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不得了啦。”
寺院对面酱菜店的老板娘一边喊着,一边冲了进来。
“什么事情不得了了呀?”
“我们家吾吉那混蛋被女人给迷住了哟!那女人,就是住在寺院后面被狠狠地打过屁股的那个婊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我都想有谁能来帮帮我,去狠狠地打吾吉的屁股!所以,我就想来拜托你了,麻烦你帮我好好教训一下那混蛋。”
“若是那个女人的话,还不错呀。人长得漂亮,又那么妩媚!就是脑子稍微笨了点儿,不过那样跟她在一起才更有乐趣,让人爱不释手嘛。”
“你就饶了我吧,我最讨厌妓女了,再怎么样也不要!”
“她也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啊。再说,妓女和陪酒女没什么大的区别,吾吉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感觉非常合适啊。”
“你怎么跟我们家宿六说的话一样!男人怎么都这样!女人必须要洁身自好才行啊!我们家宿六那混蛋也说了“妓女没什么不好的,她们也是为了生活才这样的”之类的话。简直就是个混蛋,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一定是还想着要去快活一下,等着瞧吧!连你这和尚也是这样看的吗?真让人受不了,我对你们都没话好讲了!”
“所以嘛,你来找贫僧帮忙是没有用的。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你还是成全他们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什么罪过罪过呀!你快省省吧,老糊涂!不过,真的还是要拜托你呢。我让吾吉那小子过来,你把他带到佛堂或者什么地方,在佛祖面前狠狠地教育他!”
于是,和尚最后只得和吾吉进行了一番谈话。
“你跟后面的女人发生关系了,对吧?”
“嗯,对不起!”
“两个人准备要结婚了?”
“不,没有。那女人说不要,我都快要疯掉了!我光在她身上花的钱就已经有三十万了。干脆,我去砍了那女人,让她去死!”
“喂喂,乱说什么呢!哟,看来你这家伙是在花钱养着人家喽!”
“是的,她那么漂亮,那么纯洁,虽说是被打过屁股的妓女,但一想到花钱就可以搞到手,我就尝试了一下,果不其然。但是,过后她竟然对我非常冷淡,我却动了情,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哎……实在有些惭愧呀!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连做梦都是!所以求您一件事,请大师明察,借助法力,帮我说合一下吧。”
“你别蒙我了!说得真好听!她对你态度冷淡,你却动了情?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就姑且借助法力,试着帮你去说合一下吧。”
这是一个生性悠闲的和尚。他平时也就喜欢制作点儿粗酒或下下象棋,因念经喜欢偷懒只念四分之一而经常被人诟病,但是为人却很热情,乐于助人,也深受寺院周围居民的爱戴。
住在寺院后面被打过屁股的妓女是木匠家的女儿,名叫园子。战争结束后父亲得了肺病,卧床不起,园子就做了一名办事员,赚钱来维持生计。但是,孤身一个女人要养活父亲以及弟弟妹妹,实在是力不从心。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园子就开始做了妓女。在外面还好,有时她甚至还会带男人到家里来。
最终有一天,病魔缠身的父亲忍无可忍,把园子拖过来推倒在地,掀开她的衣服,使劲打起了屁股。老父亲打到最后,自己筋疲力尽,吐血而亡。园子就这样害得父亲郁郁而终。
一个生命竟然因此离开了人世,那场责打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当时附近的邻居们都跑过去看热闹。在惊讶不已的众人面前,老父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打着园子的屁股,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病人是患上歇斯底里症了。”
懂得见机行事的和尚在守灵的时候,为维护园子说道。
“他肯定是无以表达对园子养家的感谢,才选择了打她的屁股。人就是这样,死者的灵魂总是心存感激的!”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
“再说你的屁股也很‘漂亮’,你靠它养活了你父亲的生命,帮他赚来了医药费,所以你很了不起呢。你不需要感到羞耻!”
