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女真奴隶制的发展和金国的建立
居住在长白山和黑龙江流域的女真族,早在战国时期,即见于历史记载,译名作“肃慎”。《国语·鲁语》记载:肃慎在西周时“贡楛矢石弩”(楛音库ku),大约还处在使用石器的时代。契丹建国后,女真族处在辽朝的统治之下,文献上确立了“女真”的译名。
辽朝统治下的女真族生活在林木众多的山区和江畔,从事狩猎生产,同时也经营农业。人们从小就练习骑马和射箭,长大后都是骑射的能手。他们畜养叫作海东青的大鹰,作为渔猎时的助手。用树皮作哨子,用吹哨的方法把鹿引来捕捉。女真人骑着马在山林里往来,上下崖壁,也能骑马浮渡江河。
女真族的居地天气很冷,夏天和中原地区的初冬差不多。女真人在山谷里用桦树皮和木栅建成小屋,屋内用泥土作成土炕,炕下面可以烧火。人们用狩猎来的兽皮作成衣服。外出打猎都要穿上厚毛的皮衣,否则皮肤就要冻裂。妇女梳辫发盘髻。男子脑后留发,辫子垂在后面。
辽朝统治初期的女真族,仍处在氏族部落制时期,但早已度过了母权制,而进入到父权制。它的特征是:(一)氏族以父系来计算,若干氏族组成一个部落。氏族、部落长都由男子来充担。(二)各部落的成员只能同另一个部落的成员通婚姻。(三)氏族长称谋克,他的副职称蒲里衍(蒲辇)。(四)部落长称孛堇。另有一个军事首长称猛安。(五)各部落各自从事生产和活动,还没有形成部落间的联合。处在氏族部落制的女真族没有文字,用结绳或刻箭的方法来记事。
辽朝建国后,散处在辽阳一带的女真部落,由辽朝官员直接统治,编入辽朝的户籍,称为曷苏馆(合苏款)女真或“熟女真”。松花江以北、宁江以东地区的女真族也处在辽朝统治之下,承受着勒索“贡品”等剥削,但不象曷苏馆女真那样由辽官直接统辖,也不编入辽籍,因而被称作“生女真”。松花江以北地区的“生女真”,按照氏族部落制的道路在继续向前发展。
(一)部落联盟的发展
随着历史的发展,居住在按出虎水的女真完颜部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部落。完颜部长久保留着一个历史传说:在不能记忆的年代,完颜部的一个六十岁的妇女和外族人函普通婚,生二男一女,子女都为完颜部人。这个传说反映着人们对母系氏族制的模糊的记忆。传说中的函普时代当是由母权制逐渐过渡到父权制的时期。
在这个时期里,在女真族的原始社会中,陆续出现了如下的一些新现象。
铁器的使用女真族原来没有铁器。完颜部从邻族传入铁器,制造弓箭和甲胄,迅速提高了狩猎生产和作战的能力。完颜部的邻部加古部人学会了锻铁,用铁器和完颜部相交换。铁器的使用,使女真族的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了一个新水平。
交换的发展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女真人各部落之间以及和邻族之间,加强了物品的交换。女真族以貂皮、马匹等向辽朝和高丽相交换。宋王朝也曾向女真购买马匹。
家庭、私有财产和奴隶女真族传说,函普立约,杀人者出家人一人和牛、马等给被杀者之家赎罪。《高丽史》记载,高丽靖宗时,女真人仇屯、高刀化二人向他们的部落长开老争夺财物,杀死开老,逃往高丽。高丽按照女真族的本俗,要二人出具家财给开老家赎罪。宋人也记载说,女真族杀人者死,家属要罚作奴婢,但亲戚可用牛马来替他们赎免。《金史·刑志》记录女真旧俗,也有大致相同的记载。这些记载至少可以说明:(一)女真人这时已分化出个体家庭,并且有了牛、马等私有财产。(二)犯罪罚作奴婢的现象已经产生,氏族中出现了本族的奴隶。伴随着这些现象的产生,也就不能不发生贫富家庭的分化和对奴隶、财产的争夺。
黑龙江绥滨出土:扁凿式铁镞、分叉式铁镞
黑龙江阿城发现金代炼铁炉遗迹
《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女真状况说:“居处绝远,不相统属,自相残杀,各争雄长”。完颜部传说,部落长石鲁曾率部众夺取混同江蜀束水人的财产和妇女。又传说石鲁曾要建立“条教”(制度),遭到保守“旧俗”的部落长老们的激烈反对。石鲁被部落人捉住,甚至要将他坑杀(活埋)。石鲁叔父谢里忽射箭驱散部众,石鲁才得救。石鲁率领完颜部去征伐其他部落,直到苏滨水(恤品河)和耶懒水地带。石鲁死在中途。部落间的斗争在激烈地进行。乌林答部石显曾抢走石鲁的尸体,对部众说:“你们以为石鲁有能力当推选他,现在他已被我得到了”。完颜部夺回石鲁尸体。加古部蒲虎也来向完颜部袭击,要夺取石鲁的尸体。这些传说表明:随着私有财产和奴隶制的产生,各部落之间的斗争,以及部落中保存和改革“旧俗”的斗争,都已发展到十分激烈的程度。女真族正是在激烈的斗争中,经过部落联盟制,向着建立奴隶制国家的道路迈进。
黑龙江江肇东出土的奴隶刑具──脚镣和手铐
乌古迺联盟女真族处在辽朝的统治之下,他的发展不能不和辽朝有着密切的联系。大约在辽兴宗时,完颜部和白山、耶悔、统门、耶懒、土骨论等部以至五国部等建立了松散的部落联盟。完颜部长乌古迺受部众推选为“诸部长”。五国部的蒲聂部长拔乙门起而反抗辽朝的统治,使辽朝不得勒索海东青鹰。辽朝将发兵镇压,乌古迺设计捕拔乙门,献给辽帝,因而得到辽朝的信任。乌古迺被召到辽朝,辽朝加给他生女真部族节度使的称号,即承认他的部落联盟长的职位。
乌古迺在辽朝的支持下,从邻族换入大量铁器,制作弓箭器械,完颜部更加强大起来。斡泯水蒲察部、泰神忒保水完颜部、统门水温迪痕部、神隐水完颜部相继加入了乌古迺的联盟。联盟中出现了“国相”的职位,辅佐联盟长处理联盟事务,大约和契丹的“于越”相当。乌古迺时,任国相的是完颜部的雅达。一○七二年(辽道宗咸雍八年。女真的历史,自此始有准确年代)五国没撚部长谢野又起而反抗辽朝,断绝鹰路。乌古迺率部兵讨伐,击败谢野。乌古迺也在作战后死去。
劾里钵联盟乌古迺死后,子劾里钵继任联盟长,一○七四年,接受辽朝授予的节度使称号。劾里钵把马匹财物送给国相雅达,要他让位给劾里钵弟颇剌淑任国相。女真部落联盟在劾里钵时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各部落之间和完颜部的内部也进一步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与桓�(音碾nian)、散达等的斗争——在乌古迺联盟中,国相雅达是权位仅次于联盟长的强有力的家族。劾里钵继任联盟长后,弟颇剌淑为国相,引起了雅达之子桓�和散达的强烈反对。劾里钵叔父跋黑未能充当联盟长而和劾里钵相对立。劾里钵命跋黑任孛堇(部落长),但不能统率军兵,即不任部落的猛安,以防止他的反乱。跋黑与桓�、散达相联络,支持桓�、散达兄弟起兵反抗。劾里钵命弟颇剌淑领兵出击,颇剌淑战败。桓�乘胜大肆掳掠。劾里钵亲自领兵涉舍很水经贴割水,自后路袭击桓�、散达家,焚烧他们的屋舍,杀百余人。颇剌淑一军失利,劾里钵派人议和。桓�、散达索要劾里钵弟盈歌的大赤马和辞不失的紫骝马作为议和的条件。劾里钵不许。两方展开激战。
桓赦集合部众,下令说:“你们准备车辆随行。乌古迺夫妇的宝物财产你们任意运走。遇有不服从的,就把他俘掳来。”桓�兵多,劾里钵兵少。劾里钵一马当先,率领部众出战。三扬旗,三击鼓。部众手持长枪突入敌阵,刺杀桓�的步兵。劾里钵族弟辞不失领兵从桓�阵后奋击,大败桓�的骑兵。桓�、散达败走,劾里钵乘胜追击,俘获到大批的车、甲、牛、马,按着战功的大小,分配给作战的部众。战后不久,桓�、散达率部众来降。
与温都部乌春的斗争——居住在阿跋斯水的温都部,是一个以锻铁为业的部落。乌古迺时,温都部成为联盟的一员。劾里钵任联盟长,跋黑诱桓�、散达反抗,温都部长乌春也和他们联合,反对劾里钵联盟。加古部铁工乌不屯以铁甲九十副和劾里钵的完颜部相交换。温都部长乌春责问劾里钵说:“铁甲是我的,为什么拿走?必须立即还给我。”乌春并扣留了完颜部人厮勒,作为要挟。劾里钵被迫交出铁甲。乌春的温都部日渐强大。
桓�、散达起兵时,乌春也与之联合,起兵反抗,遇大雨不能前进。桓�败后,原来是乌古迺联盟成员的斡勒部的盃乃又和乌春联合。劾里钵命颇剌淑和斜列、辞不失等出战。颇剌淑乘大风纵火烧乌春军。乌春大败。劾里钵俘掳了盃乃,把他献给辽朝。与纥石烈部腊醅(音胚p5i)、麻产等的斗争——住在活剌浑水的纥石烈部的腊醅、麻产兄弟是完颜部联盟的另一个劲敌。腊醅、麻产约集乌古论部的骚腊勃堇和“富者”(部落贵族)挞懒等去掳掠“野居女真”,即女真族中处在更原始的社会阶段、尚未形成部落而散处山野间的居民。劾里钵出兵击败腊醅,夺回了被腊醅俘掠的野居女真居民。腊醅、麻产集合兵力,到来流水掳掠劾里钵弟盈歌的牧马。劾里钵与盈歌分兵迎战。劾里钵率骑兵五、六十,与腊醅军遭遇。腊醅兵多,劾里钵兵少。完颜部欢都出战,战马死十余匹。劾里钵受伤四处,不能指挥。腊醅、麻产又与温都部乌春相联络,乌春派兵士一百多人助腊醅。劾里钵领兵在暮棱水围攻腊醅、麻产。腊醅兵败,被擒,麻产逃走。劾里钵将腊醅献给辽朝。温都部的援兵也多归于完颜部。
劾里钵进而向温都部乌春发动进攻。劾里钵与欢都领兵到阿不塞水,青岭以东各部落都来会集。这时,乌春已死。温都部窝谋罕请求辽朝从中和解,把以前收纳的逃亡奴隶交还完颜部。劾里钵同意和议。窝谋罕又乘机以三百骑来攻,兵败,弃城逃走。劾里钵攻破其城,将所得资产按军功大小分给作战的部众。
劾里钵相继战胜完颜部内的反对派和温都部、纥石烈部的反抗,《金史·世纪》说他“袭位之初,内外溃叛,缔交为寇”。“因败为功,变弱为强。⋯⋯基业自此大矣。”部落联盟进一步巩固和强大了。
一○九二年(辽道宗大安八年),劾里钵任联盟长十九年后病死。弟国相颇剌淑继任联盟长,继续推进劾里钵未竟的事业。
腊醅败后,麻产逃走,占据直屋铠水,招纳逃亡的奴隶,建造营堡。颇剌淑命乌雅束(劾里钵长子)、阿骨打(劾里钵第二子)等去讨代。乌雅束沿帅水进兵,阿骨打从东路去掳掠麻产的家属财产,把家产全部抢走。阿骨打与欢都等追至直屋铠水,捉住麻产,斩首献给辽朝。阿骨打、辞不失、欢都和讨平腊醅、麻产有功的颇剌淑弟盈歌,都被辽朝加给惕隐的称号。他们日益成为完颜部最有权势的人物。
盈歌联盟一○九四年(辽大安十年)颇剌淑死。盈歌继任联盟长,称节度使。以兄劾者之子撒改任国相。
乌古逎时,部落联盟长本由各部共同推选。劾里钵以后,虽然还不是父子世袭,但都由劾里钵一家所继承。联盟巩固后,就引起部落显贵的非议。完颜部的习烈、斜钵等说:“众部长和国相,都由你们担任,这怎么能行?”掌握军权的欢都反驳说:“你们如果敢纷争,我就不能不管。”盈歌得到欢都的支持,部众不敢再有异议。联盟长劾里钵、盈歌一家的势力更加发展了。
但是,各部落间的相互掳掠和斗争仍在继续。斡准部互相掳掠,盈歌派遣纥石烈部纳根涅去平治。纳根涅招募苏滨水部民充当兵士,不来,即掳掠其部民。盈歌又派斡赛、冶诃去阻止,纳根涅掳掠而去。斡赛军追及,杀纳根涅。纳根涅子钝恩逃走,与乌古论部联合起兵反抗。乌古论部敌库德等鼓动各部说:“徒单部有十四部联合一起,乌古论部也有十四部,蒲察部有七部,总共三十五部,而完颜部只不过十二部。以三十五部对抗十二部,胜利是必然的。”劾里钵时加入联盟的各部落,也离心离德,联盟面临着动摇、解体的危险。盈歌和撒改、阿骨打等起兵迎战,击败了乌古论等部的反抗。擒敌库德、钝恩等,释放回部。各部落不再有反抗。盈歌命阿骨打通告各部,此后不准再自称“都部长”,即不得另行组成部落的联盟。盈歌联盟从此成为女真各部统一的联盟。各部落原来各有信牌(木牌),盈歌依从阿骨打的建议,禁止各部自置牌号,统一于联盟。《金史·世纪》称“一切治以本部法令”,即以完颜部的“法令”作为联盟各部落的统一法令。联盟的统一进一步巩固,奠定了金朝建国的基础。
一一○二年(辽天祚帝乾统二年),辽朝萧海里叛辽,逃入系案女真(曷苏馆女真),派遣斡达剌来与完颜部联络。盈歌把斡达剌捕送给辽朝,辽朝命盈歌捕讨萧海里。盈歌得到辽朝支持,在各部落募集甲兵一千多。女真各部落在此以前只是几十人,至多几百人的军兵互斗,从来没有到过千人。盈歌募兵千人,形成一支强大的队伍。阿骨打勇气倍增,说:“有这样的甲兵,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啊!”辽兵数千人追击萧海里,不能取胜。盈歌领兵迎战。阿骨打骑马突击。萧海里中箭堕马。阿骨打杀海里,获得大胜,俘获甚多。辽乾统三年(一一○三年)正月,盈歌把萧海里首级献给辽朝。盈歌在混同江畔辽帝捕渔处,朝见天祚帝,大被加赏。经此一战,女真更加强大。辽兵也在女真面前暴露了它的虚弱。
一一○三年,盈歌死。劾里钵长子乌雅束继任联盟长,进而向苏滨水一带求发展。乌雅束派弟斡带征服苏滨水含国部,进兵直到北琴海,攻下泓忒城(堡垒)。完颜部为首的部落联盟在斗争中迅速壮大了。
(二)金朝的建立
一一一三年十月,乌雅束死。劾里钵次子阿骨打继任联盟长,称都勃极烈。阿骨打曾为巩固完颜部联盟,多次作战得胜,接受辽朝惕隐的官称,是完颜部中掌握军事实力的重要人物。阿骨打继任时,女真各部落的联盟已经巩固。以阿骨打为首的奴隶主便把他们侵掠的目标,指向了辽朝。
一一一四年六月,辽天祚帝派使臣授予阿骨打节度使的称号。阿骨打派习古迺等去辽朝,索要逃奔在辽朝的星显水纥石烈部长阿疏,借以探听辽朝内部的虚实。习古迺回报辽天祚帝统治骄肆废弛。阿骨打建城堡、修器械,准备南侵辽朝。
辽天祚帝命统军萧挞不野领契丹、渤海兵八百人进驻宁江州防备。阿骨打调集各部落军兵,决意攻辽。九月间,向宁江州进军。各部落兵在来流水会合,共有二千五百人。阿骨打率领兵士祭告天地,执挺誓师,说:“你们同心尽力,有功者奴婢可以作平民,平民可以作官。原先有官职的,可以按功劳大小进升。倘若违反誓言,身死梃下,家属也不能赦免。”次日,到达辽界,与渤海军相遇。阿骨打射死辽将耶律谢十。辽兵溃败,死者十之七八。十月,女真兵乘胜攻克宁江州城。阿骨打又派人招降辽朝统治下的铁骊部渤海人和系辽籍女真人(编入辽籍的曷苏馆女真)。阿骨打俘获大量马匹和财物,胜利回师。
十一月,辽朝都统萧嗣先、副都统萧兀纳率领诸路大军进攻女真,集中于鸭子河北。阿骨打领兵三千七百抵敌。辽兵正准备渡河,女真军迎头击退,乘势渡河登岸。两军在出河店相遇。会大风起,尘埃蔽天,女真军乘势进击,大败辽兵,掳获大批车马及兵甲、武器。阿骨打把俘掳的辽兵收编入女真军。女真军发展到一万人。出河店之战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女真军顺利取胜,势不可当了。
女真军乘胜分路进兵。勃堇斡鲁古斩辽节度使挞不野,攻占宾州。吾睹补、蒲察败辽将赤狗儿、萧乙薛军于祥州东。辽斡忽、急塞两路军投降。斡鲁古又败辽军于咸州西,与完颜娄室一起攻占了咸州。
女真军占领了辽东地区,要对各族人民实行有效的统治,原来的部落联盟组织已经不够了。
自劾里钵以来,女真社会中不断出现一些新的变动,阿骨打侵占辽东后,这些变动更为加剧。
奴隶制的发展女真族部落氏族成员沦为奴隶和掳掠外族奴隶的现象,在急速发展。奴隶主和奴隶的对立,在逐渐形成。依据片断的历史记载,女真奴隶制的发展,有以下一些情况:(一)债务奴隶。平民负债不能偿还,卖妻子作奴隶抵债。(二)随着贫富的分化,贫民无法生活,“多依附贵族,因为奴隶”。(三)犯罪不能自赎,折身为奴。(四)贵族私自订约,“以人对赎”,过期即为奴隶。(五)掳掠外族奴隶。对外作战的屡次胜利,俘掳到大批“生口”,按军功分给将士作奴隶。随着对外侵掠战争的发展,俘掳的奴隶越来越多。各级军事首领成为大小不等的奴隶主贵族。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乌雅束时,不愿沦为奴隶的贫民曾纷纷起来反抗,“转而为盗”。奴隶主为了保护本阶级的利益,镇压奴隶的反抗,迫切需要组成一个阶级压迫的机关。
外族分子的涌入对外作战的胜利,不仅使女真部落中加入了大量的外族奴隶,而且不断把降附的外族兵士收编入女真的队伍,即猛安谋克组织。宁江州之战后,阿骨打开始规定,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猛安本来是女真部落的军事首长。谋克是氏族长。大量外族兵士的编入,使原来的部落氏族组织逐渐形成为军事组织。在这个组织中,女真的部落氏族显贵仍居于统治地位。女真部落氏族成员是基本力量。但在数量上,外族兵士甚至越来越超过了女真族人。女真兵原来不满千人,到出河店之战后,发展到上万人。随着作战的胜利,还在不断地发展。
原始的氏族、部落,本来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而形成的。氏族成员在本氏族中没有阶级的对立。贫富的分化和奴隶制的出现,造成了氏族成员之间的对抗。大量的越来越多的外族奴隶和外族成员的涌入,使原来的氏族制度无法进行管理,它需要一个新的能够进行统治的机关来代替。
占领区的扩大女真部落联盟逐步统治了周邻的各部落,并在阿骨打时,进而攻占了辽朝统治下的宁江州、宾州、咸州等广阔地区。在这些地区里,居住着大批的契丹人、汉人和渤海人。正如恩格斯在论述德意志人国家的形成时所说:“对被征服者的统治,是和氏族制度不相容的。”女真人既不能把征服地区的广大的各族人民统统编入女真的氏族部落,又不能废除这些地区原有的社会、政治制度,而按照氏族部落制度来进行统治。恩格斯又指出:“因此,氏族制度的机关便必须转化为国家机关,并且为时势所迫,这种转化还得非常迅速地进行。”1
女真奴隶制的发展和对外掳掠的扩大,越来越把氏族部落的旧制度推到了历史的尽头。建立一个阶级压迫的机关——国家的条件成熟了。一一一三年,阿骨打出兵得胜,射死辽将耶律谢十后,国相撒改就派他的长子完颜宗翰和欢都子完颜希尹等(乌雅束时,欢都已病死)向阿骨打建言立国称帝。一一一四年,女真军连续攻下宾州、咸州后,阿骨打弟吴乞买和撒改、辞不失等拥戴阿骨打建国。一一一五年夏历正月元旦,阿骨打即皇帝位,建立起奴隶主的国家,国号大金,立年号收国。
金朝的国家是在对辽作战的过程中建立的。它还不可能立即形成完整的国家制度。但在阿骨打(金太祖)在位的几年间,作为阶级压迫机关的军事、政治制度,已经初步地建立起来。主要的有以下几项。
皇权的统冶金国建立后,废除原来部落联盟长的制度,阿骨打自称皇帝,确立了皇权的统治。阿骨打没有象阿保机建立辽国时那样,模仿汉制立太子,皇位的继承仍然暂时保留着推选的痕迹,但实际上已完全掌握在阿骨打家族手中。
勃极烈制度在金国的中央,废除部落联盟时的“国相”制,设立勃极烈四人,组成皇帝以下的最高统治机构。吴乞买为谙班(大)勃极烈,原国相撒改为国论(国)忽鲁(诸部统帅)勃极烈,辞不失为国论阿买(第一)勃极烈,阿骨打弟杲(斜也。杲音搞g3o)为国论昃(音仄z8。第二)勃极烈,后又增阿离合懑(音闷men。阿骨打叔)为国论乙室勃极烈,管理对外事务。女真部落制时代,部落长老在山野环坐,指画灰土议事。乌雅束时,有事仍要聚集商议。勃极烈的设置,保留有古老议事制的一些痕迹,但它实际上已是辅佐皇帝的统治机构,是全国最高的行政管理的中枢。
军事制度金国的军兵,仍由猛安、谋克统领。但已经打破了古老的部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一四八页。落、氏族组织,而成为由女真大小奴隶主统帅的军事编制。占领辽东地区后,在辽东设置南路,咸州地区设咸州路,各路设都统或军帅,统领当地军兵,统治各族人民。南路系辽籍女真和东京州县(主要是渤海人),仍按照女真制度,设置猛安谋克。随着对外作战的发展,女真兵在不断增加。金太祖是金军的最高统帅。遇有战争,皇帝直接任命国论忽鲁勃极烈,统帅军队作战。
刑法《金史·刑志》说:金初法制是“刑、赎并行”。犯罪应没为奴隶者,可以用财物赎免。犯重罪也可以自赎,但要被削去鼻子或耳朵,以示不同于平民。掘地深、广各数丈作为监狱,以囚禁罪人。
金太祖没有制定完整的法律,但在建国前后,陆续颁发了几项法令:(一)贫民负债不能偿还,多卖妻子为奴。金太祖建国前,曾下令三年内不准催督债务,三年以后再议。这个法令,显然旨在保护平民的利益,以减少反抗。(二)一一一六年二月,下令:由平民沦为奴隶者,可用两人(两个奴隶)赎一人作平民。原来约定用一人赎者,仍用一人赎。这个法令的用意仍在保护平民,巩固奴隶制的统治。(三)同年五月,又下令:在东京州县渤海人和南路系辽籍女真人中,“陈辽法,省税赋”,即废除辽朝的某些封建剥削制度,改用女真的制度。
造文字随着国家的建立,文字成为必需的了。金太祖命欢都子完颜希尹创造女真字,在一一一九年八月正式颁行。在此以前,女真无文字,与邻族交往,都借用契丹字。完颜希尹依据由汉字改制的契丹字,拼写女真语言,制成女真字。女真字的创制,是汉族、契丹族和女真族文化交流的一个明显的事例。女真字颁行后,从此成为金国官方通用的文字。
金国的建立,是奴隶制发展的结果,是历史的必然。而当金朝奴隶主国家建立后,政治的和军事的统治得到加强,又必然要反转来巩固和发展奴隶制度。奴隶制度的发展,总是要伴随着对外的掠夺战争,以不断补充奴隶的来源,扩大对奴隶的占有。恩格斯指出:“以前进行战争,只是为了对侵犯进行报复,或者是为了扩大已经感到不够的领土;现在进行战争,则纯粹是为了掠夺,战争成为经常的职业了。”1金国建立后,随即展开对辽的大规模的掠夺战争,并终于消灭了辽朝天祚帝的统治。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一六○页。
(三)金太祖攻破辽朝
收国元年(一一一五年)正月,金太祖在建立金国后,立即向辽朝的黄龙府进攻。金太祖亲自领兵进逼达鲁古城,大败辽军,掳掠而回。八月间,又乘辽军不备,向黄龙府进兵。九月,攻占了黄龙府城。黄龙府是辽朝北边的重镇。辽天祚帝得知黄龙府失守,统领契丹、汉军十多万人,大举伐金。金太祖领兵二万迎敌。金、辽两军在护步答冈相遇,辽军大败,死者相属,天祚帝逃跑。金军掳掠到大批兵器、财物、牛马。经此一战,辽军主力败溃,难以立国了。
收国二年(一一一六年)闰正月,渤海人高永昌据东京反辽。天祚帝先后派张琳、耶律淳募兵镇压。高永昌向金求援。金太祖乘机命斡鲁(撒改弟)统领内外诸军,攻讨高永昌。五月,高永昌兵败被杀。东京州县,全为金朝所占据。金太祖加号大圣皇帝,改明年年号为天辅。
一一一七年,国论昃勃极烈斜也领金兵一万攻取泰州。斡鲁古等攻占显州。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相继投降。辽国灭亡之势已定。宋朝派使臣到金营,约夹攻辽朝(详见本书第五册)。辽朝派使臣来议和。辽使几次往返。一一一九年六月,辽太傅习泥烈奉册玺来,封金太祖为“东怀国皇帝”,金太祖不允,对群臣说:“辽人屡败,遣使求和,只饰虚辞,作为缓兵之计,当议进讨。”一一二○年四月,金兵向辽上京进发,命辽使习泥烈、宋使赵良嗣随行。金兵抵上京城下,金太祖亲自督战。早晨发动进攻,不到中午,即攻下上京城。辽上京留守挞不野投降。天祚帝逃往西京。金兵胜利班师。辽朝疆土已被金兵占领过半。一一二一年,辽都统耶律余睹来降。金太祖从而进一步得知辽国内部空虚,决定再度发兵。金太祖以忽鲁勃极烈完颜杲(斜也)为内外诸军都统。以完颜昱(音玉yu)。劾者弟、劾孙之子)、宗翰(撒改长子)、宗干(太祖长子)、宗望(太祖次子)为副,统领大兵进攻。金太祖下诏说:“辽政不纲,人神共弃。今欲中外一统,故命汝率大军以行讨伐。”明确把夺取辽朝领土,作为这次作战的目标。
一一二二年,金完颜杲攻下辽中京,进据泽州。辽天祚帝逃往鸳鸯泊。完颜杲和宗翰分道向鸳鸯泊进击。天祚帝又逃往西京。金兵攻占西京,进而招降天德、云内、宁边、东胜等州。擒获逃奔辽朝的纥石烈部长阿疏。天祚帝逃入夹山。金兵大胜,完颜杲命宗望向金太祖报捷,朝中设宴庆贺。
六月间,金太祖亲自领兵自上京出发,追击辽天祚帝,直到大鱼泊。完颜昱和宗望部追及天祚帝,大败辽兵,天祚帝又逃走。归化、奉圣二州相继投降。金太祖率军到奉圣州。蔚州辽臣也来降附。十二月,金太祖统率宗望、娄室等部向辽燕京进发。这时,宋军自燕京南路配合攻辽。燕京的辽朝小朝廷中,耶律淳已死,萧德妃出逃。左企弓、虞仲文等汉臣开城门降金。金太祖入燕京城,接受官员们的朝贺。金兵获得大胜利。
一一二三年,金兵将燕京的工匠和财宝等掳掠一空。按照和宋朝约定的条件,金朝将燕京六州之地分给宋朝。斡鲁、宗望等继续追击天祚帝。金太祖领兵回师。
同年八月,金太祖在返回上京的路上病死。金太祖阿骨打,作为女真奴隶主的总首领,完成了建国、破辽两件大事。女真族的历史从而开始了一个新时期。
(四)金太宗的南侵和统治制度的确立
金太祖对外作战时,金国内部政事,全由谙班勃极烈吴乞买管理。一一二一年六月,金太祖下诏说:“你是我的亲兄弟,因此用你来作副手,管理国政。”吴乞买事实上已成为仅次于金太祖的最高统治者。这时,阿离合懑和撒改已相继病死。太祖任命杲为国论忽鲁勃极烈、昱为昃勃极烈,又任命宗翰为移赉(第三)勃极烈,处理对外事务。一一二三年六月,金太祖在路上得病,急召吴乞买到浑河北行营。金太祖病死。国论忽鲁勃极烈完颜杲、太祖弟郓王昂、太祖子宗干、宗峻等,把皇帝的赭袍披在吴乞买身上,拥立他作皇帝(金太宗)。金太宗改年号为天会,仍用勃极烈制度。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宗干为国论忽鲁勃极烈。
金太宗继承金太祖的事业,继续展开对辽、宋的掠夺战争,擒辽天祚帝,灭亡北宋,并进一步南下,发动了对南宋的侵掠战争。在这一过程中,金朝的统治制度也在不断发生着重要的变动。
一、宋、辽人民的反抗和金朝领土的拓展
平州的反抗辽耶律淳在燕京建立小朝廷时,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瑴)在平州,见辽朝将亡,募集兵士,达数万人。宗望入燕京,派辽降臣康公弼去平州招降,张觉降金。金太祖改平州为南京,任张觉为南京留守,仍统领旧部。金太祖将燕京空城让给宋朝后,金兵把城中人民全部掳去作奴隶。辽降臣左企弓、康公弼等随行。一一二三年五月,被掳掠的民众路经平州,他们对张觉说:“宰相左企弓不守燕京,使我们流离失所,无处安身。公守在重镇,掌握强兵,如能尽忠辽朝,必能使我们复归乡土。”在民众的推动下,张觉和诸将领集议,杀左企弓、康公弼等降臣,将被掳的民众全部释放归业。张觉派使臣和宋将王安中联络,投附宋朝。宋朝以张觉为节度使。
金太祖派南路统帅阇母(太祖弟)自锦州领兵向平州进攻。张觉率军五万驻于润州近郊。润、迁、来、隰四州已先后降金。张觉打算联合四州人民抗金。阇母率军到润州,击走张觉军,又败张觉军于营州东北。金太宗即位后,九月,阇母军屯兵来州,与张觉战于楼峰口,张觉兵败。十月,又战于怀柔兔耳山,张觉战胜金兵,阇母大败。十一月,金太宗命完颜宗望统领阇母军攻张觉,并强迫迁、润、来、隰四州人民迁往沈州。宗望在平州东大败张觉军。张觉逃奔燕京。金军向宋朝索要张觉,王安中杀张觉,把首级送给宗望。都统张敦固等以平州降金,不久,又杀金使者起兵反抗。
一一二三年金太祖病死前,已仿辽制设枢密院于广宁府,统治新占领的辽地汉军。一一二四年三月,宗望因平州难于统治,奏请金太宗,与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辽降臣)共同裁决。五月,阇母攻克南京,杀张敦固。迁、润、来、隰等州居民,不愿被金军掳作奴隶,纷纷上山结寨自保。宗望又派官员去招降。
平州的动乱,张觉等官员降叛无常。反抗金朝掳掠的决定性力量,是不愿作奴隶的广大汉族人民。在此以前,金朝在掳掠战争中,总是把战败投降的兵士编入金军猛安、谋克部中统领,而把掳掠的人民赶回女真族的住地作奴隶。平州等地人民的反抗,迫使金朝奴隶主不得不开始改变他们的统治方法。《金史·兵志》说:“平州既平,宗望恐风俗揉杂,民情弗便,乃罢是制(将降兵编入猛安、谋克部)。诸部降人,但置长吏,以下从汉官之号。”这就是说,不再象对付东京诸州和南路系辽籍女真那样“置猛安谋克,一如本朝之法”,而是基本上仍然保持当地原来的军事行政组织,利用它去统治当地的人民。金朝统治制度中的这一变动,还仅仅是个开始,但它对金朝社会、政治的发展,无疑是意义重大的。
女真的奴隶制既然还是处在向上发展的时期,就必然还要继续对外掳掠奴隶。因此,金朝深入汉地掳掠奴隶,和广大汉族人民反侵掠的斗争,就成为一个时期里阶级斗争的主要形式。它规定和影响着金朝历史的进程。
联合西夏,擒天祚帝金太祖时,辽天祚帝败走阴山,曾得到西夏兵的救援。金朝没有去远征西夏,而是争取西夏对金称藩属。天会二年(一一二四年)正月,金太宗为了集中力量灭辽和侵宋,命西北、西南两路都统宗翰、宗望与西夏商议割地议和。金朝把下寨以北、阴山以南的辽地割给西夏。西夏按照对辽的旧制,对金称藩。如天祚帝逃到西夏,西夏要捕送给金朝。三月,西夏乾顺向金朝上誓表,全部接受金朝的条件。金朝争取了西夏,西方边境稳定了。
同年十月,西南、西北路奏报,辽耶律大石西走称王。天祚帝只有步骑兵一万多,想逃往天德军,进驻应州西余都谷。完颜娄室领金兵追击,一一二五年二月,擒天祚帝。八月,金太宗降封天祚帝为海滨王。天祚帝在金朝一年多后病死。
耶律大石在八剌沙衮建西辽,对金朝仍然是一个威胁。但由于中间有西夏阻隔,并不发生直接的冲突。天祚帝被俘,西夏称臣,金朝在西部和西北部不再有后顾之忧,便得以集中兵力南下侵掠宋朝。
灭北宋一一二五年十月,金太宗下诏伐宋。谙班勃极烈完颜杲为都元帅,统领金军。完颜宗翰为左副元帅,与完颜希尹、耶律余睹等,自西京攻太原。宗望为南京路都统,与阇母、刘彦宗等自南京(平州)攻燕京。
这时的北宋,在徽宗、蔡京集团统治下,极度腐朽。新建的金朝正处在奴隶制向上发展的时期。腐朽的北宋王朝自然难以抵挡生气勃勃的金朝奴隶主的攻击。十二月,宗望军到白河,大败宋军。宋燕京守将郭药师等降金。宗望进而围攻汴京。天会四年(一一二六年)正月,宋徽宗退位逃跑,钦宗继皇帝位,派使臣向金朝求和。宗望提出宋割让太原、中山、真定三镇,派亲王作人质,宋对金称侄。钦宗一律接受。金兵胜利回师。
宗翰军围攻太原,太原军民坚决抵抗。二月,宗翰军攻下隆德府。三月,宗翰回兵西京,银术可围攻太原。
八月间,金太宗再次发兵南侵。宗翰为左副元帅,宗望为右副元帅,分别自西京和保州南下,计划在开封会合。九月,宗翰军猛攻太原,宋太原知府张孝纯在城破后降金。宗翰经隆德府、泽州向开封进军。宗望军攻占真定府,又渡河攻下临河、大名等县。十二月,宗翰、宗望两军会合在开封城下。宋钦宗投降。一一二七年四月,金军俘掳宋徽宗、钦宗,并掳掠大批人口、财物而回。北宋宣告灭亡。
侵掠南宋北宋亡后,宋朝的河北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于一一二七年五月在宋南京(商丘)即皇帝位(宋高宗)。重建赵宋王朝,史称南宋。宋高宗继续实行妥协逃跑的政策,对金朝的南侵军不敢抵抗。在十月间,放弃中原,逃到扬州。黄河南北各地人民自动组织抗金武装,约六、七十万人,坚持战斗。金朝派出重兵前去镇压,并继续南下,进攻南宋统治下的江南。
宗望灭北宋后,率军北还。在凉陉病死。金太宗命宗辅(太祖子)为右副元帅,驻兵燕京。天会五年(一一二七年)十二月,宗辅与宗弼(太祖子)、阇母等向淄州、青州地区进兵。金兵在淄州攻宋李成军。天会六年(一一二八年)正月,宗弼在青州击败宋军,攻下青州。阇母攻下潍州。金军在千乘县遇到人民义军的抵抗。在青、潍等州掳掠后还军。
左副元帅宗翰率领的金军,天会五年(一一二七年)十二月向洛阳进兵。天会六年(一一二八年)正月,银术可部攻下邓州。萨谋鲁部攻下襄阳。金兵连下均州、房州。二月,取唐、蔡、陈州,攻下颍昌府。金兵在洛阳,曾被宋西京统制翟进军战败。翟进兄翟兴与河东、河北抗金民兵相联络,配合作战。郑州宋兵也反金附宋。二月,宗翰命诸将反击宋军,再度攻占郑州。宗翰军大肆掳掠洛阳、襄阳、颍昌、汝、郑、均、房、唐、邓、陈、蔡等地的百姓,把他们迁移到河北。
宗翰又命令娄室军向陕西进兵,攻下同、华、京兆、凤翔。宋军和人民义兵英勇抗敌。娄室军掳掠而去。宗翰统率的大军,还驻山西。
七月,金太宗下诏追击逃在扬州的宋高宗。金军将领中出现意见纷歧。河北诸将主张停止用兵陕西,并力南伐。河东诸将反对。这时,河北和河东一带人民抗金武装仍活跃在太行山两侧,具有强大的力量。陕西地区也在宋军控制之下。所以,河东诸将说:“陕西与西夏为邻,事体重大,不可罢兵。”宗翰主张,河北不足虑,先平定陕西五路,然后再东下伐宋。宗辅军的元帅左都监阇母主张,先定河北,然后再南进。金太宗两用其策,说:“康王构必须穷追,陕西也不可不取。”命娄室率军攻陕西,宗翰与宗辅合兵南下侵宋。
娄室与蒲察等八月间败宋军于华州,攻取下邽(音归gu9)。九月,绳果等破宋兵于蒲城、同州,取丹州。十一月,蒲察、娄室攻下延安府。一一二九年二月,宋安抚使折可求以麟、府、丰三州降金。娄室进攻宋晋宁军。宋守将徐徽言拒战,城陷被俘。娄室命折可求招降,徐徽言大骂不屈,被杀。四月,蒲察、娄室军进而攻占鄜、坊二州。娄室驻守延安,折可求屯兵绥德,蒲察还守蒲州。
宗辅和宗翰在一一二八年十月会师于濮州。宗辅自河北发兵,连续攻下滑州、开德府和大名府。又攻下东平府和徐州,宋济南知府刘豫投降。一一二九年五月,宗翰派拔离速领兵奔袭扬州,宋高宗率官属渡江,南逃建康,派使臣向金朝求和。金朝不许。挞懒、宗弼、拔离速、马五等分路南侵。十一月,宗弼在和州大败宋军,自和州渡江至建康。宋建康守臣陈邦光、江淮宣抚使杜充陆续降金。宋高宗自建康逃往杭州,又逃到越州。十二月,宗弼军经湖州攻下杭州。宗弼在杭州驻守,命阿里、蒲卢浑以精兵四千追击宋高宗。宋高宗又自越州逃往明州。阿里、蒲卢浑军渡曹娥江,离明州仅二十五里,大败宋军。宋高宗仓皇入海,逃奔温州。阿里、蒲卢浑军入海追击三百多里,不及,还军。
