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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法戒录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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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西陈弘谋榕门编辑

昆山葛正笏搢书

长洲张凤孙少仪同订

临川李安民书臣参校

总论

◆总论

太公阴符曰。治乱之要。其本在吏。吏有重罪十。一、吏苛刻。二、吏不平。三、吏贪污。四、吏以威力胁民。五、吏与史合奸。六、吏与人无惜。七、吏作盗贼。使人为耳目。八、吏贱买贵卖于民。九、吏增易于民。十、吏震惧于民。夫治者有三罪、则国乱民愁。尽有之、则民流亡而国不可守。又曰、为吏守职。为民守事。各居其道、则国治。国治、则都治。都治、则里治。里治、则家治。家治、则善恶分明。善恶分明、则国无事。国无事、则外不怀怨。内不徼争。 【后汉书注】

周官自府吏胥徒、以至鄙师县正之属。皆所谓吏也、太公所言十重罪、已尽后世作吏之弊。天下治乱。实基于此。为吏者、当知已与命官、虽有尊卑、其为民生休戚所系则一、不可不自勉也。

王仲宣曰。大凡执法之吏。不窥先王之典。缙绅之儒。不通律令之要。彼刀笔之吏。岂生而察刻哉。起于几案之下。长于官曹之间。无温裕文雅以自润。虽欲无察刻、弗能得矣。竹帛之儒、岂生而迂缓也。起于讲堂之上。游于乡校之中。无严猛断割以自裁。虽欲不迂缓、弗能得矣。 【本集】

为吏者。熟悉律例。可以断狱决疑、此用其所长也、若用以舞文、或务为深入、则流毒便不可当、非法之有弊、乃心之无良也、可弗戒与。

范蔚宗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衿而勿喜。夫不喜于得情、则恕心用。恕心用、则可寄枉直矣。夫贤人君子断狱、其必主于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狱必察焉。原其平刑审断、庶于勿喜者乎。若乃推已以议物、舍杖以探情。法家之能庆延于世、葢由此也。 【后汉书郭躬传论】

狱吏虽微、而其操生杀之权、与大吏等、且凡狱之成、皆以初上之狱辞为据、轻重出入之间、尤不可以不慎也。范史论郭氏之兴、而归本于察狱平刑、哀衿勿喜、其所以示劝者深矣、

刘公非曰。东西汉之时、贤士长者、未尝不仕郡县也。自曹掾、书史、驭吏、亭长、门干、街卒、游徼、啬夫、尽儒生学士为之。才试于事、情见于物、则贤不肖较然。故遭事不惑。则知其智。犯难不避、则知其节。临财不私、则知其廉。应对不疑、则知其辩。如此、则察举易、而贤公卿大夫、自此出矣。 【文献通考】

曹有东西曹、功曹、贼曹、诸名。如今之各房科是也、掾者、属吏之称、书史、主录记、驭吏、驭车者、亭长、收捕盗贼、游徼、循禁奸盗、啬夫、主赋役、平争讼、街卒、如今之巡兵、门干、门下办事小史也、此皆近世所称为贱役、而古昔则儒生学士、往往为之、诚以人之树立、各视其志、不系乎职之贵贱耳。汉公卿多起小吏、而两京人才之盛、吏治之隆、后世莫能及、岂不可慕而可法哉、

蘓东坡知徐州、上言。汉法、郡县秀民、推择为吏。考行察廉、以次迁补。或至二千石、入为公卿。古者不专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黄霸起于卒史。薛宣奋于书佐。朱邑选于啬夫。邴吉出于狱史。其余名臣循吏、由此而进者、不可胜数。唐自中叶以后、方镇皆选列校以掌牙兵。是时四方豪杰、不能以科举自达者、皆争为之。往往积功以取旄钺。虽老奸巨盗、或出其中。而名卿贤将、如高仙芝、封常清、李光弼、来瑱、李抱玉、段秀实之流、所得亦已多矣。今世胥史牙校。皆奴仆庸人者。无他、以不用故也。今欲用胥史牙校、而胥史行文书、治刑狱钱谷、其势不可废鞭挞。鞭挞一行、则豪杰不出于其间。故凡士之刑者不可用、用者不可刑。臣愿陛下采唐之旧。使监司郡守、共选士人、以补牙职。皆取人材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禄之以今之庸钱、而课之镇税、场税、督捕盗贼之类。自公罪杖以下、听赎。依将校法、使长吏得荐其才者。第其功阅、书其岁月、使得出仕、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途。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 【本集】

文武异才、各有所托而兴、自古流品、诚不足以限人也、今世吏胥、多由读书未就、执事公门、未尝非士类也、及以吏员入官、为守令、为监司、未尝限其所至、与唐宋流外官之制不同、有志者、正可乘时自奋矣、若夫鞭挞之施、视乎其人之自爱与否、人果有心向上、必能守法远罪、又何必废刑、而后士有可用乎、

东坡论积欠状云。凡今所催欠负、十有六七、皆圣恩所贷矣。而官吏刻薄、与圣意异。舞文巧诋、使不该放。大率县有监催千百家、则县中胥徒、举欣欣然日有所得。若一旦除放、则此等皆寂寥无获矣。自非有力之家、纳赂请赇、谁肯举行恩贷。而积欠之人、皆邻于寒饿、何赂之有。其间贫困扫地、无可蚕食者、则县胥教令通指平人。蔓延追扰、自甲及乙、自乙及丙、无有穷已。每限皆空身到官。或三五限、得一二百钱、谓之破限。官之所得至微、而胥徒所取、葢无虚日。俗谓此等为县胥食邑户。嗟乎。圣人在上、使民皆为奸吏食邑户、此何道也。臣自颍移扬、舟过濠寿楚泗等州。所至麻麦如云。每屏去吏卒、亲入村落。访问父老、皆有忧色。云丰年不如凶年。天灾流行、民虽乏食。缩衣节口、犹可以生。若丰年举催积欠、胥徒在门、枷棒在身、则人户求死不得。孔子曰、苛政猛如虎。以今观之、殆有甚者。水旱杀人、百倍于虎。而人畏催欠、乃甚于水旱。臣窃度之。每州催欠吏卒、不下五百人。以天下言之、是常有二十余万虎狼散在民间。百姓何由安生、朝廷仁政、何由得成乎。 【同上】

