。兵到淄河,见有孙子坟。白起上纸祭毕,起曰:“自从灭庞涓之后,孙子要七国将印去。今孙子已丧,可雪吾冤。问齐王要七国将印,掘孙子尸去。”白起到城下,问齐王要印之事。王大惊,命问苏夫人,白起要印之事。夫人不许。齐王上城与白起曰:“孙子死,印不知所在。”

白起曰:“好也要,歹也要!若有良将,愿求出阵,定个太平。”齐王大惊曰:“谁人可出?”忽有一人出曰:“愿乞五千兵,生擒白起。”乃是袁达。引兵出城对阵,二人打话不定,二骑马交。诗曰:

滚滚难容柳絮飞,幽幽不让梨花舞。

马似北海竞珠龙,人似南山争食虎。

约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二人略歇,袁达自思兵少,怎生敌众。遂将孙子尸入九仙山落草去了。

白起谓齐王曰:“俺于秦国为上将,恁仗孙子之势,为七国之长。今孙子已死,可将七国印来还俺者。”齐王城上答曰:“自孙子死后,七国将印并孙子同葬,将军可自去取者。”白起不得印,大怒,令兵攻城。

燕国孙操大兵一十万,与儿孙子来索命;魏国毕昌兵一十万亦来攻齐,与庞涓报仇;韩国大将张奢起兵一十万与孙子报仇,为邹坚气杀孙子。四国兵四十万,都困临淄城。齐王谓文武曰:“若何?”邹坚曰:“大王言孙子化去,臣不敢挂印。”邹坚遂点二万精兵,数员良将,欲出战,凭手中枪,活捉秦白起;仗坐下马,荡散北燕军。邹坚挂了印也,看胜败如何?邹坚上城,看兵势:东门外,立魏太子毕昌大兵十万;韩国大将张奢兵十万守南门,立炮打城;西门外,秦白起大兵十万,守西门;北门外,燕兵大将兵十万,孙操横刀,问齐王:“与我儿偿命!”

邹坚城上看一遭,南门外立阵张奢见之,大怒道:“齐天子信谗臣,气杀孙子,乃是此人也!”张奢曰:“不用三国之兵,则吾独自破齐国。”城下擂鼓摇旗,只见四方排阵,团团旋转。两刃刀枪,密密环围;长枪密布等兵来,弓弩连排防阵后;远看旗号似团花,近睹剑锋如雪白。门旗下一员猛将出马,头顶凤翅金盔,身披柳叶甲,但见其人长赳赳,身材七尺气昂昂,手持一柄大桿刀,厉声高叫:“齐将出马!”乃是张奢。邹坚领兵出城,排下五虎靠山阵。须臾阵圆。邹坚出马叫曰:“蝼蚁之辈,敢侵大国!”张奢骂曰:“弑君之贼,挠乱齐国,气杀孙子;吾今合四国兵来与孙子雪恨!”二人打话不定,二骑马交:

一个冲翻凹面金精兽,一个撞倒唇蛟赤须龙。

看这两个胜败如何?不上十合,齐将邹坚大败,张奢督兵掩杀,齐兵大败。邹坚引败兵入城,闭门不出。

邹坚奏帝曰:“今四国军兵困齐,臣不能抵敌,折将亏兵,望大王恕罪。”齐王言曰:“得贤者昌,失贤者亡。亡化孙子。今有四国困齐,怎生奈何?”苏代奏曰:“可宣鲁王田忌、田单救驾,若何?”帝曰:“朕贬二人,何来保驾?”代曰:“小臣出齐去。”帝曰:“外有四国军,四十万大兵,五百员大将,如何去得?”代曰:“托我王洪福,小臣有计。”写与齐王看毕,帝大喜道:“是好计。若圣旨到日,二公便来。”看写着甚计来?君臣议毕,苏代准备了夜出齐南门。逢韩大将捉住,见张奢。张奢问:“为何暗出齐城?”言曰:“小人是艰难人也。”奢看觑身上泥土破衣。张奢放了。苏代得脱离齐,出本国,至羊县,换马衣服,前到即墨城内。

入大衙里,令吏人报与田单。田单得知,接苏代。大臣下马开圣旨。公子拜毕,言曰:“相公休罪,有他邹家父子国后妃子,去不得。”代曰:“甫能到此,公子便不去保驾?”苏代言:“我活得后待如何?”扯剑在手,“不如自尽!”诗曰:

本心有意分齐难,到此翻成祸及身。

看苏代性命如何?是时公子急救。“大夫休怒,且商议。咱迟了甚么?”