园子的确有一个漂亮之极的屁股。她个头小小的,身材有些瘦,但是胸部和屁股却是十分匀称丰满,很有肉感,尤其能勾起人的肉欲。和尚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脸上一副像是马上要去摸园子屁股的神情,周围的人们都惊讶不已,对他怒目而视。
受了吾吉的委托,和尚就来找园子。这个时候,园子的弟弟妹妹都去上学了,家里却有一双男人的鞋子,似乎有人躲在壁橱里。
“喂,里面的人快出来吧,又不是老鼠,没有必要躲躲藏藏的。有人在偷听,我话也说不好。既然你父亲都为这事打你屁股,还因此郁闷而死,所以有男人来玩,来过夜也没什么奇怪的。”
园子低头不语。和尚起身打开了壁橱,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里面,耷拉着脑袋,想想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后他只好爬了出来。
“哎呀,你坐到那边吧。打扰你们的好事了,不好意思。”
和尚倒是十分坦然。
“实际上,我是受酱菜店家的儿子之托来找你的。那家伙好像彻彻底底地被你迷住了,说是如果你愿意,他想跟你结婚,所以想让我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你这孩子说话倒是干脆!你不愿意吗?”
“我被父亲打了屁股,父亲还因此早早送了命。既然事实都已如此,就算是为了赌口气,我也必须要一辈子做妓女,我要让你们看看!”
“这样啊,最近听到一句振奋人心的话,说是武士以额头的伤疤为耻。在中国这个被叫做面子吧。自古以来就有要面子、不要面子之类的说法。原来现在的女人都是需要用屁股来找回脸面的啊?”
“我不懂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我必须要继续养活我的弟弟和妹妹,我做不到不再出卖自己的身体。况且,附近的人天天‘婊子、婊子’地叫着,天天都用那种眼神盯着我,你让我嫁到这种心地不善的人家去做媳妇,我做不到!”
“你说得也对啊!这么说来,你不愿意跟吾吉结婚,也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因为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对吧?”
“不对。我确实不喜欢他。如果喜欢他,我可以免费陪他玩,就是因为不喜欢他,才跟他要一些零花钱或者礼物,不是吗?而他竟然说‘我都在你身上花了三十万日元了,快点儿跟我结婚吧!’这种话,我怎么可能喜欢说出那种话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你说得也都在理。即便你嫁到他家去,也只会造成那家人的不幸,而且未来估计还会有更大的不幸等着呢。这一切贫僧都能预料到,那你只管继续好好做你的生意吧。”
和尚起身离开后,就把这些告诉了吾吉。
“妈的!那个骚货竟然说出这种话。我决不会放过她的!”
“你这是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家姑娘是因为被打了屁股,所以下定了决心要继续这样的生活,人家跟你想的不一样啊,你还是早点儿死了这条心吧!”
“哼,我也不喜欢强求。但是,她太无耻了!这个婊子!我非要砍死她不可。即便不砍死她,我也要弄光她的头发!”
吾吉简直就是一副跟园子不共戴天的样子。和尚也有些担心了,又去找了园子,告诉她吾吉现在的态度,让她一定要小心一点儿。
“嗯,谢谢你。正好有个男人要去出差三周左右,我让他带着我一起去旅游一下。三周后,那个人应该能平静一点了吧?他就知道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我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她把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能要花的钱交给了弟弟,之后便没了踪影。
佛家有种说法叫作“行云流水”。和尚看到园子这样,甚至觉得园子已经达到了云水的境界了。所谓云水,也只不过是将万分难以割舍的欲念和身体裹在袈裟里,云游四方。园子的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切都一清二楚,了然于胸。也就是说,她用自己的屁股诠释了人世间所谓的行云流水。这是何等的直截了当啊,她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佛祖教谕一番的把柄。
园子刚刚年满十八岁。正常来说应该还是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女学生,她的身上也的确还透着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是园子的乳房和屁股却已经膨胀了起来,好像闪闪发光一般,显得那么丰满而富有弹性。
她通过拥有那样的一个屁股,竟然就能达到行云流水的境界!和尚有些嫉妒不已,自己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品格却仍然没能修炼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他至今还是经常需要吃三十大棒(通)的教谕。
“在这个世界上,连久米仙人(在)都会眼花缭乱,抵挡不住诱惑,我以后一定可以坐怀不乱的!”
