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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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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佑,西山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文集卷十八

宋 真德秀 撰

经筵讲义

进读大学卷子【十月十九日】

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臣某谓康诰帝典两语切要处在克之一字明德人所同有其所以爲圣愚之分者但以克明与不能明之异尔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则以气禀昏弱之故二则以物欲蔽塞之故虽是蔽塞之余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德亦无不可者患其自暴自弃而不肯爲耳孔子谓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谓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又曰人病不求耳且如陛下躬禀圣哲之资所谓明德固已素具若以尧帝文王克明德自任岂有不能爲者然其用功之要专在屏去物欲盖明德如青天白日物欲如云雾云雾开则天日自明明德如明镜止水物欲如尘滓尘滓去则水镜自明惟陛下以克之一字自勉而毋自谓不能则尧帝文王可及矣太甲篇乃伊尹所作此一语切要在顾諟二字古注谓常目在之朱熹以爲说得极好明命只是天所赋与我底道理初无形象如何可以目视正如孔子谓言忠信行笃敬立则见其参於前在舆则见其倚於衡忠信笃敬岂有形象可见亦只是念念不忘则此理自然昭着於心目之间今人俗语云看顾云照顾所谓顾諟即此意盖天赋与我许多道理岂可须臾之间不着意照管谓如天与我以此仁一不照管便不觉流於不仁天与我以此义一不照管便不觉流於不义天之与我以此德本如明镜止水我却不照管甘心被灰尘泥滓来污了岂不是嫚天之所予以人君言之天既命我以此德又命我以此位有此德方可保此位虽一息不可不顾諟虽一念不可不顾諟所以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武王曰上帝临女无贰尔心周颂敬之诗云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大雅之诗亦云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皆谓人君一动静一云爲天未尝不监察其上然则伊尹顾諟之语人君岂可少忘陛下欲作毋不敬思无邪工夫臣愿自佩服斯言始盖陛下若知得天无时不监察人君人君当无时不顾諟天命虽欲一事之不敬一念之邪自不可得此乃最切陛下身心底道理臣愿深留圣念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臣某按成汤此铭盖就沐浴取义朱熹之说已尽之矣後来武王作盥盘铭与其溺於人也宁溺於渊溺於渊犹可游溺於人不可救武王之铭又就水取义盖言溺於深渊犹可以浮游而出一爲奸邪小人所惑则陷於危亡而不自知故不可救圣帝明王因物自警每如此愿陛下燕闲之际取汤武之铭与凡古人自警之语书而掲之座右则所益非浅【诸铭已载衍义第三十卷】人君之德须是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易曰日新之谓盛德但看日月之明千年万载光彩常常如此岂不是日新人君须要法乾之健体离之明洗濯磨励其身心常使光明皎洁始得陛下昨爲权臣所蔽养晦十年天下之人未免妄议圣德一旦奋然更新天下咸仰圣德如日月之食而更也然自今以往日新又新之功一或不继则未免又失天下之望须是常屏私欲而存天理常守恭俭而去骄奢常勤问学而戒游逸常近君子而远小人常公而不私常正而无邪今日如是明日又如是以至无日而不如是则其德无日而不新仰视成汤何远之有臣又窃见陛下更新之初惩赃吏禁苞苴一时士大夫爲之悚动未几数月间又复玩弛贪浊害民者如故昏缪不职者如故只缘一二奸赃之钜者特从恩宥拥厚赀安华第不伤毫毛兼除授虽公而巧於营求者尚或得志所以搢绅慕效仍踵旧习既未能作新士大夫又何以作新民民既未新天命又何由而新日来星文之变数数有之上天仁爱陛下所以示此警戒陛下於此何可不深自修省先从一身始洗濯磨励使已德常新修明政刑信必赏罚崇奬亷能汰斥贪缪使士大夫之俗一新如此则民德之新天下之新有渐致之理矣愿陛下深留圣心

诗曰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

臣某窃谓文王之德上与天合不可得而名所可名者缉熙敬止而已缉者继续之谓熙者光明之谓朱熹之说当矣然缉之与熙非二事也能缉则能熙矣常人之德业所以不能光明者以其乍作乍辍无继续之功也且如敬之一字孰不知爲正心修身之本然一有欲心则不能敬一有怠心则不能敬二者苟有一焉则所谓敬者有间断而无接续矣又焉能至於高明光大之域耶惟圣人之心与天同运纯亦不已故诗人形容曰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才两言尔而文王盛德之气象俨乎其在目也考之於诗其言缉熙者四此诗所云以德言也敬之之诗曰学有缉熙于光明以学言也维清之诗曰维清缉熙文王之典昊天有成命曰於缉熙单厥心二者以事言也若昔圣王之於修德於讲学於行事无不致缉熙之功者臣窃见陛下於宸居之邃掲名缉熙且以云汉之文自爲之记真有得於古先圣王修德讲学之要臣愿於缉熙敬止之言朝诵而夕思之知欲之有害於敬则窒之於几微知怠之有害於敬则持之以强勉使此心常接续而无间断故以之讲学则智识日明以之行事则功业日广所谓仪刑文王者莫切於此惟陛下勉之

