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愿得貔貅十万兵,能教虏寇一时平。
功成不用封侯印,麟阁须留忠孝名。
罗通抬头一看,好一员番将,甚是可怕。只见他戴青铜狮子盔,身穿锁子红铜甲,外罩大红袍,青眉紫脸,豹眼黄须,坐下一匹青毛吼,冲上前来,把刀一起,把罗通把枪噶啷架定:“呔!来的可通下名来。”金牙说:“你要问魔家之名么?魔乃流国山川七十二岛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祖麾下,加为百胜将军,铁雷金牙便是我也。晓得你是罗成之子罗通,你伤我兄弟银牙,欲要把你活擒过来,碎尸万段,以泄我弟之仇。”说声未了,把刀一起,叫声:“小蛮子,照魔家的刀罢。”豁绰一刀砍过来。那罗通不慌不忙,把枪一卷,直往头上绷转来,战到了二十余合,金牙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兵之力,嘴里边说:“阿唷!好利害的小蛮子哩。”
罗通见他刀法已乱,这一枪兜胸前刺进来。那铁雷金牙叫声不好,躲闪不及,正中前心,扑通一响,翻下马来。罗通同众将乘势抢关,那些小番儿见主将已死,多进关中,闭关也来不及了。罗通随后冲进,杀得番兵:忙忙好似丧家犬,急急浑同漏网鱼。
口中尽叫快走,多望野马川逃去了。元帅吩咐养马一日,查盘府库,扯起大唐旗号,明日兵进野马川。再讲野马川守将叫做铁雷八宝,其人身高一丈,头大如斗,两眼铜铃,口似血盆,连鬓红须,力拔泰山,要算番邦一员大将,惯使一个独脚铜人。列位,你们道什么叫做独脚铜人?有四尺长,,原有头有手,单有一只脚,像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般,有千斤多重。将此作军器,你道利害不利害。铁雷八宝正与花知鲁达们,在私衙商议退兵之事,外面小番报进:“启上将军,关外有金麟川败残兵卒,要见将军。”八宝听言大惊说:“传进来!”一声吩咐传进,小番跪禀道:“将军爷,不好了。大唐救兵来得凶勇,二将军被唐将枪挑而死,金麟川已破,不日兵到野马川来了。”铁雷八宝听言,不觉下泪说:“有这等事。大兄被伤,此恨未消,今二兄又遭童子之手,可不痛杀我也。待唐兵来到关下,魔厂家不一顿铜人打尽蛮子,也誓不立于人世也。”遂吩咐小番,若唐兵一到,速来报我知道。
把都儿一声答应,紧守关门不必表。
再讲唐兵到了野马川,离关一里安营下寨,吩咐放炮升帐。罗通坐在中军帐内,叫声:“程伯父,路上辛苦,安息一宵。”咬金说:“这个自然,出兵之法,凡兴兵破关,三军行路辛苦,要停兵一天,养养精神的。”当夜不表。
再讲次日天明,元帅升帐说:“今日那一个哥哥去攻关讨战?”闪出秦怀玉道:“小将愿去讨战。”罗通道:“哥哥须要小心。”怀玉得令,上马提枪,结束停当,放炮开营,带领三军,一马冲出,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呔!关上的,快报与虏狗知道,出来会我。”小番看见,连忙报进:“启上将军,今有唐将一员出马讨战。”八宝听言,既有唐将讨战,吩咐披挂,抬铜人过来。小番一声答应齐备,八宝结束上马,拿了独脚铜人,催开马,出了总府,来到关前,放炮开关,鼓声啸动,一马望吊桥上冲过来了。秦怀玉抬头一看,心中大骇说:“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我想十八般武艺,件件皆知,何曾有这人用的是独脚铜人。”他又生得十分恶相,你看他怎生打扮:面如红枣浪腮胡,两道青眉豹眼珠。身着连环金锁甲,头顶狐狸狮子盔。左首悬弓新月样,右边顶内插狼牙。手执铜人多凶恶,坐骑出海小龙驹。
