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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周介山巧结单品纯 费太太误入迷龙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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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太太听了单龙吟一席话,笑道:“你这个乖人,也会有上当的日子。总算你还好,没有被他们骗去。”

周凤姑道:“单家弟弟,究竟是老实头,这种鸭尿臭事情,当着人也会讲出来。叫是我,瞒着都不及呢。”

周太太道:“康家妹子呢?”

周凤姑道:“哎哟,我真昏了,我出来本是邀请你们叉麻雀的,全被单家弟弟讲说新闻故事,讲的我正事都忘掉了。”  单凤鸣道:“前天张园大力士比武,你们可曾去瞧。”

费太太道:“可就是打擂台?”

单凤鸣道:“正是。”

费太太道:“我们也曾去瞧过,上了个大当。他们那里打甚么擂台,不过虚张声势,就这么着闹一闹是了。”  单凤鸣道:“那是第一回,第二回就真个比赛了,打的着实认真。”

费太太道:“我们没有知道,可真错过了。”

单凤鸣道:“不曾去瞧倒好,我们瞧得真要唬煞,两个狠得来,拼什么命似的,打了去又打了来,打得连那支台都轧轧作响,好像要坍下来一般,瞧的人都替他捏一把汗。”

费太太道:“可是中国人和外国人比赛么?”

单凤鸣道:“外国人如何敢出手,两个力士都是中国人呢。一个姓霍、一个姓曹。那个姓曹的山东佬,生得又长又大,耀耀照照,四金刚似的一尊,那里晓得竟会败在姓霍的手里。人家都说他败的不应该呢。”

费太太道:“外国人事事逞强,怎么轮着比武倒又不敢出起手来。”

周太太插言道:“外国人又不懂什么拳捧,光靠着几斤蛮力,济甚事。亏得不曾交手,交起手来一定要鸭尿臭。”

费大小姐道:“那日瞧打擂台的人可多?”

单凤鸣道:“这日张园的热闹,真是从来不曾有过。从园门外马路为始,接至安垲第大门,马车、汽油车停得水泄不通。我们挨挤了半刻多钟,方才挨了进去。”

周凤姑道:“不要仅讲闲话了,康家妹妹缺着搭子,要我来邀人呢。”

周小燕道:“人很多着,就再坐两桌也可以。”

周太太道:“费太太、费小姐是新客,自然先发发利市了。”

费大小姐于睹钱一道,本很喜欢。听周太太这么说,回向费太太道:“嫂子,我们不应酬一会子,好似不中抬举了。”  费太太笑向马小姐道:“你瞧这赌鬼,偏说得恁地体面。”

周太太道:“玩玩打甚么紧,我们又不是真要赢钱,消遣消遣罢了。”

于是费太太、费大小姐跟着凤姑走入里间。见康小姐横在炕上正在抽鸦片。还有一位十**岁的姑娘,衔着支香烟,坐在下首闲瞧。中间一只红木碰和台,斜角儿摆着。两角摆着两只方几,牙牌筹码摆列整齐。费太太等走进,那衔着香烟的姑娘早抬起身来,康小姐也忙弃枪坐起。周凤姑从旁介绍,才知衔着香烟的就是王样甫的大女儿珍珠。康小姐道:“凤姐姐你好,邀邀客索性连你都不来了。我向珍姐姐笑说,阿凤这丫头邀客邀客,被客邀了去了。”

周凤姑道:“哎唷小姐,丫头原差了,求小姐饶恕过这番。”  康小姐道:“要我饶恕,替我装一筒烟我才饶你。”

周凤姑道:“我的乖乖,那原我不好,宠坏你了。”

说着,果然走过去,把他烧残的那筒烟,发开装好,捏了个精光,调转枪头,凑到康小姐嘴边。康小姐接住枪,呼呼呼一气到底,连声赞道:“装得出色,好丫头,我就饶你。”

周凤姑道:“不要七十八十,吃上了瘾才受用。”

王珍珠道:“叉麻雀罢,人家候着呢。”

于是康小姐、王珍珠、费太太、费大小姐四个人扳庄入座,碰的乃是一百块洋钱一底的,二四麻雀。叉毕四圈,天已凑夜,周凤姑邀请众人到外边去便饭。这席菜是本厨房办的,烧得十分精致。周凤姑亲自陪席,殷勤劝酒。费太太等因为麻雀没有终局,不敢尽量,覆杯,告醉。吃毕夜饭,重行扳庄。费大小姐手色盛起来,连和几副大牌。结末庄轮到费太太,又和下一副倒勒三百和大脾。碰完结帐,费大小姐赢了一百八十五元,费太太赢了九十七元,康小姐最输,输到二百十元,王珍珠只输得七十二元。