讲筵卷子【十一月八日】

大学格物致知章

臣按格之一字先儒训释不同至程子乃以格训至如舜典格于文祖之格其义始明朱熹尝言格物者穷理之谓也然不曰穷理而曰格物者盖理无形而物有迹若止言穷理恐人索之於空虚高远之中而不切於已其弊流於佛老故以物言之欲人就事物上穷究义理则是於实处用其功穷究得多则吾心之知识自然日开月益常人之学不就实处用功而驰心於高妙犹且不可况人君以一身应万事万物之变若不於事物上穷究岂惟无益而已将必如晋之清谈梁之苦空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此格物致知之学所以爲治国平天下之先务也陛下履位十年其酬应事物多矣然权臣颛政务爲蒙蔽恐陛下未能一一致察也故十年之间是非邪正颠倒错缪无所不有人皆知爲权臣之罪今既躬亲大政则凡所以剖判是非别白邪正者陛下当身任之矣若於事物之理不深加穷究应酬之间少有差失咎将谁归故臣惓惓欲陛下以格物致知爲事也程颐尝谓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读书讲明道义或论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穷理也而朱熹又谓或考之事爲之着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其说尤备盖自吾一身之中以至万事万物莫不有理皆所当穷然非日积月累之功未易各造其极也臣愿自今经筵讲读之际有切於身心关於政治者时发玉音质问所疑俾臣等得悉心以对如有未谕即乞再三诘难必圣心洞然无疑而後已退居深宫又必优游玩索其理之所以然俾之融会贯通表里澄澈如此则日就月将缉熙光明其益不少矣至於辅臣奏对尤当从容访逮政事因革俾陈其利病之原人材进退必叩以贤否之实如有未谕反复审究亦必三都俞之外不厌吁咈以至言官之奏论弹劾羣臣之进见对敡率霁天威俯加酬诘俾摅底藴尽究物情如此则於国家之事日益明习而举措用舍之间无不适当矣凡此皆所谓格物也惟陛下曲留圣心孜孜不倦若於事物之理穷得一分则陛下之知识亦进一分穷得十分则陛下之知识亦进十分穷得十分即是物格进得十分即是知至若只略见一二便不研穷则见处既未分明行处必有窒碍且如近者用兵之举若论其槩则祖宗境土所当恢复祖宗山陵所当省视岂非至当之理然必先定规模先立基址俟吾人材衆多财力富盛万全必胜然後有爲乃无後悔缘只见得理之一偏而未尝周思曲虑到穷极之处所以轻举而无成此亦物未格知未至之故也今陛下已知前日举事之非矣若一向退沮自安於无所作爲又只是见得一偏之理须是知前日不合轻敌今日亦不可畏敌事虽致审而刚毅奋发之志则不可忘敌虽未动而战攻守御之事则不可缓日与大臣讲求策画申儆将帅严设堤防谋未十全姑务固守执可一定奋然必爲如此方是见得义理周尽举此一端他莫不然大抵理之与事元非二物异端言理而不及事其弊爲无用俗吏言事而不及理其弊爲无本惟圣贤之学则以理爲事之本事爲理之用二者相须本无二致此所以爲无弊也惟陛下留神臣所进大学衍义以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民情爲格物致知之要其本末粗备以卷帙之多未即进读愿政机余暇早赐览观则於穷理之学将大有所日进矣

讲筵卷子【十三日】

诚意章

臣按自欺自慊【音惬】两言乃此章之纲领常人之情本非真欲爲善但假饰於外以欺人然人不可欺徒以自欺而已惟真心爲善者纯於爲已故好善则如好好色非爲人而好也恶不善如恶恶臭非爲人而恶也盖必力於爲善而去其不善然後已之心快且足焉夫是之谓自慊然又必曰谨独云者常人爲善初非实意故处显明之地则尚或知勉至处幽隐之地则肆然无所忌矣此即所谓自欺也自古圣贤之学以谨独二字爲入德之门故此篇言之而中庸首章亦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也末章又曰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圣贤心法相传莫要於此诗人称文王之德曰不显亦临无斁亦保言其虽居幽隐之地亦若有临乎其上者虽无厌倦之意亦常有以自守焉此所谓纯亦不已也汉成帝临朝渊默尊严若神论者以爲有穆穆天子之容其在宫中则湛于酒色【湛与耽同】委政外家迄成新莽之簒计其当时必谓人无知者而其荒淫之行播之天下书之史册卒不可揜由其昧於谨独故也惟陛下以文王爲法临朝必敬而退居深宫亦必敬对羣臣必敬而退与嫔御近习处亦必敬如此则於谨独之道得矣若汉成之纵欲无足爲圣明道者亦愿?以爲监焉实天下幸甚

