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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突厥称臣降中国 木兰举酒论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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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尉迟元帅兵败回营,心中思想:康和阿如此利害,此关何日得破?番邦何日可降?我等何日回见天子?思得一夜无眠。次日天明,即来军机帐,与军师商议。李靖道:“靖昨夜仰观天象,见正北一星,其大如斗,摇摇而坠,声响如雷,此兆必应在康和阿身上。又见北方客星退位,我等当有旋凯之期。正西太白星收了光芒,必主干戈宁静也。”遂教元帅如此如此而行。元帅大喜,即同军师出营,相了玉门关地势,传令军士抵关下寨,外作取关之势。即令军士于营中,暗开地道。又命军士用大木造鳖甲车五百余乘,车上束草为人,头顶铁盔,内盛松油、樟脑等物,草人手执枪棍,可摇可动,车下可藏二十多人。

却说康和阿在城中,抵关下寨,料李靖必有奇谋。乃上表道:

唐兵逼关,势不两立。况彼得我国内之地三分有二,而番民乐附,其不可与争,一也,番将上强者死,次强者囚,弱者放回,以备尸位。其不可与争,二也。迩者狐妖媚主,擢为军师,天为之怒,玉门险陷,其不可与争,三也。以一隅之地,敌王国之师,十年之间,臣须发尽白,目茫齿落,心力竭尽,未获一胜。盖臣之智逊于李靖,番将之勇亚于朱、伍,其不可与争,四也。主上速与唐和,犹不失番邦之主。倘臣智虑未周,玉门有失,主上悔无及矣!臣膺重任,惟有一死,以谢主上。

突厥看罢,谓众臣曰:“康和阿何怯也!玉门有失,都中所积,尚可敷十年之用。唐兵若到,孤与卿等背城一战,亦未知鹿死谁手。即不幸而败,退犹可守,再求救于诸虏,唐兵能保必胜耶?”苏庆桂奏曰:“康帅所言,忠而且尽,万全之计也,祈主上纳之。”突厥不答。众臣亦皆伏地奏曰:“愿主上纳二相之言,为子孙久远之计。”突厥见群臣皆欲降唐,拂袖而入,忧形于色。雅丹娘娘问曰:“吾主何不豫之甚也?”突厥即以康和阿之表付之。娘娘看罢,谓突厥曰:“康和阿之言,顺天应人,尽忠干国之语,主上宜速行之。”突厥道:“孤此时方寸已乱,明日再议罢。”如是十日不出。苏庆桂率群臣入内强奏曰:“社稷安危,在此一举,主上奈何迟疑不决耶?”连请三日不出。雅丹娘娘出对众官曰:“主上素日不服唐朝,今见诸臣共逼,方寸愈乱,明日卿等进宫,孤与群臣面议。即出国宝遣使请降,料主上亦不能阻拦矣。”次日,众臣入宫伏奏,言:“玉门关甚急,臣等共议降表,祈主上用国宝佥押。”娘娘即将国宝付苏庆桂曰:“国宝在此,烦卿赍表亲到唐营,代主上一行。”庆桂叩头谢恩,率百官而出。突厥亦无可如何。

再说康和阿见唐兵连日攻城,不甚努力,料李靖必有阴谋,心甚不安。即于城中北靠山之处,立云梯十余文,以窥唐营虚实。见正南中营兵卒纷纷进出,不解其故。晚间令康利巡城,沐浴焚香,步罡礼斗,求示吉凶。是日正值甲申,康和阿礼斗毕,见主星不明,恩星无光,仇星结彩。忽然一阵风来,将主灯扑息,康和阿大惊道:“吾命休矣!”遂隐几而卧。见主灯灭而复明,光大如轮,中有一神,儒冠道服,笑容可掬,谓康和阿曰:“元帅谨防甲申旬。”和阿惊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心中思道:今日即甲申,神示甲申旬日,须要谨防,莫非旬日之内,吾命当绝也?忽又思道:甲申旬中空午未,唐营中军正在午未之地,莫非唐兵暗掘地道,来攻我城耶?不等天明,即上云梯审视。见唐营外面,新土累累,忙令军士于城内午未之方,横掘深坑,引北池之水以灌之。心中喜道:“前日主灯忽灭者,正为此也。今此计既破,吾复何优?神佑我也。”又谓众将曰:“吾心慈善,不肯妄杀一人。今为主上江山,不得不然。吾有毒药箭十万余支,着人皮肤,不论深浅,登时即死。此箭吾不肯擅用。今主上执固不降,唐兵又抵关下寨,倘地道掘开,吾军民玉石俱灰矣。彼既狠毒如此,吾又何必迂守古道哉!”遂分药箭军士等,传令道:“如唐兵攻城,放箭射之。”众军士听说药箭如此利害,巴不得唐兵攻城,以试其效。次日,果然唐兵又来攻城,城上不做理会。及唐兵进城,城上箭如雨下,果然唐兵死者无数。因此,唐兵都知药箭利害,连日不敢近关。