追呼之扰、摹写曲尽、读此而不动心、犹刮民脂髓、快其吞噬者、真与虎狼无异、天地间如何容得、

廖莹中曰。古者尚书令史、防禁甚密。宋法、令史白事。不得宿外。虽座命亦不许。李唐令史不得出入、夜锁之。韩愈为吏部侍郎、乃曰。人所以畏鬼、以其不见鬼。如可见、则人不畏矣。选人不得见令史、故令史势重。任其出入、则势自轻。不禁吏出入、自文公始。 【江行杂录】

宪司之有关防、皆为吏胥作弊而设、若使人人守法奉公、何妨洞开重门、愿诸曹皆以君子自待、勿使上人视之如鬼、且防之若盗也、

沈存中曰。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往往致富者。熙宁三年、始制天下吏禄、而设重法以绝请托之弊。 【梦溪笔谈】

今书办原给饭食之费、即吏禄也、若辈动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岂能分外不取一钱、但须不骫于法、无碍于理者、方可、若专以索诈为事、赃罪既多、未有不身罹重法者、所得之钱、正如刀头之蜜、食之未必能饱、而适足以杀身、亟宜翻然悔悟也、

李之彦曰。谚有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理也。近世豪家巨室、威力使令、偪人致死。但捐财贿、饵血属、坦然无事。至如人或逋负、督廹取偿。必使投溺自经、然后已。由此观之。乃是杀人还钱、欠债偿命。 【东谷所见】

豪家恃势、鱼肉小民、未有不结交胥吏者、胥吏贪其贿赂、未有不甘心为之指使者、夫胥吏于所害之人、大抵乡里相识、非亲即友、何忍助恶为虐、苟能出其良心、主持公道、不为富豪所使、则富豪无所倚恃、或稍知敛戢、不致肆行无忌、丧厥身家、所全者、岂独在贫弱之人乎、

又曰。今日囹圄、供答不由于民情、可否一听于吏手。往往自撰情欵一本、令囚人依本书之。更不可增损一字。真情无所赴愬。呼天神不闻号地祇不听。痛哉痛哉。夫狱讼所以平曲直、雪冤枉也。今有财者胜、无财者负。有援者伸、无援者屈。豪强得志、贫弱衔冤。此岂国家之福耶。愿司听断者、在在持平如衡。事事至公如鉴。天下何患不太平。 【同上】

临审私串口供、既审删改招册、种种弊端、无非为钱所使、须知词讼内帮一边、必害一边、已之所得有几、人之受累无穷、故鉴虚衡平四字、不独官府之良规、亦吏人之要训也、

又曰。贪欲二字、坏尽世间人。得便宜处再往、得便宜事再做、终有悔吝之时。今日进得一步、明日又求进一步、恐是颠隮之兆。堆金积玉、来处要明。越分过求、余殃在后。卧病垂死、术数未休。几年劳役、一场春梦。纵饶得受用、能有几多时哉。 【同上】

世俗所称得便宜、不过为声色货利耳、不知此皆身外之物、营求何益、况衙门中所得之钱、更多罪过几见害众成家、子孙享□者乎、惟一生行几件善事、与人方便、身心何等快乐、兼可贻福后嗣、愿身在公门者、毋忘来处分明之一语也、

李昌龄曰。人之处世、不可不积阴德。夫不积阴德者、未见其有后也。故于定国父、治狱多阴德、而知其子孙必兴。孙叔敖有埋蛇之阴德、而母知其必贵。信有之矣。然阴德亦甚易积。不独富贵有力者、虽寻常之人、皆可积也。葢所谓积阴德者、非谓广散金谷、斋设僧道、建造寺观、然后谓之积阴德。凡为此者、乃愚人作业福、非积阴德也。或曰、何谓业福。予对曰。葢彼所聚之财、取之多不义。取不义之财、而广布施、设斋供。故谓之作业福、非积阴德者也。所谓积德者、常操不害物之心。出入起居、种种行方便。如此便是积阴德也。今姑以其小者言之。如蛾之赴火、蚁之堕渊、而吾能救之。亦是积阴德。矧夫人有饥寒、吾能饱暖之。人有疾厄、吾能安乐之。救人之患难。解人之仇怨。济人之困贫。不没人之善。不成人之恶。不言人之过。凡此之类、皆积阴德也。常以方便存心、随力行之不已、则阴德亦厚矣。殆见福寿之增崇、门户之盛大、子孙之荣显、不求而至。予言不欺、力行之可也。 【乐善录】

方便处处可行、公门中尤易行、罪孽处处可作、公门中尤易作、此篇虽为众人说法、于吏役尤切、所当书绅也、

马贵与曰。西汉公卿士大夫、或出于文学、或出于吏道。亦由上之人、并间此二途以取人、未尝偏有轻重。故下之人、亦随其所遇、以为进身之阶。而人品之贤不肖、初不系其身之或为儒、或为吏也。故公孙弘之儒雅。丙吉之贤厚。龚胜之节掺。尹翁归之介洁。亦不嫌于以吏发身。则所谓吏者、岂必皆浮薄刻核之流、而后始能为之乎。东京才智之士、亦多由郡吏而入仕。以胡广之贤、而不免为郡散吏。袁安世传易学、而不免为县功曹。应奉读书、五行并下、而为郡决曹史。王充之始进也、剌史辟为从事。徐穉之初筮也、太守请补功曹。当时并不以为屈也。