秦怀玉喝道:“来的虏狗,少催坐下之马,快留下名来,你有多大本事,敢来送死。”铁雷八宝听见便说:“你要问魔的名么,魔乃流国山川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祖麾下,加为随驾大将军,铁雷八宝的便是。你小蛮子有甚本事,敢到魔家马前送死。”秦怀玉呼呼大笑说:“把你这番狗活捉过来,立时枭首。怎么口出大言,分明买腌鱼放生,不知死活,你又不是什么铜皮铁骨的利害,今日天朝救兵到来,还不知道我们众爵主爷骁勇哩。此去赤壁宝康王尚要活擒,何在为你这个把番狗,擅敢霸住野马川,阻我上邦爵主爷去路。”
铁雷八宝哈哈大笑说:“你们众蛮子尚被我邦困住,何在你们这一班无知小子,还不晓得魔家手中铜人利害么。此乃自投罗网,不足为惜。快通个名来,魔好打你为粉。”怀玉说:“小爵主乃是护国公秦老千岁荫袭小爵主,奉朝廷旨意,挑选二路平番招讨大元帅罗麾下,加为无敌小将军,秦怀玉便是。放马过来,照爵主的枪罢。”把空条黄金枪串一串,一注香直望八室面门上速刺将过来。那八宝说声:“来得好!”不慌不忙,把手中独脚铜人往枪上噶啷这一击,秦怀玉喊声不好,几乎跌下雕鞍,枪多拿不牢起来了。马打冲锋过去,才圈得马转来,早被八宝量起手中铜人,喝一声:“小蛮人照打罢。”
将这铜人望顶上打下来了,好似泰山一般。秦怀玉喊声:“不好,我命休也。”
把枪横转了,抬上去。不觉噶啷啷声响,枪似弯弓模样,马直退后十数步,几乎跌落雕鞍。看来战他不过,只得带转马头,望营前大败而走。铁雷八宝说:“你这小蛮子,来时许多夸口,原来本事也只平常,你往那里走,魔来也。”豁喇喇追上前来,秦怀玉早进营了。有军士射住阵脚,八宝只得把马扣定,喝道:“营下的,量你们营中多是无名小卒之辈,决少能人,快快退了人马,让还魔这里两座关头,放你们残生回去。”
不表铁雷八宝夸言,单讲秦怀玉下马进了中营,说道:“元帅,番狗骁勇,手中铜人十分沉重,小将被他打得一下,挡不住,所以败了,望元帅恕罪。”罗通大骇说:“北番番将算得异人了,用的兵器多不在十八般武艺里头,第一关守将的什么喘牌,如今又是什么铜人了,哥哥无罪,带马过来,待本帅亲自出马。”那手下军士备好龙驹,牵将过来。罗通立起身来,把头盔按一按,把金甲按一按”跨上龙驹,提了攒竹梅花枪,炮声一起,营门大开,前里二十四对大红旗,左右平分,鼓声啸动,豁喇喇冲出来了。元帅出马,众爵主多出营来哩。那程咬金说:“我从幼出战沙场,兵器见了无数万,从不曾见有什么独脚铜人的兵器,今日我老人家到也要出营去看一看。”
不表爵主与程咬金出营观望,单讲罗通冲出营来,那铁雷八室抬头一青说:“又来送死的蛮子,少催坐骑,通下名来,是什么人?”罗通道:“你要问本帅之名么,乃越国公荫袭小爵主,外加二路扫北大元帅,干殿下罗通便是。”八宝听言,便说:“你可就是当年平北罗艺老蛮子的小蛮子传下来的么?”罗通应道:“然也,既知本帅之名,何不早早下马受缚。”八室呼呼冷笑道:“我把你这小蛮子,碎尸万段,方雪我恨。我两位哥哥尽丧于你这小蛮子之手,正要与兄报仇,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仇人在眼,分外眼红,我一铜人不打你个齑粉,也誓不共戴天,放马过来!”八宝催一步马向前,把独脚铜人往头上一举,喝声:“照打罢。”望罗通顶梁上一铜人打下来。那罗通喊声:“不好。”看来这铜人沉重,只得把枪也轮横了抬上去。噶啷噶啷一声响,马打退有十数步才圈转来。八宝又说:“照打罢。”