看官,赌钱这事情,初出手时光赢钱,是最坏不过的坏事。一切倾家荡产,都由这第一回赢钱酿成功的。倘使一出手就遭着大败亏输,任你冥顽不灵的人,也要醒悟过来,谁还情愿再去赌。只有一桩莫解处,偏是初出茅庐偏又无赌不胜。俗语叫做赌神收徒弟。现在费太太姑嫂两个被赌神收做了徒弟,自然赌味一天一天浓起来,赌兴一天一天高起来。那两位姨太和二小姐,被着费太太的德化,自然而然也都起劲起来,五个人渐渐趋归一路。周公馆里的赌局,原不止麻雀一项。牌九、摇摊、抓摊以及掷老羊、斗挖花种种名色,无一不备,真是诸色俱全,任从客便。

费太太在麻雀里头,起初很是得手。后来不知怎样,风头渐渐转了。五六天工夫,竟连输了二千多银子。输的他心灰意懒,渐渐不大高兴出手了。周太太再三劝驾,说道:“胜败兵家常事,麻雀里输几千洋钱值得甚么,只消牌九里打得重点子,一两记就翻了转来。”

费太太道:“叉麻雀尚且输钱,牌九那里打得,打起脾九来,越发要输得利害了。”

周太太道:“那倒说不定的。”

康小姐前月麻雀里输过三千五百多块钱,一场牌九翻了本不算,还反赢了七百六十几块洋钱。”

费太太道:“我现在输顺了手,捏上牌就拿稳输钱,输的我胆子都怯了。”

周太太道:“不打也罢,打也罢,今晚单龙吟、单品纯叔侄两个子,在东厢房玩抓摊,我们且去瞧瞧。喜欢打不妨打他几记,不喜欢打就白瞧瞧,他也不会来勉强人家的。”

费太太道:“甚么叫做抓摊?倒从没有见过。”

周太太道:“抓摊是最公平最好玩最有趣味的一桩玩意儿,是随意模出一把铜钱来,放在一个碟子里,上面罩上一个瓷杯,病人家打开了宝,用手数,恐怕有弊病,却拿一根筷子,一个个钱数给人家瞧。按着一二三四数目,分为龙白进出四门。没有开宝时光,是何门路,连做宝的人都没有明白,真是最公平不过的玩意儿。不信少顷瞧见了就明白了。”  费太太本是个好奇的人,听说抓摊用铜钱做宝,便存了个观光之心。随道:“停会子倒要见识见识。”

看官,你道这单龙吟、单品纯果是纱厂总办官宦世家么?呸,原来都是著名翻戏,头等(外囗内栾)霸,专行靠赌为生。一手好牌九,拗副巴龙头,褪副巴龙梢,轻圆活泼,任你怎样精细的人,碰着了也难瞧破。

且住,编书的,这翻戏(外囗内栾)霸,到底是外国名色,是中国名色?叽哩咕噜写了满纸,瞧了又一点子懂不出。编书的答道:这种专门特别名词,凡是老于赌界的,自然不用注释,能够一目了然。既劳质问,倒又不能不详解一番。翻戏、(外囗内栾)霸,都是赌棍别号。普通话就叫牌九司务。现在索性把赌界中几个专门名目列了个表,省得看官们事事质问。

叶子——牌

统叶子——带牌进门

急统——骰子挖空中心,全嵌铁屑或水银者

急头——骰子挖空一角,或小半,暗嵌铁屑或水银者

空子——好户头赌客  老空——同上  老大——同上  阿大——同上  老贵——同上

阿贵——同上

干血痨——没有钱的赌客

梢板——洋钱

血路——同上

足寸丈——十元为寸,百元为尺,千元为丈

劈帐——拆份头

宕头——份头  提客帐——拆份头与知风不在场之人  进门槛——晓得赌经的人

勿进足——略知赌经的人

趁船——有人取巧跟打活门

双龙会——道中人正在动手忽遇同道

阵上失风——动手时偶然失眼输钱

搭台——同道等候空子未来先自开场消遣

扎场面——同上

扮搭客——空子不多道中人凑数陪赌

揩油——同道赢钱之后不肯全数摊派私行干没

吃油饼——同上

上盘——做上风

下盘——做下风

呕吧——赢进的钱重行拿出还给老空

天打——临场失败  看官们瞧见这些专门词,可要疑在下也是(外囗内栾)霸。呵呵,在下倘是(外囗内栾)霸时,早去寻觅老空,弄些梢板,过那逍遥日子,谁耐烦低头伏案的干这笔墨营生。闲言扫开,书归正传。