【文献通考】

又曰。成周之制、元士以上、命官也。府史胥徒、庶人之在官者也。然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则未尝贵官而贱吏也。后世为胥吏者、作奸犯科、不自爱重。故为世所轻、而儒者尤耻与为伍。秦弃儒崇吏、西都因之。萧曹以刀笔吏佐命为元勋。故终西都之世、公卿多出胥吏。而儒雅贤厚之人、亦多借径于吏以发身。其时儒与吏、未甚分别。故以博士弟子之明经者、补太守卒史而不以为恧也。 【同上】

观此二条、可知自古吏胥、为储才之地、今虽不能如昔所云、而有志者、正不因吏胥而贬损也、尚其激昂奋发、妣美前贤、为吏胥吐气也、

王凝斋曰。自圣贤以至于凡庶其德远矣。自割股以至勃磎、其行远矣。自让国以至攫金、其事远矣。由初而言、善恶之间、不能以发。而其终之远、乃如是焉。独不免为习所移尔。习之移人、虽豪杰之士、有不能免者。而况于中材乎。此为人上所以有教也。 【掾曹名臣录序】

孔子以性相近、习相远为训、则天下之大、无人不在相近相远之中、而其易于相远、且多由善而习于不善者、莫如胥吏、盖以处为恶之地、入为恶之羣、又有可以为恶之才、廹以不得不为恶之势、故一为吏胥、而终其身无为善之日、子孙受为恶之害、不可胜计矣、序掾曹而首论及、此其勉胥吏也至矣、

子承乏侍郎、摄印章而治财赋。阴观诸司掾吏、有知琴书、可教诲。因录我朝名士、出于掾曹、至显宦者数人、为一卷以示。皆有勃然兴起之色。乃知人性果不相远。一脱故习、至君子不难矣。 【同上】

天下之人、有知书者、即有不知书者、惟胥吏无不知书者也、即无不可教诲者也、世人于胥吏、贪鄙者、慕而效之、不然、则又鄙夷而厌贱之、未有思所以教之者、凝斋作传以示、使之勃然兴起、其望胥吏也厚矣、

昔元好问曰。自风俗之坏、上之人以徒隶遇佐史。甚者、先以机诈待之。廉耻之节废、苟且之心生。顽钝之习成。实坐于此。而佐史亦以徒隶自居。身辱而不辞。名败而不悔。甚矣、人之不自重也。吁、遇之以徒隶、待之以机诈、我固不可以不自省。若自暴自弃、而不自重、尔曹岂可以不戒乎。 【同上】

人虽至愚、见人以机诈苟且顽钝相待、未有不□然怒者、惟胥吏则视为固然、恬不为耻、及其犯法罹刑、亦复不以为辱、固由待之者非、亦胥吏之自待先薄也、凝斋以此自省、并冀胥吏之自重、其警省乎史胥也、抑又切矣、、按凝斋先生、名鸿儒、少工书法、未为人知、里人有为府史者、尝以其书置府中、知府段坚、见而奇之、遂收之门下、卒成名儒、是其一生之学问渊源、功名际会、皆由史胥中阅历得来、故言之亲切而有味也、观所录十三人、皆卓然自立、不为习俗所移者、豪杰之士、不可闻风兴起乎、至于从案牍中、别识人材、以广造就、则尤官长雅意、凝斋之心、亦即段公之志耳、

颜光衷曰。古云、公门中好修行、何也。夫公门常常比较、时时刑罚。其间贫而负累。冤而获罪。愚而被欺。弱而受制。呼天控地、无可告诉。惟公门人、下接民隐。上通官情。艰苦孤危之时、扶持一分、胜他人方便十分。宽假一次、胜他人方便十次。若能释贫解冤。教愚扶弱。无乘危索骗。无因贿酷打。无知情故枉。无舞文乱法。则一日间、可行十数善事。积之三年、有数万善事。人当困厄、谁不知感。神明三尺、宁无保佑。自然吉庆日至、子孙昌盛。如其不然、怨毒之财、得亦非福也。 【廸吉录】

亲切指点、见得衙门中人、随处可以为善也、积德固易、积恶亦易、视人存心如何耳、

王心斋倡道海陵郡。诸掾吏以事至海陵、相率诣之先生无他言。苐曰、心地好、前程保。 【言行汇纂】

六字可作掾吏箴、葢惟心地好、则不妨于作吏、不然、未有不造恶招祸者也、

陈眉公云。汉人取吏、曰廉平不苛。平则能在其中矣。曰廉能者。后世不熟经术之论也。 【长者言】

人须心中无欲、方能心平、心平、方能事平、故廉又为平之本、吏多不能廉、亦不肯廉、故动多不平之事、虽有能、适足济其恶耳、

又曰。当官若不行方便、做甚么。公门里面好修行、凶甚么。刀笔杀人人自杀、唆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妬甚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么。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人世难逢开口笑、恼甚么。补破遮寒暖即休、摆甚么。纔过三寸成何物、馋甚么。死后一文将不去、吝甚么。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甚么。是非到底自分明、辨甚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憎甚么。冤冤相报几时休、仇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谁人保得常无事、诮甚么。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欺人是祸饶人福、卜甚么。 【言行汇纂】

劝世歌曰。心不光明点甚灯。念不公平看甚经。大秤小斗吃甚素。不孝父母斋甚僧。妙药难医冤业病。横财不富命穷人。利己害人促寿算。积善修行裕子孙。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暗中阴骘分明有。远在儿孙近在身。守口莫谈人过短。自短何曾说与人。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欺心折尽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贫。 【解人颐】

