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宋 【七十一】
○宋七十一
李纲
李纲
△李纲
李纲字伯纪邵武人也自其祖始居无锡父夔终龙图阁待制纲登政和二年进士第积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以言事忤权贵
改比部员外郎迁起居郎宣和元年京师大水纲上疏言阴气太盛当以盗贼外患为忧朝廷恶其言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七年为太常少卿
时金人渝盟边报狎至朝廷议避敌之计诏起师勤王命皇太子为开封牧令侍从各具所见以闻纲上御戎五策具语所善给事中吴敏曰建
牧之议岂非欲委以留守之任乎巨敌猖獗如此非传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以守宗社可也公以献纳论心
为职曷不为帝极言之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
能行将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寍天下受其赐翌日敏请对具道所以因言李纲之论葢与臣同有旨召纲入议纲刺臂血上疏云皇太子监国典
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闲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期成功于万一哉若假皇太子以位号使为陛
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疏上内禅之议乃决钦宗即位纲上封事谓方今中国势弱君子道消法度纪纲荡然无统陛下履位
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道君皇帝付托之意召对延和殿帝迎谓纲曰朕顷在东
宫见卿论水灾疏今尚能诵之李邺使金议割地纲奏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钦宗嘉纳除兵部侍郎靖康元年以吴敏为行营
副使纲为参谋官金将斡里雅布兵渡河徽宗东幸宰执议请帝出狩襄邓暂避敌锋纲曰道君皇帝挈宗社以授陛下委而去之可乎帝默然
太宰白时中谓都城不可守纲曰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今日之计当整军马固结民心相与坚守
以待勤王之师帝问谁可将者纲曰朝廷以高爵厚禄崇养大臣葢将用之于有事之日白时中李邦彦等虽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将士抗
敌锋乃其职也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汴都戒严白时中辈皆欲委弃而去独李纲力主坚守之说持义颇正及钦宗以命将为问纲意
中岂无一二御侮之材可以陈荐者且目击君父之难亦何妨慷慨请行之漫以时中邦彦为对纲寍不知二人之庸懦无能尚欲冀其尽职葢
由心嫉二人故不觉欲置之死地以观其偾事然时危论将不宜复参平日好恶之私纲固纯臣此则不能免责备之讥矣】 时中忿曰李纲莫
能将兵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乃以纲为尚书右丞宰执犹守避敌之议有旨以纲为东京留守纲力陈所以不可
去之意且言明皇闻潼关失守实时幸蜀宗庙朝廷毁于贼手今四方之兵不日云集陛下奈何轻举以蹈明皇之覆辙乎帝意颇悟会内侍奏
中宫已行帝色变仓卒降御榻曰朕不能留矣纲泣拜以死邀之帝顾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敌之事专责之卿勿令有疏虞纲惶恐受命未
几复决意南狩纲趋朝则禁卫擐甲乘舆己驾矣纲急呼禁卫曰尔等愿守宗社乎愿从幸乎皆曰愿守纲入见曰陛下巳许臣留复戒行何也
今六军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愿以死守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敌兵已逼知乘舆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帝悟遂命辍行纲传旨语
左右曰敢复有言去者斩禁卫皆拜伏呼万岁六军闻之无不感泣流涕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以便宜从事纲治守战之具不数日而毕敌兵攻
城纲身督战募壮士缒城而下斩敌将十余人杀其众数千人金人知有备又闻徽宗巳内禅乃退求遣大臣至军中议和纲请行帝遣李梲纲
曰安危在此一举臣恐李梲怯懦而误国事也上不听竟使梲往金人须金币以千万计求割太原中山河闲地以亲王宰相为质梲受事自不
措一辞还报纲谓所需金币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质即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若遣辩士姑与之议
所以可不可者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而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不合纲不能夺求去
上慰谕曰卿第出治兵此事当徐议之纲退则誓书以行所求皆与之以皇弟康王少保张邦昌为质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金币数逾
千万竭天下且不足微独李纲见及金将亦寍不之知则需索之多特举以相难意固不专在金币也钦宗是时自度力尚能抗则当从李纲言