金朝这次出兵南侵,目标只是追击宋高宗和掳掠财物,还没有长期统治江南的打算。一一三○年二月,宗弼领军在杭州掳掠大批财物后北还。沿途又把秀州、平江洗劫一空。宗弼回师的路上,先后在镇江和建康遭到宋军的打击。宋将韩世忠在镇江扼守江口,金军虽然兵多,但宋军拥有大量的战船。金军不善于水战,依靠军中契丹、汉人驾驶的小船作战,多被宋军击沉。金军被堵截在黄天荡,宗弼循老鹳河故道,连夜开凿一条三十里长的大渠,通往秦淮河,才逃到建康。宗弼军到建康,得到挞懒部下的援兵,在江渡打退韩世忠部的追兵。五月间,宗弼军在建康掳掠后,准备从静安镇北归,又遭到宋岳飞部的袭击,损失惨重。金军北退,宋军收复建康。
侵掠江南的战事,至此告一段落。宗翰又提出增兵陕西,他说:“以前讨宋,分西路军合于东路军。现在当并力攻取陕西五路。”陕西五路原由娄室部攻掠。但攻下城邑后,当地军民又往往起而反抗,“叛服不常”,金朝的统治难以巩固。元帅府召集诸将集议。诸将认为:“这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而是统治不得其法。只要派有威望的人去,指日可定。”金太宗采纳诸将的建策,调派右副元帅宗辅去陕西。一一三○年九月,宗辅到洛水,以娄室军为左翼,宗弼军为右翼,两军并进,攻打富平。宋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领大兵迎敌,双方展开激战。宋军溃败。耀州、凤翔府相继降金。十一月,宗辅军攻下泾州。渭州、原州宋军败降。宋泾原路统制张中孚等降金。十二月,宗辅攻宋熙河路副总管军,熙州降。娄室病死。宗辅以阿卢补为左翼都统、宗弼为右翼都统,分别去招降尚未攻下的州县。一一三一年春,巩、洮、河、乐、西宁、兰、廓、积石等州和定远等城寨,先后降金。宋泾原、熙河两路都被金朝所征服。宗辅还军,与宗翰朝见金太宗。金太宗以宗翰为都元帅(一一三○年九月完颜杲病死),宗辅为左副元帅。
金朝简图
一一三一年秋,宗弼军自陕西向四川地区进兵,侵入和尚原。宋守将吴玠军设伏兵邀击,宗弼军退走。宋军列阵山口,宗弼军大败,金兵多被俘掳。和尚原之战,是金兵南侵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宗弼败逃后,第二年再次进兵。宋守将吴玠败逃,金兵攻占和尚原。
金兵南侵以来,西到陕西,南到明州,在广大的地区内,展开了大规模的掠夺。金兵退后,宋高宗返回杭州,南宋王朝从此定都在杭州,称临安。这时,金朝的都城仍在会宁府。东起淮水,西至秦岭,形成金、宋间一条暂时的分界线。金朝从此确立了在陕西和淮水以北的统治领域。
但是,在金朝南侵的过程中,河北、山西地区的广大人民仍然在不屈不挠地展开反掳掠、反奴隶制统治的英勇斗争。金军推行奴隶制,规定有负债不能偿还者,折身作奴隶。人民纷纷上山抵抗,动以万计。太行山区成为人民武装主要的活动场所。他们被金朝统治者诬指为“太行群盗”,不断地给予统治者以沉重的打击。
红巾军在泽州一带展开抗金斗争。金太宗曾派辽降将王伯龙知泽州,领兵镇压。红巾军转移到河北、陕西等地,继续抵抗。磁州一带人民抗金武装,在王会、孙小十、苗清等领导下坚持斗争。金朝派辽降将伯德特离补率领磁、相两州的屯兵镇压。王会、孙小十、苗清等战败被俘。由宋朝军官王彦统领的八字军在太行山一带英勇抗敌,发生很大的影响。分散在河北、山西各地的抗金民兵都曾接受王彦的领导。王彦去南京联络,被宋高宗解除兵权,改派投降派范琼统率。八字军由于宋朝投降派的出卖而失败。山东济州梁山泊的农民起义军,仍在张荣等领导下依据山寨抗击金兵。分布各地的人民反抗斗争,严重威胁着金朝奴隶主的反动统治。
二、金朝统治制度的确立
金朝自太祖、太宗以来,接连不断地发动南下侵掠战争,以扩大奴隶和财物的占有。由于各族人民的坚决抵抗,金朝奴隶主的掳掠遭到沉重的打击。但由于辽、宋王朝的腐朽,金朝奴隶主又得以顺利取胜,迅速扩大了他的统治领域。金太宗时,金朝的统治领域,东到混同江下游吉里迷、兀的改等族的居住地,直抵海边。北到蒲与路以北三千多里火鲁火疃谋克地,沿泰州附近界壕而西,出天山,与西夏毗邻。南部与南宋以淮河为界。在这个广阔的领域里,存在着三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情况是原来辽朝统治下的东北部区域,自上京路、辽东(东京)路、咸平路,东到大海,北到北方边地,是金朝建国前后占领的地区。这里包括女真各部落的住地,也还有原在辽朝统治下的大批契丹、奚、渤海以及五国部、吉里迷、兀的改等各族人民。契丹、渤海等族早已进入封建制时期,但还有一些民族仍然处在比女真族更为落后的氏族部落制时代。第二种情况是自辽上京临潢府以南,直到河北、山西,即五代时辽朝占领的燕云十六州地区。这里的居民主要是汉族,长期以来,处在封建制统治之下。第三种情况是原来北宋统治下的淮河以北,包括陕西的汉族地区,封建制度比辽朝统治区更为发展。金太祖、太宗迅速地占领了辽、宋统治下的如此广大的领域。在这个领域里,不仅居住着不同的民族,而且具有不同的社会、政治制度、不同的历史传统。建国不久的金朝,如何有效地建立它的统治,是金朝奴隶主面临的严重课题。金太宗在南下侵掠的过程中,陆续采取了一些措施,暂时地维护了金朝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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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制度适应着侵掠战争发展的需要,金太宗进一步加强了金朝的政治制度,并对新占领区,依据不同情况采取了不同的措施。
勃极烈制的改革——太祖末年以来,诸勃极烈不断出现一些变动。一一二三年,阿买勃极烈辞不失病死,不再补任。太宗即位后,叔谩都诃参议国政,称阿舍勃极烈。次年,谩都诃病死。移赉勃极烈宗翰追击辽主,受命为西南、西北路都统。太宗时,领兵侵宋,成为主要的军事统帅。谙班勃极烈完颜杲为内外诸军都统(都元帅),但并不出兵作战。一一三○年,完颜杲死。宗翰、宗干向太宗建言,立宗峻子合剌(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这时的金朝,还没有立太子的制度。谙班勃极烈实际上是皇位的继承人。一一三二年,金太宗改订勃极烈制度。勃极烈定为四员。完颜亶仍为谙班勃极烈,太宗子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原国论忽鲁勃极烈宗干为国论左勃极烈,原移赉勃极烈宗翰为国论右勃极烈兼都元帅。金太祖时建立的勃极烈制度,仍然带有部落贵族议事制的痕迹。金太宗改订后,进一步成为金朝中枢的政治、军事统治机构。
金太祖在按出虎水完颜部居地誓师建国,这一地区称为“内地”。金太宗在此建立都城,称会宁府。一一二五年,建造乾元殿。殿外四周栽柳,殿内砌火炕,君臣杂坐炕上议政。金朝皇帝和勃极烈在这里建立起他们的统治。会宁府成为金朝初期的政治中心。
汉官制度——金太祖侵占辽东时,废除辽法,“一切依本朝制度”。一一二二年,南侵燕云汉人地区,开始改变旧制。十一月,向燕京进兵前,下诏给燕京官民说:“王师所至,降者赦其罪,官皆仍旧。”十二月,辽中书令、知枢密院事左企弓等归降。金太祖命左企弓等仍任原职。天会元年(一一二三年)正月,辽辽兴军节度使兼汉军都统时立爱降金,向金太祖献策“招抚”所部军民。金太祖再次下诏说:“应在役大小官员,皆充旧职”。金兵自燕京掳掠而去后,在广宁府置中书省、枢密院,仍令左企弓统领。诏令“应此路事务,皆取决枢密院”。五月,张觉在平州起兵,杀左企弓等。金太祖改派辽降臣刘彦宗知枢密院事,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封侍中。
金太宗即位后,宗望领兵攻打平州。面对着汉族人民的反抗,难于统治,宗望奏请金太宗,在攻取汉地时,由刘彦宗参与谋议。汉人州县政事,全委刘彦宗管理。天会三年(一一二五年)十二月,再度攻下燕京后,枢密院也迁移到燕京。燕京一品以下的官员,都由刘彦宗承制授官。
面对着领域的拓展和汉族人民的反抗,勃极烈完颜杲、宗干等建议金太宗,在汉地改变女真旧制,采用汉官制度。一一二六年,金太宗正式宣布官制,在汉地建尚书省及尚书省所属诸司府寺。一一二八年,刘彦宗死。金太宗任用随从宗翰侵掠山西有功的西京留守韩企先,代替刘彦宗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枢密院事,一一二九年,升尚书左仆射兼侍中,成为汉地的宰相。韩氏是辽朝汉人大族韩知古的后裔,在辽朝统治下的汉人中,有着强大的社会势力。燕云州县都由韩企先为首的汉官去统治。
金太宗时期,逐渐形成类似辽朝南、北面的政治制度,但采用汉官制度还只局限于燕云地区,政治权力仍集中在金朝的朝廷。这显然还只是金朝深入南侵过程中,为了维持汉地的统治而采取的暂时性的措施。它还没有,也不可能成为长期的固定的制度。
金太宗初年,急需收罗大批汉族士大夫统治新征服的汉族州县,在一一二三年十月,一一二四年二月、八月,连续三次考试进士。考试分词赋进士、经义进士两类:词赋考赋、诗、策论各一道;经义考经义、策论各一道。录取进士不定额,考试也不定期。一一二七年,占领河北、河东后,官吏多缺,根据辽、宋旧制的不同,金太宗下诏对南、北士人各以所习之业取士,称“南、北选”。金太宗用这个办法,吸收了大批汉族士大夫担任州县地方官。
立齐国——金太宗灭亡了北宋,俘掳徽、钦二帝北
还。在汴京立宋朝的降臣张邦昌作皇帝,号楚国。南宋建立后,张邦昌投附宋高宗。一一三○年三月,金军再次攻占汴京出兵前,金太宗下诏给宗望、宗翰说:“俟宋平,当援立藩辅,以镇南服,如张邦昌者。”宋济南知府刘豫在一一二八年降金。一一三○年九月,金朝立刘豫为齐国皇帝,降金的宋太原知府张孝纯作宰相,建都大名府,仍号北京。不久,迁都东平,称东京。两年后,又迁到宋东京开封,称汴京。
金太宗立刘豫的诏书说:“今立豫为子皇帝(儿皇帝),既为邻国之君,又为大朝之子。”金朝把北宋统治下的中原和陕西地区交给儿皇帝刘豫去统治。刘豫的齐国只是金朝的一个属邦。在这个属邦内,基本上仍然实行着北宋时的政治制度。
这样,金太宗时期在金朝统治下的三个区域里,实行着三种不同的政治制度,形成为女真官制和辽,宋官制同时并存的局面。
军事制度金太宗时,在几种政治制度并存的同时,军事制度也随着战争的发展,出现了相应的变动。
金朝建国前后,从女真部落氏族的猛安、谋克制形成的军事制度,在金太祖、太宗时期,也经历了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起初,金太祖征服女真和周邻各族的部落,即把各族军兵编入女真猛安、谋克部统领。女真兵因而从不满千人迅速发展到数万人。金太祖征服辽东京道时,开始设立咸州军帅司和南路都统司,统领军兵。把被征服的渤海军编为八猛安部。征服奚族时,又设奚路都统司,后改名六部路(奚分六部)都统司。又把契丹遥辇九营编为九猛安部,归六部路都统司统辖。侵占辽上京道和泰州一带后,也各设都统司,每司统领五、六万人。金太祖建国后,征服辽朝时期的基本状况是,对待契丹、渤海、奚等族的大批降兵,已不再象初期那样编入女真族的猛安、谋克部,而只是依照金朝猛安、谋克制的名义,各自编组成军,由都统司的女真贵族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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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太祖攻掠燕云,对待辽朝投降的汉军,又采取了新的措施。《金史·百官志》说:“汉官之制,自平州人不乐为猛安谋克之官,始置长吏以下。”和政治制度上采取汉官制相似,在军事上也采用了汉军的旧制,即仍然维持汉军原来的编制,由汉人降将统领。金太宗再次攻掠燕京,以刘彦宗知枢密院事兼领汉军都统。刘彦宗统领汉军随从宗望去侵掠宋朝。原属辽朝的汉军成为金朝军队中一种特殊建置的军队。
金太宗时,宗望、宗翰、宗辅等攻掠中原和陕西时,对待北宋的降将,基本上采取“仍官旧职”的政策。汉军投降,仍依汉人军官制度授官。如宗辅军至泾州,宋将张中孚投降,金朝任命他为镇洮军节度使、知渭州兼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刘豫的齐国建立后,中原和陕西的降军即归刘豫统领。齐国的军队基本上仍依北宋的建置。
金太宗时,随着南下灭宋,军队迅速扩大。军制的状况,大体上类似官制状况,即因不同地区而有所不同。但是,金朝奴隶主牢固地掌握着军权。各地的军队都要由金朝朝廷指挥调遣。适应着加强军事集权的需要,金朝中央对军事统帅也模仿辽、宋的制度。金太宗出兵灭辽时,以谙班勃极烈为内外诸军都统。一一二五年,金太宗侵宋,另设元帅府,由都元帅,左、右副元帅指挥军队作战,各军还设有左、右监军,左、右都监。金太宗改革勃极烈制度后,由右勃极烈宗翰兼都元帅。左、右副元帅也由勃极烈或女真奴隶主贵族的主要将领充当。各路金军设都统,在元帅府指挥下,统领本路军作战。
经济制度金太宗时,在经济制度方面,也采取了若干新措施,在金朝内地,主要是受田、赋税、区别平民和奴隶。燕云和中原地区仍保存了原有的封建制。
受田和赋税——受田是女真奴隶制关于土地占有的基本制度。按照这个制度,奴隶主依据占有奴隶和牲畜的多少,占有不同数量的耕地。制度规定,凡占有耕牛一具(三头),民口二十五,即受田四顷零四亩。所谓民口,包括奴隶和女真部落、氏族的平民。奴隶主占有奴隶和牲畜越多,就越可合法地多占土地。对外作战中,奴隶主掳掠奴隶和牲畜,也就成为扩大土地占有的必要条件。但土地占有的扩大,也是有限度的,即占田不能超过四十具。依此限度,一个大奴隶主,有牛一百二十头,民口一千,就可占有土地一百六十多顷。
和封建地主不同,金朝女真奴隶主不是依靠占有土地的多少去剥削农民和奴隶,相反,而是依据占有奴隶和牲畜的多少来确立对土地的占有权利。随着掠夺奴隶的增加,女真原居地的土地必然要不足耕种。金太祖即陆续把女真人迁徙到新占领的地区。一一二一年,金太祖从各路猛安部中,抽取民户一万多,迁到泰州屯种,命令原来居住在按出虎水的谋克婆卢火去作都统,赐他耕牛五十头。这就是授给他牛具十六、七,即六十多顷的土地。婆卢火以下的一批女真贵族,也迁到泰州,成为大小不等的奴隶主。
金太宗时,继续实行这种受田制度,并进而确立了赋税制。一一二五年十月,金太宗下诏说:“今年大丰收,没有贮蓄,怎么备饥荒?命令每牛一具,纳粟一石。每个谋克部置一仓库贮存。”一一二七年九月,又下诏规定:“内地诸路,每耕牛一具,纳粟五斗。”金朝的受田制既然是依据牛具的多少,赋税的征收也不是依据田亩或人口,而是以牛具为单位,所以又叫牛头税。这种赋税制,显然主要是奴隶主的国家向奴隶主和部分平民征收的粮税。从事耕作的奴隶一无所有,他们还不是征税的对象。
民户的迁徙——随着金朝内地经济的发展,不仅需要更多的土地耕作,也更需要民户当劳力。金太祖、太宗,在把女真人迁往新占领地区的同时,也还继续地把契丹、汉人迁到金朝的内地。金朝奴隶主在灭辽的作战中,曾经掳回大批的契丹、汉人作奴隶。金太祖下诏,禁止对已经投降的百姓掳掠。对降附区的人民,采用强迫迁徙的办法迁到内地。如山西州县的居民,被大批迁到上京以至浑河路。上京地区的居民又被迁到宁江州。平州人民的反抗被镇压后,润、隰、来、迁四州的人民被迁徙到沈州。这些被迫迁去的居民,“艰苦不能自存”,被迫卖身给女真奴隶主作奴隶。金太宗曾下诏,禁止权势之家买贫民为奴,又规定卖身为奴者,可以用劳力相等的人赎身。但实际上,这种赎身的可能性是很少的。被迫迁徙的汉族居民,不能不大批地沦为奴隶。
燕云和齐国旧制的保存——金朝奴隶制的扩展,不能不遭到广大农民的坚决抵抗。被迫迁往上京的山西居民,就曾起而反抗,相继逃亡。金兵攻掠燕云的过程中,人民群众反掳掠的斗争,更是如火如荼,给女真奴隶主以沉重的打击。金太宗在燕云地区,依靠汉人地主阶级,实行封建的汉官制度的同时,一再下诏禁止在降附区俘掠奴隶。汉人地主阶级剥削农民的封建制经济关系,实际上在广大农村仍然存在。金朝没有也不可能把内地的受田制推广到燕云州县。
原属北宋的中原和陕西地区,在刘豫的齐国统治下,更没有也不可能对封建的社会经济制度采取什么改动的措施。
金朝统治领域的社会经济制度,呈现出奴隶制和封建制同时并存的局面。在金朝内地,基本上是推行奴隶制度。燕云州县继承了辽朝的封建关系。齐国统治领域,北宋时更为发展的封建经济关系基本上延续了下来。金朝的政治、军事制度在不同地区呈现的不同状况,实际上正是不同的社会经济制度在上层建筑中的必然的反映。不同的制度当然不可能在金朝统一的国家内互相平行的发展,不能不发生剧烈的尖锐的斗争。这个斗争在金熙宗统治时期,便激烈地展开了。
(五)熙宗时期统治制度的改革和
统治集团内的派别斗争
金太宗逐步改革官制和军制的时期,左勃极烈宗干、右勃极烈兼都元帅宗翰和宗辅、希尹等,都是趋向于采用汉制的改革派。汉人宰相韩企先受到宗翰、宗干的敬重。韩企先“专以培植奖励后进为己任”,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汉人官僚集团。宗翰信任辽云中留守高庆裔等降臣以及一批汉人官员、文士。宋朝使臣洪皓被金朝扣留,坚持不屈。希尹要他的两个儿子向洪皓学习汉文化。掌握军政实权的宗翰成为趋向汉制的改革派的首要人物。
一一三○年,谙班勃极烈完颜杲死后,宗翰入朝,与宗干、希尹合议,立金太祖孙、十三岁的合剌为谙班勃极烈,作为皇位的继承人。《金史·宗翰传》称:“太宗以宗翰等皆大臣,义不可夺,乃从之”。金太宗时,尚无立太子的制度,皇位的承袭,仍然保留着贵族拥立的遗迹。所谓“义不可夺”,也还因为宗翰、宗干等军政大权在握,足以左右着政局。合剌自幼随从汉人文士韩昉,学习汉文化,能书写汉字,作诗赋。《大金国志》说他“尽失女真故态”,“开国旧臣”们看他是“宛然一汉户少年子”。一一三五年,金太宗死,十六岁的合剌即位作皇帝(金熙宗)。军政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宗翰、宗干等人的手里。金熙宗即位后,在宗翰等人的支持下,对金朝的政治制度作了重大的改革。
一、改革政治制度
废勃极烈制,采用汉制金熙宗时作出的一个重大改革,是统一金朝内地和汉地的官制。金熙宗即位后,随即废除女真勃极烈制,改用辽、宋的汉官制度。中央官制,皇帝以下设置三师(太师、太傅、太保),尚书省设尚书令,下设左、右丞相及左、右丞(副相)。原勃极烈宗磐、宗干、宗翰分别授太师、太傅、太保衔,并领三省事。宗磐为尚书令,完颜希尹为左丞相,韩企先为右丞相,高庆裔任左丞,希尹信用的辽降臣萧庆为右丞。金太宗子宗磐名义上居于最高地位,尚书令只是荣誉的职衔,宰相的实权全被宗翰、宗干一派所掌握。金朝废除女真旧制,采用汉制,这一重大改革的完成,无疑是意义重大的。
中央的军事机构,这时仍由都元帅统领,没有作制度上的变革。
地方官制,仍依辽、宋旧制设路、府、州、县四级。各路设兵马都总管统领军兵。路治所在的府称为总管府。兵马都总管兼任总管府的府尹。各州刺史、节度使统领军兵,兼管政事。路、府、州、军的军事和行政,实际上是由各路官员统一管理。这是在采用汉制的同时,又延续了女真建国初期形成的军政一体的传统。县一级官府不专设军兵,县令只管民政。
废齐国金熙宗时作出的另一重大改革,是废除刘豫的齐国。一一三七年十一月,熙宗下诏废除齐国,降封刘豫为蜀王。在汴京设立行台尚书省,以原齐国宰相张孝纯为权行台左丞相,张通古为右丞相。行台尚书省在中央尚书省统一领导下,统治汴京地区,保存原来的建置,仍然是具有一定独立性的特殊的统治区。
天眷新制天会十五年(一一三七年)十二月,金熙宗改明年年号为天眷。天眷元年(一一三八年)以后,金朝中央的制度,又作了进一步的改革,呈现出新的面貌。
官制的确定——一一三八年八月,金熙宗颁布新的官制和“换官”的规定。所谓“换官”,就是原来女真和辽、宋的官职,依照新制统一换授。据此规定,任命朝内外官员,并规定了所谓“勋封食邑”的制度,即按功勋等第授予不同的封爵、勋级、食邑。同年十月,又正式制定封国制。贵族大臣封授国王称号,只是一种荣誉的勋爵,并不实际统治某地。金熙宗时确立的这一整套繁琐的官制,大体上都是依照辽、宋旧制,全面地采用了汉官制度。
加强相权——尚书左、右丞相是实际掌握政权的宰相。一一三八年,又增设平章政事和参知政事官。他们的地位分别在左右丞相和左右丞之下,实际上是宰相和副相的助手。官员的增设,进一步加强了宰相的权力。
设御史台——朝廷设御史台。御史中丞掌管刑狱和重大案件。主要职责是监察官员的活动,处置官员犯法,以加强皇权的统治。
建都城,定礼仪——金朝的都城会宁府,建号上京。原来的辽上京,改称临潢府。又在上京会宁府修建宫殿。建敷德殿为朝殿,百官在此朝见皇帝。建庆元宫,安放金太祖以下遗像,为原庙。又建明德宫、明德殿,供太后居住,安放金太宗遗像。金太宗时营建的乾元殿,改名皇极殿。以后又兴建凉殿、太庙、社稷。金熙宗仿汉制兴建华丽的宫殿,使上京的面貌大为改观。
女真字《宴台碑》
在兴建宫殿的同时,又详细制定了各种礼仪。皇帝有特制的冠、服。百官朝见皇帝,也要穿规定的朝服。一一三九年,金熙宗入居新宫,百官穿朝服朝参,与女真建国时的气象完全不同了。
造新文字——金太祖时,完颜希尹参考契丹、汉字造女真字(女真大字)。一一三八年,金熙宗又创制一种笔画简省的新字,称女真小字。九月,金熙宗下诏,任命女真、契丹和汉人官员的“诰命”,都各用本族的文字书写。契丹字、汉字与女真字同样成为官方的通用文字。
金熙宗时所进行的一系列的改革,不仅进一步显示出采纳辽、宋旧制和接受汉文化的趋向,而且清楚表明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制的皇权统治。这些改革是女真改革派和汉人官员一起议定的。女真贵族中,尚书左丞相完颜希尹是重要的决策者。希尹制定礼仪、制度,多与被金朝扣留的宋使洪皓谋议。尚书右丞相韩企先也起了重要的作用。后来,金世宗曾经高度评价韩企先说:“汉人宰相惟韩企先最贤,他人不及也”。又说:“本朝典章制度多出斯人之手。至于关决大政,与大臣谋议,不使外人知之,由是无人能知其功。前后汉人宰相无能及者。”韩企先显然不仅制定了若干礼仪、制度,并且参预谋议,是这次改革的关键人物。韩昉和燕京宋降臣蔡靖、被金朝扣留的宋使宇文虚中,也参与制定礼仪、制度。通过这次改革,极大地加强了中央集权制的皇权统治,也加强了女真改革派和汉人官员的地位。
二、改革派和保守派的反复搏斗
金熙宗的改革,不能不遭到女真贵族中保守势力的抵制和反抗。伴随着新制的推行,以金太宗子宗磐为首的保守派和宗翰、宗干、希尹等改革派展开了反复的激烈的搏斗。
宗磐杀高庆裔高庆裔原是辽朝降臣,通女真语,在宗翰军中作通事(翻译)。一一二九年,任西京留守。次年,金立齐国,高庆裔曾受命作使臣,去册封刘豫。金熙宗即位,改定官制,高庆裔升任尚书左丞,是宗翰的亲信。宗磐要打击宗翰,先从高庆裔下手。一一三七年,高庆裔被告贪赃下狱。六月,被处死刑。宗翰向金熙宗请求免官,为高庆裔赎罪,熙宗不许。据说,高庆裔临刑前,宗翰去哭别。高庆裔对宗翰说:“我公早听某言,事情那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死后,公要善自保重。”高庆裔的话,显然是针对着宗磐的。由高庆裔案兴起大狱。山西路转运使刘思因此案被处死,肃州防御使李兴麟被免官。宗翰一派遭到沉重的打击。七月间,宗翰愤郁而死。宗磐一派的元帅左监军挞懒被升任左副元帅,封鲁国王;宗弼为右副元帅,封沈王。一一三八年七月,左丞相完颜希尹也被罢相。
河南、陕西地的争议宗翰死后,三公中,宗磐与宗干成为两大对立势力的首领。宗磐、挞懒和新任左丞相宗隽等主张把河南、陕西地归还宋朝,要宋朝象刘豫那样向金称臣。保守派的这一主张,显然旨在发展以上京为中心的女真奴隶制。宗干、希尹一派反对。宗磐与宗干争议,宗磐甚至在金熙宗面前持刀刺向宗干,被人呵止。一一三八年八月金熙宗在颁行官制之后,下诏把河南地还给宋朝。宋向金纳币称臣。金朝原在汴京设立的行台尚书省撤销,改在燕京设立。金朝尚书省的直接统治区,又限于以上京为中心的“内地”。
宗干、希尹杀宗磬和宗隽一一三九年初,左丞相宗隽又升任太保,领三省事。宗磐、宗隽一派权势日盛。此时,完颜希尹也复任左丞相兼侍中。宗干、希尹与汉臣韩昉等争取金熙宗的支持,策划反击。右副元帅宗弼也密奏金熙宗,说宗磐、挞懒主张割河南地给宋朝,二人必然是和宋朝有勾结。翰林学士韩昉向金熙宗讲述唐朝故事,说唐玄宗用姚崇、宋璟,以成开元之治。后来信用李林甫奸佞,招致天宝之乱。影射宗磐、挞懒。金熙宗说:“后世怀疑周公杀兄弟。在我看来,如果为国家大计,也不算错。”熙宗决意夺回大权。六月,郎君吴十谋反处死。吴十案涉及宗磐一党。金熙宗召宗磐、宗隽入朝,宗干、希尹等当即把他们逮捕,处死。韩昉为金熙宗起草诏书,诛宗磐一党。诏书说:宗磐“煽为奸党,坐图问鼎”,宗隽“力摈勋旧,欲孤朝廷。”金太宗子宗伟(阿鲁补)、宗英(斛沙虎)、殿前左副点检浑睹、会宁少尹胡实剌、郎君石家奴、千户述孛离古楚等多人都因依附宗磐被处死。宗干、希尹、宗弼等一派获得大胜。宗干升任太师,宗弼升任都元帅。
挞懒兵权在握,金熙宗说他是有大功的贵族,释免不问,出为燕京行台尚书左丞相。挞懒到燕京后,更加骄肆不法,与翼王鹘懒(太宗子)谋反。金熙宗下诏杀挞懒,挞懒自燕京南逃。宗弼派兵追捕挞懒,押至祁州,杀挞懒、鹘懒及挞懒二子。宗磐一派遭到彻底的失败。宗弼进为太保兼领燕京行台尚书省,仍任都元帅。
金熙宗即位以来的五、六年间,统治集团内以宗磐、宗隽为首的保守派和以宗翰、宗干、希尹、宗弼等为首的改革派,展开了十分激烈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宗干、宗弼等全部控制了军政大权。随即,按照他们的主张,再次南侵宋朝。
一一四○年五月,金熙宗采纳宗干、宗弼等建议,下诏元帅府伐宋,以恢复让给宋朝的河南、陕西疆土。宗弼领兵趋汴京,右监军撒离喝领兵攻陕西。在此以前,即一一三九年,金熙宗将河南、陕西地归还宋朝时,曾下诏宋朝说:“其官吏等,已有誓约,不许辄行废置,各守厥官。”河南、陕西各地守将都是金、齐旧官。金军攻来,纷纷迎降。一月之间,原来归还宋朝的河南、陕西地,又全被金朝所占有。宗弼军继续向淮南进军,在顺昌和郾城先后遇到宋将刘錡和岳飞军的抵抗,作战失败。
改革派互相残杀金军南侵失利,朝廷中的改革派官员间又出现争权斗争。希尹是女真部落贵族欢都之子,自金太祖阿骨打举兵以来,常在行阵,屡立战功,曾任元帅右监军、谙班勃极烈、左丞相等职,一直是军事和政治的当权者,也是创造女真文字,倡导汉文化的代表人物。这时,仍任左丞相,掌握着金朝的政权。一一四○年九月,都元帅宗弼自军中回,见金熙宗密奏:希尹平时曾窃议皇权的继承,“奸状已萌,心在无君”。金熙宗随即杀希尹及其二子,又杀右丞萧庆。以殿前都点检萧仲恭为尚书右丞。
在杀希尹前半月,金熙宗到燕京。宗弼请求继续进兵南侵。十二月,金熙宗以元帅左监军阿离补为左副元帅,右监军撒离喝为右副元帅。一一四一年二月,宗弼军攻下庐州。四月,宗弼请伐江南。金熙宗下诏伐宋。十月,宗弼军渡淮。宋朝派使臣魏良臣到金营求和。十一月,宋、金划定以淮水为界,西起大散关,东至淮水中流。宋仍向金纳币称臣。从此,金朝基本上确定了它的统治领域。一一四三年,被金朝扣留的宋朝使臣洪皓等南归。
希尹被杀后,宗弼任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仍任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一一四一年五月,宗干病死。次年,宗弼又由太保进封太傅。宗弼位列三公,并且一人独掌政治、军事大权,成为皇帝以下、权势最高的人物。此后几年内,金朝的统治权实际上全在宗弼的手里。
右丞相韩企先,金熙宗时一直在相位。一一四六年,病死。宗弼开始排斥朝中韩企先一派的汉臣。洪皓等宋使已被遣返。宇文虚中仍留金朝。宗弼借故杀宇文虚中。一一四七年,宗弼又杀田珏。田珏原是韩企先提掖的汉官,任吏部侍郎。韩企先临死前,向宗弼推荐田珏为相。宗弼信任的汉臣蔡松年(蔡靖子)、许霖、曹望之等,指责田珏等结纳朋党,竭力排田。田珏被宗弼排挤出朝,任横海军节度使。六月,又借故杀田珏,并杀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高凤廷等汉臣多人。与田珏往来的孟浩等三十四人,也被指为同党,迁徙到海上。田珏、奚毅都是韩企先擢用的汉臣。田珏等汉臣被杀、被逐,金朝尚书省“为之一空”。宗弼用汉臣蔡松年集团代替了韩企先集团,进一步巩固了他的统治。这年九月,宗弼又进为太师。
三、人民群众的反抗斗争和女真民户的南迁
金太宗以来,河北、山西地区的广大人民,一直以太行山为据点,展开英勇不屈的斗争。金熙宗时,统治集团内部纷争,金军再次南侵,人民群众的反抗斗争再次形成高潮。一一三八年以来,主要有以下几支。
张贵起义一一三八年秋,泰安卒徒(当是俘奴)张贵,联络当地平民,依据山险起兵反金。辽末起义军的叛徒王伯龙在金太祖时降金,这时被派为燕京马军都指挥使。王伯龙军镇压了张贵领导的起义军。
梁小哥起义一一三八年,平阳府人梁小哥率领一支起义军,在太行起兵。曾与原齐国的宋降将徐文作战。梁小哥长期在太行山一带活动。一一四二年,梁小哥率领四十人攻克平阳府神山县。总管府判官邓奭(音式shi)领兵三千镇压。金军远远见梁小哥旗帜即停下来,白天离起义军五六里才敢活动,夜间则离起义军十多里方敢扎营,戒备森严,不敢熟睡,唯恐起义军劫营。金军契丹都统马五领兵与起义军激战,马五被杀,金军五千多人逃散。
张清超义一一三九年,山东沿海人民在张清领导下,驾船从海上攻入辽东。起义军打着宋军旗号,攻下蓟州。辽东百姓和被掳的南宋人民相率起兵响应。不久,张清又率军退回山东。
邯郸人民起义当金朝统治集团内部纷争时,太行一带起义军四起。一一四○年,邢、洺、磁、相、庆源一带被金兵俘虏的汉人,互相约定,在二月初一日,夺取女真奴隶主的鞍马、武器和盔甲,在邯郸西村聚集,同上太行山抗金。
太行起义军一一四○年,太行起义军夜袭怀州万善镇,距州城只二十里,震动了怀州。
邳州人民起义一一四一年,邳州人民聚集起义。起义军发展到近二十万人。遭到金将温迪罕蒲里特的镇压。
张横起义一一四三年,太原张横起义军,在宪州大败金军,活捉岚、宪两州同知和岢岚军判官。
此外,宗弼南侵时,宋朝岳飞军曾与太行山抗金义军相联络,义军在河北、山西一带多次狙击金兵,攻打州城,给予金军以不小的打击。(参看本书第五册)
面对着人民群众的英勇反抗,金熙宗统治集团采取了一项重大的措施,即把内地的女真、契丹人大批地南迁到中原。
金太宗时推广授田制,曾把大批的女真、契丹民户迁到辽上京临潢府一带垦殖,以解决混同江地区田地不足的困难。人口的增加和生产力的发展,迫使金熙宗不能不进一步解决田地不足的严重问题。金熙宗面对着中原地区汉族人民群众的持久的反抗,又面临着内地垦田的不足,一一四五年决定创设“屯田军”制。把女真人和契丹人的猛安谋克户,从本部迁居到中原,计户授给官田耕种。他们和汉族人民杂处,并负有监视和镇压人民反抗的职责。南迁的女真人户,自燕京之南到淮水之北,散居于各地汉人村落之间,多达六万人。
与此同时,金熙宗还规定,建国初年编入猛安谋克部的辽东地区汉人和渤海人,今后不再承袭猛安、谋克职衔。
金熙宗时的这些改革措施,显然具有重要的意义:(一)从氏族部落制发展而来的猛安、谋克制,进一步改变着原来的意义,越来越成为以地域来划分的经济生产单位和基层的军事组织。各谋克散处各地,受当地军政官员统辖,彼此间不再有直接的联系。原来强行收编汉人、渤海人入猛安谋克的制度,也同时宣告了它的终结。(二)金朝统治集团内保守派和改革派的争论,在此以前,主要是关于如何统治辽、宋封建制的汉地。保守派主张不断地从汉地掳掠奴隶带回内地,以发展女真奴隶制度。改革派则主张依照汉地的原有封建秩序,利用汉人地主阶级,进行统治。金熙宗的改革,又前进了一步。从掳掠汉人到内地,改变为迁徙女真人到中原,这一重大变革的实行,显然是在击败保守派势力后,对保守政策的一个彻底的否定。(三)金熙宗把大批的女真人迁入中原,虽然只是出于所谓“屯田”的经济的和军事的目的,但这一措施的实行,又必然要带来统治者所预料不到的不可避免的后果。女真屯田户星罗棋布地杂在汉人封建庄田之间,不能不日益受到汉族的封建经济和封建文化的影响,不能不日益改变“女真旧俗”。如果说,以前还只是在汉族中保持和发展原来的封建秩序,那么,女真人南迁后,女真族内部的生产关系也要逐步向着封建制过渡,已是不可免了。
四、宫廷政变
金熙宗皇统年间,宗弼由太傅进封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兼领行台尚书省,掌握了金朝的军政大权。一一四八年,宗弼死。此后,金朝中央又陷入内部的纷争。
金太祖、太宗时,实行勃极烈制,仍然保留着贵族推选的痕迹,还没有建立皇后和太子的制度。金熙宗加强中央集权的皇权统治,天眷元年(一一三八年)十二月,立裴满氏为皇后(悼平后)。一一四二年,裴满氏生子济安,立为皇太子。立太子,意味着皇权世袭制度的确立。但不满一年,济安病死。皇后裴满氏结合朝臣,干预朝政。