讲筵卷子【十六日】

大学致知诚意二章

臣某昨於二章已尝各贡愚论矣又尝闻朱熹之说以爲致知诚意乃学者两关致知者梦与觉之关透得此关方是觉不然则梦诚意者恶与善之关透得此关方是善不然则恶大学之道惟此两节爲最难故熹以关譬之过此两节则根基已立有用力之地矣若知有未至则见理不明虽彷佛一二未免如梦寐之恍惚非真见也意有未诚则爲善不实虽假窃一二犹以文锦蒙敝絮又岂真无恶者乎然爲善所以不实者自见理不明始故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臣某又尝恭闻高宗皇帝有曰人欲明道见理非学问不可惟能务学则知古今治乱成败与夫君子小人善恶之迹善所当爲恶所当戒正心诚意率由於此夫务学然後能明道见理明道见理然後能诚意正心与大学之言脗若合符高宗皇帝是时春秋二十五尔而圣学高明深造其极已如此陛下可不服膺而加勉乎

修身在正其心章

臣某谨按此章要切全在有之一字盖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圣人未尝先有喜怒以待物之至也故朱熹尝言忿?好乐恐惧忧患只要自无中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又尝取譬曰衡惟其无物故物至而轻重不差监惟其无物故物至而妍蚩可见学者之於此理固不可以不知而人主尤所当知盖人主之喜怒哀乐所关爲甚大故也臣愿陛下於平居未应物之时澄静此心湛如太虚不使有喜怒哀乐之私先入乎胷中随物而应当喜则喜当怒则怒当哀乐则哀乐而有我之私一不与焉则此心常正而不偏其於修身之道有余裕矣

齐家在修其身章

臣某按亲爱而下五者皆指处家而言父子兄弟夫妇之间一汩於私情则於所亲爱而偏焉於所哀矜而偏焉则慈悯之意胜而不知其恶矣於所贱恶而偏焉於所敖惰而偏焉则憎疾之意胜而不知其善矣若子弟之畏敬父兄固所当然若但知畏敬而不能谕於道而争其过是亦偏也闺门之内五者之失往往有之而父母之於子夫之於妇爲尤甚有子如舜所当爱也瞽?不之爱而爱傲象有子如郑庄公亦所宜爱也姜氏不之爱而爱不弟之叔段非偏乎有夫人如庄姜宜爱也卫庄公不之爱而惟嬖人之爱卒召州吁之变有后如王氏宜爱也唐玄宗不之爱而惟惠妃之爱旋致开元之祸非偏乎爱恶一偏善恶易位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故曰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讲筵卷子【十八日】

大学修身在正其心章

臣某前日进读此章蒙玉音有槁木死灰之问臣已具陈吾道有体有用与异端寂灭之教不同陛下已俞之矣臣退而思之此心当如明监止水不可如槁木死灰监明水止其体虽静而可以鍳物是静中涵动体中藏用人心之妙正是如此若槁木之不可生死灰之不可然是乃无用之物人之有心所以具衆理而应万事者也其可委之无用乎吾道异端之分正在於是不可不察

治国必先齐其家

臣某按此章辞义明白不待赘陈但恕之一字学者多认爲寛厚阔略之意其实不然盖已有善亦欲人如我之有善已无恶亦欲人如我之无恶又论语所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皆是推已及人之谓旧说如心爲恕其义却通彼以寛厚阔略爲恕者误矣臣某又谨按此章既引桃夭之诗以明夫妇相宜然後可以教国人又引蓼萧之诗以明父子兄弟足法而後国人法之爲人君者要当实体乎此非可以徒诵说而已也汉高帝贤君也以戚姬之宠而踈吕后以致後日人彘之祸然则处夫妇之间其可不尽其道乎唐太宗英主也然於事亲友兄弟一有慙德三百年之家法遂不复正然则处父子兄弟之间其可不尽其道乎观汉唐之事然後知大学之垂训真不可不佩服也

衍义九经节

臣某按朱熹曰不一其内则无以制其外不齐於外则无以养其中静而不存则无以立其本动而不察则无以胜其私故齐明盛服非礼不动则内外交养而动静不违所以爲修身之要也臣谓熹之言至爲精切盖齐戒明洁所以正其心也盛服俨然所以正其容也心正则容正故曰一其内所以制其外容正则心亦正故曰齐於外者所以养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静者未应物之时动者应物之际静而存养则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动而省察则有以防人欲於将萌此动静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敬而已矣内外动静无乎不敬身安得而不修乎熹又尝作敬斋箴自首至尾皆发明此意臣已载之於衍义中【操存省察章】惟圣明其参味之