缓其议盟以待援兵四集为背城之战成败亦未可知若竟不能则徇大义以死社稷不犹愈于强颜称侄乎割地请盟苟延旦夕而仍无解于
青城之逼五国之迁贻笑于天下后世何其怯也】 时四方勤王之师渐有至者种师道姚平仲亦以泾原秦凤兵至纲奏言金人贪婪无厌其
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槛穽中当以计取之不必与角一旦之力
若扼河津绝饟道分兵复畿北诸邑而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俟其食尽力疲然后以一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
归半渡而击之此必胜之计也帝深以为然约日举事姚平仲勇而寡谋急于要功先期率步骑万人夜斫敌营不克半夜中使传旨谕纲令速
援之纲将旦出封邱门与金人战幕天坡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靖康国步濒危李纲计取之说亦不过侥幸万一种姚虽世为名将而
当大势巳失即并力和衷尚恐不能有济乃平仲不以国事为重嫉妬自私虑功名独归种氏浮言以促师期轻脱而偾军事遂使城下援兵消
归乌有汴城之终于残破乎仲实不得辞其罪矣然李纲素持坚壁老师之见何以一闻士利速战速尔改图岂天厌宋德固非人力所能挽回
耶】 以神臂弓射金人却之平仲惧诛亡去金使来宰相李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非朝廷意遂罢纲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
宋人纳叛召衅初不知讲备御之策继不能坚死守之谋大事己失钦宗复甘心屈辱举国请盟更自安于无用乃兵至则罢主战之臣以谢之
兵退则罢主和之臣以挑之所谓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此必亡之势耳】 以蔡懋代之太学生陈东等诣阙上书明纲无罪军民不期而集者数
十万呼声动地帝亟召纲纲入见命复为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始金人犯城者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至是纲下令能杀敌
者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惧稍稍引却且得制三镇诏及亲王为质乃退师除纲知枢密院事纲奏请如澶渊故事遣兵护送且戒诸将可击则
击之乃以兵十万分道并进将士受命踊跃以行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追敌恐仓卒无措急征还诸将巳追及金人于邢赵闲遽得还师之命
无不扼腕诏议迎太上皇帝还京初徽宗南幸童贯高俅等以兵扈从既行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陈
东上书乞诛蔡京蔡攸童贯朱勔高俅卢宗原等议遣聂山为发运使往图之纲曰使山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
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山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上从其言徽宗还次南都以书问改革政事
之故且召吴敏李纲纲请行曰此无他不过欲知朝廷事尔纲至具道皇帝圣孝思慕欲以天下养之意请陛下早还京师徽宗泣数行下问卿
顷以何故去纲对曰臣昨任左史以狂妄论列水灾蒙恩宽斧钺之诛然臣当时所言以为天地之变各有类应正为今日攻围之兆夫灾异变
故譬犹一人之身善医者能知之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徽宗称善又询近日都城攻围守御次
第语渐浃洽纲遂言皇帝仁孝惟恐有一不当太上皇帝意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
便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之计而慰劳之皇帝传位之初适当大敌入攻为宗社计庶事不得不小有更革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
慰安皇帝之心勿闲细故可也徽宗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辅助皇帝扞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闲使无疑阻当遂书青史
垂名万世纲感泣再拜纲还具道太上意宰执进迎奉太上仪注耿南仲议欲屏太上左右车驾乃进纲言如此是示之以疑也南仲怫然曰臣
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上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臣何敢复有所辩愿乞身待
罪章十余上不允太上皇帝还纲迎拜国门翌日朝龙德宫退复上章恳辞上手诏谕意曰乃者敌在近郊士庶伏阙一朝仓猝众数十万忠愤
所激不谋同辞此岂人力也哉不悦者造言致卿不自安朕深谅卿不足介怀臣敌方退正赖卿协济艰难宜勉为朕留纲不得已就职上备边
御敌八事时北兵已去太上还宫上下恬然置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与同知枢密院事许翰议调防秋之兵时太原围未解种师中战没师道
病归南仲曰欲援太原非纲不可帝以纲为河东北宣抚使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今使为大帅恐悞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乞致仕章十