朝廷大臣中也存在着不同的派别力量。参预诛宗磐的盈歌子完颜勗(乌野。勗音)、宗干子完颜亮、宗翰孙秉德、宗翰弟宗宪、辽降臣萧仲恭等,受到皇后裴满氏的支持。金太祖子宗敏、太宗子宗本、辞不失孙宗贤(赛里)等与女真贵族侵宋势力保持着联系。宗弼死后的两年间,金熙宗徘徊在两派政治力量之间,朝中军政大臣出现频繁的变动。
宗贤在金太宗时曾随都统完颜杲(斜也)追袭辽天祚帝,参预破辽。金熙宗初年,任左副点检。宗干等杀宗磐、宗隽,牵涉宗贤。宗贤因而一度被夺官职。不久,又复职。一一四四年,任都点检。一一四七年,任右丞相兼中书令。次年,又升太保、左丞相。宗弼死后,金熙宗又升任宗贤为太师、领三省事兼都元帅,萧仲恭为太傅、领三省事。宗干次子亮,一一四○年十八岁,随从宗弼在军中任行军万户。一一四四年,为中京留守。一一四七年,应召入朝,任同判大宗正事,又任尚书左丞。一一四八年,任平章政事。宗弼死后,完颜亮任左丞相兼侍中,秉德任平章政事。两派力量一时处于相持的局面。
宗贤与皇后裴满氏、完颜亮等相对立,劝金熙宗选后宫,以打击裴满后。裴满后与完颜亮等合力攻宗贤。皇统九年(一一四九年)正月,宗贤被罢免,原领行台尚书省的完颜勗擢升太师、领三省事。完颜勗是盈歌之子,在女真贵族中居于长辈,有较高的地位。金熙宗即位初,任尚书左丞,曾参预诛宗磐的斗争。完颜勗执政,右丞相完颜亮兼都元帅,掌握军权。但是仅仅几天之后,金熙宗又以完颜亮为左丞相,太宗子宗本为右丞相,都元帅改任太祖子宗敏。刚被罢职的宗贤又任左副元帅,三天后,又升任太保、领三省事。三月,金熙宗又改任完颜亮为太保、领三省事,宗本为右丞相兼中书令,宗贤为左丞相。朝廷官员的迅速而频繁的调动,反映着两派力量之间的尖锐的斗争。
金熙宗十六岁作皇帝,政权实际上都由贵族大臣所操纵。宗弼死后,熙宗亲自过问政事,但仍无法摆脱贵族官员的影响。裴满后干政,熙宗也甚为不平。朝廷上两派官员的纷争和帝、后之争溶成一片。一一四九年完颜亮生日,熙宗命亲信、寝殿小底大兴国去赐贺礼。裴满后也附赐礼物。熙宗追回裴满后的赐物,杖大兴国。五月间,熙宗命翰林学士张钧草拟赦诏,参知政事萧肄指责张钧诽谤皇帝,熙宗怒,杀张钧。左丞相宗贤乘机对熙宗说,张钧是受完颜亮的指使。熙宗贬完颜亮出朝,领行台尚书省。宗贤又受命兼都元帅,宗敏为太保、领三省事兼左副元帅。
九月间,熙宗又以左副元帅宗敏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亮回朝任平章政事,原平章政事秉德为左丞相兼中书令。宗贤与秉德分掌军政。
熙宗处在贵族们的纷争之中,实际上已无力控制政局。宰相们议定,继续把辽阳渤海人迁徙到燕京以南。侍从高寿星不愿南迁,请裴满后向熙宗诉议。熙宗大怒,杀左司郎中三合,杖秉德。河南军士孙进起义,自称“皇弟按察大王”。熙宗怀疑“皇弟”可能是指弟元(常胜)。十月,杀弟元及弟查剌。十一月,杀裴满后及妃嫔多人,又杀完颜奭子阿懒和挞懒。熙宗大肆诛杀,朝中贵族大臣人人自危,陷于一片恐惧之中。
完颜亮在被贬出朝去汴京时,道过北京,曾与北京留守萧裕(奚人)密谋,在河南起兵北上,夺取政权。完颜亮不久被召回朝,未能得逞。熙宗曾因事杖左丞相秉德和左丞驸马唐括辩(娶裴满后女代国公主)。秉德、唐括辩、大理卿乌带(冶诃孙、阿鲁补子)与完颜亮相联络,策划推翻熙宗,举行政变。完颜亮联络熙宗的护卫和近侍作内应。护卫十人长徒单阿里出虎,是宗干的世代姻亲。另一护卫十人长仆散忽土,是宗干提拔的官员。他们都附和完颜亮的政变计划。寝殿小底、权近侍局直长大兴国是熙宗的亲信,执掌宫殿符钥,因无罪被杖,心怀怨恨。完颜亮对他说:“主上无故杀常胜,又杀皇后,以常胜家产赐阿懒。不久,又杀阿懒,以阿懒家产赐我。我深以为忧。”又说:“朝臣旦夕危惧,都不能自保。我生日时,皇后附赐礼物,你因此被杖,我也被怀疑。我和你都将不免。与其坐着等死,何如举大事。”大兴国与完颜亮密约,十二月初九日夜起事。如期,大兴国取符钥开门,假传诏旨召完颜亮入宫。完颜亮与秉德、唐括辩、乌带等闯入熙宗寝殿。熙宗急取榻上佩刀,不料已被大兴国藏起。护卫十人长忽土和阿里出虎刺杀熙宗,熙宗倒地,完颜亮又上前执刀刺杀。熙宗当即被刺死。忽土等拥立完颜亮即皇帝位(海陵王)。完颜亮随即命兵部尚书完颜雍(宗辅子)假传熙宗诏旨召宗敏、宗贤入殿议事,乘机把他们杀死。熙宗在位十五年(年三十一),结束了他的统治。
海陵王即帝位,改年号为天德。自太师、领三省事完颜勗以下朝官二十人都加官进爵。秉德为左丞相兼侍中、左副元帅,唐括辩为右丞相兼中书令,乌带为平章政事,忽土、阿里出虎分任左、右副点检,大兴国为广宁府尹。
第二节封建关系的发展和民族文化的交融
金朝自从征服了辽和北宋地区以来,就面临着推行奴隶制,还是适应被征服地区的状况转向封建制这样两条道路。社会经济领域中两条道路的斗争反映到统治集团的内部,形成为两个不同的政治派别和集团,展开了激烈的政治斗争。斗争发展到相互诛杀的激烈程度,并且经历了相当长的过程。斗争的过程日益表明,适应辽宋地区的社会经济状况,发展封建制的经济关系和政治制度,已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
恩格斯曾经指出:“每一次由比较野蛮的民族所进行的征服,不言而喻地都阻碍了经济的发展,摧毁了大批的生产力。但是在长时期的征服中,比较野蛮的征服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得不适应征服后存在的比较高的‘经济情况’;他们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大部分甚至还不得不采用被征服者的语言。”1金朝的历史,也正是按照这一规律在向前发展。
海陵王极力推行封建化,镇压贵族反对派,迁都燕京,改革政治制度,并且发动了南侵南宋的战争,企图消灭南宋,建立统一南北的封建制政权。海陵王的统一事业未能实现,但他所改革了的政治制度,却为以后的统治者所继承,奠立了金朝封建制统治的基础。
金世宗继承海陵王的事业,在他统治下的近三十年间,女真族基本上完成了向封建制的过渡。奴隶制只是作为残余的制度而继续存在。随着社会经济中封建关系的发展,金朝出现了一时的经济繁荣。女真、汉族等各族人民的辛勤劳动,推动了农业、手工业的发展和商业的兴盛。
经济领域的变动,也必然要反映到文化领域。世宗和他的继承者章宗统治时朗,女真族普遍学习汉文化,以至通用汉语,而不再习用女真语。女真族与汉族通过共同的经济生活和文化交融,促进着民族间的融合。
封建的经济、文化发展的另一面,是女真贵族地主逐渐丧失了奴隶制时期骑射善战的武风而日益腐化。女真猛安谋克户也在不断分化,并且日益成为不耕不战的寄生者,削弱了作战的能力。女真贵族地主无止境地扩展土地的占有,汉族地主的势力也随之不断发展,各族农民遭受着越来越深重的封建剥削。一度强盛的金朝又迅速地走上了衰落的道路。
各族农民的起义斗争,风起云涌,始终不曾断绝。在海陵王、世宗、章宗时期,各地各族人民的武装起义,不断打击着金朝女真族和汉族地主阶级的封建统治。历史在激烈的阶级斗争中向前发展。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二二二页。
(一)海陵王的统一事业
一一四九年,海陵王取得皇位后,把加强中央集权,统一制度,进而统一江南,作为他执政的目标。在这个目标下,海陵王在他统治的十二年间,展开了比熙宗时期更为激进的一系列的改革。
一、巩固皇权
镇压女真贵族反对派海陵王即位前,宗翰孙秉德与唐括辩首先策划政变。海陵王因仆散忽土等拥戴即皇帝位,并非秉德等人的本意。一一五○年四月,乌带奏告秉德等有谋反意。海陵王命秉德出领行台尚书省事。不久,又派使臣杀秉德,并杀秉德弟特里、乣里及宗翰子孙三十多人。萧裕等又奏告太傅宗本、唐括辩等与秉德谋反。宗本的亲信、尚书省令史萧玉告唐括辩等谋立太宗子宗本。海陵王召宗本等打球,立即处死,又杀唐括辩。海陵王即位前,唐括辩等曾谋立太宗子宗懿(阿邻),海陵王杀阿邻及太宗子孙七十余人。太宗一系遂绝。左副元帅撒离喝任行台左丞相,领兵在外。海陵王命挞不野为右副元帅去汴京,分夺军权。元帅府令史遥设诬告撒离喝父子与平章政事宗义(完颜杲子)谋反,海陵王杀撒离喝及宗义。海陵王即位后,大批镇压女真贵族,以巩固他的统治。
任用汉人和契丹、渤海人海陵王的统治确立后,任用弟完颜兖(梧桐,熙宗时任都点检、会宁尹)领三省事,兼都元帅,进封太尉,总揽军政大权。仆散忽土为殿前都点检,统领侍卫军,温都思忠为左丞相。同时,大批任用汉人、契丹人和渤海人。渤海人大臭(挞不野)为尚书右丞相、神麓郡王。汉人张通古为尚书左丞。渤海人张浩为尚书右丞。奚人萧裕任平章政事。金朝中央从而组成了一个多民族的最高统治集团。
对非女真族人的任用,在女真贵族中历来存在两种不同的主张。熙宗时,保守派完颜宗贤甚至主张州郡地方官员,一律任用女真人。海陵王所实行的是另一种主张,即在女真贵族控制下,联合各族统治者共同维护金朝的统治。海陵王学习汉文化,读史书,能诗文,曾对蔡松年说:“我读《论语·鲁语》,读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甚为厌恶。他(指孔丘)岂不是以南北的区分贵彼贱我么!”海陵王从政治上、文化上努力消除民族间的对立,在打击女真保守派贵族的同时,争取汉人地主士大夫的支持,对金朝的政治制度作了全面的改革。
二、政治制度的改革
废行台太宗、熙宗时,先后在燕京、汴京设立行台尚书省,沿袭辽、宋的汉官制度,与金朝内地保持着一定的差别。天德二年(一一五○年)十二月,海陵王下令废除行台尚书省的设置,政令统一于朝廷。在金朝统治的领域中,进一步统一了政治制度,加强了中央集权的统治。
改订中央官制海陵王在一一五六年进一步对中央官制作了重大的改革。
熙宗时,沿袭着勃极烈制,设三师,领三省事,仍然保留女真贵族议事制的痕迹。皇帝以下三师权力极大。一一五六年,海陵王废除中书、门下省,只置尚书省,直属于皇帝。
天眷官制名义上设三省制,实际上只是尚书省执政,中书、门下两省附属于尚书省,门下侍中和中书令由左、右丞相兼任。中书、门下两省形同虚设。海陵王撤销中书、门下省,只设尚书省主管朝廷政务。尚书令为最高长官,仍设左、右丞相、参知政事,废除原来的平章政事官。经此改革,尚书省成为皇帝直接控制的唯一政权机构,权力更为强化,也更为集中了。
金太宗时,对外作战,设都元帅府,是金朝最高的军事机构。都元帅和左、右副元帅统领重兵,左右政局。左副元帅宗翰领兵燕京,右副元帅宗望领兵在云中,称为“东朝廷”和“西朝廷”。一一五○年,海陵王即废除都元帅府,仿汉制改设枢密院,由朝廷任命枢密使、副使主管军事。改革官制后,朝廷中形成尚书省、枢密院分管政治、军事。但枢密院仍受尚书省节制。
海陵王对中央官制的全面改革,在一一五六年(正隆元年)全部完成,正式颁布,称为“正隆官制”。金朝的政治制度,经这次改革后,基本上确立了下来。海陵王以后的历朝皇帝,不再有重大的变革。
科举制度的改革金太宗侵占辽地后,确立科举制,分词赋、经义两科,以罗致汉人文士。侵占宋朝统治下的河北、河东地区后,因辽、宋所传儒家的经说不同,设南、北两科,分别考试,称“南北选”。熙宗时,南北选各以经义、词赋两科录取文士。海陵王废除南北选制和儒学的“经义科”,各地一律只考词赋。选取汉官的科举制也统一了。
三、迁都燕京(中都)
海陵王以前,金朝统治集团对待燕京地区的争论,只是依照什么制度,如何进行统治的问题。女真贵族中的保守派和改革派都还是把完颜部最初的住地——上京会宁府作为金朝的统治中心。海陵王进行的一项重大的改革是,把金朝的都城从上京迁到燕京,女真贵族也随之离开他们的故乡而南迁到汉地。这在当时,无疑是一件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
海陵王在镇压女真反对派,巩固了皇位后,曾颁布“求言诏”,自朝内外公卿大夫,至一般平民,都可上书建策。相当多的上书人提出,上京远在一隅,多有不便,建策迁都燕京。海陵王采纳此策,在一一五一年四月,毅然下诏迁都。有人图画燕京宫室制度,依阴阳五行规划营建。海陵王驳斥说:“国家吉凶,在德不在地。如果皇帝不好,占卜善地,又有什么用?”海陵王坚决反对阴阳五行的迷信,任命右丞张浩主持修建燕京都城。三年完工。一一五三年,金朝把都城迁到燕京。海陵王下令,改燕京城为中都,原析津府改名大兴。汴京为南京,中京(原辽中京)大定府为北京,辽阳府仍为东京,大同府为西京。年号改为贞元。
主持营建中都的张浩,本是辽阳渤海人,曾祖张霸在辽作官。渤海在唐时已通用汉字,张浩熟通汉文化。金太祖时降金,为太祖办理文字事务。太宗、熙宗时,前后受命修宫室、定朝仪,“管勾御前文字”。宗弼杀田珏一党的汉官,朝廷文事多交由张浩办理。海陵王即位,张浩行参知政事,进为尚书右丞。张浩营建中都城,周围九里三十步。仿汉人都城宫室制度。城正门称宣阳门。门内东西分设来宁馆、会同馆,接待宋朝和西夏等使臣。都城中的内城是皇帝的宫城,建造宫殿九重,三十六殿。皇帝宫殿居于正中。内城之南,东边建太庙,祭祀太祖、太宗等祖先。西边是尚书省。内城之西有同乐园、瑶池、蓬瀛、柳庄、杏村等,是皇室贵族游乐之所。《事林广记·帝京宫阙图》金代中都内城
金初上京宫殿,极为简朴。熙宗时,修建宫室,又开始制定朝仪,设置护卫,但仍很简略。海陵王迁都中都,仿宋朝制度,设立盛大的仪卫。一一五三年三月,海陵王入中都城,仿宋制,乘玉辂(音路l)),服衮冕。皇帝用黄麾仗(出行时的一种仪仗)一万零八百余人,骑三千九百余,共分八节,皇帝、皇太后、皇后等在第六节。海陵王以盛大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中都,显然是为了提高皇帝的权威,以巩固他的统治。但“俨然汉家天子”,也表明他在进一步接受汉文明。
金初皇帝,承袭辽朝的“纳钵”制度,外出游猎,称“剌钵”,或建“行宫”。熙宗在混同江和临潢好水川建行宫,又在撒里乃地“避暑”驻夏。海陵王迁都中都后,在中都西南大房山建行宫,号磐宁宫,在良乡和中都近郊射猎习武。海陵王在仿汉制建宫室的同时,继承纳钵制,外出射猎,以保持女真服劳讲武的传统。
海陵王迁都后,又在大房山营建“山陵”,把太祖、太宗的棺木从上京迁到这里安葬和祭祀。一一五七年十月,海陵王又下令,拆毁上京会宁府的旧宫殿和女真各大族在上京的住宅,平作耕地。同年,又对原来封有王爵的贵族,一律削封,立限毁抹带有王爵字的一切公私文书和墓碑。这些措施,无疑是对女真旧贵族的沉重打击。海陵王还把已被镇压诛杀的女真贵族的家属妇女,纳入后宫。从政治上说,这显然也是为了防止她们的反抗活动,以巩固皇权的统治。
海陵王迁都中都和一系列措施的完成,在金朝的发展史上是一个重要的标志。它标志着,女真贵族中保守派与改革派的斗争,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以海陵王为代表的革新派,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四、社会经济方面的改革措施
海陵王统治时,在社会经济方面,也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主要是继续迁徙女真人南下耕种和印造交钞。
女真人南下耕种海陵王继续实行女真人南迁的政策。迁都中都后,大批女真贵族和平民,从上京一带南下。南迁的女真猛安、谋克户,需要大量田地安置。一一五六年二月,海陵王派刑部尚书纥石烈娄室等十一人分别在大兴府、山东路和大名府各地拘收原侵官地和荒闲的牧地,官民占据的逃户地,以及大兴府、平州路僧尼道士占据的田地,授予南迁的女真猛安、谋克户耕作。一一五八年,又把中都屯军两猛安迁到南京(汴京),分地安置。女真人散处在汉人村落之间,汉人封建经济和封建文化的影响更加扩大了。
印钞铸钱金朝建国以来,没有铸造货币,只沿用辽、宋的旧钱。海陵王迁都后,一一五四年,命户部尚书蔡松年主持印制交钞,与铜钱并行。钞分一、二、三、五、十贯五种,叫作大钞。一、二、三、五、七百文五种,叫做小钞。交钞流通使用,以七年为限,以旧换新。朝廷设交钞库,管理印造、兑换事务。库设使、副使各一员。正隆元宝
一一五七年,金朝又开始自铸铜钱。下令禁止铜出境。一一五八年,在中都设铸钱监二,京兆设铸钱监一。三监铸造“正隆元宝”钱行使。
朝廷制造交钞和铜钱,从而掌握货币流通,进一步从经济领域加强了中央集权的统治。
五、侵宋战争和各族人民的起义
统一江南的准备海陵王统一制度,加强了中央集权的统治后,便又策划南侵宋朝,进而统一江南。金朝统治集团内,由此又展开了不同意见的争论。海陵王问尚书令温都思忠:“何时可以灭宋?”思忠说:“当以十年为期。”海陵王说:“怎么能这么久?我想以月计算。”思忠说:“太祖伐辽,还要数年。现在百姓愁怨,师出无名,江淮暑热不能久居,不能以岁月为期。”海陵王说:“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后可为正统。”海陵王没有能够得到温都思忠的支持,又召汉臣、吏部尚书李通、翰林承旨翟永固、宣徽使敬嗣晖、翰林直学士韩汝嘉等议论。海陵王对李通说:“朕要迁都汴京,加兵江左,使海内统一,卿意如何?”李通回答说:“天时人事不可失。”翟永固说:“燕都刚修成几年,岂可再营汴都!江南厚币尽礼,岂可无名出师!臣以为二事俱不可。”敬嗣辉赞同李通,韩汝嘉赞同翟永固。翰林侍讲学士施宜生随带画工使宋,回朝画临安图进献海陵王。海陵王命作画屏,题诗其上,说:“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一说翰林修撰蔡珪代作)海陵王把消灭宋朝、统一江南作为他的斗争目标。为此目的,作了如下的一些准备。
营建汴京——一一五八年,海陵王命左丞相张浩和敬嗣辉修建汴京宫室,作迁都南侵的准备。张浩等将宋朝原在汴京的宫室台榭,全部拆除,据说是“片瓦不留”,然后全部重建。一一六○年,将印造钞引库迁到汴京。一一六一年四月,百官先赴汴京治事。海陵王在汝州行宫射猎。五月,到达汴京,作进兵江南的部署。
调兵、造船——一一五九年二月,为准备侵宋,下令征调各路猛安谋克军,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一律纳入军籍,听候调遣。猛安谋克军以女真兵为主,也包括了契丹和奚族,共约正军十二万,合副军(阿里喜)共二十四万。一一六○年七月,又签发诸路汉军(包括渤海),除中都、南京两路外,其余十五路,每路签汉军一万。海陵王又从猛安谋克军中挑选强健能射者五千人,亲自阅试,号为“硬军”。海陵王说:“签兵数十万,只是强大声势。取江南,有这五千人足矣。”
海陵王也作了战船和武器的准备。一一五九年,命工部尚书苏保衡在通州督造战船,海陵王亲自去察看。又命各路总管府督造兵器,并将各路旧存兵器全部集中到中都。各地制造兵器所用材料,都从民间征调。村落间,往往要杀牛来供应筋革,广大农民由此增加了沉重的负担。
镇压反对派——海陵王决策南侵,各族官员中都有人持不同的意见。江淮人祁宰为太医使,入宫为元妃治病,面奏海陵王说:“宋人无罪,师出无名,是人事不修。舟师水涸,是地利不便。”激切反对灭宋。海陵王大怒,杀祁宰。尚书左丞、契丹人耶律安礼密谏南伐,海陵王不听。女真贵族中反对南伐的代表是皇太后徒单氏。海陵王生母大氏在海陵王即位后已病死。海陵王迎奉徒单太后入中都,居寿康宫。徒单太后认为“国家世居上京”,对迁都燕京不满,更反对进兵江南。徒单太后谏海陵王不听,又告枢密使仆散忽土(即仆散师恭)。海陵王认为,忽土领重兵,太后“或有异图”,即命护卫杀徒单太后。海陵王杀太后,朝中震动,反对南侵的意见,不敢再讲了。
各族人民的起义金朝建立以来,各族人民不断掀起反抗斗争。海陵王征兵南侵,“征敛烦急”,官吏借此为奸,富室用贿以免,贫者困乏破产,因此各族人民的起义更加风起云涌,冲击着金朝奴隶主、封建主的统治。
山东开山赵起义——山东沂州临沂人赵开山,早在一一五八年,领导当地农民起义。为表示抗金的决心,把姓名倒置,以开为姓。起义发动后,参加者有一万多人,攻占密州、日照等县。起义军在作战中,不断壮大,发展到三十多万,在淄、齐等州向金军猛攻。
东海张旺、徐元起义——一一六○年春,海州东海县民张旺、徐元等,因不堪金朝的“苦虐”,率领数千人武装起义,杀死县令。东海县人房真等到海州向官府告密。州、府派人到县察看形势,被起义军杀死。州、府合兵围攻起义军数月,起义军英勇抗敌,金军不能得逞。海陵王派遣在通州监造战船的原中都兵马都指挥使徐文,与步军指挥使张弘信等率舟师九百浮海去镇压。海陵王对徐文说:“朕意不在一个城邑,将以试一试舟师。”六月,徐文等到东海,残酷镇压起义。徐元、张旺被俘,起义军五千多人在作战中被杀牺牲。
契丹撒八、窝斡等起义——海陵王征兵侵宋,派牌印燥合等征发西北路契丹丁壮从军。契丹人因西北路邻近各游牧族,恐怕丁壮从军后,遭到邻族的侵掠,请求免征。燥合不敢回奏,继续督促起兵。契丹译史撒八与孛特补等愤起杀燥合和金朝招讨使完颜沃侧,夺取招讨司所有兵甲三千副,举行起义。推都监老和尚为招讨使。西北路各族人民纷纷起而响应。山后、山前广大牧民杀金朝群牧使。五院部牧民杀金朝节度使,响应撒八。辟沙河千户十哥等杀金朝乌古迪烈招讨使乌林答蒲卢虎,领兵趋西北路,与撒八兵合。咸平府谋克、契丹人括里与当地富室奴隶二千人起义,攻下韩州及柳河县,接着占据咸平府,打造器甲,扩大队伍。括里引兵进攻济州,途中在信州遇金军激战,战败,向西南转移,与撒八起义军会合。一时之间,西北路契丹等各族人民汇合成一般巨大的起义洪流。
一一六一年五月,海陵王在赴汴京途中,任命右卫将军萧秃剌等去镇压契丹人民的起义。六月,又派枢密使仆散忽土和西京留守萧怀忠领兵一万,会同萧秃剌部前去镇压。萧秃剌被撒八军击败,退守临潢。撒八等见金朝大军将到,率部向西北转移,沿龙驹河西行,企图投奔西辽反金。仆散忽土、萧怀忠等追到河上,不及,还军。海陵王闻讯大怒,杀死仆散忽土和萧怀忠;又命枢密副使白彦恭为北面兵马都统,开封尹纥石烈志宁为副;中都留守完颜彀英为西北面兵马都统,西北路招讨使唐括孛古的为副;联合进兵,追剿撒八。
撒八率军西撤的路上,起义军内部发生了分歧。撒八主张投奔西辽反金。原居山前的起义者不愿远行,主张回军去占领契丹人的故乡临潢。移剌窝斡和陈家等杀撒八,拘捕老和尚、孛特补等,窝斡自称都元帅,领兵东还,在临潢府东南新罗寨驻营。
单州杜奎起义——一一六一年八月,南京路单州百姓在杜奎领导下举行起义。起义军攻占了州城。海陵王派遣都点检耶律湛、右骁骑副都指挥使大磐等领兵镇压。
大名府王九郎起义——一一六一年九月,大名府百姓在王九郎(王九、王友直)领导下起义,占据州城。起义军发展到数万人,所到之处,各地人民纷起响应,大者连城邑,小者保山泽。起义军声势浩大,有时仅十多骑,打着旗帜出行,官军也不敢接近。王九郎起义震动了河北。
撒八、移剌窝斡起义图
济南府耿京起义——一一六一年,济南府农民耿京、李铁枪等六人,因金朝赋税的繁重,“不能聊生”,率领当地农民起义,攻取莱芜县、泰安军。山东各地小股起义军贾瑞、辛弃疾等率部来附。农民军在作战中不断壮大,发展到数十万人,给予金朝统治者以很大的打击。
太行陈俊起义——太行山一带一直分布着人民抗金队伍,坚持与金朝统治者作斗争。海陵王南侵,太行人民又在陈俊等领导下大规模起义,从后方给予金军以重大的威胁。
海陵王整军南下,进入汴京。北起上京路、咸平路,南到河北、山东、河东等路,各地各族人民的起义,如火如荼。金朝后方的统治动摇了。
东京政变和海陵王的败亡在人民起义的浪潮中,海陵王仍然按原计划南下侵宋。一一六一年九月间,金兵分四路出发。海陵王亲自率领三十二总管兵,进军寿春。枢密使完颜昂为左领军大都督,尚书右丞李通为副,尚书左丞纥石烈良弼为右领军大都督,判大宗正乌延蒲卢浑为副,随从海陵王进兵。另一路由工部尚书苏保衡为浙东道兵马都统制,率领水军,从海道进攻临安。太原府尹刘萼(刘元宗子)为汉南道行营兵马都统制,自蔡州进发,攻打荆襄。河中府尹徒单合喜为西蜀道行营兵马都统制,由凤翔攻打大散关,待命入川。海陵王出兵,太子光英在汴京留守,尚书令张浩、左丞相萧玉、参知政事敬嗣晖等在汴京处理政务。
十月初八日,海陵王率领大军渡过淮水,进兵庐州。就在这前一天,东京辽阳府发生了政变。
太祖孙曹国公完颜雍(乌禄,宗辅子)这时任东京留守,是女真贵族中有声望的人物。秉德以谋立葛王(完颜雍)罪被杀后,完颜雍自海路献珍宝以表明他的忠诚。海陵王命渤海人高存福为副留守,监视完颜雍的行动。海陵王杀徒单太后等女真贵族,完颜雍更处在惊慌之中。契丹撒八等起义,完颜雍出兵阻击括里。海陵王命婆速府路总管完颜谋衍(完颜娄室子)领兵五千助战。海陵王自辽东征调大批女真兵南下侵宋,女真兵多不愿南下。行至山东时,南征万户、曷苏馆女真猛安完颜福寿等领一万多人,中途叛变,逃回辽阳。完颜福寿与完颜谋衍等在辽阳发动政变,杀高存福,拥立完颜雍(金世宗)作皇帝。十月初八日,金世宗下诏废黜海陵王,改元大定。完颜谋衍为右副元帅,福寿为右监军。
海陵王率领的侵宋军继续进兵。汉南道刘萼部攻取宋通化军、蒋州和信阳军。别部徒单贞领兵二万人,大败宋建康都统王权于盱眙,进取扬州。前锋攻占和州。海陵王到和州指挥作战。宋兵来战,兵部尚书耶律元宜(契丹降将慎思子)击退宋兵,斩首数万。十一月,任命元宜为浙西道兵马都统制。海陵王驻军江北,指挥渡江。宋中书舍人虞允文率军驻于采石镇,出兵迎战,金军败退。海陵王还军和州,进驻扬州。
这时,金世宗在东京的政权,逐渐巩固。中都留守阿琐等起而响应。金世宗决定迁赴中都。海陵王统率下进攻四川的一路和山东自海道进军的一路,相继被宋军战败。金军士气涣散,海陵王孤军作战,日益陷于孤立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海陵王集中兵力,勒令将士于次日在瓜洲渡渡江。次日拂晓,耶律元宜率领将士袭击海陵王营帐,海陵王被乱箭射死。尚书右丞李通、浙西道副统制郭安国等都被杀。元宜代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领兵北还。海陵王统一江南的事业,完全失败了。
(二)金朝封建统治的巩固和经济的发展
金世宗即位后,面对着契丹和汉族农牧民大起义,海陵王南侵受挫,金朝内部陷于一片动乱的局面。世宗力求争取各族贵族、臣僚的支持,以稳定他的统治。
太保、枢密使完颜昂在耶律元宜杀海陵王后,派使者到南京杀太子光英,向世宗上表祝贺即位,一一六二年入朝世宗,任都元帅,仍为太保。留守南京的太傅、尚书令张浩,也在海陵王被杀后向世宗上贺表。一一六二年入朝,封太师,仍为尚书令。世宗对张浩说:“你在正隆时作首相,哪能无罪?因为你在省十几年,练达政务,所以还用你作相。你当自勉,不要辜负朕意。”世宗也力争领兵在外的将领的支持。白彦敬、纥石烈志宁领兵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军,行至北京,曾一起密谋起兵攻世宗,又杀世宗派来的使者。海陵王死后,白彦敬、纥石烈志宁降世宗。世宗任用白彦敬为曷苏馆节度使,又召入朝,任为御史大夫。仍以纥石烈志宁为临海节度使,领兵去镇压契丹起义。苏保衡在南侵中战败,世宗召至中都,命他到山东去镇压人民起义。海陵王时的文武官员,继续任职,逐渐被世宗所争取。
一一六二年,耶律元宜自军中到中都朝见,世宗任为御史大夫。不久,又改为平章政事,规措镇压契丹起义。世宗采取兼容并包的策略,较为顺利地稳定了他的统治。
一、农、牧民起义的失败
世宗即位后,各族人民的起义队伍,在继续进行战斗。
济南耿京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在海陵王南侵时,派遣贾瑞、辛弃疾等渡过长江,与南宋联络。世宗即位后,金朝收买起义军中的叛徒张安国,在海州杀死耿京。辛弃疾回海州后,杀张安国,率部投附了宋朝。
大名王友直起义军,遭到金军残酷镇压,也率部投宋抗金。山东开山赵起义军在一一六一年十一月,与宋李宝军会合,打击了海陵王南侵的金军。
华州蒲城农民在杨万、李孝章等率领下,在一一六一年冬起义,围攻蒲城,战斗四月之久。大定二年(一一六二年)正月,世宗派出重兵镇压,起义军遭到失败。
面对金世宗的残酷镇压,山东、河北等路的农民仍在各地坚持斗争。滕阳军和沂州之间来二郎领导的起义队伍遭到镇压后,转移到蒙山山中,继续战斗。河北任郎君、李川等领导的起义军,不断攻打城市,夺取官物。徐州一带,有江志领导的农民军,在附近各地活动。但是,世宗即位后,面临的最大的威胁,还是北方声势浩大的契丹族农、牧民起义。世宗集合重兵去镇压,契丹农、牧民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窝斡杀撒八后,称都元帅,率领起义军到临潢府东南新罗寨。世宗派契丹人移剌扎八去招降。扎八见窝斡兵强马壮,决定归附起义军。窝斡领兵攻打临潢府,擒金总管移室懑。起义军发展到五万人。正隆六年(一一六一年)十二月,窝斡称皇帝,建年号“天正”。世宗命元帅左都监吾扎忽等领兵救临潢。这时,窝斡军已转攻泰州。金军追上起义军。两军对阵,吾扎忽部押军猛安、契丹人忽剌叔率所部起义,响应窝斡。金军大败。窝斡军进攻泰州,金泰州节度使乌里雅顽抗,战败,仅以数骑逃走。起义军声势大振。
大定二年(一一六二年)正月,金右副元帅完颜谋衍率领各路军镇压窝斡。世宗使用镇压与招降的两面策略,下诏说:契丹起义军能自动投降者,皆不问罪。奴婢可释放作平民。能捕获窝斡者,封官授赏。
契丹起义军括里部进攻韩州,得知金大军将至,转攻懿州、宜州。完颜谋衍屯军懿州庆云县,奏请朝廷增兵护送粮饷。世宗命南征北回的士兵前往集结。窝斡自泰州攻济州,企图邀截金朝的粮运。完颜谋衍与右监军完颜福寿、左都监吾扎忽合兵,共甲士一万三千人,以曷懒路总管徒单克宁等为左翼,临潢节度使纥石烈志宁等为右翼,率领轻兵袭击起义军。起义军中乣者和弟孛迭等叛变降金。他们密告金军说:“起义军辎重离此不远,如出兵攻劫,窝斡必然还救。”四月初,完颜谋衍依计进攻,窝斡还军,在长泊遭到徒单克宁部的袭击。金左翼万户完颜襄率领的别部自起义军背后邀击。起义军败退。完颜谋衍纵军劫掠,不敢追击。
窝斡率军西走,到临潢西南霿■河(霿音梦meng,■音松song)。数日后,完颜谋衍的追兵才赶到。两军展开激战。起义军射中纥石烈志宁左臂,顺风纵火,在烟雾中猛击金军。不料风止,大雨倾注,金军反击,起义军败走。渡过溪涧后,起义军返回袭击金军,金军败退到涧北。
完颜谋衍驻军桓州白泊,逗留不进。窝斡自懿州转攻川州,向山西进军。北京大定府金军不敢出战。起义军越来越接近中都了。
金世宗见金军作战不胜,下诏切责,召完颜谋衍、完颜福寿回中都,解除兵权。六月,改命尚书右丞仆散忠义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为元帅右监军,又起运中都弓一万五千张、箭一百五十万支去懿州。另任济州押军万户温迪罕阿鲁带以兵四千屯驻古北口等处防守。
窝斡率领起义军八万,西走花道,与金仆散忠义军相遇。起义军击败金军左翼,金右翼来救,窝斡率主力自花道往西转移,至袅岭西陷泉。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等领军赶到,起义军大败,窝斡率余部转入奚族居地。窝斡收集散兵一万余人,又补充奚兵,在速鲁古淀、古北口、兴化之间转战,击败温迪罕阿鲁带的守军。八月,世宗命西南路招讨使、都统完颜思敬领兵入奚地,与金主力军会合追讨。窝斡北走沙陀。
纥石烈志宁部曾俘获起义军将领、奚族猛安稍合住,又把他放回起义军,要他拉拢亲信,伺机擒捕窝斡,许给官赏。稍合住叛变,回起义军作内奸,隐瞒被俘投敌真相,并在起义军将领间挑拨离间,涣散军心。九月间,稍合住擒窝斡,到完颜思敬军投降。窝斡被押送到中都,牺牲。
窝斡牺牲,契丹农、牧民起义军遭到严重挫折。金军乘势进攻。起义军的枢密使逐斡、都元帅丑哥等三十多人相继战败被俘。纥石烈志宁等又追击起义军到燕子城,起义军被镇压而失败。括里、扎八等率领部众南走,投附宋朝。此后,金世宗一再派出官员去“招抚”起义军余部。但起义军拒不投降,继续在北京、临潢、泰州等地战斗。直到一一六四年五月,起义军余部领袖蒲速越被俘牺牲,起义才完全被镇压下去。
在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军的同时,世宗又采取种种措施,加强对契丹人民的统治。契丹族成为金朝最受压迫的民族。一一六三年,世宗下诏废除契丹族猛安谋克的编制,把曾参加起义的契丹人分别编入女真猛安谋克部,使契丹人与女真人杂处,接受女真官员的直接统治。契丹人除官员年老者可留马一、二匹外,其余马匹,一律由官府“括买”,不得保存。世宗括买马匹,显然意在防止反抗,但边地的契丹牧民由此也不得不改变其生产方式,无法再从事游牧狩猎,而只能和女真人一起从事农耕。
一一七七年,四名契丹押剌(即拽剌)随从监察御史完颜觌古速(觌音敌di)巡察边地,乘机逃往西辽。世宗得报,说:“耶律大石(西辽)在夏国西北,窝斡作乱,契丹人响应,朕已释罪,反侧之心仍然不止。倘若大石派人来离间、引诱,必然要生边患。”于是下诏,把曾经参加过起义的契丹人全部迁到上京、济州、利州等地安置,使与女真人杂处,并与女真人通婚。世宗认为这些措施,使契丹人和女真人“男婚女聘,渐化成俗”,是“长久之策”。西北路没有参加起义的契丹人和被释放的奴隶也都迁徙到乌古、石垒部地,迫令耕作。世宗企图用这些办法来消除契丹族的反抗,其结果是加速了这些地区契丹和女真族的融合。