二则皆警世通言。余取其尤切于胥吏也、故节录之、官衙中人、果能每日常念此一遍、诸般过恶、自从此减矣、

惜字十八戒。 卖旧书废纸与人 【印封残册废卷同、】 遗弃污秽中。 脚下践踏。 糊窻壁。 覆瓿裱画。 拭几砚。擦垢秽。 燃灯夜照。 点火吃烟。 刀剪裁破。因怒扯碎。 以书籍作枕。 与妇女夹针线。 嚼烂吐地。 塞墙壁孔内。 烧灰仍弃于地。 【言行汇纂】

广惜字真诠。 下笔有关人性命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名节者、此字当惜。 下笔有关人功名者、此字当惜。 下笔属人闺阃阴事、及离婚字者、此字当惜。 下笔离间骨肉者、此字当惜。 下笔谋人自肥、倾人自活者、此字当惜。 下笔凌高年、欺幼弱者、此字当惜。 下笔挟私怀隙、故卖直道、毁人成谋者。此字当惜。 下笔唆人构怨、代人架词者、此字当惜。 下笔恣意颠倒是非、使人含冤者、此字当惜。 下笔喜作淫词艳曲、兼以诗札讥诮他人者、此字当惜。 下笔剌人忌讳、令终身饮恨者、此字当惜。 【同上】

以上二则、相传为文昌帝君语、事虽无考、而文字发天地之秘、起万化之原、为圣人所作、敬之则蒙福、亵之则获祸、此千古不易之理也、身在官衙、以纸笔给事、几案丛杂、最易犯不敬之罪、至广惜字各条、则今之胥吏、所习以为利、而惟恐其不能者也、下笔时苟存慎惜之心、则于为善去恶也、不远矣、

徐太室曰。一手诘盗、一手窃盗赃、故前盗死而后盗生。一面惩奸、一面窥奸妇、故此奸伏而彼奸起。 【归有园尘谈】

衙门中日日治奸治盗、而胥役不免为奸盗之事、千般计巧、所瞒昧者止一官耳、衙门而外、人人自为奸盗、清夜扪心、能不通身汗下、

胡端敏公曰。瞒人之事弗为。害人之心弗存。则为良吏。 【存业纳】

此二语、亦人所易知、但身入公门、则无人不作瞒人害人之态、无时不行瞒人害人之计、且有自悔不能瞒人害人者、有惟恐瞒人害人之不巧者、时地使然、习而不察耳、愿书此二语于廨舍、以为羣吏朝夕之警焉、

龚戆庵问龙潭老人曰。近世善恶报应、颇觉差池。岂苍苍者亦愦愦耶。龙潭指天而语之曰。此老虽不急性、却有记性。要其终观之可也。 【同上】

不急性、不过幸免于旦夕、有记性、断难免祸于将来、所谓到头终有报也、世有身为胥吏、倚官衙权势、陷害良民、以致家益富饶、门户鼎盛者、人每惊而异之、甚且羡慕而效法之、是皆不知天之有记性者也、

宋潜溪曰。积邱山之善、尚未得为君子。贪丝毫之利、便已陷于小人。 【言行汇纂】

凡为吏胥、固无事无时、不作图利想也、尝自问能不陷于小人否、

人不改过、多是因循退缩。须奋然振作。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如毒蛇啮指、速与斩除。无丝毫凝滞。此风雷之所以为益也。 【同上】

人之指吏胥、皆曰衙蠹、葢由贪利如饴、作恶种种、吸人脂膏、有如蛇蝎也、苟欲改恶从善、当如昨日死、今日生、方可振作、更当看作毒蛇啮指、方可斩除、稍一因循、毒重难救矣、可不惧哉、

凡吏立身正直、自能服人。若动逞意气、故作威棱、此怨府也。 【同上】

逞意气而作威棱、意气有时而平、若使衙门胥吏、倚附权势、吞噬无餍、其为怨府也、不知几何矣、

可以一出而救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为退避也。但因以为利、则市道矣。 【同上】

救厄解纷、莫如在官之人。所虑者、以财利为行止、全无公义、包揽扛帮、如虎生翼、教猱升木、祸胎怨府、岂止市道而已、

华彦民曰。蛾之种类不一。有一种名曰扑灯蛾。似蝶而小。夜飞见灯则扑之、遂殒其躯夫蛾之扑灯、向明而来、初岂谓其害已哉。必资其气焰、利其膏泽、故轻身投之。迨知祸、则已无及矣。 【解人颐】

胥吏倚势作奸、舞文纳贿、将谓得财可以养生、未几身命难保、然则非理营逐、早夜孜孜、唯恐不巧者、正其招祸取死、唯恐不速者也、与扑灯之蛾、何以异耶、

唐翼修曰。凡为公门胥役者、其处心积虑、大约与屠业者相似。初未尝不具慈悯心。积久便成杀机。习惯则生意日微矣。故有初入衙门、犹有顾忌之念。到老年便成猾贼、良心澌灭殆尽。又有自家尚是好人、大众交摘、竟堕恶道者。葢其平日狐假虎威、自谓豪杰作用。欣欣得意。不知积孽多端、不惟自身受之、且祸延后代。仔细思之、亦何益乎。休论其远。即观目前。害人过多。索诈恐吓、为乡邑所侧目。一旦身罹法网、懊悔无门。虽日诵经礼忏。亦无救于万一矣。古云、明有王法、幽有鬼神。思之思之。 【人生必读书】

危言苦语、曲尽情态、可知身入公门、真人鬼关也、苟有良心、能不猛省、

府史胥徒、其未在官之先、未必不良善也。及一入公门、而口之所出、多非实言。身之所行、多非正事。葢不如是、则不足以给一家之用。何也。彼既已在官、则以公门为恒产。上不能读书以求禄。次不能耕稼以谋生。次不能工贾以求利。八口之需、皆望于公门所出。使口必择言、身必择行、将终岁无担石之入。室人交谪、嗷嗷待哺者、谁为养育。势不得不丧其本心、言不义之言、行不义之行、以取不义之财、给一家之用也。及取之既惯、则竟视为应得之物、无害于天良、而大肆其贪残矣。 【同上】