余上不允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坚卧不起谗者益肆帝怒且不测奈何许翰书杜邮
二字遗纲纲皇恐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纲纲言寇攘外患可以扫除小人在朝蠹害难去书裴度论元稹魏洪简章疏要语以进帝优诏答
之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庶事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趣行数四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之理臣以愚直不容
于朝使既行之后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三镇之不
可弃李纲所见极当虽佥壬持议不协而其说自不可磨及既命为宣抚则投艰遗巨正人臣致力之秋纲纵不知兵而前此经理围城业着成
效自当戮力中原以捍御都邑苟或不济死生以之此正理也乃当邦家屯险之时成命既降而移疾致仕之章凡十余上濒行复有自度不能
即当求去之请以前次慷慨任事若出两人不能不致惜于瑕瑜之掩至台谏乞留纲朝廷既狃重内锢见而劝之起者亦惟虑怒且不测止为
私谋而不恤国是尤卑卑不足道矣】 帝为之感动及陛辞言唐恪聂山之奸任之不已后必误国进至河阳望拜诸陵复上奏曰祖宗创业守
成垂二百年以至陛下适丁艰难之秋强敌内侵中国势弱此诚陛下尝胆思报厉精求治之日愿深考祖宗之法进君子退小人兼固邦本以
图中兴上以慰安九庙之灵下为亿兆苍生之所依赖于天下幸甚行次怀州有诏罢减所起兵纲奏曰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秋高马
肥敌必深入宗社安危殆未可知使防秋之师果能足用不可保无敌骑渡河之警况臣出使未几朝廷尽改前诏所团结之兵悉罢减之今河
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甫集之兵又皆散遣臣诚不足以任此且以军法勒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
无复应者矣疏上不报御批曰促解太原之围而诸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纲上疏极谏节制不专之弊时方议和止纲
进兵未几徐处仁吴敏罢相而相唐恪许翰罢同知枢密院而进聂山陈过庭李回等吴敏复谪置涪州纲闻之叹曰事无可为者矣即上奏丐
罢乃命种师道以同知枢密院事领宣抚司事召纲赴阙寻除观文殿学士知杨州纲具奏辞免未几以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落职提举亳州
明道宫责授保静军节度副使建昌军安置再谪寍江金兵再至帝悟和议之非除纲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纲行次长沙被命即率湖南
勤王之师入援未至而都城失守先是康王至北军为金人所惮求遣肃王代之至是康王开大元帅府承制复纲故官且贻书曰方今生民之
命急于倒垂谅非不世之才何以协济事功合下学穷天人忠贯金石当投袂而起以副苍生之望高宗即位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趣赴
阙中丞颜岐奏曰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已为三公郡王宜更加同平章事增重其礼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巳命相宜及未至罢之章五上帝曰
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喜岐语塞而退岐犹遣人封其章示纲觊以沮其来帝闻纲至遣官迎劳锡宴趣见于内殿纲见帝涕泗交集帝为动
容因奏曰陛下总师于外为天下臣民之所推戴内修外攘还二圣而抚万邦责在陛下与宰相臣自视阙然不足以副陛下委任之意乞追寝
成命帝曰朕知卿忠义智略久矣欲使敌国畏服四方安寍非相卿不可卿其勿辞纲顿首泣谢云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说皆中一
时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听陛下度其可行者赐之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议国是谓中国之御四裔能守而后可战能战而后可和而靖
康之末皆失之今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莫若先自治专以守为策俟吾政事修士气振然后可议大举二曰议巡幸谓车驾不可不一到京
师见宗庙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则为巡幸之计以天下形势而观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皆当诏有司预为之备三曰议赦令谓
祖宗登极赦令皆有例程前日赦书乃以张邦昌伪赦为法如赦恶逆及罪废官尽复官职皆泛滥不可行宜悉改正以法四曰议僭逆谓张邦
昌为国大臣不能临难死节而挟金人之势易姓改号宜正典刑垂戒万世五曰议伪命谓国家更大变鲜仗节死义之士而受伪官以屈膝于
其庭者不可胜数昔肃宗平贼污伪命者以六等定罪仿之以励士风六曰议战谓军政久废士气怯惰宜一新纪律信赏必罚以作其气七曰
议守谓敌情狡狯势必复来宜于沿河江淮措置控御以扼其冲八曰议本政谓政出多门纪纲紊乱宜归之于中书则朝廷尊九曰议久任谓