臣某又按九经以继絶世举废国爲怀诸侯之首盖自昔帝王相传之法也武王克商未及下车封黄帝後于蓟封舜之後于陈而孔子於尧曰篇历叙二帝三王传授亦曰兴?国继絶世天下之民归心焉中庸之言盖祖乎此夫以齐威公之在春秋特一霸主尔犹能存三亡国後世称之其视战国之君争地争城灭人之社稷絶人之祭祀者善恶相去远矣汉初功臣剖符世爵迨元成间稍益衰微不絶如綫杜业进言以爲内恕之君乐继絶世隆名之主安立亡国【顔师古曰以立亡国之後爲安泰也】今功臣之後袭封者尽或絶失姓或乏无主朽骨孤於墓苖裔流於道甚可悲伤成帝感其言於是复绍萧何之世迄于哀平又增曹参周勃之後史氏书之以爲美事汉祚中微光武绍起复享国者二百余年是亦仁厚之报也唐李怀光先有功而後背畔德宗念其前功爲之立後当时诸将莫不感叹本朝故事每大赦令辄求昭宪太后子孙或及赵普之徒往往有司以爲具文而中兴以後功臣岂无湮微不祀者当此兵事方兴之时谓宜访问加以存録至於骨肉之恩析而不殊【殊絶也】尤仁圣所宜哀恻也故因九经之义推而及之以赞陛下矜恤之仁云读毕奏云骨肉之恩析而不殊乃汉宣帝封昌邑王贺爲侯之诏也言骨肉之恩虽有离析而无可絶之道臣之此言盖恐同姓近亲岂无絶世不祀者欲陛下访问而爲之立後也又奏二帝三王惟其以兴灭继絶爲心是以享子孙千亿之报战国之君灭人社稷絶人祭祀秦为尤甚报亦如之大抵续人之祀者乃盛德事天之所予也絶人之祀者非盛德事天之所恶也上意亦觉悚动退而李正言甚称开陈之善谓其言切而不露也

讲筵卷子【二十七日】

大学絜矩章

臣某按此章言平天下乃曰君子有絜矩之道何也盖天下之不平自人心不恕始且如爲人之子而事不慈之亲虽不敢怨必非所欲及其爲父乃不慈其子为人之弟而事不友之兄虽不敢怒亦非所乐及其爲兄乃不友其弟此皆所谓不恕也士大夫未仕爲民而见虐於官吏必不堪之及其仕宦乃不恤其民僮仆使令不忠於主必深恶之及其立人之朝乃忍欺其君凡此皆不恕也恕者以已度人之谓我之所欲亦人所欲我之所恶亦人所恶故以所欲者施之而不敢以所恶施焉此所谓絜矩也凡爲人者皆所当然而为人上者尤不可不然杜牧赋阿房宫谓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已欲纷奢而剥民之肌肤朘民之膏血此之谓不能絜矩也故爲人君者处宫室之安则忧民之不足於室庐服绮绣之华则忧民之不给於缯絮享八珍之味则忧民之饥馁备六宫之奉则忧民之旷鳏以此心推之使上下尊卑贫富贵贱各得其所欲有均齐而无偏陂有方正而无颇邪此即谓絜矩之道臣窃见比年以来元元愁苦者衆兵兴之後三垂戍守方严当此大冬隆烈之时穷阎委巷有饥冻切肤之惨穷边絶徼有风沙眯目之悲愿陛下以恻怛之心施惠恤之政虽其仁未能徧及然能选良吏以字之择良将以拊之使民无剥肤之苦士有挟纩之温是亦仁术也臣於衍义察民情之篇引采薇七月等诗敷陈颇悉惟燕闲赐览仍推而行之则天下之平有日矣

讲筵卷子【十二日】

大学平天下章

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臣某按楚语王孙圉聘於晋【圉楚大夫】定公飨之【定公晋君】赵简子鸣玉以相【简子名鞅晋大夫也】问於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珩佩玉也】对曰然简子曰其爲宝者几何矣曰未尝爲宝楚之所宝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於诸侯又有左史倚相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焉大学所引即其事也魏惠王以照乘之珠夸齐齐威王亦言吾有臣四人而邻国畏盗贼息是之爲宝与王异楚齐皆战国之君然能知所宝惟贤之意故其国安以强昨者权臣用事溺意货宝山东玉器搜抉无遗使诸豪有轻中国之心而於当世之人材则未尝为陛下收舍以备国家之用其昧於此亦已甚哉因奏愿陛下不以金玉为贵而以贤才为宝天下幸甚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臣某按先儒苏轼之论以为前一人似房玄龄後一人似李林甫玄龄唐太宗之相也史臣称帝定祸乱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谏【王珪魏徵】而房杜逊其直英卫善兵【李积封英李靖封卫】而房杜济以文持衆美效之君是後新进更用事玄龄身处要地不吝权善始以终所谓寔能容之者也林甫唐玄宗之相也史称其妬贤疾能当时有以材誉闻者皆以术抑远之所谓寔不能容者也太宗相玄龄而唐以兴玄宗相林甫而唐以坏欲知大臣之贤否者惟观其能容与否而已矣

