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每天在宫中的生活怎样呢?很难具体的描写。恰好找到一本溥佳的日记,溥佳是溥仪的侍卫官,常和溥仪在一起,看溥佳的行动,也就可知溥仪的生活。
康德七年(一九四○)一月四日 十时正上班,照例事务后,一时余上去侍膳、推手、打球,故觉乏累异常。
四月二日 正午还殿,即上去,闲谈后侍膳。又至前楼看鱼临帖,并赐夕ハコ(按,这是淡巴菰的译音,便指卷烟)多半筒(阿大斯[按,“阿大斯”乃指半打,是half dozen的译音])。四时,退下。
四月十五日 一时半,上去侍膳后,看《推背图》。人事循还,一治必有一乱,岂有月常圆之理耶?不过一台戏耳,一笑视之可也。三时半,退下。
四月十八日 一时散朝,即上去侍膳,谈诸丑众兽之事。三时,退下。
四月二十二日 一时许上去,侍膳后,上修理ソカネ(按,是眼镜)予任ツヤリ(按,是通译)。二时余,退下。
四月二十四日 一时上去,侍膳后,练拳。三时,退下。
五月八日一时余上去,晒太阳,又赤背练拳。侍膳后,赏旧皮鞋二双。当此物资将罄之时,实不无小补。二时许,退下。
五月二十九日 二时余上去,侍膳后,雨中闲步。后看地图(オロハ[按,这是欧罗巴的译音]),三时四十五分退下。
十二月四日 过午上去,先练习滑冰。侍膳后,吉冈上去,又同上及吉滑冰,稍入门径,然因年岁关系,笨多多矣。三时半,退下。
十二月二十五日 七时半进宫。八时四十五分,上去侍洋膳。为圣诞节而不说穿,亦矛盾成趣。
溥佳日记后,又有“日记专用语义疏”几项,其第十项解释上引第一条中“照例事务”道:“照例事务者,即每日十时半到前楼去楼上,再引导上至后楼,有时带领觐见。正午侍上还殿后,告大臣等散朝。”文中“前楼”是指缉熙楼,“后楼”是指勤民楼,“还殿”是指同德殿。然日记中载“照例事务”的地方很少,足见溥仪临朝听政也是难得之事。
溥仪向有晏起的习惯,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在天津时,郑孝胥“二月初六日进呈”诗二首之一说:
我皇出狩虽在外,治术精研逮闲暇。一朝复辟贵有备,尝胆卧薪无日夜。苟能裘衣仍待旦,锐气已足震华夏。惰慢邪僻期尽除,当使周宣避三舍。(《海藏楼诗》卷十一,页十八)便为针砭溥仪晏起的坏习而作。然而溥仪到了满洲后,仍没有纠正。据说,通常是上午十时至十二时间才起身,下午三时至五时间才进午餐,夜餐总在十时以后,到上午二三时才就寝。所以如果第二天早上要有甚幺约会或典礼,常在隔夜关照侍从要早早叫醒他。下面两段记录,正是确实的起居注: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四日 下午十点,严宗渊传:“明日早九点,与楼上通电话,多打几次。号码三四一三八、三四一五四。”(《记事簿》[按,“三四一三八”是缉熙楼上西前间电话,“三四一五四”是西套间电话])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七日 夜内二时五十分,严宗渊电话传:“明晨九时(按,实在应说今早)往楼上打电话,三四一四一。”(《传差草记》第十八册[按,“三四一四一”是缉熙楼上廊子电话])
光从文字看,夜间十点和二时五十分还在传话,已可见溥仪就寝之晚;而到早上九时还要打电话,更可见溥仪起身之晚。下列一段记录,则又是表示溥仪平日的晏起: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八日 上午九时五十分,陈曾矩请假销假,十二时十分见。(《记事簿》)
人家早上九时五十分就来,而溥仪直到中午十二时十分接见,他的晏起更可说是信而有征了。
溥仪每天在宫中做些什幺事,也可在下面几条记录中得知大概: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月二十四日 吴效周传:“查茶房家具,如有破坏损伤,即注帐上。”
十一月十八日 曹裕光传:“茶膳房发单,不必每日送伊室内。如伊要看时,派人至司房要。”
十二月七日 曹裕光传:“嗣后单据粘存簿发单上,何人买的物品,将名字写于单上。”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四日 上交户口报告表,并谕:“外间要时,即付给。”(以上《记事簿》)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十四日 吴天培传:“太监张德润补殿上,月例饭银均照殿上例。”
三月十八日 吴天培传:“励强开除。”
五月十日 (毛)永惠奉谕:“二格格跟来太监一名、妈妈一名,下厨房预备饭食,照外边饭银例,每月七元。”
七月二日 吴天培传:“罚茶房茶役双长庆、周长端、周春祥,各罚一个月月例。”
七月十九日 (毛)水惠奉谕:“赏还茶房茶役周长端、双长庆、周春祥各半个月月例。”
十二月十日 上传:“每月赏德水妈五十元,停止。”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七日 李长安传:“罚洋膳房厨役于清和三元,因点心内有苍蝇腿。”(以上《上传赏罚簿》)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一日 传谕:“早晨买物,用(汽)车一次,余用马车。”(《毓崇日记》)
这些分明是一个管事或主妇该做的事,而现在却由做皇帝的溥仪躬亲料理指挥,也可反证溥仪的皇帝决没有万机待理,正是太过清闲,因有如此心情及于琐事了。或许这也是摹仿他的祖先,像《宫史》所载,康熙和乾隆诸帝对于宫中事务都是巨细必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