靖康闲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着宜慎择而久任之以责成功十曰议修德谓上始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兴翌日班
纲议于朝惟僭逆伪命二事留中不出纲言二事乃今曰政刑之大者邦昌当道君朝在政府者十年渊圣即位首擢为相方国家祸难金人为
易姓之谋邦昌如能以死守节推明天下戴宋之义以感动其心敌人未必不悔祸而存赵氏而邦昌方自以为得计偃然正位号处宫禁擅降
伪诏以止四方勤王之师及知天下之不与不得已而后请元佑太后垂帘听政而议奉迎邦昌僭逆始末如此昔刘盆子以汉宗室为赤眉所
立其后以十万众降光武但待之以不死邦昌以臣易君罪大于盆子不得已而自归朝廷既不正其罪又尊崇之此何理也陛下欲建中兴之
业而尊崇僭逆之臣以示四方其谁不解体又伪命臣僚一切置而不问何以厉天下士大夫之节时执政中有论不同者帝乃召黄潜善等议
之潜善主邦昌甚力帝顾吕好问曰卿昨在围城中知其故以为何如好问附潜善持两端曰邦昌僭窃位号人所共知既以自归惟陛下裁处
纲言邦昌僭逆岂可使之在朝廷使道路指目曰此亦一天子哉因泣拜曰臣不可与邦昌同列当以笏击之陛下必欲用邦昌第罢臣帝颇感
动乃诏邦昌谪潭州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邦昌叛宋之臣高宗寍独不知乃闻李纲讨贼之说犹必厯询宰执岂真以其罪状尚有可
疑葢其始高宗未尝不虑邦昌挟可据之势将不利于己故当其遣使奉迎时尚谕宗泽按甲观变及邦昌身自劝进大位遂不劳而定高宗非
惟不较其僭逆之迹且阴德拥戴之功则其终从窜放特因李纲执持大义知公论所在不得已而行之耳他日邦昌既诛旋即官其亲属虽藉
以悦金而其阴曲亦从可见甚可鄙也】 吴幵莫俦而下皆迁谪有差纲又言近世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能仗节死义者
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愿加赠恤帝从其请仍诏有死节者诸路询访以闻乃谓纲曰卿今可以受命矣纲拜谢有旨兼充御营使入对
奏曰今国势不逮靖康闲远甚然而可为者陛下英断于上群臣辑睦于下庶几靖康之弊革而中兴可图然非有规模而知先后绥急之序则
不能以成功夫外御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监
司郡守以奉行新政俟吾所以自治者政事己修然后可以起事此所谓规模也至于所当急而先者则在于料理河北河东者葢河北河东者
国之屏蔽也料理稍就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今河东所失者恒代太原泽潞汾晋余郡犹存也河北所失者不过真定怀卫浚四州而已
其余三十余郡皆为朝廷守两路士民兵将所以戴宋者其心甚坚皆推豪杰以为首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朝廷不因此时置司遣使
以大慰抚之分兵以援其危急臣恐粮尽力疲坐受金人之困金人因得抚而用之皆精兵也莫若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材略
者为之使宣谕天子恩德所以不忍弃两河于敌国之意有能全一州复一郡者以为节度防御团练使如唐方镇之制使自为守非惟绝其从
敌之心又可资其御敌之力使朝廷永无北顾之忧最今日之先务也帝善其言问谁可任者纲荐张所傅亮所尝为监察御史在靖康围城中
以蜡书募河北兵士民得书皆喜应募者凡十七万人由是所声震河北故纲以为招抚河北非所不可傅亮者先以边功得官尝治兵河朔都
城受围时亮率勤王之兵三万人屡立战功纲察其智略可以大用欲因此试之帝乃以所为河北招抚使亮为河东经制副使皇子生肆赦纲
奏陛下登极旷荡之恩独遗河北河东而不及勤王之师天下觖望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而赦令不及人皆谓己弃之何以慰忠臣义士之心勤
王之师在道路半年擐甲荷戈冒犯霜露虽未效用亦已劳矣加以疾病死亡恩恤不及后有急难何以使人愿因今赦广示德意帝嘉纳之于
是人情翕然闲有以破敌捷书至者金人围守诸郡之兵往往引去而山砦之兵应招抚经制二司募者甚众有许高许亢者以防河而遁谪岭
南至南康谋变守倅戮之或议其擅杀纲曰高亢受任防河寇未至而遁分途劫掠甚于盗贼朝廷不能正军法而一守倅能行之真捷吏也使
受命捍贼而欲退走者知郡县之吏皆得以诛之其亦少知所戒乎上以为然命转一官开封守阙纲以留守非宗泽不可力荐之泽至抚循军
民修治楼橹屡出师以挫敌纲立军法五人为伍伍长以牌书同伍四人姓名二十五人为甲甲正以牌书伍长五人姓名百人为队队将以牌
书甲正四人姓名五百人为部部将以牌书队将正副十人姓名二千五百人为军统制官以牌书部将正副十人姓名命招置新军及御营司
兵并依新法团练有所呼召使令按牌以遣三省枢密院置赏功司受赂乞取者行军法遇敌逃溃者斩因而为盗贼者诛及其家属凡军政申
明改更者数十条又奏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京东西制造而教阅之又奏造战舰募水军及询访诸路武臣材略之可任
者以备用又进三议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以助兵费时朝廷议遣使于金纲奏曰陛下以二圣远狩沙漠思迎还两宫致天下养
今日之事正当枕戈尝胆内修外攘使刑政修而中国强则二帝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葢相望卑辞厚礼恐亦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
通问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帝乃命纲草表以周望傅雩为二圣迎问使奉表以往且乞降哀痛之诏以感动天下使同心协力相与扶持以致
中兴又乞省冗员节浮费帝皆从其言是时四方溃兵为盗者十余万人攻劫山东淮南襄汉之闲纲命将悉讨平之一日论靖康时事帝曰渊