讲筵卷子【二十七日】

大学平天下章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臣按古今生财之说未有能外此四言者而先儒吕大临推明之可谓确论矣韩愈有云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盖古者四民士农工贾而已後世益之以道释所谓为民者六也农一而食者六宜其赡足之难然士主名教工治器用贾通货财非无事而食也若释与道则饱食安坐以蠧吾民而朝廷乃以鬻祠牒为生财之资不知释道日增则农民日减财之所自出者耗矣猥曰生财可乎此谓生之者寡而食之者衆也农民日减而耕者少则为之者不疾矣而国家之用度又未尝量入以爲出也以江左一隅之力而用度数倍於承平之时夫安得不匮口奏冗官宂吏冗兵之弊云云夫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今之事势穷极甚矣不变而通之其可久乎然变通之术岂有他缪巧夫亦曰节用而已尔用有节则经常之费易足经常之费足则祠牒之鬻可省释道少则农民多生财之源无出於此惟陛下亟图之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於鸡豚伐氷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寜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爲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臣按汉董仲舒对策於武帝曰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於力不动於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然苦不足也又曰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又曰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傚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兼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臣窃惟仲舒此言盖与大学同指故略为陛下陈之夫所谓居君子之位而为小人之行者故相是也位冠台司而鬻卖公朝之官爵贵极人臣而夺攘平民之赀产贪鄙之风扇於上而污浊之俗成於下士大夫惟知财利之可贵岂知仁义之可尊虽陛下更张以来盖尝明示好恶而人心陷溺已深莫之变也夫天下之患莫大於人心之趋利举世之人皆趋於利则知有已而不知有君知有家而不知有国平居则欺君以自利孔光张禹之於汉是也有难则卖国以自利华歆陈羣之附魏张文蔚杨涉辈之从梁是也甚者不夺不餍如莽操之所爲故大学於末章明义利之分孟子於首篇严义利之辨岂虚也哉惟明主在上思有以返之则天下之福也

讲筵进读大学章句手记【十四日】

十月十四日进读大学章句经文至明明德新民奏云圣人之道不过成已成物而已明明德成已之事也新民成物之事也成已者体也成物者用也只此两言体用备矣至在止於至善奏云君止於仁臣止於敬子止於孝父止於慈且如陛下居人君之位则所止在於仁须是行爱人利物之政使鳏寡孤独各得其养昆虫草木咸遂其生如此方爲至若只姑息小惠非仁之至也又如陛下为先皇之子不但生而谨奉养没而严祭祀便谓之孝须是坐则见先帝於墙食则见先帝於羮一念不敢少忘又必能继先帝之志述先帝之事以安社稷保宗庙然後为孝之至不然则虽孝非至也又如臣之事陛下当止於敬若但以擎踞曲拳为敬此敬之末也必如孟子所谓责难於君陈善闭邪非仁义不敢陈於王前然後为敬之至不然则虽敬而非至也其他如父之慈与国人交之信皆要到十分尽处方谓之至善又读至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处奏云下文只言天下平此却曰明明德於天下者盖天下之人皆已得其本心皆已复其本性书所谓黎民於变时雍诗所谓人有士君子之行如此方是明明德於天下如汉文帝唐太宗之时天下可谓治矣然先儒谓止是富庶而已若教则未之及也故圣人於此不但曰天下平必曰明明德於天下见得须是天下之人皆明其明德方可谓之天下平不然则只是小康而已未可谓之平也又读至章句明德者人之所得於天而虚灵不昧以具衆理而应万事者也奏云此是兼心与性说人之一心兼统性情性体也情用也具衆理者体也应万事者用也【余本文公说】读至章末奏云此章自心而身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本末次第粲然甚明然不是大学剏说自尧以来已如此说因举尧典明德睦族一段臣於衍义已备言之矣但尧是生知之圣不须下格物致知工夫若汤武则学而知之汤之学於伊尹武王之问洪范问丹书即格物致知之事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义制事以礼制心铭盘以自警武王於户牖楹席觞豆弓矛亦各有铭此皆诚意正心之事也又拈起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二句奏云虽是知至而后意诚然亦非是待知至了方去诚其意且如陛下日对儒臣讲明经史此格物致知之事也日对辅臣议论朝廷政事人材贤否此亦格物致知之事也退御宫庭省閲天下章奏讲求四方利病此亦格物致知之事也临朝必敬退居深宫亦必敬对羣臣必敬对嫔御近习亦必敬声色玩好无所或溺喜怒哀乐不敢妄发此即诚意正心之事也一日之间二者未尝不可交用其功不但一日只此俄顷间便都做得但大学必以知爲首者须是见得天下之理了然明白此爲善此爲恶此爲正此爲邪则私意邪念自不敢发所以格物致知最爲切要也愿陛下自今於讲论经史之际圣意有所未谕不妨反复诘问须见得道理分晓然後已於讲论政事之际亦与大臣反复论难直见得可否分明然後已省閲章奏亦反复考究见得利害明白然後已如此方是格物方能致知若只泛然说过泛然看过不曾着意考索岂得便谓格物如此安能致知仰瞻圣顔大觉和悦既毕忽蒙圣训卿所进大学衍义一书便合就今日进读某谓前所进已纳禁中今须令讲筵所写别本然後可读即以未办爲对上曰已在此矣即见内侍捧前所进第一第二帙在前某即前奏曰臣所纂辑之书出於愚陋之见奚足上禆圣学兼初志止欲备燕闲之览今乃仰蒙睿旨令臣进读此千载一时之荣遇拜祗谢毕展卷进读读毕奏曰臣之此序成於绍定二年所谓竢时而献者盖待陛下亲政而後献者若权臣尚在陛下末亲大政虽欲进献必无由彻乙夜之览乃今何幸得备进读命坐赐茶毕上曰外路会价尚未能登皆是监司郡守不留意某对曰会价所以不登固缘监司郡守不留意然其间亦有留意者大率常物之情少则贵多则贱自故相在时印造多了今又边事方动未能减印造之数所出太多故贱嘉定年间换易新会臣亲见本末其初缘都司非人用以二旧换一新之说人情疑惑不行庙堂忿之遂用严刑峻法犯者百姓至於徒流估籍官员至於追勒贬斥终无效验数年之後朝廷厌於称提始行其所无事却一岁增於一岁至庚寅辛卯年间外方或六百文足少亦不下五百五六十文足以此见严刑峻法初无所益臣方欲具劄子乞朝廷专委版曹一二员讨论利害而推行之大抵必须少减印造臣亦有小策欲献庙堂不敢以渎圣听是或有以严刑峻法为言者切不可施行幸陛下垂念上欣然听纳