世宗曾对大臣们说:“海陵王时,契丹人颇受信任,但后来掀起叛乱,很多功臣被杀。足见契丹人的野心。”大臣唐括安礼说:“圣主博爱,对待各族,不宜有分别。”世宗说:“我并非有所分别。如果有边患,契丹人岂肯与我们一条心啊!”海陵王时,镇压女真贵族,大批起用契丹官员参预军政。世宗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后,对契丹族多方防范,契丹人民遭受着最为沉重的民族压迫和阶级压迫。
二、对宋战争和世宗统治的巩固
金、宋战争海陵王被杀后,金南侵大军北还。河北、山东、陕西等路召募的征南步兵,都放免还家。都元帅完颜昂在山东,经略边事。一一六二年冬,金世宗镇压了契丹农、牧民起义后,又调派右丞相仆散忠义统领重兵侵宋,仆散忠义驻扎南京,指挥军事。又以纥石烈志宁为左副元帅,领兵出战,驻军睢阳。
这时南宋的状况是,孝宗即位后,任用抗战派名臣张浚出帅江淮,准备北上收复失地。一一六三年夏,契丹农、牧民起义军首领括里、扎八等战败后,投附宋朝,说夏季久雨,金军弓胶溶解,不便骑射。建策南宋出兵。五月间,张浚命李世辅、邵宏渊领兵攻占灵璧、虹县,进而占领宿州。金宿州防御使乌林答剌撒兵败,被金朝处死。纥石烈志宁领金兵一万人,自睢阳出发,反攻宿州。五月二十日,纥石烈志宁领大兵,驻州东南,另在州西满布旌旗,设为疑兵。李世辅领兵向州西进击,金军由右翼万户夹谷清臣统领的先锋军出击,李世辅军败退。次日,宋军全军出战,纥石烈志宁、夹谷清臣等大败宋军。李世辅败退到符离,宋军损失惨重。南宋派使臣求和。和议未定。一一六四年十月,仆散忠义、纥石烈志宁再次发兵侵宋,压迫南宋就范。金军渡过淮水。徒单克宁部攻占盱眙及濠、庐、和、滁等州。十二月,宋朝派使臣魏杞求和。大定五年(一一六五年)正月,议定宋朝割让海、泗、唐、邓等州及商、秦两州地给金朝。宋对金称侄皇帝,不再称臣。每年向金贡献银、绢二十万两、匹。此次和议后,金、宋约三十年间,不再有大的战事。
定都中都世宗统治集团对内镇压了契丹、汉族人民的起义,对外迫使南宋求和,订立了和议,进一步巩固了它的统治。
海陵王自上京迁都中都,制定了以汉人居住地作为统治中心的国策,遭到女真保守贵族的反对。世宗在东京即位后,一些女真贵族又建策还都上京。世宗母舅、参知政事李石对世宗说:“现在正隆(海陵王)远在江淮,寇盗(指各族起义军)蜂起。百姓引领东向,宜在此时直赴中都,据腹心以号令天下,是万世之业。愿陛下不要被众人的议论所牵扯。”利涉军节度使独吉义(曷速馆女真)自白彦敬处来投世宗,受命任参知政事,也对世宗说:“现在正隆已渡淮,窝斡的势力还没有太盛,将士在南,家属都在此。还是早去中都为好。”世宗采纳去中都的建策,一一六一年十一月启程,十二月到达中都。世宗继续定都在中都,这就清楚地表明,他在推翻海陵王后,仍然继续实行海陵王直接统治汉地的国策。
修订官制金世宗即位后,命吏部侍郎石琚(音居ju。汉人)详定制度(官制)。大定二年(一一六二年)十二月,新定制度,由尚书省颁行。新定官制基本上仍然继承海陵王时的政治制度,只是稍加增损,减并冗繁。较重要的改动,是宰相增设平章政事二人。海陵王废除三省,政权集中到尚书省,设尚书令和左右丞相,废除平章政事。金世宗新定制度,尚书令、左右丞相和平章政事为宰相官,左右丞、参知政事为执政官。宰相增员,显然是为了便于更多的官员参预政事,以巩固他的统治。
多民族的统治核心的形成海陵王广泛任用契丹、渤海和汉人参预军政。世宗继承这个用人政策,更为广泛地吸收各族人。金朝建立的初期,皇族完颜氏掌握军政全权。海陵王镇压大批皇族反对派,多用汉人、契丹人和渤海人执政。世宗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和对宋停战后,任用非皇族的女真各部贵族,包括反对过他的贵族,来巩固金朝的统治。随从海陵王侵宋的仆散忠义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后,任右丞相,侵宋还师,又进为左丞相。纥石烈志宁曾与白彦敬等起兵反世宗,降附后,领兵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世宗任为左副元帅,与仆散忠义侵宋,作战有功。世宗下诏给纥石烈志宁说:“卿虽年少,前征契丹,战功最多,现在又破大敌(南宋),朕甚嘉之。”金、宋和议订立后,一一六五年,纥石烈志宁进拜平章政事,位列宰相;一一六六年,又任为枢密使。徒单部人徒单合喜,海陵王时任西蜀道兵马都统,世宗即位后,仍为陕西路统军使,又改任元帅右都监,败宋吴璘军,收回陕西十六州地;一一六七年,进为枢密副使。回怕川纥石烈部纥石烈良弼,海陵王时为尚书右丞。世宗命他招抚契丹族人,进为平章政事,又进为右丞相。纥石烈良弼在相位多年,是世宗朝重要的文臣。世宗母舅李石拥立世宗即位,由参知政事进为尚书令,是朝中渤海人的代表。汉人石琚(定州人)在熙宗时中进士第一(状元),世宗起用石琚修订制度、礼仪,一一六二年任参知政事。世宗对石琚说:“女真人往往直接作大官,不知民间疾苦。你曾作县官,民间何事不知,凡利害事都应陈奏。”石琚执政十多年,一一七七年进为平章政事,一一七八年又任右丞相,是世宗时汉人宰相的重要代表人物。契丹农、牧民起义被镇压后,贵族执政者不多,但如移剌道(乙室部人),海陵王时为都督府长史,世宗起用为户部尚书,进至平章政事,位列宰相。世宗统治的三十年间,自参知政事以上的宰相、执政官中,宗室完颜部贵族前后共七人,非完颜部的女真贵族十五人,汉人十四人,契丹、渤海人各二人。金世宗任用非皇族的女真官员,又大批任用汉人、契丹人和渤海人,形成了一个多民族的统治核心,从而巩固了金朝的统治。史称金世宗为“小尧舜”,就是反映了这一时期的金朝统治集团,保持了相对的稳定。黑龙江嘉荫出土“恤品河窝母艾谋克印”铜印及印背字款
全真教的建立金朝的统治稳定后,一些汉族地主文人,被吸收到统治集团的行列,也有一些人不愿在金朝作官,又不去进行反抗,而走向了消极隐遁的道路。山东、河北一带出现的全真教,就是这样一个披着宗教外衣的汉族地主文人的在野的集团。咸阳人王喆(音哲zhe),是当地的大地主,研习儒经,又隶名武选,后在终南山弃家立教。一一六七年,去山东宁海,与当地儒者马钰(丹阳)结识,与谭处端(长真)、刘处玄(长生)、邱处机(长春)、王处一(玉阳)、郝璘(广宁)和马钰的家人孙氏(号清静散人)等,合称七真人,王喆自称重阳真人。创立全真教,在山东传播。入教者,讲儒经和道德经,只是节制饮食色欲,淡泊自适,不参顶政事,并没有什么完整的教义或教规可言。名曰宗教,实际上只是地主文人相互联络的集团。他们不在政治上与金朝统治者合作,但屈服在金朝的统治之下,用全真教作掩护,过着清闲的地主生活,作诗文唱和。一一六九年,王喆自山东回陕西,在汴京病死。邱处机(登州栖霞人)自东莱西入潼关,先后住在磻溪和龙门山十余年。一一八八年二月,世宗自终南山召邱处机到中都传教。这年秋天,邱处机得世宗准许,再去关中。全真教的领袖邱处机遵奉金世宗的征召,在中都半年,表明了他们对金朝统治的拥戴。金世宗承认全真教的合法地位,也表明他已争取到全真教汉人地主文人在野集团对他的统治的支持。
沧州人刘德仁又创大道教,信教者“散于郡县,皆能力耕作,治庐舍,联络表树,以相保守。”实际上也是和全真教同样性质的地主阶级的社会集团。一一六七年,世宗召刘德仁入居京城天宝宫传教,并赐予东岳真人称号。
三、女真族封建关系的发展
自海陵王到世宗时,金朝逐渐消除着女真奴隶制的政治制度,全面地采用了汉人封建制的政治制度,并逐步确立了以女真贵族为主,结合汉人、契丹和渤海等统治阶级的多民族的统治核心,从而稳定了金朝的统治。金朝政治上的这个变化,反映了社会经济关系的变化。在此期间,女真奴隶制的经济关系,正在逐渐向着封建制的关系过渡。虽然女真族内部依然保持着严重的奴隶制的残余,但封建制的经济关系日益成为主要的剥削形态。
封建制租佃关系的发展自金熙宗时起,女真猛安、谋克户即陆续大批地南迁到燕山以南、淮河以北。海陵王时,又陆续把上京完颜部宗室迁到中都、山东及河东等地。世宗继续实行这一政策,女真猛安、谋克户分布在各地,与汉人杂处。据一一八三年八月的统计,共有猛安二百零二,谋克一千八百七十八,领户六十一万五千六百二十四,人口六百十五万八千六百三十六。其中正口四百八十一万二千六百六十九,奴婢口一百三十四万五千九百六十七。据一一八七年的统计,金朝统治下的女真人、汉人、契丹人等各族人户的总数为六百七十八万九千四百四十九,人口四千四百七十万五千八十六。女真猛安谋克人户,约占金朝全国总户数的百分之十一。
金朝初年,女真猛安谋克户,计口授田耕作,有战事则出兵作战。大小奴隶主役使奴隶生产。女真猛安谋克户大批南迁到汉人住地,与汉人杂居,猛安谋克领授的耕地,成为汉族地主庄田所环绕着的若干小点,散落在封建祖佃制的汪洋大海中。居住在金朝内地的猛安谋克户,也由于汉族和契丹人户大批北迁,而陷于封建庄田的包围之中。封建的租佃制关系从多方面对女真族的奴隶制和授田制发生深刻的影响。海陵王和世宗时代,金朝发动的战争,不再大规模地掳掠奴隶。一一六五年金、宋和议订立后,基本上停止了对外作战,断绝了从俘虏中补充奴隶的途径。封建租佃制的生产方式在女真族中从两个方面发展起来:(一)一些占有奴隶的女真猛安、谋克,出卖奴隶,而把占有的田地租给汉人农民耕作,收取地租。(二)一些女真猛安、谋克民户,在战争停止后,不再回到自己领受的田地里去耕作,也把田地租给汉人农民耕作,收取地租。女真民户不断发生地主与农民的阶级分化。
出卖奴婢——一一八○年,上京路女真人户出卖自己的奴婢,致使耕田者减少。世宗曾下诏禁止。一一八一年,又禁止山东、大名等路猛安、谋克户,出卖奴婢,将田地租佃。这些记载说明,无论在金朝内地还是汉人居地,女真猛安、谋克户出卖奴隶,采用租佃制剥削农民的现象都在发展。前引一一八三年的统计数字也表明,各地猛安谋克户,每户平均占有奴婢不过二点一口,每人占有奴婢不到零点三口。虽然奴隶只集中在少数猛安、谋克等首领手中,但总数的减少,也说明奴隶在生产中已经不再占有重要的地位。
金世宗时,皇室贵族仍然占有大批奴隶。《金史·食货志》记载,一一八三年的统计,在京都的宗室将军司,有户一百七十,正口九百八十二,占有奴婢口三万七千八百八,垦田三千六百八十三顷七十五亩。平均每户占有奴隶一百六十三人,占有田地约两千一百六十七亩。谋克部内的贵族,一户也可占有奴婢二、三口。这些情况表明,在少数女真贵族大奴隶主中,仍然役使大批奴隶耕作,保留着奴隶制的严重的残余。
官田租佃——金朝初期,内地的土地全由统治集团支配,授给民户耕作。南下侵占广大汉人居地后,在保存汉人地主经济的同时,也又把大量土地拘为官有,作为官田。一一五六年,海陵王曾拘括大兴府、山东、真定府等处的官地、荒地、逃绝户地、戍兵占佃地以及大兴府、平州路僧尼道士女冠的土地,都作为官田。官田除授给猛安谋克户外,又令民户租佃,由官府收租。世宗继续拘括各地官田,由官府出租给民户。朝廷成为收取大量地租的最大的地主。
但是,大批官田,特别是上等的良田,都被“官豪”、“豪民”即官僚地主们从官府租去。他们再把这些官田转租给佃农,从中取得大利。年久之后,这些“官豪”就把租佃的官田“冒为己业”,据为己有。他们从而拥有越来越多的土地。随着租佃制的发展,金朝官府和女真贵族大地主占据了大批的土地,残酷地剥削广大农民。辽宁朝阳金墓壁画(摹本)
民户租佃——各地女真猛安、谋克民户,不耕不战,把领受的田地出租给汉族农民的现象,也在普遍发展。一一七六年间,世宗在一个诏书中说:“南路女真户颇有贫者。汉户租佃他们的田土,他们所得无几,费用不足。又不习骑射,不任军旅。”世宗诏令女真户中“凡成丁者签入军籍,月给钱米,在山东路沿边安置。”女真民户占有的田地有限,自己不生产,单靠地租过活,不足以维持生计。世宗采用签入军籍,每月发给钱米的办法来优遇女真民户,但出租田地的状况仍在继续发展。大定二十一年(一一八一年)正月,世宗对大臣们说:“山东、大名等路猛安、谋克民户,往往骄纵,不亲稼穑,不令家人耕作,全都租佃给汉人,只是收取地租。富家穿着纨绮,酒食游宴,贫者也争着效仿,要想家给人足,真是困难呵!”世宗又说:“要多派官员查实户数,计口授地,必令自耕。地有余而力不足者才许租佃给别人。”世宗重申了计口授地,但又允许力不足者出租,实际上是承认了租佃领地的合法,也反映出租佃制的发展不可抑止。这年六月,世宗又下令查阅各户人力,可耕顷亩,必使自耕,力果不足者,才许出租。一一八二年,世宗又发现猛安人户不自耕种,把田地全部出租,甚至有一家百口,不耕一垅,随即下令劝农官去查办。规定不耕种者杖六十,谋克四十,受租百姓无罪。这些情况说明,女真猛安、谋克屯田户,不自耕种,出租田地,剥削汉族农民的现象,已经不可阻挡地发展起来了。
放免“二税户”与奴婢辽代贵族头下军州中的投下户和寺院的二税户,在辽朝西迁后,沦为金朝的奴隶,他们纷纷向官府陈告,要求放免。一一六二年,世宗诏令将确有凭证的二税户,放免为平民。金朝官奴婢中,原为平民籍没入官的,隶属宫籍,称监户。原为奴婢入官府的,隶太府监,称官户。一一六二年,世宗又诏令将海陵王时被杀官员家属入宫籍监为监户者,放免。汉人官员刘玑任同知北京留守事,当地原被俘掳来的奴隶陈诉原为良民,刘玑一律将他们放免做平民。世宗认为,刘玑不查契券真伪,竟将刘玑贬官。这些事实表明,来源不同的各类奴隶,在逐渐摆脱奴隶的身分,恢复平民的地位。他们中间,无地可耕的人们,也只有去租种贵族地主的土地,成为佃客。
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论述古代世界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指出:“定居下来的征服者所采纳的社会制度形式,应当适应于他们面临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如果起初没有这种适应,那末社会制度形式就应当按照生产力而发生变化。”1自从金朝统治者进入辽、宋统治下的汉人地区以来,是保存女真原有的奴隶制的社会、政治制度,还是适应汉人地区的状况,采纳封建制的社会、政治制度,一直在统治集团内部,存在着两种主张、两个派别的斗争。自海陵王到世宗统治时期,金朝基本上完成了向封建制的过渡。随着这种过渡的实现,社会生产力继续向前发展了。
在金朝统治下的辽、宋旧境的四千四百多万人口中,汉族人民仍然是绝大多数。广大汉族人民与契丹、女真等各族人民的辛勤劳动,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有些部门甚至超过了辽、宋时期的水平。
畜牧业海陵王末年发动侵宋战争,曾征调战马达五十六万多匹。在战争中,牲畜大批散失。正隆时原有九个群牧所,世宗初年仅剩下四个,有马一千多匹、牛二百八十多头、羊八百六十只、骆驼九十头。世宗在抚州、临潢府、泰州等地设立七个群牧所。自一一六八年起,下令保护马、牛,禁止宰杀,禁止商贾和舟车使用马匹。又规定对群牧官、群牧人等,按牲畜滋息损耗给予赏罚。经常派出官员核实牲畜数字,发现短缺就处分官吏,由放牧人赔偿。对一般民户饲养的牲畜,登记数额,按贫富造簿籍,有战事,就按籍征调,避免征调时出现贫富不均的现象。对各部族的羊和马,规定制度,禁止官府随意强取。由于这些措施的实行,畜牧业逐渐恢复。一一八八年,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八十一页。马增加到四十七万匹、牛十三万头、羊八十七万只、骆驼四千头。一一九二年,南京路有牧地六万三千多顷,陕西路三万五千多顷。
黑龙江绥滨出土玉马
黑龙江肇东出土铁马镫
农业世宗时,金朝的统治相对稳定,注意恢复农业生产。一一九四年,章宗定制:能劝农田者,谋克每年赏银、绢十两、匹,猛安加一倍,县官升级;三年不怠惰者,猛安、谋克迁一官,县官升一等。如果农田荒芜十分之一,猛安、谋克都要受罚,笞三十;农田荒芜严重者,判徒刑一年;连续三年都荒芜者,猛安、谋克降一官,县官降级。
户口和垦田——世宗初年,金朝仅有三百多万户。二十年后,一一八七年,迅速增加到六百七十八万九千户,四千四百七十万口。一二○七年,又增加到七百六十八万多户,四千五百八十一万口,为金朝户口“极盛”的一年。
由于广大汉族和女真、契丹等族劳动人民的努力开发,金朝猛安、谋克部等拥有的垦田,据一一八三年统计,共一百七十一万顷。其中属于猛安、谋克部占有的垦田一百六十九万零三百多顷。在京都的宗室将军司的垦田为三千六百多顷。迭剌、唐古二部五乣的垦田为一万六千多顷。这些数字还不包括一般汉族、契丹民户所占有的垦田。
从金朝初年起,女真族从内地大批南迁,不少从前荒芜的地区得到开垦,因而扩大了农田的面积。近年东北各地出土大批金朝铁农具,说明松花江、嫩江流域的大部分土地,已由各族农民垦为耕地。
各族劳动人民不断开发山区、开拓山田。张檝《婆速道中书事》诗:“泉源疏地脉,田垅上山腰。”边元鼎《新居》诗:“远�山田多种黍。”(元好问:《中州集》)东京路的婆速府路、西京路的丰州、北京路的兴州等地农民都开垦了大量的山田,为发展农业生产作出了贡献。
农具——近年出土金朝的农业生产工具,相当齐全。北京路宗州一带有类似北宋洛阳铧的铁犁铧,分大、小两种。犁上附有分土器即铁“蹚头”(蹚音汤tang),能疏松两侧的土壤,清除两侧的杂草,同时能向苗根培土。这种蹚头也分大、小两种。犁镜较河南禹县白沙镇出土北宋犁镜为落后,但犁牵引转动灵便,与元初王祯《农书》所绘形制相似。从犁的这些重要部件看,金朝的犁已经比辽朝有所进步。铁镰有直刃细柄、曲刃裤柄和曲刃拔镰式等三种。此外,还有锄、、锹、鱼形铡草刀、双股垛叉等铁制农具。这些完备的农具的出现,表明当地农业生产水平的提高。肇州、上京一带,铁制农具的形制大体与宗州相似,种类却更繁多。出土遗物,有犁铧、犁碗子(铧上的翻土器)、蹚头、锄、、镰、手镰、锹、铡草刀、垛叉、渔叉等。这些农具的使用,可以适应不同作业的需要,表明这些地区的农民已经加强田间的管理,农业生产由粗放式的经营转变为精耕细作。黑龙江伊春出土的铁农具:铁、铁镰
农业生产情况——金朝占领的辽、宋地区,农业生产原来就比较发达。中都、河北、辽东、南京等路的农业居各路之先。宋人许亢宗记载,中都路大兴府在金初就已是“果实稻粱之类靡不毕出,而桑柘麻麦、羊豕雉兔不问可知”(引自《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十),农业已经相当发展。蓟州、河东南路、辽东路许多州也盛产水稻。南京路的土壤最适宜于种麦,产量较高。咸平、临潢、泰州等府、州的土地肥沃,奚族六个猛安部徙居到这里后,“精勤农务,各安其居。”(《金史·食货志》)。
黑龙江肇东出土的铁铧
由于各族农民的辛勤耕作,生产出大批的粮食。全国常平仓每年约积粟一千二百多万石、米二百多万石。能够积存这样多的粮食,说明各族劳动人民每年生产的粟米的总额要相当这个数额的许多倍。
手工业世宗时,由于大批奴婢获得解放,手工业得到较快的发展。
纺织——官府在真定、平阳、太原、河间、怀州等五处设置绫锦院,派官员“掌织造常课匹段之事”。这是五处规模较大的官营手工业作坊。《金史·地理志》记载有“上贡”或盛产某种纺织品的地区,分布着许多私营的纺织业作坊。河北东、西两路,北宋时号称“衣被天下”,到金朝时相州产“相缬”,河间府产“无缝锦”,大名府产皱縠(音胡h*)和绢。河东南路平阳府产卷子布,山东西路东平府产丝绵、绫锦、绢,东京路辽阳府产“师姑布”,中都路平州产绫,涿州产罗。中都大兴府在金朝初年就已是“锦绣组绮,精绝天下”,丝织业居全国之冠,此后更加发展。黑龙江绥滨出土双鹿玉雕牌饰
矿冶——世宗主张“金银山泽之利,当以与民。”一一六三年,金朝规定,金银坑冶准许民间开采,官府征收产品的二十分之一。官府派出“抽分”(抽税)官,对各地坑冶实行监督。一一六五年,官府准许百姓“射买”(租)银冶。一一七二年,取消坑税,允许百姓随意开采。因此,金银坑冶得到发展,仅坟山西银山的银坑,就多达一百三十处。
由于各方面对铜的需要,金朝几次派出使者到各路“规措铜货”,访察铜矿苗脉,对能指引矿藏得实者给予奖励。世宗曾与大臣商议鼓铸之术。工匠不仅在中原地区,而且越过天山,往“北界”采铜。
金朝禁止民间铸造铜器,并把民间铜器拘括入官。旧有铜器除腰束带、鱼袋、神佛像等以外,必须全部卖给官府、官营作坊铸造大批铜器。如黑龙江省阿城出土的“童子攀枝镜”,边款刻铸“上京巡警院”五字;在另一枚“牡丹花纹镜”上,边款刻铸“上京宜春县”五字。这些器物都是由官府控制的铸铜作坊生产并经过官府“检校”的。尽管官府铜禁甚严,民间仍私铸出许多铜器,尤其是腰带和镜子。
煤的开采和使用这一时期更加普遍。元好问《续夷坚志》说,河南府渑池县产石炭,炭穴显露,兵士和百姓“随取而足用”。取出的石炭积累成堆,下面用柴火烧着,随即产生烈焰,冬天用来烤火取暖。河北磁州邯郸县路旁的酒铺,也以石炭“备暖盪”。南京城里许多“小民”家里都藏有石炭,用作燃料。当时烧瓷、炼铁等手工业也大量使用石炭作燃料。
黑龙江阿城出土双鱼铜镜黑龙江阿城出土童子攀枝镜
女真族在建国前已经炼铁。金朝建立后,著名的产铁地区有云内州、真定府、汝州鲁山、宝丰、邓州南阳等。云内州盛产一种叫做青镔铁的铁器。近年,黑龙江省肇东县八里城曾出土金朝的七百多件铁器。辽宁省绥中县城后村金朝农村遗址也曾出土大批铁制农具。黑龙江省五道岭地区曾发现一处规模较大的金朝的铁矿和冶铁遗址。这些矿坑有十多个,最深达四十米,分采矿和选矿两个作业区。在铁矿东、南、西三面的山坡上散布着五十多处冶铁遗址,遗留下很多炼铁炉、炼渣、铁块和铁矿石。这些实物证明,这里是一处以五道岭为中心的从开采、选矿到冶炼的一连串生产过程完整的冶铁基地。在上京故城也曾发现过炼铁炉的遗址。
制瓷——制瓷业是金朝比较发展的手工行业之一。女真族在建国前,生活用具“惟以木刻为盂,楪髹以漆(髹音作xi&),以贮食物”。金朝建立后,辽、宋旧境内的瓷窑陆续恢复生产,女真族内地也开始建窑烧瓷。徐州萧县白土镇,北宋时邹姓窑户曾担任“白器窑户总首”,拥有三十多窑,工匠数百人。金熙宗时,这里的瓷窑继续生产。近年在白土镇发现一件瓷瓶,瓶上刻划着“白土镇窑户赵顺谨施到花瓶一对,供养本镇南寺慈氏菩萨”,“时皇统元年三月二十二日造”等铭记,表明在一一四一年前后,这里的民间制瓷业已相当发展。世宗以来,各地原有的瓷窑得到逐步恢复。著名的瓷器产地有钧州、耀州、真定府等。钧州的瓷窑烧造一种叫做“钧红”的器皿,象玫瑰一样娇艳,间以紫红和青蓝,色彩复杂。钧瓷一般为民间所用,至今传世较多。耀州瓷窑以生产青釉器为主,纹饰大多印制。定窑的所在地真定府,是《金史·地理志》唯一载明生产瓷器的地点。这里所产瓷器可
能主要供宫廷和贵族享用。抚顺大官屯窑烧制黑釉器,产量很大,其产品在东北各地遗址中都有发现。瓷窑的规模也很大,奉圣州永兴县西南的磨石窑,窑内可以容纳五百人。烧瓷的技术也不比宋朝落后。耀州窑的一处遗址,面积达五百平方米,分为工作间、晾坯场、窑炉。窑炉作马蹄形,用耐火砖砌成,并在表面涂有耐火泥。烧窑的燃料已经广泛使用煤。金朝准许民间经营瓷窑,官府在各瓷窑所在地委派“抽分官”抽税。
赤峰出土金花白恣罐
邢台出土金白釉瓷枕
造纸和印刷——河东南路所受战争创伤较轻,造纸、印刷业较为发达。稷山竹纸、平阳白麻纸曾经闻名一时。中都、南京、平阳、宁晋是金朝的刻书中心。《金史·地理志》记载,平阳府物产有书籍。官府在这里设置专门的出版机关,管理民营书坊和书铺。平阳一带的官僚、地主“家置书楼,人蓄文库”。绛州平水县著名书坊称“晦明轩”,曾刻宋人文同《丹渊集》四十卷及《通鉴节要》等书。中都的国子监刻印经史等大量书籍,发给各地学校,称为“监本”。官营或民营的刻书作坊也都刻印大批书籍。著名的赵城《大藏经》,共七千一百多卷,由民间集资雕造,前后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印成。
金刻《重修政和证类本草》书影
金刻佛经:赵城藏
金朝刻印的书籍,很少流传到宋朝。宋朝人称金朝的书籍为“北方板本”,有时按木板的材料称呼,叫做“北地枣本”。
火器制造——金朝火药的应用和火器的生产技术,可以说与南宋并驾齐驱,在北宋的基础上又向前发展了。世宗大定末年,太原府阳曲县郑村中社的李姓猎户,将火药装入陶罐,挂在腰间备用,遇见狐群,将药线点燃,“药火发,猛作大声”,因而捕杀了狐群(元好问:《续夷坚志》)。这种火罐不仅具有燃烧的性能,而且带有爆炸性。以后,在对宋、蒙的战争中,金朝的工匠自己生产出大批铁火炮。这些炮外形象匏(音袍p2o)口小,用生铁铸成,厚二寸,作战时发射后,声如霹雳,震动城壁,威力很大(宋赵与■:《辛巳泣蕲录》)。铁火炮后来又改进为“震天雷”,用铁罐装上火药,用火点着,据说,“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音弱ru^)围半亩之上,火点着甲铁皆透”,具有很大的杀伤力。还有“飞火枪”,用纸十六层做筒,筒中装上柳炭、铁屑、磁末、硫磺、砒硝,用绳缚在枪头上,临阵时点着,火焰喷出枪前十多步。蒙古军在与金军作战时,最惧怕这两种火器(《金史·赤盏合喜传》)。金朝工匠在火药应用和火器制造方面的努力,为促进我国科学技术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造船——金朝船舶制造,比南宋较为落后。但由于内河航运、海上交通和战争的需要,造船技术仍然在北宋的基础上有所发展和提高。海陵王时,官吏张中彦奉命建造巨舰。张中彦设计的“小样”(模型),不过几寸长,不用胶漆,而头尾用“鼓子卯”自相钩带。按照这件“小样”造出巨舰以后,本来要调发附近州县的百姓来拖曳入水。张中彦召集了几十名役夫,把巨舰附近的地势修治倾斜,然后取新的秫秸,密布于地,再以大木限其两旁,于凌晨霜降地滑,率领役夫将巨舰滑曳到河中(《金史·张中彦传》)。金朝的工匠还设计了一种适宜于北方严寒季节在河道中行驶的船只。蔡珪《撞冰行》诗:“舡头傅铁横长锥,十十五五张黄旗,百夫袖手略无用,舟过理棹徐徐归。”(《中州集》)这种专用撞冰的船舶,是近代破冰船的雏形。由于造出了这种撞冰船,过去船夫在寒冬“扬锤启路夜撞冰,手皮半逐冰皮裂”的艰苦工作条件得到了改善。都水监吏人著有《河防通议》一书,书中“造船物料”节,详细记载当时造船以每一百料为基本计算单位,对打造一百料船所需材料都一一规定了件数,每件的尺寸和重量。在“装船斤重”节,还详细地记载了不同料船舶一定的上、下水装载量。这些都说明这一时期的造船技术较前有所提高。
商业畜牧业、农业和手工业的恢复和发展,促使金朝商业日益繁盛。金朝建国初年,各地的商业发展处于极不平衡的状态。当女真族原住地涞流河流域还是“无市井,买卖不用钱,惟以物相贸易”的时候,燕京三市已经“陆海百货,萃于其中”,贸易相当发达。以后,由于畜牧业、农业、手工业逐步发展,促使各地商品交换也相应地发展起来。
城市和行、市——中都大兴府在海陵王正隆间成为国都后,水陆交通发达,人口猛增。中都皇城方圆九里三十步,外城三十多里。《金史·地理志》记载,大兴府共有二十二万九千多户。以每户五口计算,约有一百万口。中都在金初商业就已较为发展,城北三市是商业的中心。城内“僧居佛寺,冠于北方。锦绣组绮,精绝天下”。世宗时,商业更为发展。
南京开封府本是北宋都城,海陵王曾在南京营建宫室。世宗时,相国寺仍旧每月逢三、八日开寺,商贩集中在此贸易,宣德楼门下“浮屋”中买卖者甚众。一一五二年,共有二十三万五千多户。以后到章宗泰和时,又增加到七十四万多户。
陕西临潼出土刻有“行人”等錾文的金代银铤
大定通宝和秦和重宝
金代交钞铜版
其他城市,如咸平府、东京辽阳府是“商旅所集”之处。河北相州“人烟尤盛”,城内秦楼街十分繁华,食店、酒楼甚多。河东上谷是进入山西的交通要道,这里“桑麻数百里,烟火几万家,长桥龙偃蹇,飞阁凤腾翥(音柱zhù)”。“源源百货积,井井三壤赋。”成为商品集散地之一。据世宗时出使金朝的宋人记载,从黄河汤阴县以北,州县开始有城壁,市井繁盛,胜过河南。
金朝在商业繁盛的城市设置市令司,委任市令一员,正八品,市丞一员,正九品,职责是调整市场物价,监督商人使用的度量权衡和百货的估价。除中都设市令司以外,东京、南京、太原等地也设此官职。金朝城镇商业中的行,见于记载的有油面行、布行、银行等。参加同业商行的商人称为“行人”,同业商行的首领称为行头和引领,往往由大商人兼任,垄断本行的商业和控制小商人。
一般行人除受行老和引领的压榨外,还要受皇室、贵族和官僚的盘剥。金朝宫廷所需货物,往往在商行中“强市”。金朝接待宋朝使臣的接伴使副,都把宋朝私赠的礼品在南京出卖,“物有定价,责付行人,尽取见钱”。各地权贵也经常纵使家奴侵渔商铺,“名为和市,其实胁取”。
院务和商税——金朝在中都设都商税务司,正、副使和都监各一人,负责征收商税、巡察逃税等。大定初年,各地商税院务经常苛留商人和行旅,“披剔行旅,甚于剽掠”。因此,在一一六二年,世宗下令罢诸关征税。一一八○年,规定商税法,凡金银百分征一,其他货物百分取三。此后,商税率逐步提高。一二○七年规定,小商贩贸易的货物征钱百分之四,金银征百分之三。中都的商税额,世宗时为十六万四千多贯,章宗承安初增加到二十一万四千多贯。
货币——世宗时,商品交换的逐步发展,促使铜钱、交钞逐步增加发行量,同时,银铤的使用也日趋加多。
一一七八年,金朝在代州设监(后名“阜通监”),铸“大定通宝”铜钱,年产一万六千多贯。一一八七年,又在中山府曲阳县设利通监。以上两监,每年共铸钱十四万多贯。
因为官府掌握的和流通领域中的铜钱较多,世宗时交钞的发行量不大。一一八九年,有的官吏认为,交钞的使用有利于商旅远行,但每期交钞只能行使七年,不利于周转,因此建议朝廷废除“七年厘革之法”,使民间能够长期使用,如果交钞上的文字磨灭,允许到各地官库纳旧换新。
世宗时,国库积存大批金银,约可折钱一亿贯。这时,白银作为货币来使用还并不很多。但官府已经将白银铸成银铤,每铤重五十两,值铜钱一百贯。民间往往将银铤截凿成小块,流通支付。
榷场——金朝和宋朝、西夏以及北方少数族的经济联系,主要依靠榷场这一渠道。设置在宋、金分界线上的榷场,有泗、寿、颍、蔡、唐、邓、凤翔、秦、巩、洮、息等州府,还有专为宋人海上贸易准备的密州胶西县。设置在北边的榷场,最初有燕子城、北羊城,后来有庆州朔平、净州天山、丰州、东胜州、辖里尼要等。设置在金、夏边界的,有绥德州、保安州、兰州三处。各处榷场,根据军事和经济的需要,废置不常。金朝在各处榷场派出场官,“严厉禁,广屋宇,以通二国之货”,每年所收税息,是国家财政中的一项重要的收入。金朝从宋朝购买的货物,仅茶叶一项,每年就要费银三十多万两。金朝官府从西夏、北方少数族输入的货品主要是马匹。大定时,金朝泗州场,每年收税五万多贯;一一九六年,增加到十万多贯。秦州西子城场,大定时每年收税三万多贯,一一九六年增加到十二万多贯。
(三)封建剥削的加强与农民起义
当金朝处在奴隶制度统治下,奴隶主要扩大财富的占有,就必然要发动战争去掳掠奴隶,不断扩大奴隶的来源。而在封建的租佃制发展后,扩大土地占有,以剥削农民,便成为女真贵族主要的剥削手段。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金朝封建主不断地展开了土地的掠夺,并且不断地加强了对各族人民的赋税和徭役的剥削。
一、土地掠夺
占夺民田转化为封建主的女真贵族,通过多种途径,大规模地掠夺土地。常见的现象,是所谓“豪夺民田”,即依仗权势,非法强占女真和汉族人民的田地,据为己有。租佃制的发展,女真猛安、谋克民户中,出现了“富强丁多者”和“贫难者”的分化。女真贫困户不能自存,便只有出卖田地给“豪民”。女真贵族地主通过买田,不断地兼并了大量的土地。贵族地主也还依仗权势,在官府授田时,占据上等的良田、腴田(肥田),而把贫瘠的田地拨给女真的贫民。
多占官田女真贵族地主还使用各种手段,多占官田。女真旧制,牛一具、民口二十五,授田四顷四亩,但官员贵族却可恃势多占。世宗对左丞完颜襄说:“卿家原来只七具,现在定为四十具,你们还不愿意。”可见完颜襄占田早已超过四十具,即一百六十多顷。定制以外,朝廷还有对贵族的“赐田”。如太保阿里原曾被赐给山东地一百四十顷,又赐中都路田一百顷。贵族官僚住地迁移时,继续占有原住地的田地,又在新住地占田。如上京路宗室贵族迁徙到河间,由官府拨地后,仍不交还旧地,“两地皆占”。陕西黄陵万佛洞佛坛内北壁大定三年
(一一六三年)石刻地契
冒占官田金朝占据的大批官田,被“官豪”们租去,再出租给农民。年月既久,这些官僚地主们便把原来的官田,冒为己有,或者凭借权势,冒占强取。海陵王时,参知政事纳合椿年广置产业,留给子孙。世宗时,纳合椿年占地八百顷。椿年子猛安参谋合、故太师耨碗温敦思忠孙长寿等三十余家,共占田三千余顷。山西的田地,也多被“权要”们占去,占田多的人家平均每口有田地三十多顷,以致平民无田可耕。中都和涿州各县大批官田,也被赵王完颜永中等四个王府冒占。世宗时,女真贵族、官豪冒占官田,已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括田(刷田)贵族地主冒占官田,反映了他们和金朝官府之间的土地争夺。一一七九年(大定十九年)十二月,世宗派遣括地官张九思到各地拘括被民间占去的官田。张九思根据地名皇后庄、太子务等的田地,不论百姓有无凭据,一律指为官田拘刷。甚至秦汉以来的名称,如长城、燕子城之类,也都拘括为官田,结果是一般地主甚至农民的田地被官府强行拘占。而那些权势之家冒占的官地反而得免。一一八一年,世宗又令拘括豪家所占夺的官田。如对参谋合、温敦长寿等所占官地,除牛头地外,限给十顷,其余皆拘入官。山后招讨司括地也照此办理。同年,又在山东大规模地拘刷民田入官。世宗对官员们说:虽称民地,然无凭据,“括为官地,有何不可?”又说:“虽曾经通检纳税,而无明验者,复当刷问”。经过这样的拘刷,山东路拘括入官的田地即达二万余顷。梁山泊被拘为官地,附近民地也都被拘刷。农民被迫流亡。懿州一带,没入官府的田地有六万多顷。世宗的拘田,反映了朝廷与官豪之间的土地争夺,一些小地主和农民的田地都因而被强占。广大田地更加集中到官府和女真贵族地主的手里。