圣勤于政事省览章奏至终夜不寝然卒致播迁何耶纲曰人主之职在知人进君子而退小人则大功可成否则衡石程书无益也因论靖康
初朝廷应敌得失之策且极论金人两至都城所以能守不能守之故因勉帝以明恕尽人言以恭敬足国用以英果断大事帝皆嘉纳又奏臣
尝言车驾巡幸之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陛下纵未能行上策犹当且遂襄邓示不忘故都以系天下之心不然中原非复我有车驾
还阙无期天下之势遂倾不复振矣帝为诏谕两京以还都之意读皆感泣未几有诏欲幸东南避敌纲极论其不可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
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以复中原而有西北葢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闲以扰内
地盗贼亦将蠭起为乱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矣况欲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夫南阳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
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距三都可以遣救援暂议驻跸乃还汴都策无出于
此者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第恐一失中原则东南不能必其无事虽欲退保一隅不易得也况尝降诏许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
还未干遽失大信于天下上乃许幸南阳时黄潜善汪伯彦实阴主巡幸东南之议客或有谓纲曰外论汹汹咸谓东幸已决纲曰国之存亡于
是焉分吾当以去就争之初纲每有所论谏其言虽切直无不容纳至是所言常留中不报已而迁纲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黄潜善除右仆
射兼中书侍郎张所乞且置司北京俟措置有绪乃渡河北京留守张益谦潜善党也奏招抚司之扰又言自置司河北盗贼益炽纲言所尚留
京师益谦何以知其扰河北民无所归聚而为盗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乎有旨令留守宗泽节制傅亮即曰渡河亮言措置未就而渡河恐误国
事纲言招抚经制臣所建明而张所傅亮又臣所荐用今潜善伯彦沮所及亮所以沮臣臣每览靖康大臣不和之失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议
而后行而二人设心如此愿陛下虚心观之既而诏罢经制司召亮赴行在纲言圣意必欲罢亮乞以御笔付潜善施行臣得乞身归田 【伏
读通鉴辑览御批傅亮奉命经制不知励众遄征徒尔逍遥旷日已不得谓之尽心王事不过畏惧金兵不敢进托言持重耳如此怯懦之
人奚堪复膺重寄李纲特以巳所荐用曲为回护忿色力争则不免因私废公矣且后此永兴沦陷亮首先夺门出降纲暗于知人其能无愧于
心乎】 纲退而亮竟罢乃再疏求去帝曰卿所争细事胡乃尔纲言方今人材以将帅为急恐非小事臣昨议迁幸与潜善伯彦异宜为所嫉然
臣东南人岂不愿陛下东下为安便哉顾一去中原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意以二圣未还为念勿以臣去而改其
议臣虽去左右不敢一日忘陛下泣辞而退初二帝北行金人议立异姓吏部尚书王时雍问于吴幵莫俦二人微言敌意在张邦昌时雍未以
为然适宋齐愈自敌所来时雍入问之齐愈取片纸书张邦昌三字时雍意乃决遂以邦昌姓名入议状至是齐愈论纲募兵买马括财三事之
非不报拟章将再上时方论僭逆附伪之罪于是逮齐愈引伏遂诛之东市 【伏读通鉴辑览御批邦昌僭伪之议因齐愈书名而定其
罪固无可宽然视王时雍吴幵莫俦范琼之甘心从贼者情稍有闲前此贬窜逆党齐愈既己漏网既欲追论其事亦当与时雍辈一律处分乃
李纲恶其妄言时政遽尔重翻旧案寘之极刑寔不免为私意所累且巨憝尚止投荒附从反行肆市轻重失伦他日张浚劾奏遂据为口实不
得谓非纲之自取也】 张浚为御史劾纲以私意杀侍从且论其买马招军之罪诏罢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尚书右丞许翰言纲忠
义舍之无以佐中兴会上召见陈东东言潜善伯彦不可任纲不可去东坐诛翰曰吾与东皆争李纲东戮都市吾在庙堂可乎遂求去后有旨
纲落职居鄂州自纲罢张所以罪去傅亮以母病辞归招抚经制二司皆废车驾遂东幸两河郡县相继沦陷凡纲所规画军民之政一切废罢
金人攻京东西残毁阙辅而中原盗贼蠭起矣绍兴二年除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兼知潭州是时荆湖江湘之闲流民溃卒羣聚为盗贼不
可胜计纲悉荡平之上言荆湖国之上游其地数千里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今朝廷保有东南控驭西北如鼎澧岳鄂若荆南一带皆当屯宿
重兵倚为形势使四川之号令可通而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议未及行而谏官徐俯刘裴劾纲罢为提举西京崇福宫四年冬
金人及伪齐来攻纲具防御二策谓伪齐悉兵南下境内必虚傥出其不意捣颖昌以临畿甸彼必震惧还捄王师追蹑必胜之理此上策也若
驻跸江上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以助声势使敌人不敢南渡然后以重师进屯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俟彼遁归徐议攻讨此中策