是日进读大学章句毕系初进读合拜叙谢上曰自此望卿啓廸毋或有隐赐茶毕上曰北使来议和闻外间议论颇纷纷奏曰臣却不闻外间议论但自古兵交使在其间纵使敌人已犯边若有使来犹当礼接况未尝犯我乎或谓欲却而絶之或谓宜拘留勿遣此皆不可行但当以礼遣之万一露欲和之意切不可轻信盖金人昨以和误我後来敌人又祖其故智以误金人今日虽不可沮其善意亦不可堕其奸谋边面之备一事不可阙略一日不可稽缓惟陛下深留圣念上又谓彼欲来朝见如何某问彼有国书否上曰无之某曰如无国书何名引见要之只合就镇江发遣必不得已都堂接见可也

讲筵进读手记【十九日】

十九日进读大学章句至明德章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因思前次说明德是兼心与性说尚未分晓遂引程易传云天所赋为命物所受爲性此明德正是说性不曰性而曰明德者盖明处是心明底是性心是虚灵底物着得许多道理在其中光明照澈故曰明德读卷子到陛下将汤武之语及古人自警之词书而掲之左右奏云昔哲宗好写唐人诗句范祖禹在讲筵将尚书论语孝经撮其要语二十余条请哲宗於亲御翰墨之际书之以代诗句盖圣人之言句句有益非若诗句之无益也臣今日所陈亦祖禹之意是日上领纳【又奏边事已见端平庙议申圣语状】

讲筵进读手记【二十六日】

二十六日进读止至善传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因举朱文公曰止者必至於是而不迁之意且如行都在此自南来者必止此方是止处若只到衢婺固未是当止之地若到此又越而之他亦不是得所止自他处来亦然又读至君仁臣敬处举十四日语以奏又读学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藴而又推类以尽其余奏云朱某此二语乃是发圣人言外之意盖理之浅近者易见而精微者难知若於义理只见得皮肤往往便以未善为已善小善爲大善惟是穷究到精微处方知三分之善只是三分七分之善只是七分不至以下为高以浅为深此学者所以贵於致知也推类云云以五者之大伦言之此只说君臣父子朋友而已若夫妇则止於有别长幼则止於有序又推之万事万物莫不有当止处如坐如尸坐之所止也立如齐立之所止也视思明视之所止也听思聪听之所止也自余亦莫不然又读至切磋琢磨处奏云仁敬慈信是言当知所止至此方是说下工夫处大抵圣贤之学只有两端穷理修身而已如此篇所谓格物致知是穷理也诚意正心是修身也顔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修身也圣门只是此两项功夫又读章句云学谓讲习讨论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奏云如陛下日御经筵与儒者讲论经史此所谓讲习讨论也若只说过便了何益於事须是退而省察吾之言行有无未善吾之过失有无当改其合克去此即孔子所谓克已也学与自修二事相爲表里不学问固不能自修学问了又不可不自修又读章句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奏云朱某释经一语不妄下凡制物爲器须切琢成形质了方可瑳磨若未切琢如何瑳磨此所谓治之有绪也既切琢了若不瑳磨如何得他精细润泽此所谓益致其精也讲学修身亦然又读所进故事至论北人多诈处曰言辞之甘藏锋刃於饴蜜也礼貌之尊设机穽於康庄也敛兵远去鸷鸟将击之形也委地弗争芳饵致鱼之术也既略说其义又读过曰愿陛下毋忘此语上曰此说极是赐茶毕上问北人议和未可轻信奏曰臣适尝言之矣李侍御奏臣得杨恢书在襄阳闻北人元不晓和字只是要人投拜而其臣下乃将投拜之语改爲讲和其说颇详上然之奏云朝见一节如何上曰且候使人到来啇量待从吉後引见李奏北兵已取蔡了忽然都去攻息方急亦忽然都去其情叵测奏云此臣所谓鸷鸟将击之形也遂退