二、苛重的赋税和徭役
苛重的赋税金朝的赋税基本上沿袭辽、宋旧制,分正税和杂税两种。对猛安、谋克部则只征牛头税。
正税,即夏、秋二税。夏税规定每亩农田征粮三合,秋税每亩征粮五升、秸一束(每束重十五斤)。交税的期限,夏税为六月到八月,秋税为十月到十二月。
杂税,主要是物力钱、铺马钱、军需钱、免役钱及黄河夫钱等。
物力钱——依据民间私有的田园、邸舍、车辆、牲畜、树木的价值和收藏金银的多少,征取税钱,叫做物力钱。民间自己居住的宅院不征。猛安、谋克户和监户、官户在住所外,自置田宅,也征物力钱。遇有临时的差役,即按物力钱的多少摊派。
铺马钱——金朝设递铺,筑小坞,四角插黑旗作标志。凡朝廷有事,颁发金牌、银牌或木牌,调发递铺兵骑马传达。递铺所养马匹的费用要向民间征收,称“铺马钱”。
军需钱——一一六三年,世宗因“南征”军士每年所需军费一千万贯,官府只备二百万贯,不足的八百万贯向官户和民户征收。这是军需钱的开始。各地元帅府的开支本来就毫无节制,军需钱出现后,都以此名义向百姓勒索。
免役钱——山东、河南、陕西等路沿袭北宋旧制,州县按民间物力多寡征收税钱雇募司吏和弓手,称为“免役钱”。一一六三年,世宗下令罢征弓手钱,司吏钱依旧不变。
黄河夫钱——金朝黄河数次泛滥,河道迁徙不定。筑堤等工程所需民夫,大部分征发附近农民,此外又以治河名义征钱,称“黄河夫钱”,又称“河夫钱”。
预借——世宗初年,因朝廷经费不足,有的官吏建议预借河北东、西路和中都路的租税。《金史·食货志》记载,世宗认为“国用虽乏,民力尤艰”,没有同意。但实际上还是实行了,不仅上述三路,连河东南、北两路也实行预借。据《龙岩寺记》说:一一六二年,转运司预借泽州陵川县民间三年租税,并强迫百姓运往陕西,以作为军粮,来回路程三千多里。(见《山右石刻丛编》)此后,由于社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官府经费足用,渐少预借民间租税,但到金朝后期仍屡见不鲜。
通检推排金朝制定了繁重的赋税剥削制度。广大的各族农民交纳正税和多种杂税时,还要承受官吏们的中间盘剥和勒索,而且,官员、地主占据良田,只交轻税,农民只有贫瘠的劣等田,却要交重税。特别是物力钱,贵族、官员、地主们用各种办法隐瞒财产,逃避赋税。贫苦农民仅有很少的财物,却要负担很重的税钱。结果是:繁重的赋税都被转嫁到各族人民身上,贵族、官僚、地主们大量隐漏赋税,使金朝的收入受到严重的影响。
金世宗多次派出官员去清查土地、核实财产,称作“通检”或“推排”。实行的结果,却又给广大人民带来了灾祸。
一一六四年,金世宗派遣泰宁军节度使张弘信等十三人到各路通检物力钱。诸使在各路以苛酷多得物力为功。张弘信通检山东州县尤为酷暴,妄加百姓产业几倍,百姓来申诉,立即严刑拷打,甚至被打死。一一六五年,有关官吏向世宗报告各路通检不均的情况,世宗下令以户口多寡。贫富轻重为标准“适中定之”。之后,又订出各路“通检地土等第税法”,统一各路的通检标准。
一一七五年,离第一次通检已经十年,赋役仍然轻重不均,世宗第二次又派济南尹梁肃等二十六人到各路通检物力钱。
随着封建租佃关系迅速增长,女真族急剧分化后,猛安谋克户的地主和农、牧民的赋役负担也出现了严重不均的现象。一一八○年四月,世宗召集百官商议如何推排猛安谋克户的家产,以便遇有兵役时可以“均平”负担。右丞相徒单克宁、平章政事唐括安礼、枢密副使完颜宗尹认为:“女真人除猛安谋克仆从有差使外,其他人都没有差役。现在不需要推排奴婢、牲畜和土地的数目,只验现有的产业定科差就行了。”左丞相完颜守道等说:“只验财产的多寡,分成四等,依旧置簿籍科差,就能均平。”左丞蒲察通、右丞移剌道、都点检完颜襄反驳说:“必须通括各谋克人户物力的多寡,贫富之间的差别才判然分明。贫富分别清楚了,版籍就能确定。一旦官府有缓急,即可检验簿籍来科差,富者不能逃避,贫者不致增加负担。这与不管贫富一律科差的办法迥不相同。”又建议到农闲时,拘括土地和牛具等数额推排。世宗采纳蒲察通等人的主张,说:“每一谋克部人户的贫富,谋克怎么不知道?一猛安领八个谋克,各谋克奴婢人数多寡不等,一律科差,怎能均平?”“海陵王正隆时兴兵,朕的奴婢上万口,牲畜几千头,但不科差一人一马,这怎么能说平均!”十二月,世宗下令从中都路开始推排。据《金史·食货志·通检推排》记载,一一八二年八月,又“诏令集耆老,推贫富,验土地、牛具、奴婢之数,分为上、中、下三等。”派同知大兴府事完颜乌里也先推排中都路,接着又派户部主事按带等十四人,与各路官员一起推排。九月,又因为猛安谋克旧有的簿籍不清楚,遇到签军、差役、赈济、户口增减,不以实报,下令在推排的同时,兼括户口。
一一八六年,世宗再次派吏部侍郎李晏等二十六人到各路推排物力。次年,李晏上奏所定全国物力钱数,共三百万多贯。
兵役和夫役金朝封建制确立后,徭役大致可分为兵役、夫役两种。担任官职的品官全家免除杂役,只按物力所应交纳的部分出雇钱。纳粟补官而官阶还不够荫子孙的进纳官,各司吏人、译人,系籍学生,医学生等,都享有免除一身之役的特权。广大农民、牧民、手工业者和小商贩等则必须负担繁重的徭役。
兵役——北宋实行雇募制度,农民不必服兵役,比较能安定地从事生产。金初,在奴隶制统治时期,女真人当兵参战,“进行掠夺在他们看来是比进行创造的劳动更容易甚至更荣誉的事情”。1海陵王时,不仅女真族平民,连汉族、契丹族百姓也经常被签发当兵。撒八、移剌窝斡等人领导的契丹农、牧民起义,就是以金朝签发契丹人当兵作为导火线的。宋人楼钥一一六九年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第一六○页。到一一七○年间出使金朝,在滑州胙城县遇到汉族人对他说:“我的女婿戍边,已十年不归,苦于久役。今又送衣装与之。”金朝“天使”往山东签兵,“人不肯从,执天使杀之”(《北行日录》)。这个故事反映了金朝强迫汉族农民服兵役的情况,也反映了汉族农民的反抗斗争。女真族向封建制过渡后,由于激烈的阶级分化,女真人民生活日益贫苦,要求安于田里,从事生产。一般富户也因为生活优裕,坐享田租,不愿当兵,或者用奴婢来代替自己服兵役。一一七○年,世宗说:“北边轮番戍守之人,每年冒着寒暑,往来千里,甚为劳苦。即使有一二匹牛马,一去即无还,而且夺其农事,不得耕种。”一一八○年,金朝规定戍边的军士,年龄到五十五岁以上,允许由其子或同居弟侄承替;以奴婢代戍者,治罪。世宗不断实行通检推排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核实各户物力,按籍征兵。
夫役——世宗时修治黄河,营建宫室,修筑城墙,运输官物,围场打猎等,无不征调民夫服役。世宗初年,就开始扩建宫殿,之后又不断兴工。他晚年承认:“省朕之过,颇喜兴土木之工”。世宗回上京大会亲旧,所过州县大发民夫,治桥梁,修驰道,沿途农民深受其害。仅蔚州一地专为世宗采集地蕈(音训xun)的役夫就达数百千人。由于官府役使频繁,农民不堪其苦,经常全家外逃,或者出家为僧道,以逃避服役。
三、农民起义
世宗初年,金朝统治者交替使用血腥屠杀和“招抚”的两手政策,把汉族、契丹族等农牧民赵义镇压了下去。此后,女真贵族的封建统治相对稳定,农、牧民的阶级斗争也趋于低潮。但哪里有压迫和剥削,哪里就会有斗争。被压迫民族和被压迫阶级从来没有停止过各种形式的反抗。《金史·石琚传》记载,一一七一年前后,民间“往往造作妖言,相为党与谋不轨”。表明广大人民不断制造革命舆论,互相联络,采取一定的组织形式,准备推翻女真贵族的统治。但往往因为事机不密,被金朝所镇压。
大名府李智究起义——李智究是大名府僧人,决心反抗金朝的统治,领导群众举行起义。他假托化缘,跑遍大名、东平等路,鼓动信徒,组织骨干,计划在大定十一年(一一七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攻下兖州,然后在峄山集合起义军,以“应天时”三字为号,分别攻取东平各州府。到约定的时间,李智究派胡爱智等人攻打附近的女真猛安谋克军寨,夺取武器,被女真军士打败。与此同时,阳谷、东平等地起义军中出现了叛徒。起义军来不及集中。金军在各地捕捉起义军。起义军骨干四十多人被杀。一一七三年九月,李智究英勇就义。
冀、同、鄜、潞、绛、解等州农民起义——一一七二年,河东、河北等路出现了大饥荒,金朝统治者仅仅颁发了“所在开仓赈恤”的一纸诏书,却没有半点救济的实际措施,因此广大农民挣扎在死亡线上。北京曹贵、西北路纳合七斤、鄜州李方、同州屈立、冀州王琼以及洛阳县民,纷纷率领当地农民揭竿而起。世宗诏令元帅仆散忠义等人率军前往镇压。起义军利用当地的有利地形,与金军展开英勇的搏斗。当强大的金军到达时,起义军就分散转移到各个山谷;当金军撤走时,起义军又聚集起来。金军找不到起义军的踪迹,就对各地村庄实行报复,进行大规模的屠杀,有时“连十数村屠之,戮及无辜”。各地起义军终于先后失败,领袖们英勇牺牲。
恩州、献州、密州等地农民起义——一一七二年后,金朝统治者进一步加紧对人民的控制。各地农民刚刚点燃起义的烈火,就被金军扑灭下去。一一七六年恩州邹四,一一七八年献州殷小二,一一七九年密州许通和济南刘溪忠,都曾发动当地农民举行起义,但都被迅速镇压下去,首领被杀。金朝统治者还极力箝制人民的言论,只要人民稍有不满的言论,即加以“乱言”的罪名,予以处死,借此对反抗者实行威吓。一一八一年辽州人朱忠等、恩州人邹明等,一一八三年潞州涉县陈圆,就是这样惨死在金朝统治者的屠刀下的。
除上述规模较大的起义外,各地还有不少小股的起义队伍,前仆后继地反抗金朝的统治。滕阳军和沂州之间,有来二郎领导的起义队伍,长期在蒙山中坚持战斗。河北有任郎君、李川领导的起义军,入城夺取官物,发给缺用的贫民。徐州有江志领导的起义。东京还有僧法通组织的起义。(四)民族间的融合与斗争
大定二十九年(一一八九年)正月,世宗病死,皇孙完颜璟即位作皇帝(章宗)。在世宗,章宗统治时期,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女真族和汉族之间进一步加强了文化交流,推动着民族间的融合。一、民族文化的交融
金朝初期,占领辽、宋地区后,推行女真文化。汉族居民逐渐学习女真风俗,男子都改穿女真服装。一一七○年,南宋使臣范成大出使金朝,回去后记述淮河以北的情况说:“居民久习女真风俗,态度、嗜好都变得一样。衣装服制也是女真的式样。只有妇女的服装还没有改变”。女真族人民在和汉族人民长期相处中,也越来越多地受到汉文化的广泛影响,习用汉族的语言。海陵王依辽、宋旧制确立政治制度,又倡导汉文化,学作诗文。女真贵族中,汉文化更为发展。世宗时,从女真官员到各地与汉族杂居的猛安谋克民户,普遍地学习汉族的文化、风习。世宗一面继续倡导学习汉族的经史,一面又力求保持女真旧俗。他曾对契丹族大臣移剌子敬说:“亡辽不忘旧俗,朕以为是。海陵习学汉人风俗,是忘本也。若依国家旧风,四境可以无虞,此长久之计也。”女真贵族、尚书右丞唐括安礼对世宗说:“猛安人与汉人,今皆一家,皆是国人也。”唐括安礼上朝,依汉人礼仪朝拜,不遵女真风俗。世宗斥责他:“每事专效汉人”,要他“讲本朝之法”。一一八四年五月端午节,世宗亲自到上京,说是为了让子孙们看看旧俗。世宗率领女真贵族在郊外射猎,又在宫中与亲王、公主、文武从官欢宴。宗室妇女和女真长老依女真旧俗起舞、进酒。世宗说:“我来了数月,没有一个人唱女真本族曲,我来为你们歌唱。”世宗歌唱祖宗创业的艰辛。女真族老人也随唱女真曲。世宗在上京居住一年后回中都,临行又告诫上京贵族,“勿忘祖先艰难”。世宗一再倡导保存女真风习,也说明汉文化在女真族中的发展,不可遏止。章宗在即位前,即学习汉字经书,喜好词章。章宗统治时期,汉文化在女真族中更加广泛地传播。
汉语的通用语言是由于人们交往的需要而产生的。在历史上常有这样的现象:一个作为征服者的民族,在和生产力发展水平较高的被征服民族的交往中,如同他们必须采纳被征服者的社会关系形式一样,也必然要采用被征服民族的语言。“征服者很快就学会了被征服民族的语言,接受了他们的教育和风俗。”1与汉人杂居的女真猛安谋克民户很快学会了汉语,女真贵族也学会了汉语,甚至不再会说女真语。世宗曾对太子和诸王说:“你们自幼习惯汉人的风俗,不知道女真纯实之风。至于文字、语言,也有不通晓的。这是忘本。”世宗规定:皇宫卫士不通女真语的,必须勒令学习,不准讲汉语。一一七八年,章宗十一岁时进封金源郡王,世宗命女真进士完颜匡和司经徐孝美等教他学汉字经书,又学习女真语和女真小字。一一八五年,章宗封原王,用女真语谢封。世宗大为感动,说:“朕曾命诸王学习本朝语,只有原王说得好,朕很赞赏。”这件事说明,虽然有世宗的命令,女真诸王贵族能说女真语的人仍然很少。汉族语言日益成为女真族通用的语言。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第八十一页。
尊孔读经金初进军曲阜,金兵对着孔丘像骂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汉族)之无。’是你说的吗?”放火把孔庙烧毁。金兵又要掘孔丘墓,被宗翰制止。金熙宗开始尊孔,在上京立孔庙,亲自去拜祭,又封孔丘的后裔孔璠为衍圣公。海陵王志在灭宋,轻视儒学。世宗又大力尊孔崇儒,修孔丘墓,立“宣圣庙碑”。章宗即位前,熟读《尚书》、《孟子》,认为是“圣贤纯全之道”;即位后,下特旨修孔庙,廊庑用碧瓦,石柱雕龙纹,修建厅堂、庙学等四百多间。袭封衍圣公的孔元措描写道:“方之前古,于此为备。”章宗又下诏各州县建孔庙,避孔丘名讳。孔丘在金朝,被抬高到和宋朝相同的地位。
世宗时,朝廷设立译经所,用女真字翻译汉文经史。一一六五年,翰林侍读学士徒单子温译成《贞观政要》、《白氏策林》等书进献。这些书籍最先译成,显然是由于辽时已有契丹字译本。金世宗时,女真字与汉字对译,都要先译成契丹字,然后再转译。女真文本是从契丹字译来。次年,又译《史记》、《汉书》。一一七五年,世宗再次下诏翻译经史。一一八三年,译经所进呈《易经》、《尚书》、《论语》、《孟子》、《老子》、《扬子》、《文中子》、《刘子》及《新唐书》的女真字译本。世宗对宰相们说:“朕之所以命令翻译五经,是要女真人知道仁义道德所在”。章宗时,专设弘文院译写儒学经书,命学官讲解。一一九一年,规定今后女真字直译为汉字,罢废契丹字。翻译汉文经史,是在提倡汉文化的同时,推广女真字的应用。但随着汉语的通用,女真贵族多已识读汉字。汉字书籍仍然在女真族中广泛流行。
《金史·文艺传》说:“世宗、章宗之世,儒风大变,学校日盛。士人由科举而位列宰相者甚多。”金朝以科举取士,汉人进士有词赋、经义等科,着重于词赋。女真进士,考试策论,用女真字答卷。一一六四年,设女真学,由诸路猛安谋克部子弟中,选三千人学习女真字经书。一一七三年,在京师设女真国子学,诸路设女真府学。女真贵族或“有物力家”即地主、官员的子弟,选充国子学生或府学生。学校教授经书,科学以经书为标准,更加促成了儒学传播。一一八六年,世宗还规定,女真贵族如不能读女真字经书,即不准承袭猛安、谋克。章宗诏令三十五岁以下的女真亲军,必须学读《孝经》和《论语》。
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世宗及章宗在定居汉地后,倡导女真族学习汉文化,乃是社会生活的需要,也是进步的措施。但金朝的统治也随之日益衰弱了。
文艺的交流金朝初年,女真族的乐器只有鼓、笛两种,歌咏只有“鹧鸪”一曲,“高下长短,鹧鸪二声而已”。进入宋境后,金军掠取宋朝教坊的乐工、乐器、乐书,汉族的音乐在女真族中迅速传播。世宗时,据出使金朝的宋朝使臣记载,金世宗设宴招待宋、夏使者,乐人学宋朝,但服装不同。近年,在黑龙江省伊春市出土一件舞乐浮雕石幢,上刻一群高歌狂舞的人物,其中乐工使用的乐器,有箫、琵琶、笙等,都是汉族常用的乐器。
海陵王在即位前,即学作汉诗,曾为人题扇:“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南下侵宋时,在扬州赋诗,有句云:“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海陵王立志灭宋统一,作诗言志,笔力雄健,气象恢宏。章宗酷爱诗词,制作甚多,但意境只在宫中生活,近似宫体诗。如:“五云金碧拱朝霞,楼阁峥嵘帝子家。三十六宫帘尽卷,东风无处不扬花。”章宗也有以扇为题的词:“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绦更结同心扣。金殿日长承宴久,招来暂喜清风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把龙骨扇和宫女联系一起,诗风纤巧绮丽,与海陵王的意境大不相同了。在章宗的倡导下,女真贵族官员也多学作汉诗。豫王允成(世宗幼子)的诗歌,编为《乐善老人集》行世。下至猛安、谋克,也努力学诗。如猛安术虎玹(音悬xu2n)、谋克乌林答爽都和汉人士大夫交游,刻意学诗。金章宗书迹: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卷》跋
章宗在金朝皇帝中,是汉文化最高的一人。一一九四年,章宗依据宋朝《崇文总目》,下诏购求缺少的书籍。一二○一年,又令官员购求遗书。藏书家不愿卖给官府者,可以誊写后交还,给价一半。章宗又是汉族书金章宗书迹:晋顾恺之《女史箴图卷》跋法和绘画的爱好者。宋朝南迁时,金兵入开封,宋朝皇室收藏的古代书画,多被金朝运走。章宗又通过各种途径,收集散落在民间和南宋收藏的书画名品。朝廷设立书画院,应奉翰林文字王庭筠(汉人)任都监。王庭筠书法学米芾,又善画山水墨竹,与秘书郎张汝方等鉴定金朝收藏的书画,分别定出品第,共达五百五十卷。传世的名作,如王羲之《快雪时晴帖》,怀素《自叙帖》,顾恺之《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尉迟乙僧《天王像》,李思训、张萱、王维、董源的画卷,以至宋人苏轼、黄庭坚的诗文墨迹,都归章宗所有。章宗力学宋徽宗瘦金体书,为收藏的书画题签或题词。收藏书画在贵族中一时成为风气。
礼乐衣装金朝初期,依女真风俗制度。进入汉地后,逐渐采用辽、宋旧制,但仍无规定的礼制。世宗时,开设“详定所”,命官员参校唐、宋典制沿革,议定礼制。又设“详校所”,审议乐制。议定礼乐,汇集编次。章宗时,编成《金纂修杂录》四百多卷。一一九五年,礼部尚书张�等又编《大金仪礼》,进呈章宗。章宗时,郊祀(祭天地)、宗庙祭祀、朝参、常朝(日常朝见皇帝)、为皇帝祝寿等都依仿唐、宋时汉族的旧制,规定了一整套的礼仪制度。只有重五(五月初五)、中元(七月十五日)、重九(九月初九)“拜天”等仍保存女真的旧俗。在确立礼仪的同时,又依唐、宋制度,采用汉乐(雅乐),命在开封的乐工制作辰钟等乐器。皇帝寿庆和宴请使臣,以渤海人、汉人教坊演奏散乐。
章宗时,又规定各地对伏羲、神农、轩辕、少昊、颛顼、高辛、尧、舜、夏禹、商汤、周文王、武王等“前代帝王”,三年一祭,借以表明继承汉族的传统统治。又建造武成王庙,以金朝创业功臣宗雄、宗望、宗弼等配祀。孔丘庙称宣圣庙,祭祀也有定制。
金熙宗入燕京,开始仿汉制,服冠冕,设法驾仪仗。世宗时,规定百官公服(朝服)制度,按照不同的品级,穿着不同颜色和花纹的官服。朝参时,百官穿汉制的官服,都按汉人礼仪朝拜。穿便服(常服)时,则用女真礼朝拜。世宗、章宗时,仍保存女真捺钵制,率领百官去春水、秋山射猎。官员仍着女真骑射的服装。
女真人民长期与汉人共居,女真妇女多改穿汉人服装。一二○七年,章宗下令禁止“学南人装束”,说明女真人日常的装束也多在学汉人。
金朝女真贵族占领了汉族人民居住的地区后,女真族在与汉族人民长期相处中,逐步地接受了汉族的语言、文化。世宗、章宗时期,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和女真猛安谋克民户的大批南迁,汉文化在女真族中更为普遍地传播和发展。女真、汉族人民,居住在共同的地域,过着共同的经济生活,并且逐渐有了共同的语言和文化。特别是和汉族人民生活在一起的女真猛安、谋克屯田户,越来越多的人和汉族通婚。章宗即位后,即承认这种通婚的合法。一二○六年,又正式下诏,准许女真屯田军户与当地居民互通婚姻。女真、汉族通婚,民族间的融合更加快了。
二、对北方鞑靼等族的战争与对宋战争
章宗统治时期,女真、契丹和汉族人民在经济、文化上日益呈现出融合的趋向,但北方的一些游牧族的发展,却日益构成了对金朝的威胁。南方的宋朝也发动了对金朝的北伐。
对北方鞑靼等族的战争辽道宗统治时期,游牧于北方的鞑靼(塔塔儿)遭到辽朝的攻击,部落联盟长磨古斯被杀,联盟解体。鞑靼各部落在呼伦湖与贝尔湖之间的乌尔逊河一带活动,仍是一个强大的游牧族。原住在这一地区的蒙古族,遭到鞑靼的压迫,孛儿只斤等部落被迫向西迁徙到三河源头。广吉剌(宏吉剌)和合底斤(哈答斤)、山只昆(散只兀)等部南移到贝尔湖一带。他们都处在金朝的统治之下。
早在金太宗时,辽降将耶律余睹叛金,逃入鞑靼。鞑靼射杀余睹。熙宗时,鞑靼诱捕蒙古部落长俺巴该,把他献给金朝处死。蒙古部落在呼伦贝尔一带出击复仇。金朝先后派出完颜希尹、宗磐和宗弼等大将领重兵“北征”。世宗时,鞑靼仍向金朝贡,拥戴金朝的统治,是北边最为强大的一族。
一一九四年,蒙古合底斤、山只昆等部落在边地侵扰。章宗派夹谷清臣在临满府行尚书省事,出师征讨,选调上京等九路乣军(各民族军)三万人,并命令鞑靼出兵助战。次年,夹谷清臣命移剌敏、完颜安国出兵呼伦湖攻下敌营十四。鞑靼部长斜出出兵,配合作战,掳获大批羊马、物资。夹谷清臣谴责斜出掳掠,鞑靼因而起兵抗金。
金章宗派右丞相完颜襄自临潢出兵,进攻鞑靼。一一九六年,完颜襄与完颜安国等分两路进兵,至龙驹河被鞑靼包围,三日不得出。完颜襄乘鞑靼不备,夜间突围,掳获鞑靼车帐牛羊。鞑靼退走。完颜安国追击鞑靼至斡里扎河。蒙古孛儿只斤·乞颜部长帖木真(成吉思汗)与克烈部脱斡邻等出兵,追至斡里扎河夹攻,杀鞑靼某部落长蔑古真。金朝加给帖木真以扎兀惕忽里(乣军统帅)的名号,脱斡邻以王罕(汗)的名号。
一一九七年,鞑靼再次起兵抗金。完颜襄屯兵北京,向临潢府进发。次年二月,鞑靼部长斜出至抚州投降。
广吉剌等部也在边地骚扰。驻军秦州的完颜宗浩请求出兵攻广吉剌。一一九八年,宗浩派遣主簿完颜撒领军二百为先锋。金兵至,广吉剌部不战而降。宗浩北上,进攻合底斤、山只昆等部,至呼歇水。合底斤部长白古带、山只昆部长胡必剌降金。宗浩又进击山只昆的属部迪列土,斩首三百,掳获牛羊一万二千。合底斤部渡移米河西逃。完颜撒与广吉剌部长追击,获胜,又击败移米河的婆速火部。金东北路北段壕障遗迹示意图
金朝连年出兵,征服了北方的各族。随即采取了两项重大的措施,来巩固北方。一是采纳宗浩的建策,把原来设在泰州的东北路招讨司,迁移到金山,并增设副招讨二员,来加强边防。一是修筑壕障,以防御游牧族骑兵的骚扰。世宗时曾在临潢府路修壕,但开掘后即被流沙堵塞。完颜襄击退鞑靼后,亲自督率军夫、民夫,从临潢府路左界到北京路开掘大壕,五十天完工。西京路的西南路也按此办法筑垒开堑,连绵九百里。西北路对世宗时修筑的壕堑,加筑了女墙。据近年考古调查,金临潢府路至北京路的壕沟还存有遗迹:壕深三至四米,宽达十几米,壕内侧筑有墙、堡,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镇压各族人民的起义当金兵北上,与鞑靼等族作战时,边地的契丹等族发动了反抗金朝统治的起义。一一九六年十一月,特满群牧契丹人德寿、陁锁等占据信州反金,建立年号“身圣”,远近震动。陁锁等进攻韩州、懿州。金懿州宁昌军都统孛迭领骑兵万余镇压,起义军数万迎战,败走。完颜襄北上进兵时,发上京兵六千驻守北京。完颜襄派临潢府总管乌古论道远、咸平府总管蒲察守纯等分道进兵镇压起义,德寿战败,被捕送京师,起义失败。
金东北路古城堡出土的铁器:
1.2.4.5.6.铁镞3.铁铧7.铁甲片
在德寿等起义时,由北方各少数民族组成的乣军起而响应,转战锦州、懿州等地,被孛迭军击败。起义被镇压后,完颜襄认为“乣虽杂类,亦我之边民”,把边地散居的诸族(诸乣)迁居到京师附近,以防止他们与契丹人联合反抗。一一八九年,参知政事移剌履(契丹人)曾建策,契丹奴婢所生子女,一律放免作良民。章宗不予采纳,而只对契丹二税户拘括放免。一一九○年,北京等路共放免二税户一千七百余户、一万三千九百余口。被统治的契丹户中仍有大量驱奴。德寿等起义后,完颜襄奏请量存一定口数,其余由官府赎免作良民。契丹族驱奴经过起义斗争,获得了良民的地位。
在契丹、乣军起义的同时,山东一带的汉族农民也发动了武装起义。一一九七年,山东大旱。山东及河北泽州、潞州的农民举行起义,发展到一万多人。金章宗派张天翼等领兵去镇压。金军到潞州,被起义军打得大败,张天翼被起义军杀死,金军残部逃往天井关。山东、泽、潞的农民起义,给予金朝的统治以沉重的打击。
对宋战争金朝征服北方鞑靼等族和镇压各族人民的起义后不久,南方的宋朝发动了对金的战争。一二○三年,宋朝使臣邓友龙到金朝,得知北方诸族的战事,回报宋宁宗、韩仛胄。金、宋边境的汉人也不断有人“跳河子”,越境投宋,报告金朝困于北方的战事和人民的饥困情况。韩仛胄得到抗金将领辛弃疾等人的赞助,决策对金开战。一二○五年,宋朝在边境作行军的部署。宋、金不断在边境发生冲突。五月,金章宗命平章政事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防备宋朝。这时的金朝无意也无力与宋朝作战。八月,又罢宣抚司。一二○六年初,章宗告诉宋使陈克俊,金朝已罢宣抚,意在息战。
一二○六年四月,宋军集合重兵出战。章宗以仆散揆领行省于南京(开封),便宜从事。以纥石烈执中为都统,完颜撒剌为副,征集各路兵迎战。宋军先后攻下泗州、虹县、新息、褒信、内乡、颍上。五月上旬,宋宁宗正式下诏北伐。金章宗也祭告天地、太庙,下诏南征。以平章政事仆散揆兼左副元帅,陕西兵马都统使完颜充为元帅右监军,又以枢密副使完颜匡为右副元帅。金、宋战争展开了。
五月中旬,宋军攻宿州,金安国军节度副使纳兰邦烈中流矢,负伤。宋郭倬、李汝翼率军继至,遂围宿州。纳兰邦烈再战,得胜,宋军退守蕲州,宋将田俊迈被擒。六月初,宋李爽部围攻寿州,与金军激战,李爽军大败。金军也损失惨重,同知军州事蒲烈古战死。两军相峙。章宗下诏彰德府保护韩仛胄曾祖韩琦坟墓,不得破坏,禁止樵采。金朝仍意在谈和。
宋军作战无功,韩仛胄罢免指挥军事的苏师旦,改用丘崈为两淮宣抚使。丘崈退军不战。宋四川宣抚副使吴曦密通金朝。金军向西线进攻。八月,宋四川宣抚使程松攻方山原,被蒲察贞击败。九月,蒲察贞进兵攻夺和尚原。宋将冯兴、杨雄、李珪等入秦州,金陕西都统副使完颜承裕等败宋兵,斩杨、李。
形势迅速变化。十月间,平章政事仆散揆统率诸道金军,分路南下,展开反击。仆散揆以行省兵三万出颍、寿,河南路统军使纥石烈子仁以兵三万出涡口,元帅完颜匡以兵二万五千出唐、邓,左监军纥石烈执中以山东兵二万出清河口,右监军完颜充以关中兵一万出陈仓,右都监蒲察贞以岐、陇兵一万出成纪,蜀汉路安抚使完颜纲以汉、蕃步骑一万出临潭。十月底,纥石烈执中自清河口渡淮,围攻楚州。十一月,完颜匡攻下枣阳军、光化军、随州,进围德安府,别部攻下安陆、应城、云梦、孝感、汉川、荆山等县。仆散揆攻下安丰军,围庐州。纥石烈子仁攻下滁州、真州。完颜纲攻下祐州、岷州荔川等城。蒲察贞攻下西和州。金南侵军全线获胜。十二月,吴曦向完颜匡投降,金朝封他为“蜀王”。完颜匡进攻襄阳,完颜充攻下大散关。丘崈遣使求和。金军虽然节节取胜,但士兵战死、冻死、饿死者极多,损失颇重,决定自淮南退军北回,留数千人在濠州待和。
一二○七年初,仆散揆还军下蔡,不久死在军中。左丞相完颜宗浩兼都元帅。宋使方信孺来谈和。二月间,四川宋军杀吴曦,反攻金军。三月,宋军收复阶州、西和州。四月,又攻下大散关。宋李好义部围攻秦州,同知府事朮虎高琪领兵解围。九月,宗浩死于军中。尚书左丞仆散端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完颜匡为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当金军在川陕失利的形势下,十一月间,宋朝史弥远等发动政变,谋杀了韩仛胄、苏师旦,向金朝求降。宋向金增岁币三十万两、匹。金宋之战,以宋朝的投降而结束。
(五)社会经济的衰落
章宗时,官僚政治的腐败,酿成了黄河三次大决堤,大批耕地被淹,沿河农村受到严重破坏。对外战争频仍,军费日增,使金王朝出现了财政危机,于是滥发交钞和银币,清查隐田漏税,括田等等,就成了扩大财源、增加收入的“千金良方”。随着租佃制的发展,女真猛安谋克上层分子竞相出租土地,收取地租,变成披甲的封建地主,猛安谋克部的战斗力大为减弱。这时期,汉族大地主的势力也有所发展。女真地主和汉族地主勾结一起,肆无忌惮地压迫和剥削广大农牧民,在世宗时一度获得发展的社会经济日益衰落了。
黄河泛滥章宗时,黄河三次大决堤,造成了严重的灾害,黄河河道的南移也更成为定局。
大定二十九年(一一八九年)正月,黄河在曹州小堤之北决溢。
一一九三年六月,黄河又在卫州决堤,大名、清州、沧州都遭水淹。洪水北流,冲垮长堤十多处,河水平地漫灌,泛滥成灾。十一月,章宗采纳河平军节度使王汝嘉的建议,派官员调查黄河南、北两岸有无排水和贮水之处,并在济北埽以北建筑月堤。明昌五年(一一九四年)正月,都水监丞田栎(音粒li)不同意王汝嘉的方案,向章宗献策:在黄河北岸墙村开一口子,使河水流入梁山泊故道,仍旧使南、北两条清河分流。但北清河旧堤久修未完,应当规定年限加固大堤;在梁山泊故道居住的屯田军户,应当迁走。先在黄河南岸王村、宜村两处决堤导水,使黄河长堤得到固护。田栎的治河方案事后证明是切实可行的。但在当时,却遭到尚书省的非议,大臣们也提出反对,说:“黄河水势不同寻常,变化不定,不是人力可以斟酌、可以指使的。而且梁山泊淤填已高,北清河窄狭不能容纳,如果使大河北入清河,山东必受其害。”章宗因而否定了田栎的方案。
一一九四年八月,黄河在南京阳武故堤决口,滔滔的洪水吞没了封丘县城,向东南奔泻,到寿张冲入梁山泊,又分为两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泗水入淮,侵夺了淮阳以下淮河的河道。这时,由今天津附近入海的黄河北流完全断绝。这次历史上少见的大水灾,是由于金朝统治阶级的腐朽无能而造成的。在这次水灾前,如果章宗采纳田栎的治河方案,付诸实行,就可能避免发生这场大灾难,减少损失。在这次水灾前,专管治河的都水外监官员冗多,遇事互相推托,否则就是争功邀赏,议论纷纭,不切实际。巡河的官员大多是由监官推荐的各司吏人,或因老病,或逃避别的繁重工作,行贿请托而充任的,所以都不称职。尤其是都水监官王汝嘉,对自己的职责“殊不加意”,眼看水势趋南,不预先经画,留守司屡次报告河水险情,他仍一再拖延,终于酿成了这次纵黄夺淮的大水灾。决堤后,王汝嘉等人被降官罢职。对奔腾咆哮的洪水,金朝统治者束手无策,仅仅调集民夫在孟阳河堤和汴河堤岸作些填筑修补的工作,使洪水不至于浸没南京而已。这场大水灾,使山东、河北、河南等路黄河两岸的大批农民丧失生命,幸存者流离失所,农村经济受到严重破坏。
财政的困难和纸币、银币的滥发水灾频仍,生产停滞以及官僚、贵族的大肆搜括,使官府收入日趋减少;对外战争连年不断,使官府军费与日俱增,金王朝财政出现了“所入不充所出”的窘境。
为了弥补财政上的亏空,章宗逐渐改变世宗时的做法,开始大量发行交钞。正如《金史·食货志》所说:“自是而后,国虚民贫,经用不足,专以交钞愚百姓,而法又不常,世宗之业衰焉。”一一九七年,因为交钞发行过多,民间常常拒绝使用票额在一贯以上的“大钞”,官府不得不以票额在七百文以下的“小钞”来回收部分“大钞”。承安三年(一一九八年)正月,金朝命令西京、北京、临潢、辽东等路,凡是一贯以上的交易,必须使用交钞和宝货(银币),不准用铜钱。九月,因为百姓都把“小钞”换成铜钱,交钞无人愿意接受,规定亲王、公主、品官存留现有铜钱的三分之一,民户存留一半,其余限期十天换成实物。这时,还发行“三合同交钞”,强迫民间使用,官府只管发行,不管回收。直到一二○二年,金朝才允许百姓在交税时使用这种交钞,但以税额的十分之一为限。交纳铺马钱时,才允许税额的半数可以交纳这种交钞。由于统治者不断在钞法上玩弄花样,愚弄和剥削百姓,因此百姓“往往怨嗟,聚语于市”。泰和七年(一二○七年)正月,章宗面告御史台:“自今都市敢有相聚论钞法难行者,许人捕告,赏钱三百贯。”同时,规定官府以后不得支出“大钞”,民间现有的“大钞”可向官府换取“小钞”及铜钱。七月,又规定民间交易、典质额在一贯以上的,全用交钞,不得用钱。尽管金朝统治者对交钞柞了种种规定,但民间仍然不愿使用,甚至连河北按察使斜不出外出巡按,也认为大钞“难以支用”而让人换取现钱。对于这种胆敢不愿使用交钞的官员,御史以其“沮坏钞法”而加以弹劾,章宗更认为是“情不可恕”,给予严惩。
