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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面锋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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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时当预求人才

择相 择将

人君之于人才不可以宴安而少缓不可以仓卒而遽求缓之于宴安则其后必危求之于仓卒则其危必不可救此天下之常理也汉髙帝定天下为吾勍敌者已亡而豪杰难制者已诛于是人才宜可少缓矣然谓周勃可为太尉谓王陵可佐以陈平其汲汲于人才尤不啻于战争之地也方文帝时海内得离战伐之苦天下乂安于是人才亦可少缓然谓周亚夫缓急可用而付之景帝顾命之际惓惓不忘武帝时诸侯守藩幕北逺遁于是人才亦可少缓然援霍光于湮没无闻之中而责以伊周之业三君之用人才当宴安无事之时兼収并蓄及一旦欲用呼吸之间固已森然在列矣何仓卒之忧乎夫周勃陈平亚夫霍光軰平居众人固不能知其必能成功也而英雄之君独能収之故吕氏之变而平勃出七国之变而亚夫出主幼国危而霍光出向使三君不隂察黙窥于无事之时以待一旦之用而事变之生乃彷徨四顾遽擢而急用之则颠倒狼狈者多矣其能端坐而责成功乎明皇开元之初一何人才之多及治功已成意得志满谓宴安为可保谓仓卒为不足虞人才之在天下一皆因循不复省察胡雏之乱鋭兵长驱已陷东京而方皇皇于择将乃聴张垍之言遂擢李巨罪亡之余一日授以三节度而见轻于杨国忠有口打贼之讥又召封常清入见问何策以讨贼常清见帝忧甚则大言以觧之曰计日可取及帅师出战一败涂地潼关失守两京遂危此皆明皇不能求人才于宴安之时而急急于仓卒之过也

郑之垂亡也君臣相顾缩手无策幸而得一人焉其言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夫向不早用而今以急求犹有一人可求也故頼以济之如其无可求岂不殆哉元城云人主之职主于用人茍能平日有术以采闻之使皆为我用则其运用天下有余裕矣儿寛为廷尉卒史谓不习事不主曺乃之北地视畜牧尔及为拟奏张汤始竒之上问谁为之者汤曰儿寛上曰吾故闻之乆矣又萧望之为治礼丞上疏宣帝自在民间闻望之之名曰此东海萧生也耶且寛身为廷尉卒史而廷尉以下皆不知之而天子深居九重乃云乆闻其名则武帝之聪明过群臣逺矣且宣帝少年在民间鬭鸡走马日游三辅而当时贤人与民疾苦皆知之神宗朝有监司登对者上问陆贾而对以不知它日择人按察上曰向不知陆贾者为谁朕欲知四方利病须忠信人

用人要当自有所见

任子 进士 人望 荐引 家世 功业杂流

用人之道非一端也泛观前代或以家世或以人望或以荐引或以功业然其得失常相半焉格于皇天之后而有格于上帝之臣大驻汉中之余而有长驱成都之祸不好文学或成安邉之功或读父书乃有杀身之辱无非家世也起慰苍生而王室遂安倚以成功而车战辄败单骑见虏而罢回纥之兵决胜千里而困赤眉之战无非人望也以能谋之国器而得善断之王佐以知防之君子而昧于多材之奸人筑坛之拜本以追亡街亭之衂痛以自贬无非荐引也佐帝之功基于治齐为相之声减于治郡防赵定燕者卒能施名于后世料敌合变者不能救患于应侯无非功业也是四者虽不足以尽取人之道而其大要实在于此然古人以是而得之矣将袭其迹而用之其失或在于是然则如之何而可曰家世人望之説不必废吾于荐引功业之中果贤者而用之足矣所贵乎圣人者以其一心之明诚自有所见而不惑于其迹耳古道不振人主平日心术杂为他物汨乱是非聋其聴真伪昏其视贤否在前懵若无别一旦思所以擢用人才以起天下之治则或者进家世人望之説而又有人焉从而沮之大抵进者一沮者一扰扰焉于数者之説而无所适从呜呼孰知夫吾之一心乃所以为用人之大本欤

