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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乎否乎可以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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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十一月作──

连日报纸宣载之孙传芳被仇杀记,以十一月十四十五日大公报为最详确。吾颇信施女所述其父施从滨昔日被孙枭首经过,及靳智证居士所述‘馨远──传芳──系余劝其学佛,平日作工夫甚为认真,诚心忏悔,除每星期一三五来林诵经外,在家作工夫更勤,每日必拜佛三次,每次必行大拜二十四拜,所以两年以来神色大变,与前判若两人’;同为真确之事实。而谣传施之刺孙,别有政治背景,实为无稽之谬谈。因此、靳居士所云‘孰料立志改过,诚心忏悔,而犹遭此惨变,殊出人意料之外!几使人改过无由,自新亦不可得’之语,亦诚为许多忏罪学佛者同声所发悲叹。且孙智圆居士,昔为五省联帅时,于吾所设佛化教育社曾为赞助;顷年复与靳居士印送吾所讲之十善业道经,不无佛法因缘,故尤同深痛悼。然昔有禅者问长沙岑禅师云:‘永嘉证道歌,谓悟则业障本来空,不悟还须偿宿债,慧可二祖犹岂未悟乎?何以犹须偿债而被杀耶’?岑曰:‘汝不明本来空’。进问‘如何是本来空’?曰:‘偿宿业是’。夫诚于佛智所了诸缘生法自性空义,念念明证无惑,则虽于偿夙业而受惨报之际,亦宁不杀者、被杀者及杀之一切皆空,湛然无动,觅死生相了不可得哉!况金刚经云:‘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然则以智圆居士近年悔悟之切,于诸法性相应深通达,且于一心诵经念佛时忽然舍命,必能无扰空明而寂焉善逝,将无始罪积一刹那间偿毕,超生净土。如智证居士所谓“莲邦稳到,从此不为五浊人”。则吾侪佛子于哀慨同深中,亦可怡然自慰矣!

然吾于此乃重有感焉!吾感佛智所证所说因果业报法之森严,而深冀世人之及时觉悟,于快意处临崖勒马,毋造深不可解之怨仇,致令业报成熟,无可幸逃,报复相寻,历千百世而不已。今夫佛堂何地乎,乃演仇杀之惨剧!少妇何人乎,乃为杀仇之凶犯!斯由孙馨远氏昔以猛挚之雄,快狠厉之意,于获施从滨氏时,可不杀而杀,得已而不已,并为枭首示众之甚举,此怨毒之积于施灵与种于施女,盖如何之强烈深切? 由此、虽少妇弱躯可变强汉,虽佛堂净地竟施毒手,遂演为定业不可转而报定时定之现报!若世人因此于决意之际,造业之时,能懔于因果之大法,幡然觉悟,转暴慢为慈让,则孙氏、施氏固不啻现身而说法矣。噫!世人其亦觉乎,否乎?可以觉矣!

然此种冤仇报复之事,不唯一人一家有之,而一部落、一宗族之酿成械斗,逞强一时,流祸多代,则其为患之大,思之尤可股栗。降至今世,国家民族之间,尚无仲裁息争之公法,犹以诉之武力为最后解决,甚而扩大为种族与阶级间之对抗;冤恨残杀之气,乃益弥漫磅礴于人世。今东菲意之对阿,诚出野心侵掠,而亦兼含有复昔年战败之仇及人种间之不平等之轻蔑。意之种此恶因,更有由民族仇恨演为人种仇恨之可能,相报以残杀,不知何时可了!夫法、德非同奉耶稣基督之国民,且同为白种人之兄弟邦乎?乃由昔少数人之黩武,造成冤仇报复循环未已之祸根,不惟前次及今后世界大战,实为重要因素,且令欧洲于近代交通如此便利之后,仍不能如北美之成为一大联邦,亦未尝非德、法仇视壁垒森严之所致。夫以少数人之逞雄图快一时,竟成为国民间祸延数纪、毒遍全洲全球之大患,种恶因之不可不出于慎。今国际间之强者,其亦觉乎,否乎?可以觉矣!

今夫中日非同种之亲若兄弟者乎?非同文之迭为师生者乎?日昔师华而近代华亦师日。隔海而居,比邻而处,数千年涵养于佛儒仁慈智慧之化,固能道义相孚,感应以诚,则资生所须,褒多益寡,胹合调济,自可和融靡阻。乃因日本仿效欧美有一日之长,少数之野心者师其掠夺之惯技,竟视中国国民为刀俎上肉,一割而台湾,再割而高丽,近年侵及东北,四省沦亡,乃益进逼不已,时临以不测之威而骇慑全国民,逞兹可已而不已之强暴。然中国虽礼让之邦,华民虽宽柔之族,如迫之过甚,则亦不无存越沼吴、亡秦必楚之历史。应知中国民族非不能师欧西而似日本,徒以国中优秀人士,迄今犹有例印度甘地之求自治,因视文化道德高出于欧族,不欲舍义以取生,故迟回以期阐扬中和之化,息世争而自宁。尤其以日本少数野心者虽迭逞强暴,而中日国民之兄弟师生情谊犹在,故欲由善念中消弭其毒意,俾欢洽若一座佛堂中之善男信女。然日本之少数野心者,若及今犹不猛然醒觉,系铃解铃,求日华民族感情之好转,犹自恣横行不已,则势必造成全中国民族对日本民族之仇视,力事报复,苟不能将中国人尽灭,则令日本永无宁日,而在人间亦不知更增加若干之杀机戾气。噫!宽柔之族,岂不能如少妇之变强汉乎?礼让之邦,岂不能如佛堂之施毒手乎?我中日兄弟情深、师生谊切之国民中贤明人士,将如何感悟少数之野心者,自救中日两民族之得免于同趋自杀之途乎?嗟乎!昔孙氏逞一念之残暴,卒因以殒其生命;邻邦之雄,其欲不陷全民族灭亡之惨,于此亦觉乎,否乎?可以觉矣!

大公报于同月十九日复著论纠正社会之同情施女,结论曰:

社会之同情施女,决非赞成暗杀,实乃别具病态心理,故须根本纠正:第一、须培养国民爱仁慈、戒残暴的正当意识。第二、须人人皆知循公守法,有权有势者,不复横行自恣,逞快一时,致种恶因。第三、须全国上下宝爱法律,共同拥护,使其有威有信,能为国民公共生活所托命。必如是、然后暗杀之风当可息止,报复悲剧当可免除。世道人心所关,非多数人一致努力,无从戢兹戾气也。

此三点所言非常透澈明快,仁智之士当同首肯。第一、第二,由国民而推之世人,熟不宜然?第三则欲广之‘须全世界大小国民共立和平公法,共同爱护,使其有威有信,能为世界人类公共生活所托命。必如是、然后战杀之风当可止息’。然尤要者,则在若个人、若团体、若民族、若国家、若人种诸有权有势者,各懔怨仇报复因果不爽之大法,不复横行自恣,逞快一时,致种恶因。嗟夫!诸有权有势者,其亦觉乎,否乎?可以觉矣!(见海刊十七卷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