章宗时,交钞的发行总额和贬值情况,记载缺略。但从一二一○年金朝用八十四车交钞作为军赏,可知交钞所值无几。《金史》的编者慨叹说:“兵衄)国残,不遑救弊,交钞之轻,几于不能市易矣。”
由于流通领域中铜钱不够使用和交钞发行过多,而官库中贮藏着价值一亿贯铜钱的金、银,所以从一一九七年起官府正式发行银币,称“承安宝货”,自一两到十两共五种,每两折铜钱二贯。这是汉武帝以来第一次正式发行银币。官府规定银币和交钞相兼使用。但发行不久,发现民间大批私铸的“承安宝货”,杂以铜锡,中都为之“闭肆”。于是又不得不在承安五年(一二○○年)十二月下令停止铸造和使用。
通检推排章宗即位后,有十多年没有进行通检推排,女真地主和汉族地主乘机加紧掠夺土地。平章政事完颜匡除拥有由朝廷“拨赐”的“家口地土”外,还在济南、真定、代州等地攫取“上腴田”,百姓的“旧业”多被夺走。章宗宠妃元氏之兄仗势霸占大批水田。分散在各地的屯田女真贵族和猛安谋克上层分子也大多“包取民田”。他们凭借权势,逃避赋税。贫苦农民虽然仅有少量土地,却要负担繁重的赋税。加上西北边境少数族不断侵扰,金朝对女真猛安谋克户和其他民族的百姓调发频繁,“贫户”日益增加,纷纷逃亡。一一九七年十月,章宗不得不下令通检全国物力,规定:凡已经典卖物业者,只随物业“推收”(把原有物力钱数推割给典买者);分家异居者,允许另立户籍;困弱者可以减免,新富强者适当增添。又规定:应一切从实,不必凑足原额;边境被侵扰的地区,暂时不实行推排。各路推排时,由朝廷差官一员,与各路提刑司所派官员一起进行。一一九八年九月,尚书省奏报十三路籍定推排物力钱,共计二百五十八万六千多贯。原额为三百零二万二千多贯,这次对贫乏者减免了六十三万八千多贯,又对新富强者增加了二十万二千多贯。
一二○一年八月,章宗下诏推排西京、北京、辽东三路人户的物力。泰和二年(一二○二年)闰十二月,章宗认为,推排物力时,官府既要询问人民的浮财物力,又要核实分等,事繁期迫,难以得实,命令尚书省拟订“人户物力随时推收法”,让民间典卖产业时,随时“推收”物力钱。一二○六年十一月,下诏制定各州府“物力差役式”。一二○八年九月,再次派吏部尚书贾守谦等十三人,分别与各路按察司官员一起推排民户物力。章宗召见十三名使臣,指示他们在推排时,对“新强户”增加的物力不要添足,要“量存气力”,对“销乏户”也不要销而不尽,否则留下一些物力,仍旧负担不起。
括田由于对北方鞑靼等族战争的屡次惨败,金朝大臣们把失败的原因归之于女真屯田户土地太少,无以养赡,不免饥寒,因而缺乏斗志。他们主张再次括刷民间逃税的土地,分授屯田户,以鼓舞士气。一一九一年,章宗下令各地属于官府的闲地,百姓已租佃者仍旧,未佃者即交给屯田猛安谋克户。一二○○年,又命枢密使宗浩、礼部尚书贾铉佩带金符,行省山东、河北、陕西等路括籍被百姓“冒占”的官田,共得地三十多万顷。女真屯田户在领取官田时,多冒名增口,或者“包取民田”,使百姓“空输税赋,虚抱物力”。莒州刺史某人在括田时,指使其奴婢控告临沂百姓冒占官地,前后发出赏钱三百万,先付给官钱,然后向百姓征取,百姓苦不堪言,纷纷逃亡他乡。括田的过程中弊端百出,所括之田不仅包括百姓冒占的官田,还有大批百姓的私田。参知政事张万公曾向章宗上书极谏,反对括田,指出:“夺民(田)而给与军,得军心而失天下心,其祸有不可胜言。”又说:实在不得已,就把括到的田地,招募百姓种莳,以所入田租供养军队,则军队有坐获之利,而百姓无被夺之怨。章宗不予采纳。由于北方战争的失败,女真族猛安谋克屯田军陆续南迁,官府经费枯竭,就把括田当作封建国家维持猛安谋克屯田军生活和筹措军费的主要手段。
猛安谋克的衰落章宗统治的二十年间,女真族基本完成了封建化。在此期间,猛安谋克军事组织的名称虽然依旧保留,但由于其内部生产关系的变化,猛安谋克部实际上变成了封建国家的职业军队,猛安谋克变成了披甲的封建地主。
女真贵族、官僚和猛安谋克上层分子竞相兼并土地,招募农民佃种,掠取地租。但长期不劳而获,生活腐朽糜烂,既不会生产,又不会打仗,完全变成一批“不耕不战”的寄生虫。这是不利于金朝统治阶级“长久之计”的。因此,金王朝多方限制女真屯田户出租土地。章宗在一一九○年三月规定:女真屯田军户所受的田地,只许自家耕种,实在劳力不足的,才允许出租,只随地所产交租。如佃户愿意折钱交租,要根据佃户自愿。如果人户不愿承佃纳租,也不准强迫。但是,在女真族内部,租佃关系的发展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一二○四年九月,章宗不得不放宽对女真屯田户出租土地的限制,制订“屯田户自种及租佃法”。它规定,女真屯田户在所拨授土地十里以内,每丁必须自种四十亩,多余的土地方许“便宜租赁及两和分种,违者钱业还主”。准许女真屯田户出租定额以外的土地,租佃方式由出租者决定,或者采取主、佃分种即分成租制的办法。这就等于是宣布了女真猛安谋克户出租土地的合法性。
从很少的有关史料中,已经反映出这一时期女真猛安谋克户在转变为地主后,穷凶极恶地掠取地租。元好问撰赵雄飞墓碑记载,长垣县百姓租种女真“镇防军”的土地,即使遇到水灾,土地被淹淤积,不曾耕种,镇防军依然“恃势征租,不少贷”。佃农无处控诉,听任其欺压,有的甚至被抢走了耕牛。
女真上层分子转化为地主后,逐渐失去原来慓悍善战的习性,普遍变得游手好闲起来。有些人则崇尚汉族文化,吟风弄月,舞文弄墨,以考取“进士”为最大荣誉,把世袭猛安谋克这一军官职务看成是有失自己高贵身分而去充当纠纠武夫的一种莫大耻辱。上京人赤盏尉忻本应世袭父谋克职,但他不愿做谋克,却一心去投考“策论进士”。象赤盏尉忻这样的女真族上层分子并不是个别的。章宗在明昌初年首次允许猛安谋克参加进士考试,考试的科目有策论和射击,以此来决定科甲的高下。但章宗对猛安谋克投考进士并不十分鼓励。太傅徒单克宁曾经对章宗说:“承平日久,今之猛安谋克其材武已不及前辈,万一有警,使谁御之?习辞艺,忘武备,于国弗便。”章宗以为至当不移。
章宗时,猛安谋克普遍骄横不法,军纪松弛,士气低落,在抵抗北方少数族奴隶主侵扰的多次战争中,显示出猛安谋克部的战斗力极弱。为了消除这些弊病,恢复猛安谋克户从前的“材武”,改变“专务游情”、漫无纪律的现状,章宗颁布了一些法令。一一九五年五月,命令各路猛安谋克在农闲时讲习武艺,由本路提刑司监督,对惰怠者予以惩罚。承安五年(一二○○年)正月,规定猛安谋克“军前怠慢罢世袭制”,惩治遇敌作战不力的世袭猛安谋克。五月,规定猛安谋克“斗殴杀人,遇赦免死,罢世袭制”,严办在各地残杀百姓的猛安谋克。八月,改定镇防军“犯徒配役法”,对犯法判处徒刑的猛安谋克镇防军重新规定了服苦役的办法。十二月,规定“管军官受所部财物,辄放离役及令人代役法”,限制军事长官受贿不法的行为。一二○一年三月,又改定镇防军猛安谋克“放老入除格”。八月,规定猛安谋克改隶按察司,由按察司的长官专管“教习武艺”。一二○八年四月,下诏改定猛安谋克“承袭程试格”。对镇防军猛安谋克退伍后授官、猛安谋克的统属以及一般猛安谋克承袭考试的办法作了一些改订。
章宗以前,金王朝为了保持女真上层分子在政治上的优越地位,禁止女真人和其他民族通婚。这是一项孤立自己的落后政策。加上女真猛安谋克在各地屯田时,往往为非作歹,欺压其他民族主要是汉族的农、牧民,促使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逐步激化。一一九一年四月,尚书省改变金朝的传统做法,向章宗提出:“齐民与屯田户往往不睦,若令递相婚姻,实国家长久安宁之计。”一二○六年十一月,章宗下诏:“屯田军户与所居民为婚姻者,听。”章宗的诏令使女真族和汉族通婚合法化,从而加速了女真族“为被征服者所同化”1的过程,也加速了女真猛安谋克制崩溃的过程。
汉族大地主势力的发展在女真族基本完成封建化变革的同时,汉族大地主势力也乘机发展起来。山东济州任城县地主成进,在金朝初年率领同族几十户,占据山险,建筑堡寨。成进自为“寨长”,组织地主武装,专与“群盗”(指农民抗金队伍)为敌,被裹胁到寨中的农民达一万多人。金朝济州官吏勾结成进等人,替成进向朝廷报功,被授予进义校尉官衔。成进等人的子孙到章宗时,靠着对当地农民的剥削,“积年殷富”,成为济州的“豪士”。任城县还有“巨族”李氏,在世宗时曾有五人以“特恩”被封为进义校尉。到章宗明昌时,李氏散居各村,“例为甲、乙户”,所占良田“阡陌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二二二页。连接,鸡犬相闻”,平时“生产温厚,衣食充羡”。恩州地主刘马三以经商致富,千方百计兼并民田。根据近年的考古发掘,山西孝义、侯马等地的大地主,生前肆意压榨农民,过着骄奢淫佚的生活,死后大办丧事,建造地下小宫殿,尽情地挥霍。一一九八年,汾州砖匠史贵为一家地主建造的砖墓,在四壁上塑造了墓主人和婢仆的生活情景。这种砖墓由砖匠设计、雕造,烧制而成,再用榫卯嵌装。一二一○年,侯马董氏兄弟建造的砖墓,装饰最为华丽。墓中四壁砌满雕砖。北壁雕堂屋三间,明间设曲足花桌,上置牡丹盆花,桌两旁坐墓主人夫妇,两侧立侍童、侍女。北壁正中还砌有小戏台一座,戏台上有五名涂彩杂剧砖俑,排成一列,正在作场。这些富丽的地下建筑,正是这一时期汉族大地主加紧兼并土地,肆意追求财富,过着穷奢极侈生活的直接证据。
山西侯马金代董氏兄弟墓
山西侯马第
29号金墓墓主人雕像
第三节蒙古南侵和金朝的衰亡
女真贵族建立的金朝,在统治了封建制的辽和北宋地区后,由奴隶制较快地转向封建制,因而在广大的领域里出现了短暂的经济繁荣,但随着女真贵族地主的腐朽,金朝的统治迅速地走向衰落。从金朝灭辽和灭北宋之日起,契丹族和汉族人民即不断地展开英勇的斗争,打击着金朝贵族的统治。金朝统治集团中无休止地相互倾轧,极大地削弱着他们自己。最后终于被蒙古贵族所灭亡。
蒙古成吉思汗在一二○六年建国后,一二一一年即开始发动了南侵金朝的战争。正如当年腐朽的北宋在新兴的金朝面前不堪一击那样,现在,腐朽了的金朝对蒙古奴隶主的进攻,也难以阻挡了。在此后的二十几年间,广大汉族、契丹族人民纷纷起来,反抗金朝的统治,抗御蒙古的南侵。契丹、汉族地主在金朝节节败逃中,纷纷组织武装,结寨自保。金朝统治者无力抗拒蒙古的南侵,曾企图南下侵宋,扩地立国,遭到了南宋人民的坚决抵抗。西北的西夏这时也发动了对金朝的进攻。金朝的投降派叛金降蒙。腐朽的金朝在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处境中,逐步地走向灭亡,在一二三四年最后结束了它的统治。
在蒙古灭金的过程中,金朝女真族中涌现了不少英勇抵抗、至死不屈的英雄人物的动人史事,表现了中华民族的各族人民反抗民族压迫的光荣传统。
(一)蒙古南侵与金朝政变
一、蒙古南侵
蒙古乞颜部长帖木真,在一一九六年助金击败鞑靼,接受金朝“扎兀惕忽里”的封号,也象金朝统治下的北方其他民族一样,向金朝进贡。此后十年间,帖木真先后征服了蔑儿乞、鞑靼、克烈和乃蛮等部。一二○六年帖木真建号成吉思汗,在斡难河之源建立蒙古汗国,成为北方草原上的一支新兴的强大力量。
一二○八年十一月,金章宗病死。世宗子卫王允济即皇帝位。一二一○年,金朝传诏蒙古,成吉思汗拒不奉诏。这年,成吉思汗进兵攻打西夏中兴府,掳掠而回。一二一一年二月,成吉思汗聚众誓师,自克鲁伦河南下,发动了大规模的南侵金朝的战争。
成吉思汗的第一次侵金战争一二一一年二月,成吉思汗自克鲁伦河发兵南侵金朝。四月,卫王允济听说蒙古兵来,一面派西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求和,一面派平章政事独吉思忠(一名千家奴)、参知政事完颜承裕(一名胡沙)行省事于边地,指挥抵御。
独吉思忠等领兵到达边地,就大力加固边墙和堡垒。七月,金人刚修缮好乌沙堡,思忠等以为可高枕无事了。蒙古军以者别为前锋,领兵突然攻入乌沙堡,又占领乌月营。思忠等失去险隘,仓皇退兵。成吉思汗的大军通过达里泊,进兵昌、桓、抚等州,占领了抚州的大水泺和丰利县。
八月,卫王允济听说乌沙堡之役失利,下诏撤除独吉思忠行省的职务,任命完颜承裕主持兵事,并遣使奖谕行省官,慰劳军士。金兵号称四十万,据有野狐岭天险,但毫无主动出击的勇气。有人向承裕等献计说:“听说蒙军新破抚州,正忙着分配战利品,战马散放在草原中,我们可以乘他们疏忽的机会,赶快派骑兵突袭。”承裕等坚持马、步大军一起前进,才能保证“万全”。成吉思汗听到金军行动的消息,从容迎战。把蒙军分为两翼,开向野狐岭的通道獾八觜。承裕等见蒙军将到野狐岭,不敢拒战。蒙军虽然比金军少,但很快就大败金兵。拉施德《集史》形容说:“金兵被杀戮之多,致使尸体到后来还使草原散发出很大的臭气。”
完颜承裕从抚州一直败逃到宣德州宣平县。宣平是金北边用兵重地,有险可守。当地土豪表示愿领士兵作前锋,只要行省兵声援,就可抗击蒙古。承裕畏怯不准,只打听哪里有小路可以南逃。人们嘲笑他说:“溪涧中曲折的小路,我们都知道,只是你不知因地利力战,而光想逃跑,失败不可免了。”果然,当夜承裕领兵南走,蒙古军跟踵而来。第二天,金兵退到浍河堡,蒙军突然赶到,两军展开决定性的大战,一连鏖战了三天。最后,成吉思汗选精骑三千突入金军阵内,乘乱亲自率大军发起全面进攻,金军主力全部被消灭。承裕狼狈逃往宣德。
九月,蒙军攻陷德兴府。十月,至缙山县,离中都只有一百八十里。居庸关守将闻风而逃,蒙古者别军跟着入关,前锋直达中都。
蒙古军另一路由成吉思汗三个儿子朮赤、察合台、窝阔台率领,由西路经汪古部领地进攻金朝。汪古部世代居于黑水(艾不改河)一带。金修边堡防备蒙古,汪古部正好处于净州界外,汪古首领阿剌兀思剔吉忽里领本部为金守边。蒙军南下,阿剌兀思归附蒙古,自愿当向导,使蒙军顺利地越过界垣,占领净州,过阴山,下丰州。十月,西路攻陷云内、东胜、武、朔等州,从西和西南威胁金朝的西京。西京留守纥石烈执中(胡沙虎)在强敌压境的关头,放弃西京城,领劲兵七千东走。纥石烈执中率军东逃途中与蒙军遭遇,战于安定县之北。傍晚,执中带着亲随人弃军先逃,金军溃败。他沿途勒索骚扰,路过蔚州,擅取官库银五千两及衣币诸物,又掠夺官民马匹。入紫荆关,打死涞水县令,一路为非作歹,逃归中都。
中都之战——居庸关失陷后,震动了中都。城内外居民慌乱奔走。金帝允济下令戒严,不准男子出城。朝廷上议论着对策。谏议俞世昌等主张弃城逃跑。高耆年等反驳说:“事已如此,惟有死守。万一逃离京城,敌人随后赶到,岂容我们有驻足之地。”金朝的中都,修建四座各有三里的外城。各城都建有楼橹城堑,如同边城。各外城有复道与内城相通。中都驻有重兵,又有坚固的城垒,是有死守的条件的。金帝允济采纳主战死守的建策。蒙古游骑先到城下,守将完颜天骥派兵突袭,杀蒙古兵三千人。大兴尹乌陵用章命诸将拆毁城外桥梁,往来用舟渡。储备的物资,全部搬入城内,作死守的准备。
十二月间,蒙古军攻打南顺门,完颜天骥设计巷战,引诱蒙古骑兵入城,街上满布拴马桩。蒙古骑兵入城,难以驰骋。金兵埋伏两侧。天黑时纵火烧街旁民屋,街狭屋倒,蒙古军死伤甚众,被迫退军。完颜天骥战死。完颜律明领兵守卫。蒙古兵攻内城,四城金军自城上射击,蒙古军败退。完颜律明又命金兵自城上发礌木攻打来犯的蒙军,夜间遣轻兵劫蒙古军寨。蒙古军屡攻中都,不能下。十二月,被迫自中都撤兵。崇庆元年(一二一二年)正月,蒙古解围,中都暂时保全了。
中都被围时,各地金兵分道入援。上京留守徒单镒选兵二万,遣同知乌古孙兀屯统领,入卫中都。允济任徒单镒为尚书右丞相。徒单镒入都,向朝廷献策:辽东是国家根本,距中都数千里,可遣大臣行省事镇抚,防御蒙古。允济认为,无故置行省,是动摇人心,不予采纳。
辽东之战——果如徒单镒所预料,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北退后,统领先锋军的者别又去攻打金朝的辽东。
者别率领的蒙古大军直捣金东京。金军民坚守,不能攻下。者别退兵五百里。金朝以为蒙古军退,疏于戒备。者别返军猛攻,东京失守。蒙古军掳掠大批财物而去。
辽东地区,散居各地的契丹人,一直在不断和金朝的统治作斗争。这时,以千户耶律留哥为首的契丹人民,正在发动起义,转战隆安、韩州等地。以契丹人为主的各族起义军,发展到十余万人。蒙古军由按陈率领的一支在向辽东进军途中,与耶律留哥相遇。耶律留哥投附蒙古。耶律留哥在辽东自立为王,建国号辽,年号元统。
成吉思汗再次侵金一二一二年秋天,成吉思汗整顿军马,再次大举南侵,成吉思汗亲自领兵攻掠昌、桓、抚等州。这三州“素称富贵”,蒙古军掳掠了大批财物人畜。随后,又乘胜去攻打西京府城。
一二一一年,纥石烈执中弃西京后,蒙古兵并没有在城中驻守。金帝允济命西京按察使抹撚尽忠为左副元帅兼西京留守,进驻西京。成吉思汗的大军再次来攻,元帅左都监奥屯襄领兵救援,与蒙古军遇于墨谷口。金军全军覆没,奥屯襄仅以身免。允济罢免奥屯襄。抹撚尽忠在西京坚守,成吉思汗在作战中,身中流矢。蒙古军攻城不下,撤回阴山。金帝允济以抹撚尽忠保卫西京有功,进官三阶,赐金百两、银千两,进拜尚书右丞,行省西京。
一二一三年五月,允济任命浍河堡的败将完颜承裕为元帅右监军、咸平路兵马都总管,领兵去辽东攻打耶律留哥。耶律留哥向蒙古告急。成吉思汗命按陈领骑兵千骑来援,完颜承裕败走。
一二一三年秋,成吉思汗在阴山脚下驻营,会合东西两路兵马,在秋高马壮时,再次出兵侵掠。
成吉思汗为首的蒙古奴隶主,在几年来的对金作战中,一直以掳掠奴隶、财物和牲畜,作为他们的战争目标。攻下城邑后,便大肆屠杀掳掠而去,并不派兵占领。因此,蒙古兵去后,这些城邑就又为金朝所收复。西京是如此,中都以北的宣德州、德兴府等重城也都如此。这次,成吉思汗仍循旧路进军,先后攻下宣德州、德兴府,进到怀来。
金朝在这里有重兵防守,统兵的将领是曾经在陕西对宋作战的术虎高琪。一二一一年,蒙古兵围攻中都时,尤虎高琪自泰州领乣军三千入援。蒙古兵退后,允济升德兴府缙山县为镇州,以高琪为防御使、权元帅右都监。高琪在山东、河北等处招募人马三十万据守。尚书左丞完颜纲领兵十万行省事于缙山。徒单镒派人对完颜纲说:“高琪驻兵于缙山,甚得人心,与其行省亲往,不如增兵为好。”完颜纲不听。完颜纲到缙山,领兵至怀来,与成吉思汗军展开激战。金兵大败。蒙古军进到镇州,术虎高琪败逃。经此一战,金军的精锐,几乎全部溃散,遭到极沉重的损失。
蒙古军乘胜追至北口,进攻居庸关。金兵在关设险坚守。成吉思汗留者别等在居庸,亲率大军向中都以南地区掳掠。成吉思汗军南出紫荆关,金军大败。蒙古军乘胜攻下了涿州和易州。蒙古军随后分为三路。右路军由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等统领,循太行山东麓南下,破保、遂、安、安肃、定、邢、洺、磁、相、卫、辉、怀、孟等州,抵黄河北岸,又绕太行山西麓北行,掠泽、潞、沁、平阳、太原、吉、隰,拔汾、石、岚、忻、武、代而还。左路军由成吉思汗弟哈撒儿等统领,经海而东,攻掠蓟州,破平、滦、辽西诸郡后返回。中路军由成吉思汗和拖雷统领,连破雄、霸、莫、安、河间、沧、景、献、深、祁、蠡、冀、恩等州,进而掳掠濮、开、滑、博、济、泰安、济南、滨、棣、益都、淄、潍、登、莱、沂等州,直抵海滨。木华黎统领另一支军攻下密州,屠城后北返。
一二一三年秋到一二一四年春,蒙古三军几乎踏遍了金朝黄河以北华北平原的领土,只有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等十一城未下。蒙古军在这样广大的地区,仍不驻兵占领,也不从南方去包围中都,而只是把各州城的金帛、子女、牛羊马畜席卷而去。蒙古兵掳掠了大批民众和财货后,便又集中到中都城北。金朝驻守居庸北口的契丹人讹鲁不儿降蒙古。蒙古军入居庸关,进围中都。二、朝廷政变,宣宗求和
当成吉思汗的蒙古军在中都周围大肆掳掠时,金朝的中都城中,发生了争夺皇权的政变。
一二○九年放弃西京逃跑的纥石烈执中(胡沙虎),逃回中都后,允济不予问罪。一二一二年,罢归田里。一二一三年,允济又要起用胡沙虎抗蒙。丞相徒单镒、参知政事梁■、左谏议大夫张行信等纷纷反对。允济不听,命胡沙虎权右副元帅,领武卫军五千人驻中都城北。蒙古军逼近,胡沙虎仍只务游猎,不部署军事。允济派使臣到军中切责,胡沙虎乃决计谋反。八月间,胡沙虎与文绣局直长完颜丑奴、提控宿直将军蒲察六斤、武卫军钤辖乌古论孛剌等,诡称知大兴府徒单南平及其子没烈谋反,奉诏诛谋反者。屯兵在中都城北的福海是南平的姻家,胡沙虎杀福海,夺取了福海统率的军兵。胡沙虎等在八月二十五日黎明前,领兵入中都城,大呼蒙古军已到北关,诱杀知大兴府徒单南平父子。符宝祗候鄯阳、护卫十人长完颜石古乃闻乱,召汉军五百人起而抵抗,鄯阳、石古乃败死。胡沙虎入宫,劫持允济出宫后,使宦者杀允济。又诱杀左丞完颜纲。胡沙虎自称监国都元帅,自彰德迎立世宗孙(显宗长子)完颜珣(吾睹补、宣宗)入中都,即皇帝位。
九月,宣宗即位,拜胡沙虎为太师、尚书令、都元帅。提点近侍局庆山奴、副使惟弼等请宣宗除胡沙虎。宣宗不许。胡沙虎杀完颜纲后,又从镇州调回朮虎高琪守中都以南。十月,术虎高琪与蒙古军交战,败回中都。胡沙虎说:“今日出兵,如再不胜,当以军法从事。”术虎高琪出战,又败,乃率领部下乣军围攻胡沙虎宅第,杀胡沙虎。宣宗赦高琪,任为左副元帅,又进为平章政事。横海军节度使完颜承晖(福兴)为尚书右丞,进为都元帅兼平章政事。
宣宗即位后,即遣使向蒙古军求和。一二一四年三月,成吉思汗各军会集于中都城北。宣宗命完颜承晖去蒙军议和。成吉思汗这时还并不想立即消灭金朝,在中原建立统治,而只在掳掠奴隶和财物。他拒绝了蒙古将领关于进攻中都的建策,而向金朝提出了许和的条件。金宣宗完全接受蒙古的要求:献纳童男女各五百,绣衣三千件,御马三千匹和大批金银珠玉,并把允济女岐国公主献给成吉思汗,以表示对蒙古的屈服。和议告成。完颜承晖伴送成吉思汗退出居庸关。蒙古大军带着在各地掳掠来的大批奴隶、财物,得胜回军。成吉思汗径直北上,到鱼儿泊金朝皇帝的夏纳钵去驻夏。垂危的金朝又渡过了它的一次危机。
(二)金都南迁与红袄军起义
金宣宗屈辱求和,成吉思汗暂且自中都退军。中都以北处在蒙古军的占领下,金朝仍然随时都有被消灭的危险。以金宣宗为首的投降派在蒙古退军后,便匆忙地南逃,从中都迁都到汴京。金朝南迁后,中都和辽东地区相继沦于蒙古统治。山东、河北一带,以红袄军为主的广大农民纷纷起来反抗腐朽的金朝。金朝灭亡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
一、金宣宗南逃,迁都汴京
面对着蒙古的侵掠,金朝内部一直存在着抵抗与投降、逃跑两派的争论。蒙古军围困中都时,元帅府经历官李英给术虎高琪上书说:“中都之有居庸关,犹如秦之崤、函,蜀之剑门。近者居庸撤兵,形势遂变。现在当地土豪在守关,朝廷应当派官去管领,否则,忠义之士也会转变。”他还建议收编宣德、德兴的民众,武装起来抗敌,说:“各地自有库藏,足够自给。国家不费斗粮尺帛,就可以收复关隘。”宣宗任命李英为宣差都提控,派他去居庸组织抗敌。贞祐二年(一二一四年)正月,李英乘夜色与壮士李雄、郭仲元、郭兴祖等四百九十人出城,沿西山进至佛岩寺。李雄下山招募抗蒙的军民,旬日之间,便得到万余人,不时出战,给蒙古军以打击。李英被召还朝,李雄等领导的人民武装仍在四处活动。四月间,成吉思汗退出居庸北还时,李雄等聚兵数万人,准备中途邀击。宣宗命完颜承晖传达他的诏令:“南北讲和,不许擅出兵。”抗敌民兵只好眼看着蒙古兵掳获大批财物、奴隶,扬长而去。
蒙古兵去后,金朝廷上在抵抗还是逃走又展开争论。元帅左都监完颜弼说:“今虽议和,万一蒙古轻骑再来,我们就要被困,应速讲防御之策。”他的防御之策,就是放弃中都逃跑、迁都南京(汴京),说那里南有淮水,北有黄河阻隔,西面可以依靠潼关防守。参知政事耿端义,也请迁都南京。左丞相徒单镒说:“车驾一动,北路就都要失守。现在既已讲和,聚兵积粟,固守京师,乃是上策。”宗室霍王从彝说:“祖宗山陵、宗庙、社稷、百司、庶府都在燕京,岂能放弃逃跑?”宣宗说:“燕京缺粮,不能供应,朝廷百官诸军暂住南京。等一二年后,粮储丰足,再回来也不晚。”宣宗意在南迁。元帅府经历官纳坦谋嘉说:“河南地狭土薄。有一天宋、夏交侵,河北之地就都要失去。应当选诸王分镇辽东、河南。中都不能离开。”太学生赵昉等四百人上书极论利害。宣宗一概不听。
五月初,判南京留守事仆散端,与河南统军使长寿,按察转运使王质等连上三表,请南迁汴京。五月十一日,宣宗下诏南迁。任完颜承晖为尚书右丞相兼都元帅,抹撚尽忠为左副元帅,与太子守忠留守中都。五月十七日,以骆驼三千匹满载宫室的珠宝,车三万辆载运文书先行。十八日,宣宗离开中都南逃。宣宗弃中都,标志着腐朽的金朝走上了灭亡的道路。
二、乣军降蒙,中都失陷
宣宗南逃的怯懦行动,极大地动摇了人心。当蒙古军再次到来时,各地女真将领中的投降派和契丹、乣、汉军吏、地主纷纷降蒙。金朝的统治越来越陷于土崩瓦解的境地。
宣宗自中都启程后,首先起兵的,是驻在中都以南涿州、良乡一带以契丹军为主的乣军。契丹军和乣军在金朝遭受最为沉重的压迫。宣宗南逃,契丹军杀金朝的主帅兖昆,推契丹人斫答、比涉儿、札剌儿等为首,起兵反金,策划北攻中都。驻守中都的完颜承晖派兵到芦沟抵御。金章宗时,曾在芦沟修建壮丽的芦沟石桥。金兵据石桥拦截乣军。乣军千人潜游渡水,自背后袭击守桥的金兵。金兵大败。乣军缴获大批衣甲、武器、马匹,声势大振。乣军起兵后,一面派使者去辽东与耶律留哥相联络,一面派使者到蒙古军营投降求援。
成吉思汗在桓州得知宣宗南迁,乣军来降,随即派蒙古将领三木合拔都与金朝抚州的降将石抹明安(契丹人)和涿州的降将王楫(汉人)率领蒙古军南下会合。石抹明安、王楫等军进攻古北口,连续攻下景、蓟、檀、顺等州。
蒙古军几年来的对金作战,主要还是蒙古奴隶主在各地掳掠奴隶和财富的掳掠战争。成吉思汗任命石抹明安、王楫等与契丹乣军会合作战。石抹明安向成吉思汗奏报说:“这些人本来都应当杀死,如果让他们继续活下去,那些还没有投降的人们,就会望风来降”。成吉思汗采纳了石抹明安的建策。石抹明安、王楫军变屠掠为招降,所到之处,金军望风迎降,陆续收降了数万人。
这时金朝内部仍然存在着投降与抵抗两派的斗争。九月间,蒙古军围攻顺州,金守将王晦领兵坚守,派人突围去沧州、景州召集别部军兵来援。王晦旧部王臻向王晦劝降,说:“事急矣。何必自苦?如能跟我投降,可以不失富贵。”王晦大骂说:“我年六十,致位三品,死是我的本分,怎么能跟你走!”王臻投蒙。王晦部下缒城出降。十月,顺州失陷。王晦被掳,坚持不屈,英勇就义。
迁往汴京的金朝廷,还在展开争论。七月间,宣宗、朮虎高琪见蒙古军南下,又要把驻守中都的太子守忠召到汴京,监察御史完颜素兰反对。术虎高琪说:“主上住在这里。太子应当随从。况且你能担保中都守得住么”?完颜素兰说:“中都不敢说一定保住,但太子在那里,声势俱重,如果守住关隘,都城可保。昔日唐明皇幸蜀,太子留在灵武,就是为了维系天下人心。”宣宗、术虎高琪不听,召太子去汴京。太子离中都,表示金朝无意在中都坚守,更加失人心了。
贞祐三年(一二一五年)正月,金右副元帅蒲察七斤以通州投降。石抹明安命他仍官原职,归蒙古军指挥。蒙古军逼近中都。驻守中都的完颜承晖派人以白矾写的奏书告急说:“七斤投降,中都城中没有固守的意志。臣虽以死守,岂能持久?如果中都一失,辽东、河北都非我有。倘若诸军赶快来援,或许还可有救。”宣宗派元帅左监军永锡,率领中山、真定、保、涿等州兵,元帅左都监乌古论庆寿率领大名军一万八千人,西南路步骑一万一千人,河北兵一万人,御史中丞李英护运粮草救援中都。永锡军至涿州旋风寨,遇蒙古兵,大败。李英收编河间、清、沧等处地方“义军”武装,得兵数万人,每人带粮三斗。李英自己也背负粮草,以鼓励士气。三月,李英在霸州与蒙军相遇。金军大败,李英战死。粮草都为蒙古军夺去。乌古论庆寿军也溃败散去。在汴京总揽军政大权的术虎高琪忌恨承晖,不再派兵救中都。中都危在旦夕。
驻守中都的右丞相兼都元帅完颜承晖原来把中都的军事都委付给左副元帅平章政事抹撚尽忠。五月初,完颜承晖见蒙古兵临城下,与抹撚尽忠商议,以期死守。抹撚尽忠却与他的心腹、元帅府经历官完颜师姑密谋南逃。承晖召见师姑,说:“原来我以为平章(指抹撚尽忠)知兵,所以才推心信任、委付兵权。平章曾许我俱死。现在忽然又有异议。行期在何日,你必定知道。”师姑说:“今天傍晚就走。”承晖问:“你办好了行李么?”师姑答:“都已办好。”承晖大怒说:“国家社稷怎么办?”立即把师姑推出斩首。承晖作遗表交付尚书省令史师安石,表中论国家大计,并说:“平章政事高琪,赋性阴险,报复私憾,窃弄威柄,包藏祸心,终害国家。”承晖与师安石诀别,要他持遗表去奏报朝廷,随即服毒药自杀殉国。
这天傍晚,抹撚尽忠放弃中都逃跑。尽忠逃到汴京,宣宗释其罪不问,仍任为平章政事。
抹撚尽忠逃走的当天,石抹明安率领蒙古军进入中都城。中都从此陷于蒙古统治之下。自海陵王迁都以来的六十几年间,中都一直是金朝的都城,中都失陷,昭示着金朝灭亡的日子,更加近了。
三、辽东将领的叛变与辽东、辽西的失陷
一二一四年四月,成吉思汗统率蒙古军自中都北撤后,又派木华黎和石抹也先(降蒙的契丹人)等去辽东攻下了金东京掳掠去大批粮食、武器。宣宗南迁,成吉思汗在派遣三木合、石抹明安等攻取中都的同时,再派木华黎等去攻掠辽西和辽东。金朝在辽西、辽东的将领和各地地主武装,纷纷投降蒙古,或叛金自立。辽水东西地区陷入一片纷乱之中。
北京的失陷蒙古军兵分两路,向辽东、辽西地区进攻。木华黎率西路军侵金北京大定府,孛秃率东路军攻懿州等地。十月间,木华黎军过临潢,至高州,金守将卢琮、金朴等投降。十二月,孛秃军攻掠懿州,金节度使高闾仙战死。一二一五年,木华黎军继续攻掠惠和、金源、和众、龙山、利、建、富庶等十五城,进而攻打金北京。北京宣抚使兼留守奥屯襄领兵二十万拒战,与蒙古军战于花道。金兵战败,死八万余人。奥屯襄据城坚守。城中食尽,部下契丹军出降,金兵大乱。北京宣差提控完颜习烈杀奥屯襄,部下又杀习烈,推乌古论寅答虎为帅。二月间,寅答虎率部投降蒙古。木华黎命寅答虎权(代)北京留守。北京是辽西的重镇,金朝聚集精兵驻守,金朝失掉北京,又丧失重兵,北方更加危急了。
官员、地主的叛降蒙古南侵,金朝节节败退,河北各地地主武装结社自保,号清乐社。清乐社领袖永清土豪史秉直,在一二一三年,木华黎南侵时率清乐军(又称黑军),投降蒙古。木华黎封史秉直子史天倪为万户。一二一四年,史天倪和叔父史怀德等统领黑军随蒙古军进攻北京。北京陷后,史天倪族弟天祥又奉蒙古命去攻打北京以南各地的寨堡。
北京以南地区的土豪和河北一带一样,在蒙古南侵,金军败乱的过程中,纷纷组织武装,结寨自保。北京土豪田雄,曾接受金朝军都统的官称。木华黎军至北京,田雄即率众出降,隶木华黎麾下,随从征掠。史天祥分兵进攻北京附近诸山寨。磨云山王都统至史天祥军投降,又受命入列崖,擒都统不剌降蒙。城子崖、楼子崖等二十多寨相继投降。
西乾河的答鲁、五指山的杨赵奴等固守抵抗。史天祥军来攻,杨赵奴战死。答鲁有众数万,战败后,又聚众攻龙山,枪刺蒙古北京路都元帅吾也而堕马。史天祥军来救,答鲁战死。
木华黎进军兴中府,遣刘蒲速窝儿、高德玉(金降臣)向兴中府同知兀里卜劝降。兀里卜严正拒绝,斩刘蒲速窝儿,高德玉逃跑。兴中府投降派官员地主杀兀里卜,推当地土豪石天应为帅。石天应举城投降。
川州地主刘世英,义州地主李守贤先后率众投降蒙古。义州开义县土豪王珣,聚众十余万,结寨自保。蒙古军到来,也率众投降。各地投降的官吏、地主武装,陆续加入蒙古军,助蒙侵金,对金朝在各地的统治形成极大的威胁。
锦州张氏独立一二一四年,锦州张鲸聚众十余万,杀金节度使,自立为临海郡王,叛金降蒙古。一二一五年,张鲸自号辽西王,建年号大汉。四月,成吉思汗下诏给木华黎,命张鲸总领北京十提控兵,随从蒙古将领脱忽阑彻里必南下,侵掠燕京以南州郡。木华黎命石抹也先同行,监视张鲸。军行至平州,张鲸图谋叛蒙,被石抹也先杀死。
张鲸弟张致在锦州,听说张鲸被杀,割据锦州叛蒙自立,称汉兴皇帝,建年号兴龙。张致联络义州开义县杨伯杰地主武装,进攻义州。王珣战败逃走。张致军进而攻下平、滦、瑞、利、懿等州和广宁府。张致自称瀛王。一二一六年六月,遣部下完颜南合、张顽僧向金宣宗上表归金。宣宗诏命张致行北京路元帅府事兼本路宣抚使,南合同知北京兵马总管府事,顽僧同知广宁府事。木华黎率数万人讨之,进逼红罗山,张致部下主将杜秀投降。张致军攻下兴中府。七月,木华黎进兵兴中。遣吾也而等围攻溜石山堡。张致遣张鲸子东平救援。木华黎率军会合夹攻,东平败死。张致退守锦州。木华黎军围攻月余,张致闭门坚守。部下高益叛变,缚张致投降蒙古。张致被杀。
辽东契丹军的动乱一二一三年,耶律留哥率辽东契丹乣军叛金,自号辽王。一二一四年,宣宗派青狗去辽东劝诱耶律留哥降金。耶律留哥不从,青狗叛金投附留哥。宣宗命辽东宣抚使蒲鲜万奴领兵四十万讨伐。留哥迎战于归仁县北河上。蒲鲜万奴兵败,逃往东京。耶律留哥以咸平为都城,号为中京。金宣宗再派左副元帅移剌都领兵十万攻留哥,又败。一二一五年,留哥攻破东京,部下耶厮不等劝留哥建国称帝。留哥不听,带领儿子薛阇和随从人等去桓州投成吉思汗。成吉思汗遣使者三百人去辽东。耶厮不等杀蒙古使者,在澄州起义自立为帝,建国号辽,年号天威。以乞奴为丞相,青狗为元帅,鸦儿为行元帅。青狗逃归金朝。耶厮不为部下所杀,起义军众推丞相乞奴监国,与行元帅鸦儿分兵民为左右两翼,屯开、保州。金盖州守将众家奴来攻。乞奴、鸦儿(《高丽史》作鹅儿)等战败。耶律留哥与蒙古军数千,也赶来作战,乞奴、鸦儿等,渡鸭绿江逃往高丽。金山杀乞奴,自称国王,改元天成(《高丽史》作天成,《元史》作天德)。金来远军致书高丽守德城,约夹攻契丹逃军。两年后,金山被部下统古与所杀,喊舍(撼舍)又杀统古与自立。一二一八年,耶律留哥领蒙古、契丹兵入高丽,高丽助兵四十万攻喊舍,喊舍在高丽江东城兵败,自缢死。