大夫曰:“公子不去,这里别有保驾人?”公子曰:“无。”代曰:“你不去,这里也有救驾人。”公子曰:“谁?”代曰:“有莒城田忌。”公子曰:“然则须来日行。”

到莒城,见鲁王田忌,礼毕,议保驾。酒毕,大夫引从人奔后院散闷行。一人报曰:“告相公,先生在里向书案上,有先生下棋,正是孙子。”大夫悦,二人奔走向前,至近,认是马升、解信。代曰:“齐王有圣旨,宣您兄弟每救驾。”三人言毕,又听后院舞剑之声,道:“苏相公引吏人奔走。”至近,却有二人见来者急起。相公拦住前门,吏人当住后门,任谁道:“先生诈死,真个在里,休走!圣旨救驾去来!”看是孙子是否么?苏代见二人急起,代曰:“圣旨在此,不能无礼!”先生曰:“贫道是养性之人,何荣帝敕?”苏再认:一个是萧古达,一个是师叔王敖。二人道:“自有救驾的人,不能得去。”众人说话之次,大夫离座至后面园中行。

隔墙有一人怨声作念骂:“湣王无道,同桀纣之君,误我家小!”大夫道:“甚人?”奔一小阁内。苏代至小阁,不见了;向屏风上有新诗一首。便叫大夫,急唤公子,须要先生救驾,孙子在那里去了也?不知屏风书着何字?决见先生在此中。看孙子写着甚底?诗曰:

嗔雨呼风一巨鲸,生逢日月不分明;

哀哉天下遭涂炭,空尽翻江混海龙。

后题“无名逸人闷笔”。大夫见桌上有文房四宝,遂和诗一首曰:

执笔题诗号巨鲸,心灯空使照天明;

不思父子从君命,何用捶胸怨恨声。

大夫写毕,言“失国臣苏代作”。

来见公子田单,代告曰:“公子,齐国旦夕有危,孙子暗隐于此不出,若何?”公子曰:“无。”苏代曰:“若无,孙子写来诗墨迹未干,何以知之?”言未毕,报曰:“有田单公子在聚宾亭上坐议保驾,是将酒食待之,共议国事。”

却说孙子天晚出地窨来凭探,便行向屏风上,见和诗一首。孙子觑了大惊,上写着“失国臣苏代”。先生道:“好才!大夫安在?”小卒曰:“前厅上与公子道话。”先生令请去,对公子诈言道:“老夫人心气痛,交来请大王。”田忌起,苏代曰:“意也。”遂拈衣蹑足,至后小阁,听二人说话,论四国困齐急矣。

苏代至近,一只手拿住孙子,一只手扯住田忌,取出宣诏来,看孙子肯去也不去?公子田忌即时邀孙子、苏代,准备酒食,论救齐之道。孙子曰:“据齐君无道,不可救;既大夫到来相谋,吾委田单兵五千,将马升、解信、萧古达,不须征战,与吾父书见驸马,四国兵自退。”公子田单得书,忻然而去。据孙子名欺吕望,志赛颜回,休言秦将白起,书到四国拱手而降。写着甚计?孙子曰:“公休疑。一面去先解齐危。”孙子往九仙山拿袁达。公子田单兵离即墨。马升、解信一条枪,一柄刀,五千兵开路。合后是萧古达众将等,围簇田单公子。兵入齐城,见齐王。齐王即问四国兵如何。况孙先生在里。齐王闻之大喜,即上城望见远远兵来,打孙子旗幡,仰天而贺喜言:“齐有主,先生在里。”

至齐约百里下寨,有马升、解信,二千军,探齐城怎生?探军回来,对公子具说齐城之事。公子领兵至燕寨至近,却有孙龙兵一万来迎,拦住问:“何处兵来?”公子出马叫:“将军休放箭!吾乃是齐将田忌、田单。”孙龙曰:“湣王无道召乱,令兵围齐,与兄雪恨。尔来若何?”田单曰:“今四国困齐,吾往劳山问孙子取计,今蒙孙匡书简,特来呈驸马将军。”孙龙曰:“吾兄在里?”公子曰:“然。”孙龙交取书来,令小军呈书,接得,速入燕寨,见父孙操,与孙子书看毕;急令小军请四国招讨,议罢兵之事,众国都道:“孙子潜名,又是诈死。”诗曰:

脱灾不用三军战,免难皆因书一封。

孙先生是强,四国兵肯回么?