却说单品纯叔侄,具了这副通天手段,一竟在长江一带,换日偷天。这年不知恁样,认识了周介山,两个人竟然要好起来。彼时介山还不甚得意,听了品纯的劝,也曾扮过几回搭客,劈过几回帐,贴补贴补零用,并且麻雀里头的过门、抽心、挖角、捞浮尸、砌夹四、仙鹤吃食等种种手法,也经品纯指示过,倒颇能够得心应手。

介山还要学习牌九、摇摊、抓摊各种秘诀。品纯道:“介兄,并不是兄弟不肯传授,我们这一道,看来不甚希奇,学去却非容易。第一须要眼光好,几个头儿、脑儿、尖儿、顶儿都是自小下死工夫苦练成功的。不要说掏揿抢三个字的正诀,拍捞两个字的偏诀,就这认识几张竹牌,也非一朝一夕学得会的。念书人掉几句文,写几个字,动不动说是十年窗下。像我们才十年窗下呢。像你老兄,不是我小觑你,眼前就摆着乱筋叶子,对筋叶子你也只同寻常叶子一般看待。碰着门槛进点子的老贵,岂不就要尴尬么。”  介山道:“你把我说得太不济事了,我也晓得对筋乱筋两种叶子,乱筋是三十二根竹头做成的,张张牌背的竹纹不同,所以张张都有记认。对筋是十七根竹头做成的,一根竹头做一对牌,么二二四,一张三点,一张六点,不能不分做两样。这两种叶子,都是很容易认识的。”

品纯道:“我且拿一副叶子出来,请你瞧瞧,瞧的出我就指教与你。我们翻帮中,现下人才也很缺乏。你如果学的成就,大家也多一个帮手。”

说着,便开抽屉拿出三副牌来,倒在桌上,指道:“这三副叶子,一副是乱筋,一副是对筋,一副是寻常的。你瞧瞧两样没有两样?”  介山接来一瞧,见三副脾一般的象牙面子白竹背,细腻光滑,那里有甚两样。摇头道:“果然瞧不出,看来此道与我无缘了。”

品纯道:“介兄可知非是兄弟不肯指教,你的眼光实是不济了。我们炼这双眼光,全靠着年轻精足,心静志坚。初炼的时候,每在清朝起身,站在天井里先数屋檐上的瓦檐。瓦檐数清了,再数屋楞里的瓦片。瓦片数清了,再数铜钱。那数瓦檐数瓦片数铜钱,都是用眼珠子默数,不能用手指点。等到一串铜钱摆在地下,望下去几个青钱,几个白钱,几个黑钱,一目了然,半点子没有错误。那才可以认识叶子,把三十二张叶子,平铺台上,逐一辨识。白昼认的清楚,晚上再认。逐日把这副叶子打着五关,直到黑暗里点一根纸煤头,一掠就能认识,才可以出得手去。这还光是眼法。若讲手法,还要繁难。手法共有掏、揿、抢、拍、捞五个字,内中掏、揿、抢是正诀,拍、捞是偏诀。正诀里掏字工夫最利害,也最难,随便什么人在推庄,这副叶子并没有经过手见过面的,只消坐下去扳门,每扳一副,就暗暗掏上个暗记。四五方牌九堆过,三十二张叶子,没一张没有我的记号,便能一目了然,旁边人如何会知道。任你再精细点子的人,也拿不着我破绽,又奈何我呢。揿字工夫,就不及掏字多多了。不过靠着砌牌时光,揿两副同点子的牌,或是夹棍。”  介山道:“甚么夹棍?”

品纯道:“夹棍就是双夹。”

介山道:“双夹又是甚么?”