蒲鲜万奴的叛乱辽东宣抚使蒲鲜万奴领重兵攻打耶律留哥,战败逃往东京。一二一四年春季,蒲鲜万奴发动叛乱反金,占领咸平、东京、沈、澄等州。女真猛安谋克户也跟从叛乱。三月,蒲鲜万奴指挥步骑九千进攻婆速府路,金朝同知婆速府路兵马都总管纥石烈桓端派都统温迪罕怕哥辇击之,退去。四月,蒲鲜万奴攻掠上京城等地,捕杀金同知上京留守事温迪罕老儿。五月,金都统温迪罕福寿率部攻蒲鲜万奴军,攻下大宁镇。九月,蒲鲜万奴部九千人进攻宜风、汤池,被纥石烈桓端击溃。十月,蒲鲜万奴在辽东自立为天王,国号大真,建年号天泰。
一二一六年十月,蒙古木华黎军攻陷锦州后,蒲鲜万奴投降蒙古。蒙古军退后,万奴又叛蒙自立,称“东夏国王”。一二一八年,蒙古、高丽派军镇压契丹农、牧民起义军,蒲鲜万奴也派元帅胡土带兵前去加入“围剿”,将起义军扑灭。
四、蒙古军在河北、山东的掳掠
一二一五年,成吉思汗派遣脱忽阑彻里必率领的南侵军,在捕杀张鲸后,继续南下,侵掠河北、山东地带。四月间,到达平州城下。金平州守将合达拒战失败,率金军投降。八月,史天倪军与攻占中都的蒙古军队会合,南下攻掠河间、沧、深、献、观、景、恩等州。十一月,蒙古军攻彰德府,知府陀满斜烈战死。十二月,史天倪军攻克大名。贞祐四年(一二一六年)正月,又攻下曹州,大肆掳掠而去。蒙古军掳掠去后,一些州城又为金朝所收复。
一二一六年二月,蒙古的另一支军兵,又自河东围攻太原、平阳。金知平阳府事兼河东南路兵马都总管胥鼎领兵抗战,多次击败蒙古军,守住了平阳。八月,蒙古军攻代州,经略使奥屯丑和尚作战失败,身中数创,被俘后坚贞不屈,被杀害。
五、山东、河北地区的人民起义
在蒙古侵金的同时,山东、河北地区的人民,纷纷举行了反抗金朝黑暗统治的武装起义,少者数万人,多者至数十万。起义者穿红袄作标志,因此又被称为“红袄军”。
益都杨安儿等起义章宗泰和时,金、宋开战,山东各地群众相继起义抗金。益都县人杨安儿(原名杨安国,以卖鞍材为业,人称杨鞍儿),聚众起义。以后投降金朝,金朝加给刺史、防御使的官职。一二一二年,蒙古军围中都,金朝诏令杨安儿领兵戍边。杨安儿行至鸡鸣山,中途逃回山东,再次起兵抗金。以母舅刘全为元帅,攻打莒州、密州等地。一二一四年,金宣宗向蒙古屈膝求和。蒙古军退后,宣宗即集中兵力镇压山东各地的起义军。金宣招使仆散安贞败安儿军于益都城东。起义军转攻莱阳,金莱阳守将徐汝贤以城降杨安儿。登州刺史耿格开城郊迎红袄军。杨安儿遂称王号,置官属,立年号天顺。进而攻下宁海,进兵潍州。一些女真贵族的家奴也参加了杨安儿军。
七月间,仆散安贞与沂州防御使仆散留家,安化军节度使完颜讹论等合兵攻杨安儿军。徐汝贤等率三州之兵十万拒战,转战三十里,数万人战死。起义军棘七等率兵四万列阵于辛河。仆散留家由上流胶西进兵,起义军损失甚重。仆散安贞军至莱州,起义军史泼立部二十万人在城东列阵迎战。仆散留家以轻兵攻城诱战。起义军损失近半数。仆散安贞以重赏招降,遭到拒绝,又派莱州黥卒曹全等诈降于徐汝贤以为内应。九月,金兵攻下莱州,徐汝贤被杀。耿格、史泼立降金。杨安儿与部下汲政等乘舟入海,被舟人陷害,堕水而死。安儿妹杨妙真号四娘子,勇悍善骑射,与刘福等收集残部,得数万人,与李全军合。
潍州李全等起义潍州农民李全,人称李铁枪,与兄李福等起义,响应杨安儿,攻打临朐,进取益都。刘庆福、国安用、郑衍德、田四、于洋、于潭等农民军,都归李全指挥。杨安儿败死后,刘全、杨妙真等率余部万余人与李全军合。李全与杨妙真结为夫妇,合兵攻打完颜霆军。李全战败,率部众保东海,刘全分军驻堌上。一二一七年,杨安儿部下季先率领李全部下五千人投附宋朝。李全分兵攻破莒州,擒金守将蒲察李家。于洋攻下密州。李福攻下青州。宋朝授给李全京东路总管的称号。一二一八年四月,金招抚副使黄掴阿鲁答又夺回密州,李全军战败。阿鲁答又败李全军于莒州。九月,李全反攻密州,破密州城,获得大胜,擒黄掴阿鲁答、夹谷寺家奴,进而攻破寿光、邹平、临朐等县。红袄军继续壮大。
密州方郭三等起义一二一四年,密州红袄军领袖方郭三称元帅,据密州,进而转战沂州、海州。七月间,金仆散安贞军在莱州镇压了杨安儿红袄军后,派仆散留家率军攻打胶西诸县起义军。完颜伯德玩袭击密州,方郭三被杀牺牲。密州又被金朝占去。
泰安刘二祖、霍仪等起义泰安人刘二祖领导当地农民起义,转战淄州、沂州。一二一四年,仆散安贞军在莱州镇压杨安儿后,宣宗下诏,向刘二祖等招降。刘二祖红袄军拒不投降,继续战斗。一二一五年二月,仆散安贞派提控纥石烈牙吾塔等攻破巨蒙等四堌及马耳山。刘二祖军四千余人战败牺牲,八千余人被俘。红袄军宣差程宽、招军大使程福被擒。仆散安贞又派兵与宿州提控夹谷石里哥同攻刘二祖军的据点大沫堌。红袄军千余人迎战。金提控没烈自北门闯入,另一军攻红袄军水寨。红袄军五千余人战死。刘二祖在作战中负伤,与参谋官崔天祐及杨安儿部太师李思温等一起被擒。红袄军余众退保大小峻角子山。金军追击,红袄军万余人牺牲。刘二祖被杀就义。十月,仆散安贞因镇压红袄军有功,升为枢密副使,在徐州行院事。
刘二祖牺牲后,余部在霍仪领导下继续抗金,并在斗争中不断壮大。彭义斌、石珪、夏全、时青、裴渊、葛平、杨德广、王显忠等统领的起义军,都聚集在霍仪的麾下。一二一六年春,霍仪率红袄军数万人攻邳州,与金邳州刺史、徐州界都提控纥石烈桓端作战失败,退保北山。霍仪部转战沂州,围攻州城。金同知防御事仆散撒合向纥石烈桓端求援。桓端出兵,内外夹击。红袄军战败,万余人牺牲,霍仪战死。石硅、夏全等降金。彭义斌等率余部投归李全。
兖州郝定等起义杨安儿、刘二祖领导的红袄军相继失败后,另一部分余众,在兖州泗水人郝定领导下,逐渐结集发展到六万人。一二一五年冬,连续攻下兖州、滕州、单州及莱芜、新泰等十余县。郝定称大汉皇帝,设置百官。一二一六年春,派大汉宣徽使李寿甫等攻打临沂、费县境,被金军击败,李寿甫被擒。金宣宗命尚书右丞侯挚在东平行省事、权本路兵马都总管,镇压郝定军。五月,仆散安贞在镇压刘二祖红袄军后,又受命镇压郝定军。郝定战败,损失数万人。郝定退回兖州泗水。山东西路宣抚使完颜阿邻(汉人。本姓郭氏,蒙古围中都时,应李雄招募,有军功改姓完颜。)攻入泗水柘沟村。郝定被擒,在汴京英勇牺牲。
真定周元儿等起义一二一五年九月,周元儿领导的红袄军攻克深州、祁州、束鹿、安平、无极等县,遭到真定府金兵的镇压。周元儿及红袄军五百余人被杀牺牲。
南阳等地起义在山东、河北一带红袄军起义的同时,南阳五朵山农民千余人起义。金节度副使移剌羊哥领兵镇压,与起义军相遇于方城。起义军拒绝金军的招降,作战失败,大部牺牲。金宣宗采纳移剌买奴的建策,因南阳地区靠近钧州,强迫起义余众迁徙到归德、睢、陈、钧、许诸州之间,以防止起义者与宋人联合反金。
胶西李旺等起义一二一八年,李旺等起义军占据胶西,称黑旗军。金权知益都府田琢派张林等领兵镇压。孪旺被擒。起义群众在各地继续作战。起义军邹元帅在小堌坚守,被金莱州经略使术虎山寿军战败。起义军前锋于水等三十人被擒。起义军陈万户与金军激战,八百人牺牲。起义军又在朱寒寨与金军作战,失败。余众仍分布在胶西、高密的农村与海岛之间,坚持战斗。
石州冯天羽等起义一二一八年,石州冯天羽等数千人据临泉县起义。金帅府派兵镇压,被起义军击败。州刺史纥石烈公顺领大兵来招降。冯天羽等数十人迎降,公顺杀冯天羽。起义群众走保积翠山,继续战斗。金将王九思攻破寨栅,起义群众二千人牺牲。余众仍继续坚持战斗。起义军中的国安用等投降,起义被出卖而失败。起义群众被分置于绛州、霍州之间。
济南夏全等起义刘二祖、霍仪失败后,各地起义群众继续在夏全、石花五等领导下,坚持斗争。一二一七年,分布在济南、泰安、兖、滕等州的起义者两万余人同时举兵。金山东行省侯挚派完颜霆等领兵镇压。起义者千余人牺牲,夏全、石花五被招降。
金末河北、山东农民起义图
上述这些地区的起义外,山东、河北各地遍布着大小不等的起义队伍,不断给金朝以打击。一二一六年,郭伟、祝春等领导的一支千余人的红袄军曾攻占涟水县。赵福攻占恩州。他们都由于遭到金军的镇压而失败。和刘二祖同时起义的济南张汝楫和邢州的程邦杰等,在一二一五年相继被金朝招降,起义遭到叛徒的出卖而失败。但是金朝的镇压与招降都无法扑灭人民群众的起义烈火。《金史·仆散安贞传》说:“自杨安儿、刘二祖失败后,河北残破,各地起义军往往又相团结,都穿红袄,以相识别。官军虽然去镇压,但不能除灭。”河北、山东直到南阳,各地起义群众前仆后继,此伏彼起,连绵不断地打击着金朝的黑暗统治,金朝内外交困,灭亡不可免了。
(三)蒙古侵金和金朝侵宋的战争
蒙古军在一二一五年攻下金中都后,成吉思汗即在一二一六年从桓州返回克鲁伦河畔的蒙古营帐,集中蒙古兵的主力去进击西方的蔑儿乞和乃蛮等部的残敌,随后又去攻打西辽和西夏。对于金朝,则委付给木华黎去侵掠。
从此以后,木华黎主要依靠金朝的降将,统领女真和乣、汉诸军去攻掠金朝。金宣宗也大批任用各地结集自保的汉人地主武装去抵抗降蒙古的叛军。战争形势逐渐发生着变化。在广阔的北方战场上,蒙古和金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面对着蒙古的威胁,金宣宗又发动了南侵宋朝的战争,企图在抗蒙失败后,逃往南方,扩地立国。宋朝军民展开了英勇的反击战。山东、河北地区抗金的起义军纷纷投附宋朝,与宋军联合反金。金朝陷入了背腹受敌的境地,不得不在北方和南方两线同时作战。
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结合在一起,形成为错综复杂的战争过程。
一、蒙古南侵与太原失陷
关、陕之战蒙古军攻下中都后,一二一六年又派三木合拔都率领一军经西夏进兵关、陕,企图向金朝的新都汴京作试探性的进攻。
八月间,蒙古军与西夏兵合攻延安。金元帅右监军兼陕西统军使乌古论庆寿驻守延安,击败西夏兵。蒙古军进入鄜、延,攻坊州。宣宗诏令签枢密院事永锡领兵去陕西,对永锡说:“如果敌兵强大,就谨守潼关,不要让他们东进。”并把同州、华州旧屯陕西军及河南步骑九千余人划归永锡指挥。尚书左丞相兼都元帅、行省陕西仆散端上奏说:“潼关以西都是陕西地,请把这些军队都归行省指挥”。宣宗听从仆散端,便又把这九千余军队不再划给永锡。永锡在渑池数日,不得进兵。十月,蒙古兵到潼关。陕州宣抚副使兼西安军节度使泥庞古蒲鲁虎领兵抵御,兵败战死。金守关兵卒溃散。潼关失守。金宣宗罢永锡,下狱。
蒙古军攻破潼关,向东进军(至阌乡)。右司谏兼侍御史许古请选精锐,中途邀击。术虎高琪不准。平阳行省尚书右丞胥鼎听说蒙兵已越关,急上奏章,说:“臣已奉诏,先遣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兰阿鲁带领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徒单百家领兵五千由便道济河以趋关陕。臣将亲率平阳精兵直抵京师,与王师相合。”蒙古兵过陕州。胥鼎以河东南路、怀、孟各处军兵一万五千由河中入援,又遣遥授河中府判官仆散扫吾出领军趋陕西,并力抵御,并檄告绛、解、吉、隰、孟州经略司合兵夹攻。宣宗诏令汴京准备防城器械,凿坎穴,筑垣墙,作防守的准备。
蒙古军由嵩山小路至汝州掳掠。奉诏从山东调驻卢氏县的完颜仲元花帽军(地主武装)赶到商、■,又赶到嵩、汝,已落在蒙古军的后面。十一月,蒙古军直趋汴京,至杏花营,距汴京只有二十里。胥鼎率领大兵赶到汴京。蒙古三木合拔都兵少,见金军有备,领兵退去。十二月,蒙古军退至平阳攻掠。胥鼎派兵拒战。蒙古军作战不利,只好退军。
谋复中都一二一五年蒙古军在河北、山东等地掳掠去后,各地州城又多为当地的地主武装所收复。河北义军队长苗道润,奋勇作战,前后收复五十余城。一二一七年,金宣宗加给苗道润中都留守兼经略使的职衔,命令他去收复中都。四月间,又任安化军节度使完颜寓行元帅府事,督苗道润进军。顺天军节度使李琛与苗道润不和,相互攻战。苗道润奏李琛谋叛,李琛也奏苗道润谋叛。宣宗以为两人失和,令山东行省枢密院安抚。苗道润与中都经略副使贾瑀、贾仝(永定军节度使)等不和,宣宗诏令分别划归各路元帅府控制。一二一八年,贾瑀诈与苗道润约和,暗中伏兵刺杀苗道润。苗道润被杀,朝廷不敢过问。道润军归提控靖安民节制。恢复中都的计划破灭了。
木华黎南侵,太原、平阳失陷一二一七年八月,成吉思汗采用汉人的官号,封木华黎为太师、国王,命木华黎率领弘吉剌等部兵和契丹、乣、汉等降军,攻掠金地。成吉思汗对木华黎说:“太行以北,我自己去经略,太行以南,由你去尽力吧!”成吉思汗把作为汗的象征的九斿大旗赐给木华黎,授以发布号令的全权。从此,成吉思汗即把蒙古兵主力转向西方,侵掠金朝的战争完全由木华黎指挥。
木华黎采纳金朝的制度,在云、燕建行省,发兵攻掠燕京以南的汉人地区。木华黎军经遂城至蠡州。金守将移剌铁哥闭城坚守。木华黎派石抹也先率领原属张致的黑军一万二千人攻破蠡州北城,大肆屠掠。十月,木华黎军进攻中山府、新乐县、赵州、威州、邢州、磁州、洺州,金各地官员相继投降。木华黎部下攸兴哥率领先锋军攻下大名府。十一月,木华黎军进入山东,连续攻破滨、棣、博、淄、沂等州。十二月,攻下益都。又攻下密州,金节度使完颜寓战死。
木华黎统率的另一军同时向河东进军。十一月,曾到太原城下。知太原府事、权元帅左监军乌古论德升出兵拒战。蒙古军退走。
一二一八年夏,蒙古兵在应州结集。枢密院奏报,蒙古将分道南下,其意不在河北,而在陕西、河东,各路蕃汉兵应教阅备战。金宣宗调平阳胥鼎移镇陕西。绛阳军节度使李革知平阳府事,代胥鼎为河东行省。八月间,木华黎率步兵骑兵数万人,由太和岭入河东,攻掠代、隰、吉、石、岢岚等州。九月,围攻太原。
蒙古兵重重包围太原府城,并攻破了濠垣。元帅左监军乌古论德升据城坚守,植栅拒敌,将家中银币及马匹分赏给战士,并力死故。蒙古军攻破城西北角入城,乌古论德升又联车塞路拒战,三次打退蒙军。蒙军矢石如雨,金守陴兵不能立。城破,德升回府署,对姑母及妻子说:“我守此数年,不幸力穷”。自缢而死。姑母及妻也都自杀。
木华黎留攸兴哥镇守太原。蒙古军继续攻掠汾州。汾阳军节度使兼经略使兀颜讹出虎战死。十月,蒙古军攻掠绛、潞等州,向平阳进军。李革与权元帅左监军完颜从坦守平阳。太原失陷,从坦上奏说:“太原已破,就要危及平阳。河东郡县失守,都是由于驻屯兵少,援兵又不到的缘故。平阳是河东之根本,河南之藩篱。请并怀、孟、卫州之兵以实潞州,调泽州、沁水等地兵并山为营,以为声援。”蒙古兵迅速到达平阳城下,平阳被围,城中驻兵不满六千。金兵屡次出战拒敌,旬日之间,损伤过半。援兵不到。蒙古兵逼近城北濠垣,提控郭用力战被擒,坚持不屈,被害牺牲。副将李怀德缒城出降。平阳城被蒙古军攻破。官员们请李革上马突围,李革说:“我不能保此城,何面目见皇帝,你们走吧!”李革和完颜从坦都自杀殉国。
太原、平阳相继失守,河南的藩篱丢失了。
二、南侵宋朝和人民义军的抗金斗争
南侵的失败蒙古不断南侵,金朝遭受严重的威胁,统治地区日益缩减。山西、河东被侵掠,老幼流亡人户,都迁移到河南。处在重重危机中的金朝,如何对待南方的敌国宋朝,在统治集团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主张。以术虎高琪为代表的一派,主张南侵软弱的宋朝,以扩大金朝的疆土;以胥鼎为代表的朝臣,则主张联宋抗蒙。
术虎高琪在宣宗朝操纵朝政。一二一六年,由平章政事进为尚书右丞相。术虎高琪总揽政务。尚书左丞高汝砺掌管财利。术虎高琪与高汝砺相唱和,排斥异己,擅作威福,把精兵聚集在河南,力劝宣宗供宋,置河北于不顾。一二一六年冬,王世安献策,侵宋盱眙、楚州。术虎高琪想夺取兵权,力劝宣宗南侵宋朝,以扩大疆土。一二一七年四月,宣宗派元帅左都监乌古论庆寿、签枢密院事完颜赛不领兵侵宋。十月,右司谏许古上疏劝宣宗与宋议和,说:“以为专用威武,就可使宋人屈服,这是空话,不切实用。如宋人坚守不出,我军无所得,还要回来就粮。彼乘机袭击,我军欲战不得,欲退不能,永无休兵之期。况且宋有江南的积蓄,我只有河南一路征敛的祸害,也使人寒心。应该赶快与宋议和,蒙古知道也会收敛。”高汝砺反驳说:“议和不当先发于我而示弱”。参知政事张行信说:“遣使议和没有什么失体。国家多难,戍兵渐久,不考虑休战,人民怎么能负担!”宣宗命许古起草议和的牒书。宰臣以书中有“哀祈之意”,是“自示微弱”,因而搁置。集贤院谘议官吕鉴上书请在境上屯重兵议和。高琪说他“狂妄无稽”。平章政事胥鼎反对出兵,上书提出“六不可”。奏书说,“往年泰和时曾经南伐,那时太平日久,百姓富庶,军强马壮,所谓万全之举,然而,还是讲和休兵。大安之后,北兵(蒙古兵)大举,多年来天下骚然,军马气势仅及过去十分之一,器械也多损弊,民间差役繁重,疲惫不堪,而要兴兵,必然远近动摇。其结果将未伤敌而自己先受害。这是一不可。现在西夏、蒙古之所以没有入境,是去年北还后在息养。或者因别部相攻,未暇及我。如果听说王师南征,乘机并至,就要三面受敌,首尾莫救。这是二不可。宋朝十年来练兵修垒。车驾迁汴后,他们必定更加防备。如果所在清野,我军无所得,毫无益处,这是三不可。现在我军都是山西、河北破产之人,或者是招还的逃军,大抵都是乌合之众,没有训练。骤然出兵作战,深入敌境,进不得食,退无所掠,必然要逃跑啸聚,这是四不可。随军运输粮饷,不是民力所能办到。沿边人户,赋役繁重,非常疲困。失业流亡到河南的,衣食都不能自给。如果宋人招诱,作为向导,我们内有叛民,外有劲敌。这是五不可。现是春耕气节,如果进兵不还,必违农时,关系国家大计,不只是战场的利害。这是六不可。”术虎高琪等说:“大军已进,无复可议”。金军自秦、巩、凤翔三路,分道南侵。
一二一七年四月,金出兵攻襄阳,宋将赵方、李珏部署抵抗。宋将孟学汉在枣阳击败金兵。五月,宋宁宗下诏:许诸将便宜抗敌。十二月,金宣宗拒绝胥鼎议和的建策。完颜赟领兵万人攻打四川,败宋守军。一二一八年二月,又击败宋安丙军,焚大散关。三月,宋利州统制王逸率领抗金民兵十万夺回大散关,追击金军,完颜赟战死。四月,金军再攻大散关,连破诸州,抢掠粮九万斛,钱数千万。金兵另一路由完颜赛不率领围攻随州、枣阳,与宋孟学汉军激战三月,不能攻下,战败而走。
义军反金金兵侵宋,金朝境内的红袄军等人民起义队伍,纷纷投宋抗金。兴定二年(一二一八年)正月,李全率部投宋,宋朝加给李全京东路总管的职衔。九月间,李全攻破金密州、寿光县。十月,攻破邹平、临朐、安丘等县。石珪、夏全、时青、陈孝忠、季先等相继投宋抗金,给予金朝以极大的威胁。十二月,金宣宗派开封府治中吕子羽联络,试探议和。吕子羽至淮水,被宋朝拒绝。宣宗下诏,命左副元帅、枢密副使仆散安贞(仆散揆子)辅太子守绪大举南侵。
一二一九年初,金兵攻下成州、凤州和兴元府,又破洋州,遭到宋都统张威军的邀击。完颜讹可率领的另一路,再次围攻枣阳。宋赵方部三万人出兵攻打唐、邓二州。左副元帅仆散安贞亲自率领金兵围攻宋安丰军及滁、濠、光三州。先锋到达采石扬林渡,震动建康。投宋的抗金民兵分道出击。陈孝忠部去滁州,石珪、夏全、时青向濠州,季先、杨德广等援滁、濠,李全、李福兄弟截击金兵归路。金兵解围走。李全部追击,金兵败退。
七月,完颜讹可部再围枣阳,攻城八十余日。宋孟宗政部出击,金兵溃败。完颜讹可单骑败逃。宋兵乘胜入邓州而还。汉族人民数万人南投宋朝。
金兵在江淮战败,宋兵乘势反击。十二月,李全率军渡淮,偷袭泗州,见金兵有备,退还。宋京湖制置使赵方出兵六万,分道反攻唐、邓,金兵拒战。宋军退师。
内部倾轧宣宗侵宋累年,不得成功。术虎高琪向南方扩大疆土的图谋,实际上遭到失败。术虎高琪在女真贵族朝臣中更为孤立。术虎高琪专权日久,为女真贵族所仇恨。宣宗也早已在盘算除掉高琪。一二一五年,监察御史完颜素兰曾向宣宗密奏术虎高琪奸恶,说:“高琪本无勋劳,也无公望,以前是因怕死而杀胡沙虎。一旦得志,嫉妒贤能,树立奸党,窃弄国权,自作威福。在臣看来,此贼变乱纪纲,戕害忠良,实有不要国家平治之心。以前东海侯(卫王允济)时,胡沙虎跋扈无上,天下人都知道,而不敢言。东海侯终于受他的害。现在高琪之奸,远过于胡沙虎。内外臣民见他恣横,无不扼腕切齿,想要杀他。陛下为什么还怜惜而不除掉呢?”宣宗说:“这是大事,你敢提出,很好。”又说:“今天你对我说的话,慎勿对外泄露。”平章政事、英王守纯(宣宗第二子)密谋除高琪。因密谋泄露,守纯见高琪党羽势大,不敢发动。一二一九年十一月,术虎高琪指使家奴赛不杀高琪妻,然后归罪赛不,送开封府杀赛不灭口。此事败露后,宣宗乘机逮捕高琪下狱。十二月,斩术虎高琪。
一二二一年,宣宗再议南侵。金、宋间再次交战。正月,宋将时青率部攻破泗州西城,金提控王禄被杀。宣宗诏令各道兵会集蔡州,再次南侵。仆散安贞出兵息州。二月,金泗州行元帅府事纥石烈牙吾塔反攻泗州,时青中箭败走。金兵收复泗州西城。三月,牙吾塔西掠定远而回。四月,仆散安贞进兵宋蕲、黄等州,杀掠而回。俘掳宋宗室和臣民七十余口,献于汴京。
左副元帅、枢密副使仆散安贞是驸马都尉(妻邢国长公主),父、祖三世为大将。宣宗朝先后领兵镇压杨安儿等红袄军。仆散安贞在侵宋战争中不杀宋俘虏,用以作向导,又把宋宗室俘回献给朝廷。尚书省即以此为借口,奏仆散安贞谋反。宣宗对守纯说:“朕观此奏,多是饰词不实,还需要复按。”示意守纯铸成罪状。宣宗下诏指责仆散安贞:“独于宋族,曲活全门。示其悖德于敌仇,豫冀全身而纳用。”仆散安贞以这样的罪名被处死,二子也同时被杀。女真贵族在面临灭亡之际,依然相互倾轧诛杀。金朝的统治更为削弱了。
三、河北、山东地区地主武装的叛附
一二一七年以来,成吉思汗把主要兵力转向西辽、西夏。金宣宗把金军主力转向南侵宋朝。山东、河北地区成为地主武装活动的场所。木华黎大批任用金朝的叛将和地主武装去攻掠金朝。金宣宗也大批招纳地主武装,封官加爵,利用他们去抵抗蒙古。投宋抗金的红袄军的一些民兵,由于宋朝的压迫,也在蒙古和金、宋之间或降或叛。在蒙古西侵,金朝南侵的同时,山东、河北地区也在展开着错综而频繁的战争。
浙江杭州发现贞祐五年(一二一七年)山东路行部造“传字号行军万户所印”铜印印文安徽阜阳出土兴定元年(一二一七年)十二月礼部造“都提控人字印”铜印印文
招纳地主武装一二一八年秋,太原失陷后,形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二一九年正月,金宣宗召集百官商议形势变化后的对策。翰林学士承旨徒单镐等人说:“制兵有三策,一是战,二是和,三是守。现在要战,兵力不足,要和,敌人不准,只有守。河朔州郡残破,不能一律都守。应将愿意迁徙的人迁到河南、陕西。不愿迁的,许自推首领,保聚险阻。”刑部侍郎奥屯胡撒合等人说:“河北诸部,推选有才干为众所信服的人,率领民众迁徙到河南或晋安、河中,授以旷土,尽力耕种,并教之作战,以渐图恢复”。宣徽使移剌光祖等说:“太原虽暂失,还可以收复。应当召募当地土人(大地主)有威望的,给以一方之权。能收复一道,就做本道总管。能守州郡,就做本地长官。使他们各保一方,令百姓复业。”宣宗和朝臣都赞助移剌光祖的建策,招纳各地地主武装去收复或保聚河北州郡。
河北一带,势力最大的地主武装是占据真定的威州人武仙。早在一二一四年,蒙古军侵掠河北时,武仙的地主武装即聚保威州西山。宣宗诏授武仙权威州刺史。一二一七年,真定石海叛金。武仙领兵斩石海,据真定。宣宗又授武仙权知真定府事。
易州定兴的地主武装张柔,为苗道润委为定兴令。一二一八年,苗道润谋复中都,被贾瑀(音羽yu)杀死。张柔在易州军市川誓师,声言为苗道润复仇。金朝又加授张柔为中都留守,兼大兴府尹。蒙古出紫荆关,张柔迎战于狼牙岭,兵败,投降蒙古。蒙古仍命张柔任旧职,领兵攻金。张柔攻下雄、易、安、保诸州。在孔山击败贾瑀,杀贾瑀祭苗道润。贾瑀部众都归张柔。张柔军据满城。武仙领兵来攻,被张柔击败。张柔进而攻下完州。一二一九年,进围中山府。武仙再派兵来攻,又败走。
一二一九年秋,木华黎统率的蒙古军再次攻掠山西。八月,攻下武州,金军事判官郭秀战死。九月,蒙古军攻掠东胜州。金东胜州节度使伯德窊哥(窊音蛙wa奚人)招募义军坚守。城中粮尽,伯德窊哥率众突围,走保长宁寨,又被围,窊哥战死。宣宗派行省胥鼎领兵赴河中,又采纳蒙古纲的建策,对各地抗蒙义军,置都统、副都统。十一月,地主武装张开、郭文振合兵收复太原。
一二二○年初,金朝的宰臣因移剌光祖和石抹穆之议,再议对各地的地主武装封公设府之事。御史中丞完颜伯嘉说:“宋人以虚名招致李全,遂有山东实地。只要能统众守土,虽封三公,又有什么可惜?”宣宗说:“他日事定,公府不是太多了么?”完颜伯嘉说:“如能事定,以三公就节镇(节度使),有何不可?”二月,宣宗采朝臣的建策,对山东、河北、山西等地势力较大的地主武装首领王福等九人,封为九公,分别统辖山东、河北和山西地区。
王福——河北地主武装首领王福,曾领兵收复沧州,一二一九年九月,宣宗任王福为沧州经略使,又升为权元帅右都监,统领地区与益都张林、棣州张聚接境。一二二○年,封为沧海公。管领地区包括清、沧、观州、盐山、无棣、乐陵、东光、宁津、吴桥、将陵、阜城、蓨县。
移剌众家奴——契丹人移剌众家奴以抗蒙积战功,累任河间路招抚使、开州刺史、权元帅右都监。被赐姓完颜氏,封为河间公,管领献州、蠡州、安州、深州、河间、肃宁、安平、武强、饶阳、六家庄、郎山寨等地。
武仙——武仙原已升任知真定府事,兼经略使,权元帅右都监,又封为恒山公,管领中山、真定府、沃州、冀州、威州、镇宁、平定州、抱犊寨、栾城、南宫县等地。
张甫——河北张甫曾投降蒙古,后为金涿州刺史李瘸驴招降之。一二一八年,苗道润死。靖安民代领部众。李瘸驴为中都东路经略使。张甫与贾仝相互攻击。张甫夺取贾仝地,掠贾仝马赠李瘸驴。贾仝再来攻,败死,部众均归张甫。李瘸驴降蒙古。张甫为中都东路经略使。一二二○年封张甫为高阳公,受领雄州、莫州、霸州、高阳、信安、文安、大城、保定、静海、宝坻、武清、安次县等地。
靖安民——初隶苗道润部下。苗道润死,安民代领其部众。一二一九年任中都西路经略使,统领易州以西。一二二○年,又权元帅左监军,行中都西路元帅府事。封易水公。管领涿州、易州、安肃、保州、君氏川、季鹿、三保河、北江、矾山寨、青白口、朝天寨、水谷、懽谷、东安寨等地。
郭文振——辽州刺史太原人郭文振,曾受命配合苗道润收复中都。郭文振招降太原东山二百余村,迁老幼于山寨,得壮士七千人,驻营防护秋收。一二一九年十月,与潞州招抚使张开合兵收复太原。一二二○年,封为晋阳公,管领河东北路。
胡天作——管州人胡天作,以乡兵守御本州,受任为管州刺史。一二一九年,收复平阳府,受任充便宜招抚使,一二二○年,封为平阳公,受领平阳府、晋安府、隰州、吉州。
张开——景州张开,宣宗初年,在蒙古兵攻掠河北对结集地方武装固守,一二一六年领兵收复清州。一二一九年,充潞州招抚使,与郭文振合兵收复太原。一二二○年,封为上党公,管领泽、潞、沁三州。
燕宁——莒州提控燕宁,守无胜寨,与益都田琢、东平蒙古纲控制山东。曾镇压沂州红袄军王公喜,占领沂州,招降红袄军叛徒胡七、胡八等人,复任为山东安抚副使。一二二○年,封东莒公,管领益都府路。
宣宗加封的九公,都兼宣抚使,赐号“宣力忠臣”。九公总帅本路兵马,并有权署置官吏,征收赋税,赏罚号令可以便宜行事,实际上成为割据一方的公侯,当时号称“封建”。
三月,宣宗又派签枢密院事完颜赛不出兵河北招降。河北各地的地主武装坚守堡寨力战破敌者甚多。完颜赛不上书说:“这类人忠赤可嘉,如不旌表酬赏,无以激励人心,请朝廷量加官赏,万一敌兵再来,将会争先效力。”宣宗看到奏章,下令对义军给予封赏。赛不招降晋安府事皇甫珪、正平县令席永坚五千余人,得粮万石。四月,升任枢密副使。
金宣宗企图用“封建”和赏官的办法,利用地主武装守土抗敌。木华黎统率的蒙古军也越来越着重于招降和利用金朝的叛将和地主武装,去扩大对金朝统治区的占领。木华黎军中原来已有石天应和史天倪、史天泽的汉军、石抹明安的乣军、石抹也先的黑军(也先死,由子查剌统领),形成侵掠金朝的中坚力量,又利用陆续收降的藁城地主董俊去攻打真定,石抹孛迭儿攻掠固安,攸兴哥攻掠太原,李守忠攻掠平阳,田雄(金北京降将)攻掠隰、吉等州,石抹特未儿攻掠岢岚。在金、蒙作战中,附金和降蒙的地主武装,越来越显示出重要的作用。
地主武装的战降一二一九年,藁城董俊曾夜入真定,逐走武仙。一二二○年春,武仙收复真定。五月,武仙派兵万五千人屯驻黄山和尧山,进逼曲阳,败董俊于黄山下。木华黎自中都发兵攻武仙,武仙退守真定。八月,木华黎至满城,遣史天祥攻真定城。史天祥往见武仙说降。武仙投降蒙古。九月,木华黎驻军真定,以史天倪为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武仙为副。宣宗封建九府中,武仙的恒山公府,财最富,兵最强。武仙叛金降蒙,金朝遭到沉重的打击。
木华黎军自大名至林州,指向济南。据守济南的长清地主武装严实,曾由东平行台蒙古纲任为百户,镇压泰安张汝楫的红袄军,升为长清令。金朝南侵,严实接受宋朝封授的官职,为济南治中。太行以东,都受严实节制,统领彰德、大名、磁、洺、恩、博、滑、浚等州。木华黎军至济南,严实以所领三十万众叛宋降蒙。金黄陵岗经略使乌古论石虎领兵二十万屯黄陵岗,遣步兵二万袭济南,败走。木华黎指挥蒙、汉军进逼黄陵岗。金兵大败,溺河死者无数。宣宗斩乌古论石虎。
严实降蒙,领兵攻占楚丘和曹、濮、单三州。木华黎、史天祥军围东平。东平行省蒙古纲与东莒公燕宁军坚守。木华黎久攻不能下。一二一一年初,蒙古军解围而去。燕宁自东平退天胜寨,遇蒙古军,力战而死。
燕宁战死。蒙古纲率所部女真、契丹、汉军五千人,势孤力弱,放弃东平,移军邳州。严实军进驻东平。
河北一带的形势是一二二○年七月,降宋的益都张林军来攻沧州,沧海公王福投降张林。十月,靖安民出兵至矾山,收复檐车寨驻守。蒙古兵围山寨,守寨提控马豹等劫靖安民妻子出降。靖安民及经历官郝瑞等拒不投降,被部下杀死。
投宋抗金的红袄军等义兵,也在作战中不断分化,转战山东、河北地区。一二二一年,宋江淮制置使贾涉阴谋消灭抗金投宋的红袄军等义兵,(参见本书第五册)利用李全兵除涟水军石珪等。石珪投降蒙古。木华黎授石珪为济、兖、单三州都总管。宋京东安抚使益都张林也投降蒙古,被任为行山东东路益都府、沧、景、滨、棣等州都元帅府事。彭义斌战败李全,收李全兵,进攻京东州县,有兵数十万人。严实部将晁海在济南青崖降彭义斌。彭义斌率军西下,郡县多降。一二二五年,围攻东平。严实被围,城中食尽,与彭义斌谈和。七月,彭义斌暗中与武仙联合,攻下真定。李全向宋朝诬告彭义斌叛变,宋朝不敢向彭义斌行赏。严实奔赴蒙古孛里海军反攻彭义斌。彭义斌提军北上,与蒙古军战于赞黄五马山,兵败被擒,拒不降蒙,大骂而死。
一二二三年秋七月,降蒙的石珪领兵攻曹州。金守将郑从宜奋战得胜,擒石■送至汴京处死。
四、陕西、山西地区的抗蒙战争
延、鄜之战一二二一年秋,木华黎统率的蒙古军又经丰州向陕西,自东胜渡河。十月,由云中攻破葭州。葭州是金朝和西夏接壤的冲要。木华黎采石天应的建策,命石天应领兵五千留葭州,造舟建浮桥驻守。蒙古军分兵四出,攻破绥德州。十一月,蒙古、西夏兵进攻延安。金知延安府事完颜合达出兵拒战,夜袭西夏兵营。西夏兵大败,金军追杀四十里。木华黎在延安三十里外驻营,完颜合达出兵三万列阵城东。蒙古军佯败,诱金军进击,在山谷间设伏兵出击。金军大败。完颜合达退入延安城坚守,保住了延安城。
木华黎久攻延安不下,领兵南下攻掠。闰十二月,攻破鄜州。金同知河中府事、权元帅右都监蒲察娄室战死。保大军节度使完颜六斤战败,投崖自杀。鄜州行元帅府事纥石烈鹤寿突围出城,被蒙古兵追及。纥石烈鹤寿据土山力战,战败而死。部下将官张铁枪被蒙军俘获。木华黎向他劝降。张铁枪坚持不屈,厉声说:“今天事已至此,我只有一死。”被杀牺牲。
木华黎率领的蒙古军自丹州西行,再次攻破隰州,金经略使轩成战死。木华黎任田雄为隰吉州刺史镇守。
太原、桢州之战一二二二年春,驻东平的严实与蒙古军合兵攻掠泽州、潞州。金上党公张开驻守马武寨,遣部下李松守潞州。蒙古兵围潞州,李松突围而逃。公府吏阎载之以州城降蒙。完颜合达分兵二万与平阳胡天作、上党张开、晋阳郭文振三公府兵合力守御河东。七月,张开领兵收复泽州。
八月,木华黎率领蒙古兵回云中,再攻太原府。太原人赵益与当地土豪建立武装,保聚山险,曾在郭文振指挥下率领地主武装收复太原城,受任为同知太原府事兼招抚使。蒙古兵围攻太原,赵益兵不能敌,烧毁府库,杀掉妻子后,自杀殉职。太原再度失陷。
蒙古木华黎兵至盂州。地主武装首领刘某受任金盂州太守,率部民降蒙。蒙古军进逼平阳青龙堡,胡天作领兵驻守,形势危急。十月,宣宗诏令权左都监古里甲石伦与上党张开、晋阳郭文振合兵救援,中途因蒙军阻道,不能前进。知平阳府事术虎忽失来挟胡天作降蒙。宣宗诏令张开、郭文振招胡天作返回金朝。胡天作至济源,准备逃走,被蒙古军发觉杀死。
金桢州刺史女奚烈斡出按照行省牒文,把州民迁徙到金胜堡抵抗。蒙古兵到来,地主武装花帽军坚守抗蒙。女奚烈斡出出兵与蒙古军作战,身中流矢,负伤卧床。花帽军提控张某说:“兵势不可当,应该赶快投降。”斡出说:“我们坐食官禄,可以忘记国家吗?我辈只当力战而死。”夜间,张某执兵仗闯入,威胁斡出投降。斡出坚决反驳说:“你要怎么干由你,我终归不能屈服。”张某杀斡出,投降蒙古。桢州军事判官王谨率领部分州民,驻屯周安堡,坚持抵抗,与蒙古军激战十余日,兵败被俘,不屈牺牲。
青龙堡和金胜堡被蒙古军攻破后,花帽军五千人被木华黎、史天祥招降。
河中府之战一二二二年十月,木华黎军经绛州,攻破荣州,汾水以东堡邑相继降蒙。木华黎在汾水东召见石天应,策划南侵。石天应还葭州,与诸将计议,说河中北接汾、晋,西连同、华、地五千余里,户数十万,占据河中,就可定关内,定关内就可进而攻取河南。石天应自葭州进军河中,围攻河中府城。