又是一铜人打下来,罗通又把枪挡得一挡,不觉坐下雕鞍头圆乱闯,一马冲锋过去,兜得转来,八宝又打一铜人下来。那时罗通抬得一抬梅花枪,打得弯弓一般,虎口多震得麻木了。心下暗想:“这番狗果有本事,不如发回马枪挑了他罢。”算计已定,把枪虚晃一晃,说:“番狗果然骁勇,本帅不是你对手,我今走也,少要来追。”说罢带转丝缰走了。铁雷八宝哈哈大笑说:“魔家知道你,当年罗艺、罗成前来扫北,把回马枪伤去了我邦大将数员,魔也晓得你们罗家有回马三枪利害,但别将怕你回马三枪骁勇,独有魔家不惧你们的回马枪,我把铜人在此摇动,看你怎么样把回马枪伤我。”说罢把铜人在手中摇动,将喉咙前心两处护定,催开坐骑,随后转来了。那罗通听见此言,回头看看,只见他把铜人摇动,护住咽喉,一路追下来了,并无落空所在,好发回马枪。罗通不觉心内慌张,不知怎样的,把丝缨一偏,望营左边落荒而跑了。那铁雷八室心中大喜说:“魔道你败进营中,到也奈何你不得,谁说你反落荒而走,分明:一盏孤灯天上月,算来活也不多时。凭你飞上焰摩天,终须还赶上。你往那里走!”豁喇喇追上前来。营前众爵主见元帅被番将追落荒郊,不觉一齐惊得面如土色,尽说:“完了,如今驾也救不成,一个元帅反送掉了。”程咬金说:“这个畜生自然该死,败下来自该败进营内,怎么反走落荒郊,一定多凶少吉的了。”此话慢表。
且说罗通被八宝追下来,有四十里路程,急得来汗流脊背,只见八宝使起铜人紧追紧走,慢追慢行,一步不能放松。想道:“这回马枪不能伤他,将如之何。”心下在此沉吟,丝缰略松得一松,马慢了一慢,却被八宝这匹马纵一步上,就在罗通背后,量起铜人,喝声:“照打罢。”“当”!这一击打下来,那个罗通喊声:“我命休也。”把枪抬得一抬,在马上乱晃,二膝一夹,那马豁喇喇好走哩。追得罗通好不着急。说:“番狗奴休要来追,少待来追。”八宝呼呼冷笑说:“你往那里走,快留下首级来。吓。”说罢,又紧追紧赶,相离营盘有八十里路了。
罗通吓得昏迷不醒,伏住马鞍上败下来。偶抬头一看,只见那一边远远来了五个人,那四个头上多是紫色将中,当中这个银冠束发,白绫战袄,生得唇红齿白,年纪不过八九岁,好是孩童一般,那四个人须发多白。你道是什么人,原来就是罗府中二公子罗仁。他道哥哥领兵扫北,所以也想前来杀番狗。随了罗德、罗春、罗安、罗福四名老家将来的。一路进了白良关,金银二川,罗仁不觉烦恼说:“你们这四个老狗才,在此作弄我么,离家乡也有几十天,难道哥哥的兵马还不见?”四人道:“二爷又来了,进北番地界,有三座关头,大公子兵马不见,非怪我们之事。”正在此讲,只听喊声道:“番狗奴休要来追。”豁喇喇追下来了。