和尚感受到了些许欣慰。
然而,三四天过后,吾吉却失踪了,他带着公司的五十万日元公款逃走了。人们这才知道之前吾吉已经偷偷私吞了大约五十万日元,那些钱应该都花在了园子的身上。
“真是气死人了!大师,你看吾吉是不是傻到家了!有一次听他说梦话,说是被园子拿去了三十万,我还想这混蛋在胡扯什么呢!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偷钱来讨好那女人。最后竟然还和那女人一起逃之夭夭,这个混账东西啊!”酱菜店老板娘说。
“吾吉真是自暴自弃啊!不过,他应该没有跟园子在一起,那个女子可不想跟吾吉扯上什么关系!”
“哎哟,听你这么一说,你应该知道不少内情啊,对不对?这个笨蛋!可是,大师,你说我怎么办呀?”
“他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所以,在这里干着急也没有用。亏你也是女人家,就知道一个劲儿地骂街,要不是你这么没心没肺,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嘿,那确实是我不好。臭和尚,你不要装蒜了!不过,你现在快帮我算一卦,帮我抓住那小子,狠狠地踹死他!”
酱菜店的老板娘说话气势汹汹的,都用上了“踹死他”这样的字眼。但是,很快她就被警察喊去问话,还有很多记者涌进她家,这下,她更加恼怒不已了。
之后大约过了十天,花光了五十万日元的吾吉,在相模湖畔的树林里上吊自杀了,好像偷走的那些钱基本上都被他赌博输光了。
“大师,对不起又打扰你了。那个混蛋好像还没有升天成佛,请你再帮他念经超度一下吧。一到半夜,他的骨灰坛就‘咔嗒、咔嗒’地响个不停,吵死人了!”
“你这是心理作用啊。你是不是有些神经衰弱啊?我本来还一直以为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得这种病的,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预料的啊!”
“别忽悠我了!那个混蛋已经上吊自杀了。光凭这个,我就不可能神经衰弱的!就是因为你念经没念完,他才没能升天的!”
“最近脑子不好用了,总感觉念经时间越短越有效果呢。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会抽空再帮他补念一些经。你呢,就跟这亡魂先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吧。”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臭和尚!”
酱菜店的老板娘气冲冲地回去了。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她又阴沉着脸回来了。
“大师,太吓人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真的有亡魂出来!”
“这可真稀罕,他说了什么呀?”
“不是那样的啦!骨灰坛‘咔嗒、咔嗒’地响个不停,这很奇怪,对吧?我想是不是有小老鼠在里面,就打开骨灰坛查看,我把那些东西倒在报纸上使劲扒拉着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时候,我不经意地捡起了牙齿部分,你知道吗?那混蛋的门牙上竟然写着数字,是‘三十’!我不认识洋文,我们家宿六那家伙看了一下,很不耐烦地说那是洋文,读了一下,竟然写的是‘三十’!这太让人惊讶了!那个混蛋,还是无法放下他在那个女人身上花了三十万日元所带来的仇恨啊!”
“什么样子?给我看看那牙。”
和尚看了一下,上面果然有一块茶色图案似的印迹,看上去不能说不是“三十”,但是也不能清楚地说就是“三十”。这印迹不像是生前刻在牙齿上的,更像是用墨笔在纸上写出来的字被烤过后的样子。
作为象棋迷的和尚,对侦探推理方面也很有兴趣。于是,他起身说道:
“嗯!好的,让贫僧来帮你查个究竟,老板娘也请跟我一起来吧。”
和尚找到了一个自己熟识的牙医。牙医拿着牙齿反复地看了看,说:
“对此我也无法给出结论啊!我没有给死人治疗过牙齿,所以也不好说什么,会不会这些印迹只是偶然形成的,不代表任何事情呢?”