托业在是、必谓一钱不取、诚有所难、但取之有道、须是于理无碍、于心可安者、方不损阴骘、若一味贪婪、恃威吓诈、但知饱身肥家、全不顾人死活、究之饮□前定、非可强求、分外不能有毫末之增、徒使罪恶如山、祸延妻子、孰得孰失、愿执役公门者熟、思而审处之也、

顾亭林曰。汉武从公孙弘之议、下至郡太守卒史、皆用通一艺以上者。唐高宗总章初、诏诸司令史考满者、限试一经。昔王粲作儒吏论。以为先王博陈其教、辅和民性。使刀笔之吏、皆服雅训。竹帛之儒、亦通文法。故汉文翁为蜀郡守、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后汉栾巴为桂阳太守、虽干吏卑末、皆课令习读。程试殿最、随能升授。吴顾邵为豫章太守、小吏资质佳者、辄令就学。择其先进、擢置右职。而梁任昉有厉吏人讲学诗。然则昔之为吏者、皆曾执经问业之徒。心术正而名节修。其舞文以害政者寡矣。 【日知录】

为吏用通艺明经之人、以其明理而后可以任事、有识而后可以有为也、今之吏胥、未尝非曾读经书之人、乃读书时原为营求科第、徒资口耳、全无心得、一旦弃举业、入公门、益视经书为无用、其存心行事、虽显悖经书、亦不及□、心术如何不坏、名节如何能立、顾先生此议、崇重学术、厚望吏胥、两得之矣、

又曰。周官太宰、乃施典于邦国、而陈其殷、置其辅。后郑氏曰。殷、众也、谓众士也。辅、府史、庶人在官者。夫庶人在官、而名之曰辅。先王不敢以厮役遇其人也。重其人。则人知自重矣。 【同上】

柳子厚言有里胥而后有县大夫、有县大夫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率、其间等威贵贱、迥不相侔、而其事则皆敷政理民、以辅佐天子者也、试看今日檄行、不曰该管官吏、则曰官参吏处、事无大小、有主持之官、即不能无承行之吏、苟明于陈殷置辅之义、吏益知所以自重爱、而不肯知法而犯法矣、

又曰。元初有宪官疾、吏往候之。宪官起、扶杖而行、因以杖授吏。吏拱手却立、不受。宪官悟其意、他日见吏、谢之。吏曰。某为属吏、非公家僮、不敢避劳、虑伤理体。是则此辈中未尝无正直之人。顾上所以陶镕成就之者何如尔。 【同上】

吏胥苟有欲心、惟恐官之不任用、凡百依附谀悦、求为家僮而不得、何惜持杖耶、不肯持杖之吏、不但识体、其心中必有卓然自立、泰然无愧者也、官不以此见责、而反谢之、益见吏苟自重、官无不重之也、

又曰。汉自曹掾以下、无非本郡之人。故能知一方之人情、而为之兴利除害。其辟用之者。即出于守相。故广汉太守陈宠、入为大司农、和帝问在郡何以为理。宠顿首谢曰。臣任功曹王涣、以简贤选能。主簿镡显。拾遗补阙。臣奉宣诏书而已。帝乃大悦。至于汝南太守宗资、任功曹范滂。南阳太守成瑨委功曹岑晊。并谣达京师、名标史传。 【同上】

有不能兴利除弊之官、无不知民情上俗之吏、以吏皆本郡之人也、论同里相关之意、官尊而吏亲也、官暂而吏久也、惟吏有损人利巳之心、遂有倚势作奸之事、不能为力于官、而且有害于官、不能造福于本郡、而且遗祸招怨于本郡、然则今日之官不任吏、而且以听信吏胥为讳也、岂非吏之自取哉、闻王涣诸人之风、可以兴矣、

魏环溪曰。凡不义之财、不可以供神。不可以祭祖。不可以献亲。不可以贻子孙。不可以修家祠。置坟墓、买书籍。惟济贫救荒、施药埋骨、修桥补路、庶几可耳。 【寒松堂集】

大凡胥吏贪财、止虑其不能取之、不虑其不可以用也、若知不义之财之不可以用、则贪心自淡、其已取而不义者、惟有为赈荒埋骨修桥等用、庶几免悖出之患、可以晚葢于末路也、

熊勉庵公门不费钱功德例曰。随事方便。 不勒讨儿卖女钱。 不唆人兴讼。 不无中生有索诈。 不拨制官长生事。 不捺案。 不妄引重律。 牌票招- 624-2 - 详字眼。不改轻为重。 不吓骗乡愚。 不生枝节提人。 【一夫到案。合户不宁。】

不唆盗贼扳仇家、 不轻口嘈杂人。 不乘危索骗。 不轻败人体面。 不哄提人伺候。 不受买嘱、妄加锁锢。 不假公造语陷人。 不洗补字眼入人罪。 入罪不下死煞字语。 【笔下超生。此之谓也。】 杖笞不聚人一处。 不因无钱恨刑。 不杖人腿湾。 不浪费人茶饭。 不破坏人婚姻。 不叨准呈禀。 不滥差人动众。 不重备刑具。 不诬害良民。不索铺堂。 不轻拿窝家。 不轻写票收人监铺。不轻票取人物。 不逼病人妇女到官。 不使百工经纪折本。 不坏人功名性命。 不离人骨肉。 不惊动邻佑。 不献恶法横征酷比。 不迎官意虐民。 不使人饥饿。 轸恤狱囚。 矜原差悞。 已赦罪犯、勿复提起。 已蠲钱粮、勿勒减销。 水旱请官早报灾伤、设法赈济。 批回速请发。 解到速请审。事属瞹昧、或关闺阃、稍可缓止、切勿送佥。 前件未完、勿挂后件、使人伺候。 多送正风俗兴利除害告示。 失节事无论贵贱、虽目击必为辨解。 节孝之名、不论低微、虽传闻、必为表扬。 学役时常清洁圣殿两庑。 常请劝修整齐。 常称人节孝德行。 不轻传劣迹恶款。 【实善堂格言】