也万一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使卒伍溃散控扼失守敌得乘闲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则其患有不可测矣往岁金人利在侵掠又方时暑势
必还师朝廷因得以还定安集今伪齐道之而来势不徒还必谋割据奸民溃卒从而附之苟或退避则无以为善后之策昔苻坚以百万众侵
晋而谢安以徧师破之使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安知不大决胜望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诏纲所陈今日之急务付三省枢密院施行
时韩世忠屡败金人于淮楚闲有旨督刘光世张浚统兵渡河车驾进发至江上劳军五年诏问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方纲奏愿陛下勿以敌
退为可喜而以雠敌未报为可愤勿以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陷放敌国为可耻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
振而强敌犹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议者或谓敌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
幸非制胜之术也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苟不大修守备先为自固之计何以能万全而制敌议
者又谓敌人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荀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祖宗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敌势益张而吾所
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何以图敌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淮南荆襄以为东南屏蔽
近年以来大将拥众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而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今当于淮之东南及荆襄置三大帅
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加以战舰水军上运下接自为防守敌马虽多不敢轻犯则藩篱之势盛而有守备矣然后议攻战之利分
责诸路因利乘便收复京畿以及故都断以必为之志而勿失机会攻战之利莫大于是若夫万乘所居必择形胜以为驻跸之所然后能制服
中外以图事业建康自昔号帝王之宅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六朝更都之臣昔举天下形势而言谓关中为上今以东南形势而言则当以建康
为便今者銮舆未复旧都莫若且于建康权宜驻跸愿诏守臣治城池修宫阙立官府剙营壁使粗成规摸以待巡幸葢有城池然后人心不恐
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垒然后士卒可用此措置之所当先也至于西北之民皆陛下赤子荷祖宗涵养之深其心未尝一日亡宋特制于
强敌陷于涂炭而不能以自归天威震惊必有结纳来归愿为内应者宜给之土田予以爵赏优加抚循许其自新使陷溺之民知所依帖莫不
感悦益坚戴宋之心此绥怀之所当先也臣窃观陛下临御九年国不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余之
蓄民力困而无休息之期使陛下忧勤虽至而中兴之效邈乎无闻则羣臣误陛下之故也陛下观近年以来所用之臣慨然敢以天下之重自
任者几人平居无事小廉曲谨似可无过忽有扰攘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委之陛下而巳大槩以和议为得计而
以治兵为失策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御为误国上下偷安不为长久之计天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之由今天启宸衷悟前日和议退避之失
亲临大敌天威所临使北军数十万之众震怖不敢南渡潜师宵遁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御其效槩可观矣然敌兵虽退未大惩创安
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扰我疆场使疲于奔命哉臣惟自昔创业中兴之主必躬冒矢石履行阵而不避此谓始忧勤而终逸乐也若夫退避之
策可暂不可常可一不可再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往时自南都退至维扬则关陕河北河东失矣自维扬退至江浙则京东西失
矣万一敌骑南牧复将退避不知何所适而可乎航海之策万乘冒不测之险此又不可之尤者也惟当于国家闲暇之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
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敌来则御俟时而奋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上策也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臣又观古者敌