却说李靖令军士暗掘地道,不料开入城中,正遇水坑,被水冲来,淹死一千多人。坑中水阔,康和阿又命军士取柴草填之,发火烧燃,其烟直透唐营而出。李靖大怒道:“康和阿识我玄机,令人可恶!”遂演《遁甲天书》,得龙遁之格。忙召众将传令曰:“吾少日受龙宫之戒,抚恤生灵,等闲一体。今康和阿死守此城,阻逆天兵,圣天子临莅中国,有抚夷不及之忧;尔士庶久戍北番,有式微不回之恨。特敕尔多士,次日五鼓攻城,期在必克。前进者赏,后退者诛。”众将得令,各各回营,准备攻城。李靖又令焦文、焦武写战书数十道,射入城中。云:

明日吾兵攻城,不克不休。特谕城中百姓,各宜自爱,闭户勿出。我兵进城,断不伤害尔等。倘助兵斗战,玉石难分。特谕。

却说李靖于三更时分,披发仗剑,对北稽首,默想真武祖师模样,以神交神,渐渐神合其体。然后礼罡步斗,呼召六甲尊神、六丁玉女,密布彤云野雾。到五更时分,令军士推鳖甲车到城下,擂鼓大喊,城上军士各执药箭,只望火光人喊之处而射,不料火光愈射愈发。康和阿见火光不灭,又是大雾弥天,只叫军士放箭。比及天色微明,火光息尽,番兵于大雾之中,认草人为真,益发放箭不休。到了辰巳之候,雾犹不散,番兵箭已放完。李靖令军士各各取了车上之箭,然后将鳖甲车堆起如山,却将药箭向城上射去,番兵中箭而死者,不计其数。李靖令军士登车上城,此时人人争功,个个向前。唐兵如蜂似蚁,番兵无路可逃,降者无数。康和阿父子欲出北关而逃。伍登与宝林追至。大叫曰:“吾奉军师将令,请元帅回衙相商,不必逃走。”康和阿自思道:主上又不肯和,吾岂可独降哉?康利曰:“父亲速开关而走,吾去挡住敌人。”拍马来战。康和阿自料难脱虎口,遂在马上自刎而亡。康利被伍登活捉而来,去报元帅知道。李靖闻报,同尉迟恭走马观之,抚尸而哭曰:“突厥不道,公何自苦如此!”令降卒同康利收尸,葬于北城山上,以旌其忠烈。军师、元帅率众将皆去行礼,番民无不举哀。

元帅然后入帅府坐定,众将参见毕,忽军士报道:“番主与苏庆桂赍国宝并降表、册籍,现在北关外,请元帅将令,开关放入。”元帅听了,叹息道:“突厥之降何迟,康元帅之死何早也。惜乎,惜乎!”李靖曰:“大数有定,人莫能逃。”不一时,苏庆桂上帐参见礼毕,将国宝并降表、版籍献上,致突厥之辞:“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修臣职。遣陪臣苏庆桂先求元帅赏令。”尉迟恭曰:“尔主负国不服,亦已多年,罪在不赦。今既省悟,宜补盖前愆。闻尔主有三子,顺遣一子入京侍帝,庶尽臣道。”庆桂曰:“臣主既降,尺土之滨,莫非王巨。世子入京侍帝,理之当然,敢不从命?”元帅大喜,却令军士扶起庆桂,赐酒接风。庆桂辞曰:“闻康和阿已死,吾主尚未知,陪臣往吊之,然后复命。”元帅令木兰同往。康利见庆桂至,相持大哭。庆桂诔曰:

康和康和,谏君不悟。

被甲枕戈,身殉社稷。

匪若网罗,猗欤休哉。

万古不磨,所获良多。

庆桂诔罢,木兰挽之回营。军士早已安排酒肴,木兰与庆桂同饮。庆桂曰:“久闻将军威名,获诸葛心法,善布奇门。陪臣少日,亦学此法,未能深悉其奥,恨势隔情睽,山间川阻,天各一方,徒深企慕。今见将军,果然名如其人,人如其德。”木兰曰:“庶长休得过誉,末将赳赳武夫,何须挂口。”庆桂曰:“愿将军不吝,言奇门之略。”木兰曰:“奇门由一而二,由二而三。一者太乙,仁德也。象春气之始蒙,由智而生也。二者象,阳生则阴死,阴生而阳灭,乃秋气之纵横也。三奇者乙丙丁,日月星之象,照临万物,体物而不可遗。万物无礼则乖,其势亦犹是也。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是也。三奇游于休、生、开、景则吉,游于惊、死、伤、杜则凶。故八门阴阳相间以象人,三奇气清而象天。紫、白、赤、黄、碧、绿、黑,九气转旋以象地也。三奇游于吉门,又遇紫、白吉气,为上吉;三奇得门而不得吉气。为中吉;得门得气不得三奇,为下吉。此外皆为凶局。”庆桂曰:“三奇之气,光明多吉。紫白、明暗相参,吉凶易见。至若八门之生死,何所表见?”木兰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四时之大德曰春,奇门之大德曰甲。奇与门,皆辅甲而行。然甲所畏者,庚杀也。故庚游于东,与甲相战,则曰伤门。庚游于南,则甲旺而庚衰,故曰景门。庆游于西,则庚旺而甲凶,故曰惊门,曰死门。庚临于北,则庚气泄而甲得其养,故曰休门,曰生门,曰开门。”庆桂又问曰:“九气之说,亦犹是乎?”木兰曰:“然。”庆桂曰:“九气之外,又有九星,何也?”木兰曰:“星者,气之聚也。气者,星之散也。甲临于乾、坎、艮三卦,有乾以制之,坎以养之,艮以培之。名曰师保傅,其气三白,故曰心,曰蓬,曰任。临于震曰冲。冲者,和而壮也。甲临于巽,则比木成林,故曰辅。临于离,则吐焰生光,曰英。临于坤、兑,则甲囚谢,曰芮,曰柱。临于中宫,曰禽。禽者,飞走之物,勤劳也。”庆桂曰:“陪臣向日见康和阿拜帅,占丁奇在巽,又得生门,以为有吉。康和阿今败而死,何故?”木兰曰:“丁,星奇也。巽与己同宫。六阳用事,星月无光。虽有吉门,终归于凶也。”庆桂下席而拜曰:“陪臣,小人也。今闻将军之言,始知星月之光,不及微微曙色;河水之大,不如漠漠海潮。愿与吾主永修边服。”

再说突厥在都中,闻哨马报来:“玉门关已失,元帅战死,康利被捉。”始自悟曰:“吾不听良臣之言,以至如此。”遂设康和阿灵座,致奠曰:

元帅虽死,言犹在耳。

寡人不悟,以致如此。

今从子志,尔躬渺没。

元帅有灵,来格来食。

突厥祭罢,大哭一场,文武无不流涕。忽然一阵清风,将香烛灭息,众皆曰:“元帅,人臣也,不敢受主之祭。”突厥即带三子并众臣,来玉门关,执边臣之礼,以见元帅、军师。后到康和阿坟前,哭之甚哀,群臣亦相向而哭。尉迟恭留焦文领兵十万,镇守玉门关,放额保、保龄、颉和来会突厥。突厥三子:长曰茂林,次曰云表,三曰英泰。尉迟恭命云表入朝侍帝,突厥不敢不从。尉迟恭择日祭二国阵亡将士,哭之情切,悲哀痛惜,突厥亦悲鸣不已。突厥送响银十万,以犒唐军。又设酒饯行。不表。

再表五狼镇百姓,闻木兰欲回,牵牛送酒,来营中罗拜。花子麻送妹子阿珍来营,木兰一一抚恤。过了数日,中军炮响,三军起行,番民哭声震地。木兰令镇民各回,另赠子麻多物。子麻与阿珍相泣而别,突厥送元帅至金牛关而回。自此北番土地虽属突厥,兵权却归唐将,每岁钱粮平分,故太宗之盛,胡越一家,古今未有。要知后事如何。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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