观茅容之避雨者未有知容之贤者也而郭泰独知之非泰之观异于众人也泰求士之心异于众人也过冀缺之耕馌者有未知缺之敬者也而臼季独知之者非季之见异于众人也季求士之心异于众人也

使人速得为善之利

昔栁宗元作吏商世儒皆深排而力诋之以愚观之宗元之説责之以吾儒分内之事诚不逃议论之域也若上之人施之以救末流之弊岂不犹愈于严刑峻法之禁乎世儒未可以轻议宗元也且天下之中人所以勉于为善者以其知有为善之利也圣人之为天下所以上自公卿而下至匹夫一有小善不终朝而赏随之亦欲使人速得为善之利也夫使天下之中人勉强于为善而无所邀持歆羡于其间吾恐其为之之志未有乆而不辍者夫惟善方形于此利已得于彼其善愈博其利愈大则天下之凡至于得者皆将鼓舞奔走日夜惟善之归矣何者均是利也而此以美名得之彼以不美名得之彼之所得者小而此之所得者大人岂有不弃恶而趋美辞小而就大者哉故曰宗元之説未可以轻议也但不可自吾儒言之若操赏罚以制天下者则诚不可不知此言也世儒于此又曰为善不可使人有利心嗟夫善固不可以利心而为之也然与其严罚峻刑制之而终不知为善孰若以利心诱之而使之乐于为善邪敢于刑人罚人不敢于诱人愚不知其説也今天下所患患无亷士也然而贪者尝有罚而亷者未尝有赏也故作天下之亷而不以其赏而劝诱之彼贪者无所慕而为亷也矣

不可以成败论人物

古之论人者考其人而不计其功固有其才可以为而不逹不及施与既施而中夺者何可胜数而中才常人乗时以功名显者世常有之昔司马子长论李将军为将其言哀痛反覆深悲其无成以为百姓知与不知皆为流涕至论霍去病无他美独天幸不至困絶若迁者可谓不以成败论广也诸葛孔明偃卧隆中一见先主便及天下大计然终身奔走仅成鼎足之功而不能兴先汉之业其视萧相国之佐髙祖诚有间矣而陈寿以为管萧之亚匹若寿者亦可谓不以成败论孔明也孟子曰若夫成功则天也夫成败系天君子之论岂可以是而定其贤不肖耶大夏生植而丛棘能有所庇疾风烈雨大木百围偃仆而死秋水时至沟畎无一溉之功而嵗旱渊竭九河不足活鱼鼈物之系其遭如此唯人亦然

民心以先入者为主

凡民之心以先入为主先入者既固则后之继至者举无足以摇之矣葢天下之事无定形也爵人于朝以赏善也而可疑以饰喜刑人于市以弃恶也而可疑以作威兴作之邻于生事也安静之似于因循也谓之是可也谓之非亦可也无有必然可指之定形也使人君之于天下不能有以先入乎其民而结其信心则天下于此占其终后虽有善焉亦不复以善期之也昔者尝怪齐宣王之易牛与成汤之祝网本无以异也然一以为好生一以为贪得葢汤之民其信心先入而宣王之民则疑者为主也疑心胜则设施无是矣自古及今以疑信为是非者不独一事也亡铁既获则邻人行动无或类窃墙壊失财则邻人劝筑反疑于盗尚有真非真是也哉故人君有为之始知夫是非之被于民也于此时而着而喜怒之入于民也于斯时而坚故于斯民无惑心之初常谨其所发以一日之为而结民终身不移之信故虽役民以筑台而犹子来以劝趋植羽以从田而犹忻忻乎有喜何则所可畏者乃吾之所恃焉者也汉王项羽相与军广武之间而汉王数羽十罪以负入闗之约居其一议者谓羽义信不立于天下是以虽有百战百胜之气而不救于败故也然鸿沟之割羽解而东归良平一谏辄背其约而不顾立围羽于垓下然则汉王之信义安在耶以愚观之汉王之信固有以先入于民而项王之所以入民者则无非慓悍祸贼之是先也