那时五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员番将,摇动手中铜人,追赶一员银冠束发的小将下来。四个家将大惊道:“阿呀,不好了,这员败下来的小将,好似我家大公子一般,二爷你可见么?”罗仁听说,睁眼仔细一看,说:“是阿,是阿。一些也不差,果是我家哥哥,为什么大败?不好了,这番狗奴如此猖獗,追我哥哥,我不去救,那一个去救。你们快拿锤来!”罗安道:“二爷,使不得,番狗骁勇,你哥哥尚且大败,你去到得那里是那里。”罗仁道:“你不要管。”竟夺了两柄大锤,蹋、蹋、蹋,跑过去了叫声:“哥哥,我兄弟罗仁在此救你。”那罗通听言,抬头一看,不觉惊骇叫声:“兄弟动不得,为兄尚然大败,你年纪尚小,不要藐视他人,快退下去。”,罗仁不听罗通言语,竟追上去了。罗通好不着急,扣定了马,那四名家将赶上来说:“大爷,我们家人们叩见。”罗通说:“你这四个狗才,那番狗使这铜人,好不利害,我尚且败了,二公子有何本事,你们放他上去,倘被他们伤了,如之奈何。”四个家将说:“我们原阻挡,二爷不听,自要上去,不关我们之事。”
少表这里主仆之言,再讲罗仁提了两柄银锤,上前喝道:“呔!你这番狗,不必追我哥哥,我二爷在此,你把这颗首级割下来。”那八宝在马上看见了这个小孩子在马前讲话,想他身不上三尺,不觉哈哈大笑,把马扣定说:“孩子;魔要追赶这罗通小蛮子,你为什么拦住马前,倘被马脚踹死了,怎么样呢,快些闪开,待魔家走路。”罗仁喝道:“呔!你这个该死的番狗,那罗通是我哥哥,我就是二公子罗仁,你要往那里走。吓!快来祭你二爷这两柄锤罢。“八宝闻言怒道:“什么东西,魔家立番邦以来,这铜人下不知死了多多少少的英雄好汉,你这小孩子,也在此戏耍,快些闪开,再在马前混帐,魔家撮起了捏死了犹如蝼蚁一般哩。”罗仁道:“呔!番狗。你不要夸口,好好取过头来,必要待你小爷一顿乱捶,把你打为肉酱么。”八宝大怒说:“你这小孩子,魔家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必要死在我铜人底下,此乃该死畜类,佛也难度,照打罢。”“当”一铜人打下来。那罗仁说声:“来得好。”把手中银锤往铜人上噶啷这一枭,架在旁首,冲锋过来。罗仁在地下够不着他身体,交锋过来,望八宝这一骑马头上挡这一银锤,打得这个马头粉碎跌倒来,把一个铁雷八宝翻在尘埃。罗仁上前把铜人夺下,复又一锤打去,把八宝头颅打得肉酱一般,一命归天去了。罗通与四名家将见了,不胜之喜。上前来说道:“兄弟,多多亏你,为兄险些丧于番狗之手,请问兄弟到这里做什么?”罗仁说:“兄弟也要去杀番狗,在哥哥帐下立些功劳,出仕朝廷,故尔来的。”罗通说:“既如此,兄弟同我营中去。”
不表六人回转营中,先讲营内诸将,等至更初,不见元帅回来,大家着忙。程咬金亦着了急,这一首:“启上老千岁,无帅回营了。”诸将听说元帅回营,大家出来迎接。说:“元帅恭喜,受惊了。阿呀!这二兄弟为何亦在此处?请到里边去。”大家同进营来。咬金叫声:“侄儿,你被番狗追下去,害得我做伯父的胆子多惊碎了,如今怎样脱离回营?”罗通把兄弟相救情由,说了一遍。咬金大喜,称赞二侄儿之能。罗仁就拜见伯父,又与众位哥哥见过了礼,罗通吩咐道:“如今趁关上小番等候主将回关,必然不闭关门,不如连夜抢进关中安营罢。”众爵主听了令,多上马提了兵器先抢关头了。后面大小三军,卷帐拔寨,多抢关了。罗通、罗仁两员小将,先把关门打开,冲到里面,把那些把都儿枪挑锤打,守关之将尚然伤了,那些小番济什么事?被众将赶进关内,刀斩斧劈,人头谷碌碌乱滚,如西瓜一般。这场厮杀,小番尽皆弃关而逃。元帅就吩咐安下营盘,一面查点粮草,一面关上改立旗号,众将各自回营。一宵过了,到明日清晨,传令:早除野马铜人将,再灭黄龙女将来。
毕竟众小将不知如何救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