孙操问田单:“得吾儿端的安乐,收兵便回。”韩张奢得孙子书,下令三军兵,特来与先生雪恨。先生在里主谋。魏毕昌待与庞涓雪恨,即便归国去也。秦白起不信孙子在里:“一名贯出,诸邦拱手。孙子身死,打孙子旗号,正是回军之计,何有瘸汉?”言未尽,正东有三万兵来,中间孙子旗号,两壁李牧、袁达。

白起点军。小军报曰:“正北有公子田单、马升、解信一万兵来。”白起曰:“当先捉袁达,向后破公子田单。”小军又报:“正南下有鲁王田忌二万兵将来决战生死,今日睹一阵。”白起曰:“生死不离今日,太平不睹明朝。输赢咱睹一阵。”

孙子来,白起迎,震天锣鼓响,括地喊声鸣。胜败如何?相杀一阵,痛败白起:秦兵望东觑,世不与东齐为战。整兵各还寨。孙子收兵而退,田单、田文、田忌公子共孙子入朝觐帝。鲁王奏帝:“齐国灾难,非孙子不能成功。古云:得贤者昌,失贤者亡。”文武谏曰:“帝不可纳姑姨为妃后,于国无益。”不从文武之言。苏代呈表奏,苦谏。帝怒,贬代丹城县令。公子田文告归农,田单、田忌却归莒城及即墨。孙子见帝不从谏,只听谗言;孙子暗出齐城,潜身归云梦山。

却说燕山线代谷养性黄伯杨徒弟乐毅,乃乐羊氏之后,贤而好兵,遂授学于黄伯杨,学阴书兵法。毅观将星昏昧,下山佐诸国。路逢孙子,二人礼毕。孙子问曰:“先生何往?”毅曰:“贫道见燕、齐、韩、魏,将星昏昧,无贤佐主。毅今下山,欲佐君王。”孙子曰:“膑初下山来魏国,魏哀王失政,宠庞涓司马,听谗。后在于齐,齐威王无德,国舅所杀,立湣王,宠国姑姨为妃后,不用良谏。今膑私离齐邦,燕不可佐。”言讫,二人各别,孙子往云梦山去了。诗曰:

孙乐相逢话已投,一来一往志难侔。

谁知乐毅扶燕后,翻作庞涓刖足仇。

乐毅自言:“孙子自夸,会被庞涓刖足!”乐毅非一日,至齐国内。前令閤门入内奏帝:“閤门外有一贤士,特来见帝。”宣毅,礼毕。帝问:“卿何来?”乐毅曰:“臣闻齐国无贤,特来扶佐。”湣王曰:“我托先君圣德,立齐为上国。今太平何用征夫?尔退。”乐毅出朝,遥指齐君失政,可知孙子私往,若他国安身,领兵先来破齐国。乐毅离了齐城去投魏国。

话说魏王登殿,忽有閤门大使奏曰:“有一贤士,来投本国。”魏王宣至,问曰:“先生居于何处?”乐毅曰:“臣幼小出家燕山线代谷,授学于黄伯杨。今闻大王用贤臣,故来佐国。”魏王大喜,遂用乐毅为大夫。

却说燕国昭王即位于齐人破燕之后,吊死问孤,与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币以招贤者。问于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不足以报怨,诚得贤士与之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马已死,买其马首五百金而返。君怒。涓人曰:‘死马且买之,况生者乎!马今至矣。’不一年,而千里马至者有三疋。今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筑黄金台,置千金于台上,以延天下之士。先以郭隗而师事之,拜为上卿。

遂出黄榜招贤纳士。有齐国邹衍、赵国剧辛二人,闻知燕国招贤纳士,遂裹粮至燕国。至榜下看榜。大使来奏帝曰:“今有二贤士来佐本国。”王大喜,宣二人至殿下,礼毕,王曰:“二贤不远千里而来,愿闻名胜。”邹衍曰:“臣来于齐,姓邹名衍。”剧辛曰:“臣来于赵,姓剧名辛。”二人曰:“闻大王招贤纳士,欲与先王报仇。臣等不佞,愿效死以佐国。”王曰:“谨奉教。”遂封邹衍为上大夫,剧辛为中大夫。