品纯道:“夹棍双夹就是劈开对子的别名。这劈开对子,庄家拿了稳吃,闲家拿了稳输。抢字诀更不及揿字了,全靠着心灵手活,稍一呆滞,就要穿绷。”

介山道:“敢就是麻雀里的飞手么?”  品纯道:“与飞手差不多,砌牌时光,自己留心这一条牌里,第几副点子最大。怎奈掷出骰子去,偏偏拿不到手。这时候,顺要灵快,夹手急把骰子一收,不等到旁人取牌,趁势把大点子牌抢了进来,随将手指在牌上略略一带,把台上余牌排得层次井井,一点子不能被人家看破。”

介山道:“这个还容易学步,我麻雀里的抠心、挖角、脱梁换柱经你指点了,行过几回,总算都没有穿绷。”

品纯道:“究竟牌九难点子。”

介山道:“麻雀里的抠心,不是向旁人打出的牌里抠进一张么?挖角是挖取角上的牌,脱梁换柱是把手里没用的张子,换取牌上有用的张子,那一样不要心灵手活。”

品纯道:“麻雀牌张多,牌九牌张少,牌张多容易浑的过。”  介山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许多讲究。”

品纯道:“这掏、揿、抢都是正诀,像拍笋头捞浮尸就是偏风文章了。”

介山道:“捞浮尸还不难,拍笋头可真不容易。”

品纯道:“拍笋头有大过门、小过门两个过门。大过门把牌藏在虎口里头,小过门藏在中指无名指之间。虽是一般的看不出,却是大过门又来得稳当点子。”

介山道:“我一个子曾经试演过,想把牌面拍去。无奈镶的坚牢不过,再也拍不去。拍去且不能,何况拍上去。”

品纯道:“那原要自小习炼的。”

介山听了,知道自己眼光不好,不能再行学习。遂向品纯道:“几时等兄弟搬家到上海,敝内和舍妹眼光都比兄弟好点子,到那时请我兄指教指教他们,或者倒能够得着一知半解,也未可知。”

品纯道:“你我虽然知己,只是教授这小术,须日夜聚首在一块儿,这其中未免有点子不便么。”

介山忙道:“品兄,你我这样交情,还避甚么嫌疑。老实说,我的老婆就是你的老婆,我的妹子就是你的妹子,只要恳求你尽心教授,让他们略有寸进,那伯……说到这里,便附着品纯耳朵说了几句不知什么。单品纯听了,顿时欢喜起来。却回问介山道:“你这话是真是假,我怕你一时高兴,说说罢了。倘真要这么着起来,怕就要不答应了。”

介山急得赌神罚咒。品纯知他出于真情,心里愈加欢喜。从此,周、单二人的交情,便更深了一层。  周介山眷属迁到上海后,品纯便实行起条约上职务来。巧宝、凤姑、小燕资质本很聪明,一经明师指点,于赌中三昧,颇多了了。小燕年纪最轻,心也最静,于各种手法尤能升堂入室。所以巧宝、凤姑遇着麻雀临场,还要联合抬轿,小燕靠着手法灵捷,每喜独当一面。翻帮里规矩,徒弟做着了生意,分拆起宕头来,须留出一份孝敬师傅。单品纯坐地分赃,一年中进益倒也不少。有时逢着大一点子的老贵,小燕等吃不住,便纠合了品纯同做。好在恶运亨通,呕吧等事情,一回都没有碰着过。此番邀请费太太入局,一大半也是品纯的划策。

当下吃过夜饭,小燕飞报单家叔侄已到了。周太太道:“这两个真是赌鬼,这么的输,竟输不怕的。”

小燕道:“嫂子,你叫没有瞧见品纯呢,一跨进门就喊拢局。瞧他性急的样子,好似坐一会子都不耐烦。”

周太太道:“越是性急,越是会输。”  费大小姐插问:“单品纯也是输的么?”

周太太道:“品纯在我们这里,一二万银子输掉了。”

费太太惊道:“竟输到一二万银子,这个人的手段泼极了。”

小燕道:“品纯这种赌品,我决的他定,只会输,不会赢。”

费太太道:“这却为何?”