托身公门、欲其损财以利人、诚有所难、此不费钱功德例中、有苐不取非理之财、而即可以利人者、有本无财之可取、但于人所不经意处、畧一检点、人即受惠无穷者、总之皆未尝费己之财也、胥吏役卒、造恶多端、造福亦多端、其概总不出此、每日自省一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为功德也多矣、

孙可庵曰。衙门中人。见利不顾死生。一得宠、则不计利害。官若假以词色、便到处骗人。其门如市。假势横行、四民畏之如虎。亲戚亦气焰逼人。凡有身家之念者。俱礼之为上宾。大家宦族。俱畏之如蛇蝎。而若辈扬扬自得、目中且不知有天日、又乌知有法纪。士民切齿、人言鼎沸、甚可畏也。 【为政第一编】

凡此皆今之胥吏、所夸为得时兴头者也、岂知其存心行事、无异蛇蝎、而人且畏之如虎耶、不知天日、不知法纪之人、其何以保身家、贻子孙也、

又曰。官有蠹役。如书之有蟫。 【音淫书中白虫】 木之有蛀。残蚀既久。书破木空。书役弊窦孔多。其弊也。皆其蠹也。蠹国蠹民、平时不觉。一旦破败、投鼠而忌其器、批根而动其枝。官且难保。蠹虽死、何足惜耶、 【同上】

世上贪财害义、种类甚多、惟衙门中人、则名之曰蠹、以其倚势肆毒、而人不及觉也、书蟫木蛀、生长寝食于书木之中、藏身日固、噬害日深、未几书破木朽、蟫蛀同归于尽、几见有书中之蟫、木中之蛀、而可以长久者耶、为官者、固不可藏蠹以自蚀、为吏胥者、亦何苦自居于蠹、以速其死亡耶、

鹿门子曰。民之当恤者五。正额之外、复有加派。加收之外复有预支。朝廷未得其一、胥吏已吞其十。此宜恤者一也。舟车之外。复有兴作。兴作之外、复有差遣。朝廷未用其一、官吏已役其十。此宜恤者二也。由是夜卧霜雪、滴泪成氷。夏冐炎暑挥汗如雨。官从鞭捶、伍长辱詈。饥无糇粮、渴无浆饮。此宜恤者三也。至若乡居农夫、身未履法堂、目未睹官长。遇公差、则战栗吞声。见里长、则仓皇变色。科收独受其多。力役先当其楚。此宜恤者四也。耰锄释而仓空。杼柚停而丝尽。破肤裂指、不免于寒。沾体涂足、不免于饥。公门有舞文之吏、里巷有剥脂之奸。终岁之勤、不足以供诸蠹。此宜恤者五也。 【感应篇注】

官虽至暴、必由胥隶助成其虐、官虽至仁、必藉胥隶施行其惠、试看此五者之扰民、何一非经胥隶之手乎、噫、民生困苦、固望官能恤之、尤望吏胥之肯恤之也、

天随子曰。胥吏作奸。转易字面。伪移文卷。空中遗害。舌下流殃。但知取利、莫计伤人。于是有死于笔端者。有死于劳役者。有死于会计者。有死于流弊者。何其毒也。此其事奸人皆优为、而污吏尤甚焉。何则。权势之地、法律施行。无杀人之显名、有得财之实事。是以恬不知悔也。 【同上】

一字转移、攸关罪名出入、吏之所以有权也、以此权而生人、则为福无涯、以此权而杀人、则造恶靡极、是在人之善用其权耳、

又曰。近世以来。胥徒之恶。亦已甚矣。蒙蔽上官、生事兴扰。逢迎附会、票令纷纭、而悉索之事逞焉。由是假借官威、恐吓愚民、何比比也。夫乡野之农、视官长如神灵。见公差如鬼刹。闻名胆丧、望风股栗。故里中之奸猾者。常挟此以诈财焉。况乎隶之衔命而往者、其廹胁不更甚乎。为隶者苟能持平等之心、捐诈諕之习。懦者勿侵。愚者勿欺。待之以和颜、示之以正路。事可息。则息之。失可弥。则弥之。取无过索适可而止。抑又何罪焉。若以廹胁为强、未有不身遭刑戮、祸及其家者也。 【同上】

吏本无势、倚官之势而横行无忌、廹胁愚民、所谓狐假虎威者也、及至身陷刑辟、则已亦如俎上之肉、釜中之鱼、向日赫赫之势、果安在哉、能持平等心、而随处力行方便、虽不以势胁人、人亦未尝不敬服耳、

灵璧子曰。黠吏遇人不利之事。或虚张声势。或妄设变害。或驾言危险。或诳捏惊诧。使愚者怯者。颠倒术中。而忧惶恐惧之过。往往死于非命。不亦惨乎。噫、恐吓之事、常始于微小、而究至倾人之性命则为害亦大矣。予观世人、欲以恐吓取财、酿成雠祸。锱铢未及入囊、而枷锁先已绕项。违天理、触法网、何不自畏惧。而乃恐吓他人哉。 【同上】

乡里愚民、初入官衙、心胆堕地、举目无亲、此时出一言以相宽慰、不啻春风旭日、所全实多、此隶胥等不费之惠也、无如公门习气、惯为恐吓之态、在已未必有益、而于人大有所损、且至酿成人命、可不慎哉、

