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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良诱杀杨宇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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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作霖身死未久,而生前最宠任之杨宇霆,竟为其子学良所诱杀,小张何以必须杀杨?杀之何以必以计诱?以杨之足智多谋,何以坠孺子术中而不之觉?凡此皆为外间所深滋疑惑,而应一加纪述者也。

小张之欲杀杨,其机非动于老张既死之后,而实萌于老张未死之前。盖杨虽任奉军总参议,老张对人则均以“参谋长”称之,凡有向老张建议或白事者,老张必曰:“汝可与参谋长商量。”大抵关于军事、政治、外交事项,杨殆可全权处理,惟财政归奉省长王永江负责,因此人咸目杨为老张之诸葛亮,杨亦俨然居之不疑。但老张究非刘先主比,日惟为阿斗扩张实力,绝未存他日托孤之心。而所谓阿斗者,对于“今亮”不特不心悦诚服,且颇厌其妄自尊大,此即杨与小张间未能融洽之始因也。益以小张所信任之郭松龄,与杨殊其派系,郭地位虽远出杨下,而因小张关系,实拥最大军权,自为杨所极嫉视,时思有以裁之。于是杨、郭之争,乃一变而成为杨、张(小)之争(详情见《林宗孟与郭松龄》一则中)。

当第二次奉直战起,老张任姜登选为总指挥,各军均归节制。姜,杨系也,时郭为小张副,率军在榆关作战,姜藉故令免郭部某团长职,郭不可。经小张向姜缓颊,姜谓:“可令郭来面商。”郭疑有他,不肯往,终因小张调停,悬待战后解决,及战胜,此事遂搁置。讵有郭部某军官,以不得志于郭,往投姜,欲买姜欢心,特重提往事,并描述郭种种跋扈状。姜素深沉,乃竟为某言所激怒,谓:“郭幸尚见机,当日若果来,未必便能复返。”某闻言窃喜,自以能为郭探得秘密,不虞不重酬我,遂复驰归,悉以姜语告郭。郭曰:“吾向固疑之,今证实矣。”于是此两派遂由互相倾轧,进而为互相仇视,而他日无数杀机,胥伏乎此。

迨奉军南下,杨督苏,姜督皖,郭则欲求一热河都统而不可得,相形见绌,愤恨之情,益不可遏制。会孙传芳奋起讨奉,杨、姜仓皇弃职北返,老张命以所部归郭指挥,已则挈之归奉。小张派以为有机可乘,谮诸老张,谓:“杨、姜平日好大言,及任以方面,乃无用至此,宜加罢斥。”讵老张不特不纳其言,反徇杨、姜请,严令郭率部沿津浦线南下,与孙军决战。彼辈乃知杨、姜根深蒂固,不易动摇,非杀之,则老张终将为用,乃密谋以清君侧为名,率师出关,实则此时郭已与冯(玉祥)默契,并老张亦将迫其下野也。闻此事小张实曾与闻,以快私仇之故,至悍然不顾一切,亦足异己。老张以久未见郭出师,命姜入关观察情势,郭遂诱姜至军中杀之,以报昔日之仇,一面举叛旗。未几事败,郭伏诛,老张对小张虽怒甚,终以爱子故,释不究,且宠任如故,而两派亦暂相安矣。

既,老张被日人炸死,小张继之,杨仍任总参议,使杨此时能稍自敛抑,小张亦肯降心相从,弃前嫌而谋大计,岂非奉军之福?乃小张终持敬远态度,杨则依然自大。各方之来奉接洽要务者,震于杨往昔威望,仍多出入其门。杨对客每讥议小张,小张心恨之而无可如何。会杨生辰,贺客集。有谓小张:“杨实藉此与各方密谋倒少帅,不可不防。”小张乃亲往为寿,冀一觇其究竟,杨亦未尝遇以殊礼,小张蕴怒佯欢,终席而后去,去时约杨及常荫槐翌夕赴督署博戏,杨、常诺之。小张归,与左右谋杀杨而未决,乃取银圆三枚,就神前祝而掷之,曰三枚面全向下者杀,一掷三枚皆然,意乃决。杨、常既应约至,由卫兵延入内,坐有顷,小张尚未出,常顾左右曰:“时已不早,可请汉帅入局。”一军官突举枪叱之曰:“少帅宁肯与汝博!”声随弹发,常遂仆。杨见状亟起曰:“汝辈胡为者?”语未竟亦仆,验之皆气绝,盖两弹适中两人要害也。揣小张所以必欲杀杨者,无非以杨侮之太甚,一时旧仇新恨交作于中,欲忍而无可忍耳。惟杨虽无实权,而尚具有潜势力,若公然杀之,难保其不变生意外,故不得不诡词诱致,使之猝不及防,至于杨则始终视小张为竖子可欺,以为即入虎口亦安如泰山,岂知蜂虿且有毒,况于操三省生杀之权者乎?则其死固有由于自取者矣。夫以奉军席全盛之势,徒因内部派别之争,至于坠精锐、戕人才而不惜,及宇霆之死,而其势亦已疲矣。呜乎!此团结之所以可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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