讲筵进读手记【初八日】

初八日进读大学章句至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奏云人之爲人受天地正气以生故其心虚灵不昧其於义理自然有知如孟子所谓不虑而知者良知也孩提之童莫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此即良知也所谓本然之知也然虽有此良知若不就事物上推求义理到极至处亦无缘知得尽且如事亲虽知当孝若不曾於孝上细细推求未免以末节细故爲孝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若论父兄有事子弟能代其劳有酒与食先以奉父兄岂不是孝然只是孝之末子夏便以此爲孝亦是知未至赖其能问故圣人教之进上一等然承顺父母顔色爲难亦只且就子夏欠处说未是孝之极须是事亲如事天方是孝之极大抵天下之理推得一层上又有一层所以圣人曰物格曰知至皆是要到穷极至处上曰极是又读卷子至晋清谈梁苦空处因奏陈人君须理会着实道理不要谈空说妙上曰极是又读到臣所进衍义以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民情为格物致知之要本末粗备以卷帙稍多未即进读愿陛下万机之余早赐览观则於穷理之学将大有所进上曰此书朕时时自观是日读卷子用兵之举只为见得一边道理遂轻易爲之又读汉成帝荒淫一节敷陈之间语颇峻切仰瞻玉色略无少忤

讲筵进读手记【十六日】

十六日进读大学忿?章引朱文公曰此四者只要在无中发出不要先有在心下上曰如此须如槁木死灰始得奏云不然中庸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四者只要发得中节如何无得且如大舜见象喜亦喜是圣人不能无喜也文王一怒安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安天下之民是圣人不能无怒也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吾忧也是圣人不能无忧也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圣人不能无乐也要因物而发不可先有此横在胷中如陛下今则未应物之时其心湛然少间与物相接事之当喜者须喜事之当怒者须怒但当喜怒之时便须自省此尽是发於义理耶发於私欲耶若发於义理尽不妨发於私欲则不可人之情易发难制者惟怒爲甚惟能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则知外物之不足厌矣此言最善若都要无此四者如槁木死灰然则此心遂爲无用之物此乃释氏之学若吾道则有体有用寂然不动者体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用也体用兼全所以无弊释老欲委其心於无用所以应世不得上深以爲然喜见玉色又读卷子论卫庄公唐明皇事随文解说毕又提起曰卫庄公踈贤配而亲嬖人唐明皇远正后而昵艳妃卒召祸乱今日必无此事然愿陛下深以二君爲监上亦无忤色【退而思之合对云此心当如明监止水不可如槁木死灰偶不之及】赐茶毕上问有所闻否奏臣无所闻因言及财用窘匮奏云今日当此空匮之极别无方法只有撙节一事可行臣方欲具奏偶吏部郎中兼左司郑寅轮对已及凡其言甚当愿陛下谕大臣速如所请施行上然之李左史亦开陈颇详并及核军籍虚额事奏云前日李鸣复亦曾及此陛下已诺之矣臣谓宜先令诸将自以虚额来上却委总领或他司审覆则诸将不敢爲欺又举孝宗褒邵宏渊因上虚籍擢爲观察使事奏云须如此施行则彼有所慕臣已尝以此白宰相矣若果行之一则有实备一则省虚费上又云近来既不出兵省得生劵一项费用奏云生劵一项所费甚多今不出兵所省不少又及撙节事奏云若欲撙节费用须陛下力行节俭以爲羣臣之倡上谓然因读衍义中庸九经章奏云近见李?初对劄子论此章因及时事大有所补陛下必尝反复观之上曰朕亦尝反复又至朱文公章句若亲而贤则固寘之大臣之位矣因及赵丞相汝愚本末曰本朝宗室未有如汝愚比者故可居宗室所不可居之位及力赞配食之议

讲筵进读手记【十八日】

十八日进读大学治国在齐其家章至若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奏云赤子虽未能言然饥饱寒暖之类其情可测而知爲之母者以已心真实求之虽有不中亦不相远国人之情固未易尽知然一人之情即千万人之情以治家之道推之治国其理一耳非先治家後却旋去学治国也故曰云云又读至卷子此心当如明监止水不可如槁木死灰奏云臣适举似此语与李大同大同以为下不可字不得盖此心自是活物如何把做槁木死灰终不能使之如此此语甚有理非臣所及乞陛下垂问大同令详言之上顾李令说李遂云云某又奏释氏有死心之说心是活物如何可死又如释老不拜君父兄离絶人伦然其在寺观中依旧有主首有副贰有所谓师兄师弟何尝絶得人伦吾道中所谓君臣父子是真实有之彼却是假合底以此见得圣人之教是循天理之自然释老是以人爲强轧使然李复云云读至具衆理应万事处奏云人之一心至虚至灵至微至妙经纬天地裁成辅相皆自此出以爲槁木死灰可乎上意喜甚玉齿粲然又读卷子衍义九经处【已録在卷子下】赐茶毕李正言论时雪不降由豫常燠若某因奏周衰无寒岁秦末无燠年周之先王以仁治天下後世浸失之舒缓天以常燠应之秦以急刻爲政天以常寒应之刻急固不可舒缓亦不可中庸至圣章既曰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必曰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二者皆不可偏陛下非无刚断者如更化之初逐二小人治二赃吏臣时犹在泉南耸闻圣断一时士大夫莫不震肃贪鄙之风几於尽扫自顷以来乃似姑息巨奸宿赃悉逃宪纲上下观望无所畏惮州县之吏贪暴如初民无告愬惟其政令不行纪纲不肃所以上天仁爱示以常燠之罚易言立天之道曰隂与阳使天有阳而无隂则能生物而不能成物何以爲造化地之柔刚人之仁义皆不可偏愿陛下深体大易之义仁之与义务在兼行不使一阙庶可仰承天意上然之