事不足挠为不足忧

寃民 奸吏

昔扁鹊之见威侯知病在腠理医和之见秦伯知病在膏肓夫在腠理则可治在膏肓则无及矣然方其病在腠理也人虽告之恬然不以为意者彼固以为不足忧也不知腠理之不足忧乃为他日膏肓之大可忧天下之事亦何以异此昔者陈侯以宋卫之治而惧之以郑之弱而忽之遂以郑为何能为而不许其成及兵连祸结不发于所惧之宋卫而发于所忽之郑是不足忧者之误陈也秦人以匈奴为强而备之以百姓为弱而轻之遂虐用其民而草芥其生及一败涂地不在于所备之匈奴而在于所轻之百姓是不足忧者之又误秦也天下之祸莫大于视以为不足忧视以为不足忧者皆他日之所不可支者也今天下有大患四是也然兵财之患上之人焦心而劳思下之人进计而献议日夜惟兵财之忧至于寃民奸吏则漫不之省此愚深所未喻也意者以吏民之弱为不足忧也呜呼腹心之隐疾烈于溃血之痈臣仆之窃伺惨于宂隙之盗贲育之不戒则童子之不能抗鲁鸡之不期则蜀鸡之不支吏民之微弱诚有大可忧也试摭前事以言之曹参不扰狱丙吉不按赃吏

人情不可使无所顾

小人之情最不可使之无所顾也小人而无所顾则其心也不忸怩于为恶而安于犯天下之不义忿戾而不可解而无复冀君子之恕己故夫疾不仁者不可已甚而恶恶者不可太明是非为是姑息也将犹有以全之也古之用兵者围师勿遏穷冦勿追岂以为不可遏且追耶葢穷而追之则示之无生意以厚其毒围而遏之乃所以决其怒而泄其无聊之谋也岂惟用兵君子之治人亦乌可使之厚其毒而泄其无聊之谋也哉昔者秦穆公赦盗马者三百人而又饮之以酒韩之战出穆公于难者皆盗马者也子孔为载书而国人弗顺将诛之子产焚书而郑众以定夫盗不可纵也而饮之则恣恶书以治众也而焚之则政替然则秦郑赖焉何也葢负不宥之罪者遭非意之幸蕴欲逞之怒者服不争之化彼小人之为奸也亦非不知负天下不美之名而又有以来君子之所不赦也唯自知其负天下不美之名故赦之则犹有所愧暴之则不自惜知君子之不赦已故寛之则庻防于自新急之则竟其自絶之志为君子者不能少忍以徐伺其变而乃锻链维策之以稔其顽则小人之无所顾也其罪岂专于小人哉亦君子者成之也

为治当权利害轻重

利不十者不易业功不百者不变常贤君之治天下而或至于易业变常者亦权其利害之轻重而已是故缇萦纳身以赎父罪文帝为之变治王缙削爵以请兄肃宗为之推恩夫汉唐之主岂欲挠不刋之典而悦女子辅臣之意哉葢子弟之愿获伸则孝弟之风浸广忠顺之俗始成挠不刋之典而可以成忠顺之俗广孝弟之风其利害孰轻而孰重耶

遇乡人之长者则必俯伏而拜之长者仇其父则防刄而追之轻重先后之序不得不然也

理在人心随寓而见

忠义 孝亷 勇畧

理之在人心犹元气之在万物也一气之春播于品彚其根其茎其枝其叶其华其色其芬其臭虽有万不同曷尝有二气哉理之在人心遇亲则为孝遇君则为忠遇朋友则为义遇寇讐则为勇随一事则得一名名虽至于千万理未尝不一也气无二气理无二理然物得气之偏故其理亦偏人得气之全故其理亦全自古号为知人者则亦因其一善而推之是以见其孝而信其忠闻其义而知其勇吕夷简荐徐晦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唐太宗之托李勣曰公往不负李宻肯负朕乎诚以忠孝一根义勇一源未有能孝而不能忠能勇而不能义孔门之中曽参闵子骞以孝名彼其得名岂不能为忠为勇乎三圣之中伯夷以清名彼其易时岂不能为任为和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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