小燕道:“他赢了几个钱,便心满意足,就要收场。越是输越是火冒,赌的也越泼,你想要输不要输。”

周太太道:“酒肉和尚,埋怨人家不吃素,自己不晓得自己,你也是这个性子呢,还要讲说人家。”

小燕道:“不要闲话了,快走罢。错过了费太太的发财机会不当的。”

费太太道:“你自己想发财,倒拉上了我。我是不想。”

一边说,一边走,早到了东厢房。只见黑压压围了一间的人,七张八嘴,热闹异常。康小姐、马小姐等一干熟人都在,一个个兴高彩烈,抵桩着立发大财。照他们心思,巴不得我编书的一个儿输钱,他们都不要输。

且住,编书的不在局中,怎么会输钱。书中人与你无仇无怨,怎么会愿你输钱。编书的笑道:他们既然个个想赢钱,在局的人便是都不愿输了。在局的人不愿输,那只好我局外的编书人输了。难道编书人又好把输钱事情,推给看官们不成。当下费太太等走入东厢房,见众人都围在一张桌子上,小燕分开众人,让费太太、费大小姐入内。只见单品纯向外而坐,桌上摆着一只洋漆圆盘,上覆着一个大鸡缸杯。单龙吟拿着支银镶筷子,站在角上,立候开摊。桌上钞票洋钱花碌碌摆了个满。费太太且不出手,周小燕道:“太太为甚不打几下玩玩?”  费太太推说身边未带现洋。小燕也不再问,自己在身边模出一卷钞票,也不计点数目,押在青龙门上,笑向费太太道:“且试试财气如何?”  品纯开出宝来,龙吟拿着银镶乌木筷,四文四文的数,数了个完毕,恰恰是三四十二文。龙吟把周小燕的注目点了点,见是八十元,照例一配三,配出二百四十元。康小姐道:“小燕姐,财气自来得旺。我们打了三摊,摊摊都输,你一出手倒就赢钱,你这个人真是了不得。”

马小姐道:“我们就跟着他打,靠靠他的财气,看是如何?”

康小姐道:“跟着他打,恐怕又不能够赢了。前晚子牌九,我一竟跟着他,不知跟掉了多少洋钱。”

说着,庄上的宝又做好了。此时周太太、周凤姑一齐出手,打多打少,轻重不一,却总是赢的回数多,输的回数少。瞧得费太太不由不眼热起来,跟着小燕打了记五十块钱白虎单用。小燕笑道:“太太方才说没钱,我晓得是骗我呢。”

费太太道:“这是钞票并不是现洋。”

小燕道:“钞票现洋有甚分别。”

说话时,品纯又开出宝来。龙吟拿筷一数,刚刚十个铜钱,巧巧是个白虎。品纯摇了摇头,把钱配出,重新再做。费太太赢着了钱,顿时鼓起兴来。费大小姐等,也都放胆出手。说也奇怪,这日品纯的庄瘟得利害,竟被众人摸着了滩路,差不多记记打着。不到半点钟工夫,五千多洋钱早输到个干干净净。输的品纯发起火来,叫龙吟回公馆去,拿一册银行支票来。发狠道:“我存在花旗银行逐日支取的三万银子,索性拿来再拼一拼。如果输完了,就此封手不赌。”

龙吟不肯道:“我不去拿,你这样的泼赌,传了开去,万一被翻戏晓得了,转起你念头了,可还了得。上海可不比别地方,红眉毛绿眼睛的人多不过。”

周太太也道:“此虑甚是。”  品纯道:“今天输的简直不服气,一定要拼一拼。我说出倘然再输,从此不赌是了。”

龙吟道:“倘然真个肯封手,去掉两三万银子也没甚不值得,就买你个不赌呢。只恐现在说得好听,到那时又要翻悔。”

品纯急道:“老叔,就这么着罢,不要尽着教训我了。你肯就替我去拿一拿,不肯就让我自己去。”

周太太道:“龙弟,就替他去拿一拿罢,你看他急得什么似的。”

龙吟见周太太这么劝说,只得听从,立刻坐马车回公馆,不到一个钟头,那册银行支票早拿了来。品纯大喜,向众人道:“三十页支票,每票支银一千两,共计三万。我单品纯如果再输掉了,从此封手不赌,这三万银子,不限摊数,打多打少,悉随众位。”

周凤姑暗把费太太衣襟一扯,悄说:“品纯赌起了火性,必定又要大输。我们这种现成银子,落得赢他几两。少停下起注来,须下得重一点子。”

费太太道:“我虽然带了些儿本钱,只是没有提备押打抓摊,不曾多带。”

凤姑道:“太太公馆离得又不远,回去取也来得及,不见品纯才叫他老叔回取资本么。”

费太太一听不错,回头见大姨太恰在身旁,就咬着耳朵说了几句话,大姨太奉着令箭,果然如飞而去。周凤姑见费太太叫人回去拿钱,快活得什么相似。那知快活未已,忽地外边走进两个人来。欲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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