讲筵进读手记【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进读大学絜矩章卷子至比年以来元元愁苦者衆一段奏云臣犹记绍熙年间所在公私充裕民物熙熙迨庆元间渐不如绍熙矣顷年以来民人愁叹盗贼蠭起皆由权臣大开贿赂之门爲监司郡守者极意掊克以充苞苴於是民穷至骨为将帅者亦极意掊克以充苞苴於是兵穷至骨矣所以兵民胥怨喜乱乐祸之心人人同之更化以来虽已禁止苞苴然军民愁叹如故此无他由未尝选良吏择良将以任抚字之责州县之官贪鄙如故故也愿陛下俯留圣念幸甚

讲筵进读手记【十二月十三日】

十二月十三日进读大学卷子论秦誓一个臣云云因引苏轼说前一人似房玄龄後一人似李林甫上喜曰此两句说得好读毕赐茶上问曰曾见丞相劄子否奏云臣未之见不知论何事上曰论北使朝见事奏云臣虽未见劄子昨同李?诣相府见丞相言见将北使朝见礼节委左司郑寅斟酌省去可省者用其可用者其区处似已稳当又奏朝见用何礼上曰临轩奏云臣昨闻余铸言欲用临轩之礼臣不胜其喜尝嘱铸白庙堂勿改前说既而见丞相却有所疑今仍是临轩极当上曰近方检得乾道某年引见萧鹧巴例奏云既有故事尤善上问徐侨以爲不当引见如何奏云徐侨老儒惓惓忧国彼盖据所见而言初无他意大抵朝廷行事最不可恶人异论如有此意则後来有事无人敢言遂成缄默之风利害非细据臣愚见见与不见皆未甚利害但和议决不可恃臣欲陛下亲御宸翰谕三边制帅大畧言北使之来不容不以礼接边臣切不可恃此缓於修备上曰丞相欲作书与诸处又奏丞相自作书更得宸翰丁宁尤善汉光武手书赐方国皆一体十行细书成文古之英主大抵如此本朝神宗留意边事每夜御灯火作书以赐边臣故陈师道之诗曰夜书细字答边臣万里风烟入长算但味此语可见精明英伟气象上曰然臣向历数郡又漕江东如建康如洪如潭如福皆有孝宗亲笔石刻或问麦禾次第或问曾无雨雪或问街市有无遗弃婴儿孝宗一念只在生灵故勤勤访问臣愿陛下视以爲法上首肯退至中涂有讲筵吏称有御封文字下本所陈尚书已拆看讫请过国史院与衆官商量及取观乃郑丞相劄子论北使朝见且诋言者之非诸官既集乃议具奏云今月十三日蒙御宝付下右丞相郑某劄子论北使朝见事臣等窃惟敌之情伪虽未可知彼既奉币来朝以礼接之似未爲过但边备自此愈当严饬丞相篇末已极详尽愿陛下加意力行庶几有备无患写毕徐常卿侨不肯书名遂於末添云内徐侨已见近已别具奏陈

讲筵进读手记【正月卄二日】

乙未正月卄二日读大学衍义人心道心毕上问前辈言当理即是中如何奏云事到适当处无过不及即是中圣训得之矣又读已见劄子毕欲退上曰且坐奏云经筵之礼无横絶盖奏事在御座东坐又在西故也上曰不妨奏云适读劄子蒙圣谕嘉奨容臣拜谢遂降阶谢由西阶上就坐上曰近观卿所上论夀劄子可见爱君之心与张九龄进千秋金镜録同意又问近日朝廷事体如何奏云近日事体与未亲政前大段不侔但人臣之义以责难为贵不以赞美为忠必如臣所奏凡事真实力行乃可上曰然又问士大夫少肯任责者奏曰臣下任责者固少亦是不曾分委之以事若随其材之长如善治财赋者委以财赋善治刑狱委以刑狱虽欲不任其责有所不可得臣劄子中已言之愿陛下详酌施行又问亦有称职者否奏百官中亦尽有称职者如词臣惟臣衰退不足道若赵汝谈洪咨夔吴泳皆称职又如台谏亦多称职又问近使接待使人事处得如何闻大臣曾与卿议之奏云此番待遇使人区处似已适中所委郑寅文献故家多识典故其所裁酌颇得其宜臣亦蒙朝堂不鄙俾陪末议不敢不尽其愚区区之见王檝之言断不可轻信岁币亦未可轻予上云卿真心体国朕所嘉叹又曰大臣欲烦卿典领文闱一新宿弊爲朕收取实材奏云臣末学不足当此然既蒙陛下使令不敢不尽心爲朝廷网罗实学之士上又言科举之弊极矣如传义挟书之类不可不革又宣谕云致君泽民卿之素志侯典举毕当大用卿是日欲退而留者三既归私居良久有讲筵使臣张文用者到门云御带王某得旨卿所论张九龄事甚契朕心今以御书九龄进千秋金镜録事一轴赐卿遂具劄子谢次日上谢表

西山文集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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