“这位死者是上吊自杀的,会不会他临死前用隐形墨水在牙齿上写了字,然后烧成灰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谁知道呢。说起来,用隐形墨水在牙齿上写字这种事我还从没听说过。不过,人嘴里一般都是湿的,即便用隐形墨水写上字,也应该会被口水冲洗得一点儿都不剩。所以说,我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偶然事件吧。我之前也从没有看过人火化后留下的牙齿,如果仔细看看,说不定其他部位也有很多类似的情况呢!”
“不过,有人用隐形墨水在上面写字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大师,你这样想也太神经质了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削发出家这么久,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老在说什么用隐形墨水写字之类的话!明明就是吾吉这笨蛋亡魂不散,用这些印迹发泄他的仇恨!都是因为你念经偷懒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并且,骨灰坛里的动静也很不寻常啊!”
“好好好!既然这样,骨灰坛就暂且放在我这儿吧。我把它摆在佛堂,认真帮他念经超度,一直到三七忌日。”
和尚没有办法,只好收下了骨灰坛,要不然他就只能到人家家里去念经。而且,把它拿来摆放在佛堂,即便是丢在那里置之不管也没人知道。
没过多久,园子旅游归来,和尚把她喊到了佛堂。
“是这样,你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吾吉上吊自杀了。”
“我也听说了。被死神附体了吧?这种男人太多了!”
“酱菜店的老板娘没有去找你破口大骂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过事已至此,骂又如何呢!”
“说得也是。不过,吾吉好像还是对花在你身上的三十万耿耿于怀,骨灰坛到了半夜就会‘咔嗒、咔嗒’响。老板娘因为觉得奇怪,就打开来看了一下。她竟发现门牙上面有‘三十’的字样!老板娘因此认为,就是因为这三十万日元,吾吉才没能获得超度!你看,那边放着的那个就是吾吉的骨灰坛。你去拜一拜,帮他祈个福吧。”
“我才不要呢!拜什么啊?”
园子有些生气了。
“他要是老老实实死了,我肯定会帮他祈福。没想到他竟然怀着对我的恨意死掉了,可真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既然如此,我也要恨他。自从被父亲打屁股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了与全世界为敌,吾吉的魂魄算什么!”
“你可真是个倔脾气的女孩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
和尚拿起骨灰坛,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门牙,说:
“你看!你看!这里真的有‘三十’的字样呢。贫僧看了后觉得是这小子认为自己死得特别委屈,所以上吊之前用隐形墨水在门牙上做了手脚,但是酱菜店的老板娘非说是他亡魂不散,在牙齿上显灵留下了字!那样一个执迷不悟的笨蛋,谁知道他死后竟搞出这些名堂,也许是因为我念经偷懒,这小子才迟迟不能得到超度吧!”
园子接过牙齿看了一下,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好啊。我也恨你,你就这样给我好好记着吧!不会就你一个人,还有很多人,会变得跟你一样!”
园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无所畏惧的冷笑,将牙齿扔回了骨灰坛。
“你很有魄力!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关你什么事!”
“你说我管闲事也好,或别的什么也好,总之我还是想跟你请教一下,现在的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请你指点一二啊!我也算是换了三任妻子,出家之前也经常去光顾妓院,但是我还是搞不懂现在的女人!”