鹤控子曰。官吏张罗而待者、讼也。讼者既至、则以为奇货可居矣。当公票未行、而下吏争任焉。隶执其票、则居然有司也。躁跳之状、目不堪视。嚣呌之声、耳不堪闻。虚张事势、妄逞威风。金多则诺、金少则勃然而发狂。及其伺鞫、则奔走于阶前、伺候于公门。拖累多人、而饔飧烦费。旷日持久、而旅馆萧条。茶居酒肆、着处皆耗金之地。内胥外役、何莫非索镪之人。支吾东西而力罄。逢迎左右而囊空。称贷求情。市产悦吏。一口之气未伸、全盛之家几破矣。 【同上】

层层剥削、诸般苦楚、皆涉讼乡愚、所必不能免之情境、即承行胥隶、所不可多得之生涯也、噫、同此保守身家之念、且皆同乡共里之人、究竟所得几何、何乃幸灾乐祸、至于此极耶、

又曰。刑狱之凶、不独无辜者、当为悯其沉冤。即有故者、亦当悯其廹致。或先事而周全之、激厉之。或临事而详求之、曲原之。或既事而矜恤之、轸念之。皆所谓悯人之凶也。若谓自安之道、惟在人死。则罹凶者无所复望、而不忍人之心、亦几乎息矣。 【同上】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公门中所见、无非呼天抢地、鸠形鹄面之人、仁心尤易触发、正当随时体恤、随事矜全、以尽其不忍之心、倘无辜者则怜之、而人有罪者则以为死不足惜、犹非仁人之用心也、

又曰。官不持法、公行私赂。则奸者得以自操其权、而法非朝廷之法矣。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生、则死者亦生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死、则生者亦死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直、则曲者亦直焉。出数十金以奉吏曰曲、则直者亦曲焉。生死曲直、不断之以法。而断之以赂。是生死曲直、不操之官、而操之自奸吏矣。其害尚可言哉。 【同上】

钱去可以复来、人死不能更活、其轻重较然也、今以数十金之贿、而曲直倒置、生死任意、岂复有天理哉、

河汾子曰。入轻为重、受赂之官、时时有之。而舞文之吏尤甚。夫文卷狱辞、掌之者吏也。吏得仇家之利、则改窜字句。或有所索于其人而不足、则诳捏辞语。往往巧施毒手、诬陷良民。使闻者惧之、名曰当路之吏。将谓可以多金而致富耶。夫毁人之肢体、以肥已之身。倾人之性命、以利已之家。是以心为戈矛、而以笔为锋镝者也。以心为戈矛、则生气绝矣。以笔为锋镝、则死机近矣。岂有不倾覆者哉。 【同上】

得仇家之贿、而入人于死、因求索之不遂、而入人于死、均为得财计也、此与强盗刦财害命何异、吏胥每日随伺长官、诘治盗贼、情事既明、何尝不同切公忿、以为法无可宽、岂知自已每日所为、即攫赃害命之正盗耶、愿于直堂叙案时、回光返照、一发猛省也、

又曰。刁才猾技之夫、老于公门。熟于讼事。胆气雄豪。肤肢壮健。争强于胥吏之驱。角胜于阶墀之对。行贿赂、有偷天之手段。鬬机变、有伏势之神通。使高者畏惮而心惶。卑者匍匐而涕陨。切骨之冤、成于白日。没身之憾、及于黄泉。广施祸种。固结仇根。岂不危哉。彼以讼辱人而求胜者、何不监此。 【同上】

摹写积蠹情状、宛然如见、初入衙门人、不惟不以为监、而反从而效之、惟恐不似也、亦独何欤、

张惠庵曰。府官新莅任时、必将前任事宜、更改一番。吏胥因得于中作弊。葢此辈只利有事、不利无事。上生一孔、下钻百窦。民之扰害者多矣。 【同上】

吏胥之乐于更改有事、名似急公、其实无非利于取钱耳、即果有利益民生之事、无如吏胥意在取钱、各各视为承行之出息、凡可以得钱者、无不千方百计以图之、岂复计及民之有益与否耶、故衙门极好之事、而行之祗见扰害、不见利益、官固无能、吏胥更为可恨、噫、吏胥独无人心也耶、

又曰。近时衙门人、砌欵单。送匿揭。窝访买访。种种阴谋。害人不小。天报有在、必无漏网。而自恃佞佛斋僧、谓可逃天谴。岂神物亦庇奸而党恶耶。愚亦甚矣。 【同上】

凡百阴谋陷害之事、为吏胥者、局外旁观、未尝不议论其非、无如一入官衙、其时地可以害人、其机智又能害人、或快恩仇、或图财帛、私心锢蔽、天理灭亡、惟恐其术之不工、而计之不毒矣、岂知害人者人亦害之悖入者亦必悖出、官有王法、人有公论、岂能□免、为此种吏胥计、与其佞佛斋僧、益增罪过、不如及早回头、改恶从善、以赎前愆、犹可挽回万一也、

又曰。衙役迎合本官、其貌似谨。其事似忠。其才似可用。而不知其处心积虑、止欲借上以行其私也。 【同上】

以小忠小信、结本官之心、必以不公不法、坏本官之事、至于罪恶贯盈、奸赃败露、官受其累、吏亦岂能独免、所争者、时有迟速不同耳、

又曰。自罪引他、有借端索诈者。有下水拖人、图报私雠者。又有赃罪难完、扳人帮助者。此等奸弊、问官全不审察。而贪利之狱吏、又或从中指导之。皆天诛所不赦也。 【同上】

一狱之兴、本案拖累、已自不少、狱吏复指使妄扳、辗转蔓延、甚有因一人而害及数十百人、因一家而害及数十百家者、即遇明察之官、亟为开脱、业已筋疲力尽、身家难保矣、岂不可恨、