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岂不以衅隙既深终无讲好修睦之理耶金人造衅之深知我必报其措意为何如而我方且卑辞厚币
屈体以求之其不见信决矣器币礼物所费不赀使轺往来坐索士气而又邀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之谋是和卒不成而徒为
此扰扰也非特如此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金人二十余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而终莫之悟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
之使俟吾之政事修仓廪实府库充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抑臣闻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
也根本固则枝叶蕃朝廷者腹心也将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今远而强敌近而伪臣国家所仰以为捍蔽者在藩方所资以致攻讨者
在将士惟陛下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明赏罚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不足畏逆臣不足忧臣昧死上条六事一曰信任辅
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土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威何谓信任辅弼夫兴衰拨乱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与有
为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遂能捍御大敌可谓得人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闲之则君臣之美垂于无
穷矣何谓公选人材夫治天下者必资于人才创业中兴之主所资尤多艰难之际非得卓荦瓌伟之才则未易有济然自昔抱不羣之才者多
为小人所忌嫉而以道事君者安于义命不复自辨苟非至明之主深察人之情伪安能辨其非辜陛下临御以来用人多矣世之所许以为端
人正士者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而陛下寝寐侧席有乏材之叹盍少留意而致察焉何谓变革士风夫士风厚则议论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
当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嘉佑治平以前可知己数十年来奔竞日进论议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元佑大臣持正论如司马光之
流指为奸党颠倒是非政事大坏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窃观近年士风尤薄岂朝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固许之以
风闻至于大故必须核实而后言使其无实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何谓爱惜曰力夫创业中兴如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模可一日
而成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僭逆未诛仇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者诚以始不为之规模而后不为之积
累故也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不过簿书期会不切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未尝留意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
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事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矣何谓务尽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今未尝尽人
事敌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迎还两宫必有日矣何谓寅畏天
威夫天之于王者犹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故人主之于天威必恐惧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诚比年以来荧感失次太白昼
见地震水溢或久旱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寍反复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诚之意正厥