“我父亲竟然打着我的屁股就没命了,是不是很懦弱?还有吾吉,一样卑怯懦弱!我觉得男人都是懦弱的!我恨男人!男人看起来都是笨蛋!”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么说来,男人的确都是笨蛋,也就是所谓的自讨苦吃。不过,吾吉曾说过要砍死你,可能觉得办不到,就恶狠狠地说至少要弄光你的头发,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亡魂可是不会轻易散去的。我现在是出家人,很明白这点。虽说不至于三代作祟,但是肯定会对第一代在世的人纠缠不休。”
园子只是轻轻一笑,并不作答,说了声“再见”,然后便回家去了。
和尚盯着骨灰坛看了好一会儿,“男人看起来都是笨蛋”这句话让他感慨万千。
男人的确只不过是凡夫俗子,远不能跟园子的行云流水般的境界相比。水不会停止,影子不会留宿,她的屁股只是纯粹意义上的屁股。所谓明镜止水,应该就是这般了。
尽管园子浑身还散发着乳臭未干的孩子气,但是一想到她那茁壮而有力,已经渐渐膨胀的漂亮屁股和乳房,和尚也有些意乱情迷,不知所措。佛祖释迦牟尼在说谎,他说男人早晚会大彻大悟,真的会吗?
吾吉将自己的魂魄留在了此处,他在自己的门牙上写下了对三十万日元的遗恨,一到晚上便让骨灰坛“咔嗒、咔嗒”作响。也许他也算得上是男人中的勇士了。吾吉虽然没达到明镜止水的境地,而且脑子笨,但是他也算很体面了。和尚第一次从骨灰坛中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爱之情。只不过,由于忙于制作粗酒,他也一直没腾出时间帮吾吉念经超度。
那一次和尚去园子家时躲在壁橱里的那个男人,也是跟园子最亲密的笨蛋之一,就是他带着园子一起共同经历了三周的出差旅行。只不过,所谓的出差都是瞎话。那个男人也不过是偷走了公款,四处逃窜。也就是说,他跟吾吉的情况没什么不同。
回到东京,那个男人从园子那里听说了吾吉上吊以及骨灰坛的事情,觉得甚是可悲。因为他自己也已经走投无路,上吊自杀已经近在跟前了。
“我跟吾吉不一样吧?你是爱我的吧?”
男人惴惴不安地问道:
“你当然跟吾吉不一样。我喜欢你!”
“是吧!”
男人陷入了沉思。
“可是,如果我把我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你,你会不会就讨厌我了?”
“不会的,你是我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所以不要丢下我啊!”
男人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那,我就鼓起勇气把一切全说了吧。眼下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今天必须自杀!”
“哎呀,你说什么!怎么会呢!”
“你不晓得,其实我跟吾吉是一样的情况!你明白了吗?出差什么的那都是鬼话!我也是偷了公司的钱才四处躲避的!偷的钱现在已经花光了。我没有勇气做了窃贼还苟且偷生下去,所以只能一死了之了。旅行时,我一直在寻找可以结束生命的地方,可是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就这样又回到了东京。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陪我一起去死,就是因为惦记着这个,我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
园子从来不曾如此懦弱过,她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之前园子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死是什么,可现在却突然被卷了进来。她突然觉得男人很可怜,惹人怜爱。
园子这样想大概多少也是因为这个男人跟吾吉的情况差不多吧。另一方面,园子也不过才十八岁,还不足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结果,事情到最后却是园子自己主动要参与到这其中似的。
“我也不想一直靠做妓女生活下去,只是除了做妓女,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你要是去死,那我也要一起死!”
男人哭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他找不到别的方式表达情感,像是有些左右为难。
下定了决心后,反而是园子变得情绪很激动,对死亡之旅充满了向往。她让男人留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去理发店,让人帮忙给梳了一个裂桃式发髻。她总是梦想着自己能梳一个这样的发髻,却一直都不曾实现过。
园子做了很多美味的菜肴,跟弟弟妹妹开心地吃了最后一顿饭。因为担心搞坏了发髻,园子当晚拒绝了男人最后的求欢。她一直都没有躺到枕头上,就这样一直坐着到了天亮。
“好像你的发髻比我和我们的爱情都要重要,是不是啊?”
男人有些怨气地对园子说道。
“你这么说,说明你不懂得爱情!什么都不要想,专心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吧!”