史搢臣云。暗箭射人者、人不能防。借刀杀人者、已不费力。自谓巧矣、而造物尤巧焉。我善暗箭、而造物还之以明箭、而更不能防。我善借刀、造物还之以自刀、而更不费力。然则巧于射人杀人者、实巧于自射自杀耳。 【愿体集】

暗地害人而人不及觉、借事害人而已不费力、此等险恶行径、惟衙门中人为多、一经破败、刑祸立至、不啻自投罗网、此正造物还以明箭、而予以自杀也、可畏哉、

又曰。凡人之为不善者、造物未必即以所为不善之事报之、而或别于一事报之。别一事。又未必大不善也、而得祸甚酷。此造物报应之机权也。 【同上】

衙门中人、常有贪残诈害、作恶多端、竟无所犯、及至偶犯轻微、较之平日所为、不过千百中一二、而业已家破身亡者、世人就此一事而论、或以为冤、而不知平昔恶贯满盈、特借是以发其端、此正造物报应之机权也、试看十数年中、耳闻目见、如此者岂少耶、

唐翼修曰。凶人贪冐无耻、随处必欲占小利、而人亦畏之让之。独怪终身所占小利、必以一事尽丧之、而更过其所占之数。吉人守分循理、不敢妄为、而人亦欺之侮之、故凡事受歉。然冥冥之天、必将以大福之事补之、而浮于其所受歉之数。或及其身。或及其子孙。历观往辙无不然者。 【人生必读书】

占人利益、而人畏之让之、莫如衙门中人、遇守分循理之人、而偏欲欺之侮之、亦莫如衙门中人、究竟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冥冥中自有分晓、远在儿孙近在身、尚其猛省、

又曰。仅夺人之财而不杀其人、虽有报应、亦不极惨。至夺人财而并杀其人、未有不报之惨而极速者。入于吾目者、不止数十人。又如官吏遇人犯法、巧于取财。开释其罪、不顾枉法。其子孙之报、亦止败坏家财而已。若贪而又酷、以直为曲、以曲为直。不畏王法、不顾天理。夺财多、害人众。其祸未尝不大、其报应未尝不惨。或至杀身灭门者有之。凡此皆为财所使、而得恶报者也。 【同上】

世人原有夺人财而不必杀人者、惟衙门中人、既欲得财、则必多方播弄、设计坑陷、虽置之死地、亦不顾惜、那复计及报应之惨且速耶、

又曰。狱官狱卒、其意以酷虐不加、则贿赂不入。每借一二穷者、酷加刑具、恐吓他囚。彼岂无人性哉、利心积惯使然也。为府县官者、拣一个好狱吏、最为紧要。 【同上】

每闻衙门中人、动曰打死狗与活狗看、又曰不见棺材不下泪、无非卖弄酷虐难堪之状、使人不得不贿赂、不敢不贿赂耳、此不独狱吏也、而狱吏更甚、

又曰。为善难而为恶易者、莫如胥役之辈、与往来官府之人。何也、彼日侍官府之侧、便于进言。有瑕隙者、投戈下石之。利端弊窦、逢迎开导之。甚易易也。非有守之人、鲜能自持者。夫方其投戈下石、逢迎开导之时、幸以为无人知也。人即知之、以为莫我如何也。于是肆志行之而莫之戒。及其罹于法网也、鞭笞刑戮。上以致父母之忧、而下以贻妻子之累、辱莫甚焉。即使王法可漏、而天必加谴、鬼必加责。能逃于身、而不能逃于子孙。正恐报遅一日、则更重一日也。何如存心宽恕、常循理法。不假公道以济私忿。不开利端以害万姓。其获福宁有量乎。 【同上】

为奸猾描写心曲、为奸猾计虑后患、更为奸猾寻觅出路、与颜光衷所言同意、而此更显切着明也、、有人论及案牍秘要、友答以一字诀曰刻、谓宁刻则自己有地步、可以免过也、此真一言而伤天地之和者也、夫不论理之是非、而惟以刻为能、势必事事从深处吹求、则事之难行、而人之不得所者岂少耶、即为自已地步、宽而得过、不失为君子、刻则天怒人怨、其得祸当更烈也、至于吏胥、身居里党、平日岂无私恩小怨、而事情一经其手、时势有可以为、遂尔昧却良心、罔顾公论、操戈下石、深文曲法、易于反掌、虽快心于一时、终贻祸于异日、编中论公私宽刻之利害、而谆谆于吏胥、正此意也、

石天基曰。愚民无知犯法、正如瞎人走入深坑、未有不得祸者、而彼不知、是以可悯。悯之如何、劝之而已。婉言开导、劝也。危词警戒、亦劝也。有势力者、以势力行其劝戒。有智巧者、以智巧行其扶持。全在不为利、不为私、秉公处之。积诚动之而已。桐城姚司寇曰。人能劝一庸人为善、世上便多一个好人。劝一恶人为善、则世上少了一个恶人。又多了一个好人。其功更倍。 【人事通】

衙门中每日所见、多愚而犯法之人、苦肯作瞎人走坑看待、常存怜悯之心、常行劝戒之术、此中积德无量、一切倚势作奸、乘危肆害之事、自然不肯复为矣、至于劝化恶人、亦惟衙门中为最便、

又曰。朝廷申设律法、禁民为非、实所以保全之也。每见乡村小民、胆小识浅。官法所在、凛如雷霆。刑杖所及、赫如鼎镬。惟身处公门、见闻习熟。反视律令为闲话、安刑罚为枕席。辱父母之遗体、污祖宗之清名。岂非自作之孽乎。语云、惧法朝朝乐。即是此义。 【同上】

衙门中人、日日以法律绳人、刑杖若人、而自己反不畏法律、不畏刑杖、固由利令智昏、亦由习见生玩、身居其地、所宜猛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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