却说乐毅在魏国,闻燕昭王仁德,屈身下士,筑黄金台以招贤者,欲伐齐报冤。乐毅自思:吾先至齐国,湣王失政,将吾不用。吾今投燕国佐昭王,兴兵灭齐,有何不可?遂弃魏入燕。

话说燕王在黄金台上,设宴管待郭隗、邹衍、剧辛之次,忽有閤门大使奏曰:“有一贤士,来自魏国。”王大喜,宣至台下,礼毕。王曰:“谢卿远来,愿闻名姓。”毅曰:“臣幼小出家于线代谷,授阴书兵法于黄伯杨。闻知燕国用贤,故来佐国。”王遂宣乐毅上黄金台,置酒管待乐毅。遂封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怎见得燕国黄金台招贤?有胡曾咏史诗为证。诗曰:

北乘羸马到燕然,此地何人复礼贤?

欲问昭王无处所,黄金台上草连天。

更有徐景山“黄金台赋”为证。其略云:

春秋之世,战国之燕,爰自召公,启土于前;传世至哙,已多历年。慕唐虞之高风,思揖逊 于政权;授子之以倒持,流齐宣之流涎。昭王嗣世,发愤求贤;筑崇台于此地,致千金于其巅;以招夫卓荦奇特之士,与之共国而雪冤。于是始致郭、乐,终延邹、剧。或赢粮景从于青齐之邦,或闻命星驰于赵魏之邑。智者献其谋,勇者效其力。储积殷富,士卒乐佚;结援四国,报仇强敌;谈笑取胜,长驱逐北。宝器转输于临淄,遗种逃魂于莒墨。汶篁植于蓟丘,故鼎返乎历室。内以摅先世之宿愤,外以褫强邻之战魄。使堂堂大燕之势,重九鼎而安磐石。乃知士为祖国之至宝,金乃世之常物。得士重于涎璋,视金轻于沙砾。惟昭王之贤称,虽千载犹一日。是宜当时见之而歆羡。后世闻之而叹息。居者被其耿光,过者想其遗迹。因酌古以寓情,惜台平而事异。

次日,燕王登长朝殿设班,会集文武大臣,议曰:“昔齐分其民众,以残我国,夷我宗庙。国为棘墟。孤身不安席,口不甘味,上事群公,下抚百姓,愿与齐战于济西之野,以雪先王之耻。况今齐王灭宋,广地千里,骄矜强暴,天地不容。卿等计将安出?”有大夫邹衍出班奏曰:“乐毅习古今得失之方,明进退孤虚之职,左背右贤之术,能令天下为一家。望大王捧毂 推轮,拜乐毅为帅,东向伐齐,易如反掌。”诗曰:

乐毅伐齐为大帅,皆归邹衍一言中。

燕王闻之大喜,遂问乐毅曰:“寡人意欲伐齐,雪先君之耻,邹大夫举卿为元帅,若何?”乐教奏曰:“臣为元帅,若我王有福,下三尺甘雨。”不移时,果然下三尺甘雨。乐毅奏曰:“大王福德,小臣受王重禄。臣问天期一卜,如应限,一日马生其角,臣便为帅。”来日早朝,果是龙马生其一角。乐毅喜曰:“君臣有德,臣今挂印。”

燕王并大臣捧毂推轮,邀乐毅上黄金台,受天子百官之礼,与乐毅挂印为帅。帝曰:“将军既为帅职,几时起兵破齐?”乐毅奏曰:“臣然挂印,未当便矣,在朝有奸谗。”燕王曰:“既拜将军为帅,有誓剑,何不诛之?乐毅得敕,把刃在手,大呼:“先斩贼臣,然后举兵!”众文武曰:“这人新授职,早敢弄权,待杀谁?”王见乐毅持刃作色,王曰:“将军息怒,未曾征伐,文武不知,多失国政。”乐毅回嗔作喜曰:“齐霸国之余业,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若约赵、魏、韩、秦四国之兵,共图之可也。”燕王从奏,遣乐毅为使往秦、赵二国;遣剧辛往韩、魏二国。不数日,乐毅自秦、赵二国归,奏燕王曰:“秦遣大将白起,助兵二十万;赵遣主父,助兵一十万。共伐强齐。”剧辛自韩、魏二国归,奏曰:“韩遣大将张奢,助兵一十万;魏遣毕昌,提兵一十万。助燕伐齐。”