“这样啊,好吧!你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贞洁烈女!”
男人有些后悔,又有些感动,开始哭了起来。黎明要来了,天还没有亮,两个人并排躺在了寺院旁的铁轨上,在黑暗中迎着冷冷的晨风。
“想到身体不能完整地留下来,实在很难看,我不要这样!”
两个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身体到脚都躺在了铁轨旁的土堆上,只留了脑袋在铁轨上。
就是从那时起,园子开始有些害怕。
“好冷啊,抱着我!”
园子吻了那个男人。就像是男女站着接吻那样,她巧妙地歪了下自己的头,趁着男人不注意将脑袋从铁轨上缩了回来,向着男人的脸,从上往下将嘴唇贴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趟列车驶了过来。园子挪开了自己的嘴唇,虽然自己也躺在铁轨上,其实她的脑袋已经离开了铁轨,轨道上只剩下了她的裂桃式发髻。
“后面的铁轨上有人自杀了,请您前去帮着祈福吧。”
镇上有人来敲门,和尚起来后,朝着铁轨方向走去。
死去的是一个男人,脖子被碾断,只剩下身体躺在那里,丝毫没有移动的痕迹。
他的脑袋滚到了十八米外,就像是被斩的首级一样立在铁轨下面的一根木头上。死者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仍在目送碾过自己身体的列车一样,一直望着前方,毫无慌乱之色。
“真是懂得礼节啊!好像是在对着碾过自己的列车行礼,像是在说‘辛苦了’,说不定是一个很有来历的年轻武士呢!”
“哎呀!”
和尚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
“啊,是那个男人!”
是躲在壁橱里的那个男人。哎呀,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园子说过死去的不会只有吾吉一个人。屁股再一次复仇了,这就是为屁股牺牲的第二人啊。
“快来看!这里有女人的发髻!是裂桃式的发髻,是从头发根部完全脱落下来的呀!”
有人在不远处叫了起来。
“这么说来,这边的东西是女人的木屐呢,难不成也有女人被碾死了吗!”
天色终于渐渐亮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突然,发现女人木屐的那个男人大叫了起来。
“这里有女人的尸体!飞到水沟里面了!只有鼻子露在外面。咦?原来还活着呀!她在用手撑着身体,以免沉到水里。”
和尚第一个飞快地冲向了那里。
他猛地抓住女人的衣领,将其从水中拉了出来。是园子!园子也张开了眼睛。
“哈哈,原来是装死!不要装了!”
和尚不由得大声喊叫了起来。
园子的头发完全脱落了。除此之外,她好像没有什么大碍。是头发碾落的瞬间被火车的冲击力带到了水沟里,还是听到有人来时自己偷偷藏到了水里?这个人们无从知晓。
但是,和尚仿佛看到了那时发生的一幕。假装一起去死,却只让火车碾过发髻,这是多么厉害的招数!如果说这只是一个十八岁女孩子的初次表演,那么想想未来她将会多么可怕啊。
和尚忽然变得很激动。
“你这臭女人!你这厮!假装要死,最后却只让男人去死!你一开始就不想死的吧!你这等恶人!”
和尚将园子推到在地,掀起了她身体后面的衣服,扯下了她的短裤裙,白花花的屁股裸露了出来。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东西!”
和尚像是疯了一般,不停地打着园子的屁股。警察费了好一番劲儿才将和尚拉开。
和尚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众人的疑虑。大家都觉得和尚是在代替园子死去的父亲对她进行应有的责罚。
其实,对和尚来说,这也是一种斗争吧。只不过遗憾的是,和尚并没能从中获得丝毫的解脱。
最后的结局便是,吾吉的亡魂达成了一直以来的夙愿,园子终于被弄成了光头,仅此而已。
头发一年后便会重新长出。这不会给园子带来任何的困扰。她已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做和男人一起自杀之类的事儿了,而是要榨干那些笨蛋,让他们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