事以应之则变灾而为祥矣疏奏帝为赐诏褒谕除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有旨赴行在奏事毕之官六年纲至引对内殿朝廷方锐意
大举纲陛辞言今日用兵之失者四措置未尽善者五宜预备者三当善后者二时宋师与金人伪齐相持于淮泗者半年纲奏两兵相持非出
奇不足以取胜愿速遣骁将自淮南约岳飞为犄角夹击之大功可成已而宋师屡捷刘光世张浚杨沂中大破伪齐兵于淮淝之上车驾进发
幸建康纲奏乞益饬战守之具修筑沿淮城垒且言愿陛下勿以去冬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而自安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
以害中兴之业者无不去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数者既备则将帅辑睦士卒乐战
用兵其有不胜者哉淮西郦琼以全军叛归刘豫纲指陈朝廷有措置失当者深可痛惜者及当监前失以图方来者凡十有五事奏之张浚引
咎去相位言者引汉武诛王恢为比纲奏曰臣窃见张浚罢相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偾陛下将谁与立国哉张
浚措置失当诚为有罪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时车驾将幸平江纲以为平江去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不宜轻
动复具奏曰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
敌遽自退屈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鬬心我退彼进使敌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
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借使敌骑冲突不得已而权宜避
之犹为有说今疆场未有警急之报兵将初无不利之失而遽为此扰扰弃前功挑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八年王伦使北还纲闻
之上疏曰臣窃见朝廷遣伦使金奉迎梓宫今伦之归与金使偕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不着国号而曰江南不曰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金
人毁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光复旧业自我视彼则仇雠也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然而朝廷遣使通问冠葢相望
于道卑辞厚币无所爱惜者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不得其要
领今伦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金使之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循名责实巳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臣以意
料之金以此名遣使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班示郡县二也必立约朿欲陛下奉藩
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岁赂广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州尽欲得之五也此五者朝廷从前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巳也必继有号令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
竭取租赋或朘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使国家之势单
弱果不足以自振不得已而为此固犹不可况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忘祖宗之业生灵之
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冀延旦暮之命哉臣愿陛下且勿轻许深诏羣臣讲明利害疏奏虽与众论不合帝不以为忤曰大臣当如此矣九年
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纲具奏力辞曰臣迂疏无周身之术动致烦言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湔拔畀以帅权昔汉文帝闻季布
贤召之既而罢归布曰陛下以一人之誉召臣以一人之毁去臣臣恐天下有以窥陛下之浅深今臣数年之闲亟奋亟踬上累陛下知人任使
之明实有系于国体诏以纲累奏不欲重违遂允其请次年薨年五十八讣闻帝为轸悼遣使赙赠抚问其家给丧葬之费赠少师官其亲族十
人纲负天下之望以一身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虽身或不用用又不久而其忠诚义气凛然动乎远迩每宋使至燕山必问李纲赵鼎安否其
为远人所畏服如此
钦定续通志卷三百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