燕王大喜,遂封乐毅为破齐大元帅,剧辛为副元帅,石丙、许贵为先锋,黄贵为合后粮料使,邹衍为参谋使,孙龙都救应使。燕王亲为招讨。遂留郭隗,王令其监国。选日起兵。诗曰:

燕兵百万报齐仇,马赛麒麟人胜彪;

恶似太公伐纣日,恨如黄帝战蚩尤。

次日,乐毅奏曰:“齐有三贤,未可易图。”王曰:“谁为三贤?”乐毅曰:“有苏代、袁达、田单。”有孙龙言曰:“三人都在朝外,只怕吾兄孙子在齐,恐不能成其大事。乐毅曰:“孙子已归山去矣。若无此三人,兵到齐国,一鼓而收。”当日军行,兵及百万,将有千员,门旗闪闪,剑戟层层,前面军,青毡笠似千池荷叶迎风;背后军,铁兜牟如万顷琉璃浸水。个个悬刀似雪,人人担戟如霜。不旬日,兵临齐国,会合秦、赵、韩、魏四国兵,计一百万,前到仓州二十里下寨。令一小卒,将文字递与仓州节度使柳金龙索降。金龙不伏,领兵三千,来与燕兵对阵。两阵圆,燕将身长九尺,面赤髭黄,穿红袍、白玉带、银锁甲、金盔冠,乃是石丙;出马曰:“俺燕国合并诸国军兵,故来伐齐无道之君。将军岂助桀无道?”柳金龙怒曰:“怎敢将桀比于齐王!”二将打话不定,二骑马交。诗曰:

两阵数声皮鼓擂,军前二将斗相持。

约战三十余合,柳金龙败走。乐毅催兵掩杀,仓州兵大败。柳金龙单马逃命,至景州,见景州太守刘元献。刘元献点兵二万,出城迎燕军,二阵圆,燕将石丙出马,与刘元献打话不定。

诗曰:

二将逞英豪,凌空杀气高;

非但智斗智,全凭刀斗刀。

二将约战五十余合,刘元献大败,并柳金龙引兵走入齐城。燕兵会四国兵,前至连阳县下寨。

却说齐王升殿,聚集两班文武,忽有柳金龙、刘元献二人至金阶下,山呼礼毕,奏:“臣启我王,祸事来也。燕王拜乐毅为元帅,约会秦、赵、韩、魏四国兵计百万,将有千员,攻伐本邦。臣等不能抵敌,折将亏兵。臣乞死罪。”齐王闻奏大惊,遂问文武大臣曰:“今有燕兵侵境,如何退得?”班部中有一人出班奏曰:“我王勿忧。臣有一策,交燕兵等退。”言者是谁?

诗曰:

两手补完天地缺,一心分破帝王忧。

乃是邹文简奏曰:“臣愿为帅,用齐东为先锋将,齐攀为合后将,淳于坤为左将,淳于简为右将。邀我王御驾亲征,看臣等退燕兵。”齐王依奏,起兵三十万出齐城,前至黄山下寨。

却说乐毅知得齐兵出城下寨,遂团练兵卒,合秦、魏、韩、赵四国兵百万,屯于济西下寨。次日,齐帅邹文简领兵排下青龙出水阵。燕帅乐毅排下靠山白虎阵。须臾,二阵俱圆,燕将石丙持枪出马,厉声叫曰:“齐阵强将出马!”齐阵一将出马,头顶凤翅盔,身披锁子甲,骑一匹骆驼来高惯战马,挑一具偃月样熟铜斧,乃是密州节度使倪孝萃。二将打话不同,二骑马交。

诗曰:

二骑马能争社稷,四条臂会定乾坤。

约战四十余合,倪孝萃败走归阵。石丙不赶,各归本阵。齐王谓邹元帅曰:“齐将败于燕,更有谁可敌?”邹文简奏曰:“臣亲自出阵。”当日两边鸣金,收军略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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