金朝新任的河中府判官、权河东南路安抚副使侯小叔,原来是河津水手,被籍充军,以军功升任判官。石天应围河中,侯小叔保护农民入城,以家财犒赏将士,并立死守。提控吴德劝侯小叔出降,侯小叔给以痛斥,立即斩首。侯小叔表兄张先说:“大兵势重,出降可保妻子。”侯小叔大怒,说:“我是个船夫,现在到达这样地步,怎么能说出降!”把张先捆绑在柱上处死。石天应攻城不下。河中围解。十二月,宣宗诏令侯小叔权元帅右都监,便宜从事。
金枢密院派遣都监完颜讹论到河中与侯小叔议兵事,侯小叔出城会见讹论。石天应乘机攻城,占领河中府。木华黎以石天应权河东南北路陕右关西行台,驻守河中。平阳李守忠、太原攸兴哥、隰州田雄都受石天应节制。
河中城破,侯小叔领兵退驻中条山乐李山寨,会集兵众十余万反攻。元光二年(一二二三年)正月,侯小叔军乘蒙古大兵西去,城中守备空虚,夜半登城,焚烧城上的楼橹,火照城中。石天应军惊惶奔逃。金兵乘势四面围攻。蒙古军大乱,石天应败死。木华黎领军侵金以来,金朝叛将石天应一直是蒙古军中的重要将领。侯小叔军收复河中,斩石天应,对蒙古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是金军抗蒙战争的一个重大胜利。宣宗加封侯小叔为昭毅大将军,遥授孟州防御使,同知河中府事。
蒙古军遭此惨败,发骑兵十万,再围河中。金总帅完颜讹可遣提控孙昌领兵五千,枢密副使完颜赛不遣李仁智领兵三千,救援河中。侯小叔与孙昌、李仁智等约定日期,夜中鸣钲为号,内外夹攻。侯小叔如期出兵,孙昌、李仁智临阵不敢动。侯小叔兵败入城。蒙古兵加紧围攻。侯小叔密遣使者突围到汴京告急。河中府城被蒙古军攻破,侯小叔英勇战死。
凤翔之战一二二二年冬,在石天应攻掠河中的同时,木华黎统率的蒙古军经蒲城直趋京兆。原延安知府完颜合达抗蒙有功,在这年任参知政事、行省于京兆,领兵二十万固守。木华黎见蒙古军进攻不利,留兵六千屯驻,派蒙古不花率领先锋军去围攻凤翔,计划攻下凤翔后再取京兆。
原花帽军首领完颜仲元(郭仲元)一二二二年调知凤翔府事,统帅军兵。兵马都总管判官马庆祥(汪古人)为副,受京兆行省完颜合达指挥。十一月,蒙古不花军将攻凤翔,行省令马庆祥与治中胥谦,分道清野。马庆祥出兵前,命画工为他画像付给家人,决心死战。马庆祥军在浍水与蒙古先锋军相遇,作战不利,且行且战,将及城,遭蒙古军邀截归路。金军被围。马庆祥对部下说:“我们受国厚恩,竭力效死,乃是本分”。全军拚死力战,弓矢用尽。蒙古军围数重,迫使投降。马庆祥不屈而死。胥谦也力战不屈,牺牲。
木华黎亲率大军数十万围攻凤翔,数百里间,遍设营栅。金朝廷以完颜仲元兵力不足守御,派左监军赤盏合喜领兵来援。完颜仲元让赤盏合喜总兵事,自己身先士卒。合喜大力坚守。同知临洮府事颜盏虾■奋力作战,多有战功。木华黎围攻月余不下,哀叹说:“我奉命专征,不数年,取辽西、辽东、山东、河北,不劳余力。前攻天平、延安,今攻凤翔,都不能攻下,岂是我命将尽么?”一二二三年二月,木华黎领兵退走,三月,还军至闻喜县病死。
延安、凤翔的保卫战一再挫败木华黎军,取得胜利,意义是重大的。宣宗把凤翔的战功,通报各地,并褒奖完颜合达,完颜仲元升为元帅右监军,赤盏合喜升左监军。
蒙古军退后,宣宗随即任命完颜伯嘉行尚书省于河中,率领陕西精锐与平阳公史咏(胡天作死后,袭封)合兵收复河东。四月,收复霍州汾西县。五月,完颜合达收复河中府。史咏收复霍州及洪洞县。金朝抗蒙作战又出现了转机。
这时,金、宋战争仍在边地进行。八月,邳州从宜经略使纳合六哥,杀行尚书省蒙古纲,据州反,与投宋的李全相联络。宣宗命牙吾塔率领侵宋的行枢密院兵进讨。九月,破邳州南城。十一月,斩纳合六哥,收复了邳州。
元光二年(一二二三年)十二月,金宣宗病死。
(四)抗蒙斗争的发展和金兵的败溃
一、金哀宗即位,并力抗蒙
元光二年(一二二三年)十二月,宣宗病危,诏立太子守绪(宣宗王后子)继位。平章政事、英王守纯(庞妃子)抢先进宫。太子守绪后至,忙遣枢密院官及东宫亲卫军三万屯东华门街,命护卫四人监视守纯于近侍局。守绪奉遗诏即帝位(哀宗),改年号正大。
哀宗守绪在宣宗初年曾任枢密使,立为皇太子后,仍控制枢密院事。哀宗即位,正当金朝濒临灭亡,而人民抗蒙斗争又有所发展的年代。金哀宗采取了一系列的新措施,任用抗蒙有功将帅,集中兵力,抗蒙救亡。
任用抗蒙将相哀宗即位后,在正大元年(一二二四年)正月,罢免守纯平章政事的相位。三月,丞相高汝砺病死。五月,平章政事把胡鲁病死。哀宗任用一批抗蒙有功将帅,分掌军政。赤盏合喜权枢密副使,枢密副使完颜赛不为平章政事,权参知政事石盏尉忻为尚书右丞,起复致仕官张行信为尚书左丞。一二二五年四月,又起用已致仕的胥鼎为平章政事、行省于卫州(一二二六年七月病死)。太常卿李蹊权参知政事。在“金国将亡”的年月,金哀宗任用文武朝臣,并力救亡。哀宗又下诏为抗蒙死难的将佐十三人建立褒忠庙,以激励将士。
蒲察合住在宣宗时权吏部侍郎,声势煊赫,残酷苛刻,朝臣都知道他的奸恶而不敢言。哀宗即位,贬蒲察合住为恒州刺史,贬左司员外郎泥庞古华山同知桢州军州事。正大元年(一二二四年)十二月,又把蒲察合住处死。《金史·哀宗纪》说:“逐二奸臣,士大夫相贺。”朝中为之一振。
一二二三年,宣宗病死前,曾遣人招降武仙。武仙降蒙后,与史天倪同治真定,相互攻讦。一二二五年春,武仙杀史天倪,以真定府降金。武仙叛蒙归金,对金朝的抗蒙救亡,显然也是有利的。
停止侵宋战争宣宗面对蒙古的侵掠,利用地主武装在北方抗蒙,而把金军主力南侵宋朝。由于南宋人民的坚决抵抗,金宋战争连年不决。术虎高琪向南方“扩地”的图谋难以实现,反而使金朝背腹受敌,兵力分散。哀宗即位后,改变战略,迅速停止侵宋战争。一二二四年六月,派遣枢密判官移剌蒲阿领兵到光州,四处张榜,告谕宋界军民,金朝“更不南伐”。一二二五年,又下诏禁止宿州、泗州、青口等地巡边的官兵擅杀过淮的红袄军。金军停止侵宋,得以集中兵力,抗御蒙古了。
与西夏议和在蒙古侵掠金、夏的过程中,西夏和金朝不断在边境地带发生小规模的战事。宣宗多次下诏对夏作战。成吉思汗北返后,集中兵力西向,西夏遭到蒙古的侵掠,处在灭亡的威胁之中。哀宗也对西夏改变战略,遣使谈和。一二二五年九月,金、夏和议:夏对金称弟,不称臣,不用金朝年号。哀宗对谏官完颜素兰、陈规等说:“夏人从来臣属我朝,现在称弟和好,我不以为是耻辱。果能和好,使人民安定,还要对他们用兵吗?你们应当知道我的用意”。
金哀宗对宋、夏和好,集中力量进行抗蒙斗争。
山西失地的收复一二二六年秋,哀宗派遣权枢密副使移剌蒲阿进兵山西。八月,移剌蒲阿收复曲沃,进而收复绛州(晋安),蒙古守将刘德仁(辽东降蒙地主)败死。一二二七年初,纥石烈牙吾塔领兵攻平阳。蒙古知平阳府事李守忠出战,兵败入城。蒙古平阳副帅夹谷常德(金降将)开城门迎金兵。牙吾塔收复平阳,俘李守忠。蒙古行平阳元帅府事李伯温(李守忠兄)据守青龙堡,金兵进攻,李伯温败死。五月,武仙领兵攻太原,金降人自城中内应。武仙收复太原,蒙古大将攸兴哥(攸哈剌拔都)败死。金朝出兵山西,一年之间,连续收复平阳、太原等重镇,蒙古丧失守将多人。金取得了胜利。
山东、淮北地区的斗争一二二六年初,李全自楚州北上,攻山东,占据青州益都,擒降蒙的红袄军首领张林。蒙古郡王带孙领兵围攻李全于益都。宋朝任刘琸知楚州,投宋的红袄军首领夏全在楚州起兵反刘琸,刘琸逃跑。夏全进兵盱眙,十一月,领兵投降金朝。楚州的王义深、张惠、范成进等也相继降金。哀宗封四人为郡王。张甫叛金投附李全,与刘庆福谋杀李福,不成,被杀。李全妻杨妙真据楚州。哀宗遣总帅完颜讹可等领兵往攻,败还。
济南地主武装张荣逐渐扩充势力,据有章丘、邹平、济阳等地。一二二六年,领兵降蒙。李全在青州被围攻一年,大小百战,伤亡惨重,城中军民仅余数千人。一二二七年四月,李全投降蒙古。蒙古军帅孛鲁(木华黎子,权国王)以李全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蒙古兵乘胜攻下登、莱、胶、淄、滕等三十余城。山东地区都为蒙古所占有。
蒙古侵掠陕西一二二六年,成吉思汗亲自统领蒙古大军进攻西夏,企图一举灭亡西夏。十一月,蒙军围攻西夏中兴府。金哀宗急召陕西行省及陕州总帅完颜讹可、灵宝总帅纥石烈牙吾塔等到汴京商议军事。又下诏给陕西两行省说:“倘若边地有警,内地可忧,如不早图,就要受害。一旦事势不同,可以随机应变。如再逐级奏报,恐失事机,可由行省从宜规画。”
一二二七年四月,成吉思汗到达隆德,企图侵占金朝的德顺州,作为驻地。金朝在德顺州,没有驻军,形势危急。德顺节度使爱申书招凤翔人马肩龙来州共守。州城中只有地主武装“义兵”和乡军八九千人。蒙古兵围攻,金军死守,力成一百二十昼夜。城破,爱申自杀,马肩龙战死。
五月,蒙古军进攻临洮府。金临洮府总管陀满胡土门战败被俘,拒绝蒙军诱降,见蒙古军帅不跪拜,蒙军用刀砍胡土门膝胫。胡土门始终不屈,被杀死难。
金哀宗召集朝官,商议对策。陕西行省奏上三策,上策是哀宗亲自将兵出战,中策是哀宗去陕州,下策是弃陕西,保潼关。朝官集议,以为只可助陕西军决战,如陕西不守,河南也不可保。六月,西夏帝�降蒙,西夏灭亡。金哀宗遣使去蒙古军中求和。
蒙军拒绝金朝的求和,经清水县,进攻凤翔,直指京兆,关中大震。七月,金哀宗在汴京签民为军,劝百姓入城迁避。人们议论说,蒙兵未到,河南先乱。蒙古军攻灭西夏,长驱入陕,千里之间,汹汹不安。屯驻在泾、邠、陇三州间的金节度使杨沃衍(唐括迪剌部人),原为北边屯田小吏,抗蒙作战有功,升任节度使,立志以身许国,说:“为人不死于王事,而死于家,不算大丈夫。”蒙古兵东下,杨沃衍与部将刘兴哥(凤翔虢县人,出身起义农民)在邠州、陇州之间,往来作战,抗御蒙古,屡战屡胜。蒙古兵不能前进。
正当金朝的汴京,面临着成吉思汗大军的严重威胁时,七月,成吉思汗在清水县军中病死。八月,哀宗令撤去汴京城防丁壮和修城民夫,并暂停非急需的军需差发。汴京渡过了危机。
成吉思汗死后由幼子拖雷监国。一二二八年,继续侵金。蒙古军在陕西者,渐至泾州,断绝庆阳粮道,进入大昌原。平章政事、平凉行省完颜合达问军中诸将谁愿为前锋出战。忠孝军提控完颜陈和尚应命。陈和尚出兵前,沐浴更衣,表示决心死战。擐甲上马,不再回视,急出抗敌。陈和尚领骑兵四百,大破蒙古军八千之众,三军战士踊跃奋战,获得重大胜利。哀宗手诏褒奖,授陈和尚定远大将军、平凉府判官。大昌原的全胜,为金朝多年所未有,捷报传来,满朝振奋。
完颜陈和尚,名彝,丰州人。父乞哥曾为同知阶州军事。章宗泰和侵宋时,宋军攻占阶州,乞哥阵殁。宣宗时,蒙古侵金,陈和尚被俘,杀蒙古监卒,渡河逃回金朝。兄斜烈任行寿泗元帅府事,陈和尚充宣差提控。一二二五年,陈和尚因处理军中官吏相殴事,被诉入狱。一二二六年,斜烈死,哀宗释放陈和尚。一二二七年,为忠孝军提控。所谓忠孝军,是在蒙古侵掠中投附金朝的各族军队,包括畏兀儿、乃蛮、羌、浑及中原被俘逃来的汉人。忠孝军勇于作战,但难于统制。陈和尚统帅有方,军纪严明。军队过处,秋毫不犯,街市间不再喧杂。作战则充当先锋,疾如风雨。大昌原之战,陈和尚声名大振,忠孝军日益成为金朝抗蒙战争中的一支劲旅。一二二九年,枢密副使移剌蒲阿率陈和尚忠孝军驻邠州,防御北边。
二、蒙古窝阔台侵金
一二二九年八月,蒙古在克鲁伦河边举行贵族大会(库里尔台),成吉思汗第三子窝阔台(蒙古太宗)继承了汗位。窝阔台统领蒙古军的主力,大举侵掠金朝。金朝抗蒙救亡的斗争,进入了更加艰苦的阶段。
庆阳之战一二二九年冬十月,蒙古军进驻庆阳界。哀宗诏陕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币帛去蒙军求和,以为缓兵之计。蒙古也派使臣斡骨栾到陕西行省来招降。哀宗密遣枢密院判官白华去邠州,告谕移剌蒲阿,候春初去庆阳作战。十二月,哀宗诏令移剌蒲阿与总帅纥石烈牙吾塔、权签枢密院事完颜讹可等领兵援庆阳。正大七年(一二三○年)正月,金军与蒙古军再战于大昌原,蒙古朵忽鲁军战败,退走。庆阳围解。移剌蒲阿遣还蒙古使臣斡骨栾,说:“我已准备军马,可来战斗!”
卫州之战蒙古在庆阳战败,斡骨栾回报。窝阔台大怒,决意亲自领兵南侵。一二三○年七月,窝阔台与弟拖雷、侄蒙哥统率大兵,向金朝的山西进攻。蒙古军攻下天成堡,经西京,至应州,在雁门关激战,先后攻破代州和石州。
武仙归金后,在一二二八年置府卫州。一二三○年九月,武仙领兵围攻潞州的蒙古军。窝阔台命塔思领兵救援。武仙退保潞州东原上。金将移剌蒲瓦领兵夜袭蒙古军,塔思战败,蒙古辎重、人口都被金军俘获。武仙还军,攻占潞州。十月,窝阔台再遣万户宴只吉台与塔思等攻潞州。武仙遁走,还屯卫州。蒙古真定万户史天泽等率领河北蒙、汉军围攻卫州。哀宗调遣完颜合达、移剌蒲阿领兵十万救卫州。完颜合达等先遣完颜陈和尚忠孝军及亲卫军等三千人作先锋出击,蒙古兵败退。卫州围解。陈和尚的忠孝军又立了战功。
卫州解围后,哀宗登城门劳军。以移剌蒲阿权参知政事,与完颜合达行省于阌乡,领兵防守潼关。调武仙兵去鹘岭关扼守金州路。
潼关、凤翔之战一二三○年十一月,蒙古兵攻潼关、蓝关,不能下,退军。正大八年(一二三一年)正月,蒙古速不台军攻破小关,攻掠卢氏、朱阳。潼关总帅纳合买住领兵拒战,求援于行省。行省派陈和尚忠孝军一千,都尉夹谷浑军一万来援。蒙古速不台军败退,金兵追到倒回谷口而还。
金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屯兵于潼关东。蒙古按察儿军围攻凤翔。完颜合达、移剌蒲阿以蒙古兵势大,不敢轻动。哀宗派白华驰谕合达、蒲阿,领兵出关与渭北蒙军交战,诱蒙古军救援,以解凤翔之围。完颜合达、移剌蒲阿领旨提兵出关,至渭北,与蒙古军交战,正值窝阔台、拖雷率领的主力军来援,金军当晚收兵入关。一二三一年二月,蒙古兵攻陷凤翔。
窝阔台出兵侵金以来,金、蒙互有胜负,蒙古兵并没有能取得多少进展。一二三一年五月,窝阔台在官山九十九泉驻夏,召集蒙古诸王将领商议灭金的战略。蒙古军兵分三路,中军由窝阔台率领,攻河中府,转向洛阳。左军由斡陈那颜率领,进兵济南。右军由拖雷率领,自凤翔过宝鸡,入小潼关,经过宋境沿汉水而下,自唐、邓攻汴京。计划在一二三二年春季三路大军合围汴京,消灭金朝。
九月,蒙古兵三路齐发,窝阔台兵临河中府,拖雷军过凤翔南下。金朝面临着灭亡的危险,将领们在议论着抗蒙救亡的对策。枢密判官白华主张调陕西兵守河中,说:与其到汉水去防御,不如直往河中,黄河一日可渡。倘作战顺利,蒙古去襄、汉的军马必当迟疑不进。利用北方作战机会,使南方掣肘。完颜合达自陕州上奏,也主此议。哀宗召移剌蒲阿到汴京商议。移剌蒲阿以为,如金军北渡,蒙古兵必将屯驻平阳之北,放我师渡河,然后断我归路与我决战,恐怕不利。蒲阿请召合达来同议。合达对哀宗说,河中时势已经不同以前,所奏也不敢自信。合达、蒲阿仍还驻陕西,只以一支军马出冷水谷,为河中府声援。
十月,窝阔台猛攻河中。合达、蒲阿派遣元帅王敢率领步兵一万救援。十一月,王敢救兵赶到,金军拚死守城,日夜不休。城西北楼橹被攻破,又血战半月。十二月初,力尽,城陷。守将完颜讹可被俘遇害。
拖雷率领的右军四万,攻破宝鸡,九月,破大散关,侵入宋境,屠洋州,攻兴元。宋兵弃饶峰关不守。蒙古兵攻入饶峰关,由金州东下,直指汴京。邓州告急。
十一月,哀宗急诏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移兵屯邓州,完颜陈和尚随行。杨沃衍军留守阌乡。两省军入邓,札付宋襄阳制置司,约同御蒙古,被宋朝拒绝。十二月初,杨沃衍领兵八千,武仙自胡陵关领兵万人来邓州会师,屯驻于顺阳。
拖雷军渡汉江。金提控步军、临淄郡王张惠建策,乘蒙军半渡邀击。移剌蒲阿不听。蒙古兵约四万人渡江至禹山。金军已屯顺阳二十日。完颜合达在邓州两山隘间设伏兵二十余万。合达、蒲阿立军高山,分据地势。步军列阵山前,骑兵屯于山后,计划夹击蒙军。蒙古军只有四万。拖雷得到谍报,留大军辎重,只派少数轻骑前进。蒙将速不台设计说:“金军不耐劳苦,不利野战。多次挑战使他们劳乏,战乃可胜。”蒙古轻骑兵到,合达见形势不利,列阵以待。蒙古兵突击攻阵。都尉高英督军力战,蒙兵少退。蒙兵又突击都尉樊泽(即夹谷泽)军,合达斩一千夫长,金军殊死战,蒙军又退。
钧州三峰山之战蒙古轻兵自禹山退走。两省奏报获胜。拖雷留下一支蒙古军牵制金军。蒙古军已分散行进,分道直趋汴京。完颜合达、移剌蒲阿恐蒙军乘虚入京,自邓州发大军赶赴汴京。正大九年(一二三二年)正月初二日,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骑兵二万、步兵十三万,自邓州出发。骑兵统帅蒲察定住、郎将按得木、忠孝军总领夹谷爱答、提控步军张惠、殄寇都尉高英、樊泽,及中军陈和尚等随行。至五朵山,与杨沃衍、武仙军合。杨沃衍问:“禹山之战如何?”合达说:“我军虽胜,而蒙古大兵已散漫趋京师了。”杨沃衍愤慨地说:“平章(合达)、参政(蒲阿)蒙国厚恩,掌握兵权,失去事机,不能战御,竟然纵敌兵深入,还有什么话可说!”金军北行,蒙古伏兵不断在中途邀击。十二日,金军渡沙河,去钧州。蒙古兵渡河袭击,金军不得札营休息,又不得军食。行至黄榆店,遇雪不能前进,就地札营。十四日,合达在军中接到哀宗的制旨,令两省军全部赴京师,然后出战。又有密旨,说蒙古骑兵渐近,已迁卫、孟二州。合达、蒲阿立即启行。蒙古军聚集,阻挡道路。杨沃衍夺得一条去路,陈和尚占据山上,金兵急进,距钧州只有十余里。蒙古军退至三峰山的东北和西南。武仙和高英领兵袭击西南,杨沃衍、樊泽袭击东北,蒙古兵退到三峰山东。张惠、按得木率骑兵万余,自上而下冲击,蒙古兵又退。金军沿途作战,极度疲劳。军士甚至三日未食。至三峰山,天又大雪,军士被甲胄僵立雪中,枪槊结冻如椽。蒙古军与河北降军聚集在四围,燃薪煮肉,轮番休息。乘金军疲困,有意让开去钧州的一条路,放金军北走,然后出伏兵夹击,金军大败,杨沃衍、樊泽、张惠三军争路,张惠持枪奋战而死。蒙古兵围攻杨、樊及高英兵,战于柿林村南,樊泽、高英也都战死。武仙率三十骑逃入竹林。移剌蒲阿领兵北走,蒙古军追到,被擒。金朝的大军全部崩溃。
完颜合达与完颜陈和向率领金兵残部数百骑败入钧州。蒙古军继续围攻钧州城。合达军在城中不得出。蒙古兵入城,合达败死。陈和尚被擒,拒绝蒙古的劝降,坚不跪拜。蒙古兵用刀砍断他的膝胫,陈和尚从容说:“我就是忠孝军总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战胜你们的是我,卫州战胜你们的是我,倒回谷战胜你们的也是我。今天要死个明白。”蒙古兵用刀斫断他的足胫,又割他的嘴,直割到耳边,血流不止。陈和尚至死不屈,英勇就义。
蒙古军帅派遣降蒙的杨沃衍部下将官呆刘胜去向杨沃衍劝降,说投降当授大官。杨沃衍愤怒地说:“我出身细微,蒙国大恩,你要这样玷污我吗?”拔剑斩呆刘胜。杨沃衍向汴京哭拜说:“无面目见朝廷,只有一死了。”自缢殉难。
移剌蒲阿被蒙古军押送到官山。蒙古军多次劝他投降。移剌蒲阿只是说:“我是金国大臣,只当死在金国境内。”不屈,被杀。
钧州三峰山之战,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身列相位,行省陕西,是金朝两名主要的统帅。抗蒙作战的主要将领也都在他们的部下。金宣宗以来,河北、山东地区委用当地地主武装抵抗蒙古。金兵主力二、三十万由合达和蒲阿指挥。蒙古军分三路进攻。金朝统治集团内意见不一,缺少策划。两省兵往来抗敌,疲于奔命。钧州三峰山一战,金朝的主要将领大部牺牲,金兵主力全部败溃。金朝遭到这一严重的失败,灭亡不可免了。
(五)哀宗迁蔡和金朝的灭亡
正大九年(一二三二年)正月,哀宗派遣完颜合达等自阌乡去邓州后,调徐州行省徒单兀典行省阌乡,守御潼关。徒单百家为关陕总帅。钧州三峰山败后,哀宗又急调徒单兀典来守汴京。徒单兀典与潼关总帅纳合合闰、秦蓝总帅都点检完颜重喜等撤除秦蓝各处守兵,领兵十一万,从虢入陕。
兀典自阌乡发兵前,将库藏全部拿出赏给军士,每人白金三两。又要抢劫州民财物以资军用,同华安抚使完颜素兰力谏而止。军士都以老幼随行,州中商贾也依军从行,妇女多嫁给军士。大军不走洛阳一路,而由州西南走入大山冰雪中。随行军将葭州统帅及都尉张翼都在中途领兵叛去。军至铁岭,遇蒙古军,完颜重喜先降,被蒙古军斩于马前。军兵多叛降或散走,溃不成军。徒单兀典、纳合合闰领数十骑逃到山中,被蒙古兵追及杀死。完颜素兰逃回陕州,与徒单百家守陕。徒单兀典率领的关陕兵十余万,是金朝另一支重兵。这支大军溃散,金朝的兵力更加空虚了。
一、汴京守卫战
钧州三峰山败后,汴京危急,召完颜白撒还朝。完颜白撒原在平凉十年,一二二八年被召还朝拜尚书右丞,后又任平章政事。白撒贪怯无能,专愎自用。正大九年(一二三二年)正月,蒙古兵长驱汴京,杨居亿请乘其远来,出兵进击,白撒不听。白撒派遣完颜麻斤出等率部众万人开短堤,决河水,以守汴京。工程未毕,蒙古骑兵已到,麻斤出等被害,修河丁壮逃回的不到二三百人。
汴京围急。城中空虚。驻军不满四万。城周百二十里,甚至不能遍守城口。白撒召集在京军官和防城有功者,截长补短,假借而用,得百余人领兵守城。又
结集京东西沿河旧屯和卫州迁来的义军约四万人,募集丁壮六万人,分守四城。二月,又征募京师民军二十万,分隶诸帅。每人每月给粟一石五斗。
震天雷或铁火炮示意图
三月,窝阔台驻兵郑州,令忽都忽等领兵攻南京。金哀宗命白撒宿上清宫,枢密副使赤盏合喜宿大佛寺,以备缓急。蒙古从郑州遣使臣唐庆持国书来招降,要哀宗献出翰林学士赵秉文、衍圣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又索取降人家属,移剌蒲阿妻子、绣女、弓匠等数十人。哀宗封荆王守纯子讹可为曹王,由尚书左丞李蹊把他送到蒙古军营作为人质,向蒙古求和。窝阔台和拖雷率领蒙古大军北还,留军三万由速不台率领攻汴京。
哀宗求和,蒙古兵仍在继续作进攻的准备。汴京城外,蒙军沿城壕设列木栅,用薪草填壕。白撒等主帅因正在与蒙古议和,不敢出兵,在城上坐视蒙军备战。军民愤怒,要求出兵,在城中喧呼。哀宗亲自出端门慰劳军士。有军士五、六十人对哀宗说:“蒙古兵负土填壕,已过一半。平章不准放一箭,说怕坏和议”。哀宗说:“等曹王去,蒙古兵不退,你们再死战,也不算晚。”人们哭泣说:“事已紧急,皇帝不要只盼望讲和!”千户刘寿控哀宗马,说:“皇帝不要相信贼臣。贼臣尽,才能退敌兵。”卫士们要打他,哀宗说:“他喝醉了酒,不要理他!”
蒙古军向汴京城发动进攻。哀宗命大臣分守四城。枢密使赤盏合喜守西北角。蒙军来攻,合喜吓得语言失序,面无人色。平章政事白撒守西南隅。募壮士千人,从地道出城渡壕,烧蒙军炮座。约定城上悬红灯为记,被蒙军发觉失败。又放纸鸢(风筝)送文书招诱蒙古军中金人。人们议论说:“前天点纸灯,今天放纸鸢,宰相只靠这个,要退敌兵难矣。”
将帅怯懦无能。守城军民,人人激昂,奋勇抵抗。城中取宋朝遗留的假山的石头,制造圆球状的炮弹,每个约重一斤。每城一角置炮弹百余枚,更递下上,昼夜不停。堆积的炮石几乎与里城城墙一样高。一种叫做“震天雷”的火炮,用铁罐盛药,炮起火发,其声如雷,可以烧透铁甲。蒙古兵在城外墙掘出龛穴,城上不能射到,用铁绳系震天雷,顺城墙而下,至掘处火发,穴中蒙古兵就被炸死。又有飞火枪,注入火药,点火后,火焰喷射,可到十余步远。蒙古兵攻城,最怕这两种火器。金朝汴京军民,合力守城。与蒙古兵奋战十六昼夜,保卫了汴京城。哀宗又派使臣去蒙古军营求和。蒙古速不台见汴京城难以攻下,说:“已在讲和,还相攻么?”领兵退去。
三月十四日,哀宗登端门赏赐军士,改年号开兴为“天兴”。赤盏合喜说他守城有功,主张朝中庆贺蒙古退兵。几个宰相都出来反对。权参知政事完颜思烈说:“城下之盟,诸侯以为耻,怎么能以(敌军)罢攻为可贺呢?”赤盏合喜大怒说:“社稷不亡,帝后免难,你们不高兴吗?”翰林学士赵秉文拒不起草贺表。朝贺事不再举行。
蒙兵退后,舆论纷纷要求罢免白撒。哀宗被迫罢去白撒平章政事。军士恨他不战误国,声言非杀他不可。白撒吓得躲起来,一天搬几次家避祸。
蒙古围攻汴京时,各地居民都迁入城中避难。蒙兵退后,城中疾病流行。五十天内,死亡几十万人。速不台蒙古军分处在河南各地。汴京外无援兵,内缺粮饷,仍然处在危急之中。
五月间,哀宗派完颜思烈行省于邓州,招募援兵。又任武仙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行省河南,诏令领兵入援。武仙自三峰山败后,率残部到南阳留山,收集溃卒,招募兵士,渐至十万人,聚集粮食、武器,声势稍振。七月,思烈自汝州发兵,会武仙部入援汴京。哀宗任赤盏合喜为枢密使,率京城兵万五千人出师接应。赤盏合喜抗命不成,才勉强出兵。行至中牟故城,屯兵不进。
八月,武仙领兵至密县东,遇速不台部蒙古军。武仙按兵眉山店。武仙与思烈联络,要思烈阻涧结营,等武仙兵到,合兵并进,说不然就要失败。思烈急于去汴京,不听武仙的建策,独自领兵到郑州西京水,遭到蒙古军的袭击,不战而溃,思烈败走。武仙退兵留山。赤盏合喜在中牟,听说思烈军败,放弃辎重,当夜逃回汴京。官员们说:“赤盏合喜始则抗命不出,中则逗留不进,最后弃军逃跑,损失军资不可胜计,不斩之,无以谢天下”。哀宗罢赤盏合喜枢密使,免官为民。
汴京城中缺粮,驻军无粮饷。八月初,置局括粟,向城中居民强征粮米。括粟官对居民说:“如果一旦粮尽,拿你们的妻、子作军食,你们还能吝惜吗?”括粟十八日,八月二十八日改为“进献”。九月,令上党公张开等率步军保护陈留通许间的粮道,停止贫民献粮。前御史大夫完颜合周又建策说,京城括粟,还可得百余万石。哀宗以合周权参知政事,再次括粟。合周下令每家自报存粮。年壮者每人只许存一石三斗,年幼者减半。各家自己把存粮写在门口,如有隐匿,即按隐匿的升斗数治罪。城中三十六坊,都选严酷官吏主持,向居民括粟。有寡妇两口人,交豆六斗,内有蓬子三升,被括粟官吏发现捉去示众。寡妇哭诉说:“我丈夫战死,姑婆年老,不能奉养,所以夹杂蓬秕自食,不是敢用来充军储。而且这三升,是在六斗之外多余的。”官吏不听她申诉,当众把她杖死。京城居民为之战栗。有存粮的也都赶快扔掉。有人报告给合周。合周说:“京师危急,是保存国家呢?还是保存百姓呢?”人们有话都不敢再说。从此家无余粮,只有束手待毙。饿死者甚多。哀宗只好拿出些太仓的粮米作粥救济。汴京城内,至于人相食。兵士只好出城就食。
汴京援绝粮尽,不待蒙古军来攻,已难以继续维持了。
二、哀宗出逃
天兴元年(一二三二年)六月,左丞李蹊与曹王自豪古军还汴京。七月,蒙古使臣唐庆等来汴京,令哀宗去帝号称臣,投降蒙古。金朝守城军士愤而杀唐庆及从行人员。哀宗赦免军士。蒙、金和议断绝。速不台蒙古军散处河南各地,汴京仍处在蒙古军进攻的威胁之中。
朝廷上议论着弃汴出逃。十月间,哀宗以援兵不至、将帅缺人,又起用白撒为平章政事、权枢密使、右副元帅。十二月,起用白华为右司郎中。哀宗遣近侍向白华问计。白华献计说:“现在耕种已废,粮食将尽。四外援兵都不可指望。圣主可出就外兵,留皇兄荆王守纯在汴京监国,由他裁处。圣主既出,遣使告语蒙古,我外出不是收整军马,只因军卒擅杀唐庆,和议断绝,现在把京师交付荆王,我只求一二州养老。这样,太后皇族可以保存,圣主也可以宽心了。”哀宗决意出逃。次日,又召白华说:“出巡之计已定。但到哪里去,群臣议论未定。有的说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有的说可沿西山入邓。也有人说要入邓,蒙古大将速不台现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州。你以为如何?”白华又说:“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欲往邓州,既然汝州有速不台,断不能往。今日的事势,如同赌徒所谓的孤注。孤注只有背城之战。为今之计,当直赴汝州,与之决一死战。但汝州战不如半途战,半途战不如出城战。如出京太远,军食日减,事情就难了。倘若我军得战,存亡在此一举。外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可以慰都人之心。如只为逃避迁移之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都肯从行。应当仔细考虑。”哀宗再召诸相商议,仍有人主张去归德,有人主张去邓州。明日,哀宗又向守城军士宣布,因京城食尽,打算外出。诸帅将佐一起奏报说:“圣主不可亲出,只可命将,三军欣然愿为国家效死”。哀宗又有些犹豫,打算命将守城。权参政完颜讹可等激烈反对留汴京。汴京民间已在盛传皇帝要去归德,坐视城中饿死。哀宗召集起复的老将丞相完颜赛不、讹出、合周等数人密议,决议出京。以完颜赛不为右丞相、枢密使兼左副元帅,白撒为平章政事、权枢密使兼右副元帅,讹出为右副元帅兼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李蹊为兵部尚书、权尚书左丞,徒单百家为元帅左监军行总帅府事,高显为东面元帅,完颜猪儿为南面元帅,刘益为西面元帅,娄室为北面元帅,各领兵五千,受总帅百家统辖,扈从哀宗出奔。
哀宗把皇太后、皇后和诸妃留在汴京。以完颜奴申为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完颜斜捻阿不为枢密副使兼知开封府、权参知政事,撒合为外城东面元帅,术甲咬住为南面元帅,崔立为西面元帅,孛术鲁买奴为北面元帅,留守汴京。又命完颜合周留管宫内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哀宗与皇太后和后妃告别,自汴京出发,采白华议,西往汝州。这天,陕州总帅完颜仲德经秦、蓝、商、邓,提兵来援汴京。巩昌元帅完颜忽斜虎从金昌入援,对哀宗说:京西三百里之间无井灶,不可往。哀宗又改变计划,决策东行,经陈留、杞县,到达黄陵冈。
完颜仲德留任尚书右丞,随哀宗扈从。
十二月三十日,哀宗和群臣在黄陵冈集议。白撒主张哀宗驻归德,由白撒率河北降将取大名、东平,经略河北。哀宗已采白撒议,蒲察官奴又奏报卫州有粮,主张攻取卫州。白撒说:“京师还不能守,得了卫州有什么用?在臣看来,还是取东平之策为好。”哀宗放弃东平之策,决计攻卫州。天兴二年(一二三三年)正月元旦,归德总帅石盏女鲁欢运来三百余船粮食助军。哀宗即命乘粮船渡河北上取卫州。哀宗随从军士渡河之间,突然北风大作,后面的兵士万人还在南岸。蒙古兵赶到袭击,元帅完颜猪儿战死。都尉完颜讹论出投降蒙古。
哀宗驻兵河北岸,留三千亲卫军护从。正月初四日,仍命白撒督军取卫州。右丞完颜赛不领马军先行。元帅蒲察官奴、总帅徒单百家,及郡王范成进、王义深、上党公张开、元帅刘益等领步兵自蒲城进发。大兵出发前,右丞相完颜仲德扣哀宗马苦谏,说:“存亡在此一举,卫州决不可攻。”哀宗不听,命白撒督军进发。
金兵自蒲城行军,迁延八日才到卫州城下。蒙古骑兵三千来袭,被蒲察官奴等击退。金军围攻卫州,缺少攻具,连攻三日,不能破。蒙古派大兵来援,至卫州西南。金兵闻讯退师。蒙古兵跟在后面追击,金兵大败。白撒弃军逃跑。刘益、张开都在逃跑途中被民家所杀。刘益一军叛去。这时,哀宗在蒲城东三十里。白撒赶到,仓皇对哀宗说:“现在我军已溃,蒙古兵近在堤外,请赶快去归德。”哀宗在深夜四更匆忙乘船逃往归德,侍卫都还不知道。次日,金朝败军得知哀宗逃走,相继溃散。白撒收聚溃兵二万到归德,哀宗把攻卫之败,归罪于白撒。白撒下狱七日,饿死。完颜赛不辞官致仕。完颜仲德受命行省徐州。蒲察官奴请再领兵北渡,被女鲁欢阻止。
汴京自哀宗出逃后,城内暂时还平静。卫州败报传来,城中骚动。这时,速不台蒙古军又来攻。汴京内外不通,粮价高涨。一升米卖银二两。百姓粮尽,饿死甚多,甚至自食妻子。卫州军败,人们看到金朝将亡,更加不安。二十三日,汴京西面元帅崔立发动政变,杀完颜奴申、完颜斜捻阿不二相及其他留汴官员,投降蒙古。速不台进兵汴京。四月,速不台杀荆王守纯、梁王从恪(允济子),将后妃等送回蒙古。汴京陷落,金朝失国都,形势更为严重了。
三、归德变乱,哀宗迁蔡
哀宗留驻归德,二月,以知归德府事石盏女鲁欢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河北溃军相继来归德。归德军多粮少。女鲁欢请令溃军去徐、宿、陈三州就食。三月,女鲁欢又请将亲卫军出城就食。哀宗勉强听从,又告元帅蒲察官奴说:“女鲁欢尽散卫兵,你当小心。”归德城内,只有官奴统率的忠孝军四百五十人,和马用率领的七百人留在府中。马用原是一个都尉,到归德后升为统兵元帅。蒲察官奴与马用不和。官奴统领的一支军队,四出剽掠,官奴不加禁止。左丞相李蹊等奏官奴将谋反。哀宗说:“官奴从微贱中起为大帅,何能负我而反。你们不要过虑。”哀宗怕官奴、马用不和,因而成乱,令在尚书省设宴和解。马用撤去守卫,官奴乘机攻马用,马用败走被杀。官奴又乱杀军民,劫持朝官,杀石盏女鲁欢、李蹊等将相以下三百余人,军民死者三千人。官奴入见哀宗,说:“女鲁欢等谋反,我已经杀了。”官奴兵权在握,哀宗无法,只好承认官奴无罪,任他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
蒲察官奴年少时曾被蒙古军俘掳,往来河北。后自狱中逃归金朝,编入忠孝军万户。母亲仍在蒙古军中。哀宗令官奴以此为缘由向蒙古军谈和。蒙古忒木得放还官奴母,遣使者来招降。忠孝军一百五十人听说官奴要劫哀宗降蒙,纷纷围住官奴的住宅,责问说:“你要献出皇帝投降,我们都是蒙古军不能赦的人,该到哪里去?”官奴恐惧,把母亲交出作人质,说:“你们如因此对我有怀疑,就把我母亲杀掉,我绝不怨恨。”官奴聚集军士到北草场,说他不降蒙,不要再怀疑,并告谕军士,计划出兵袭击蒙古军营。
哀宗到归德后,蒙古诸军逐渐会集到归德附近。蒙古撒吉思卜华军在归德城北,临城背水扎营。在忠孝军广大军士的推动下,五月间,哀宗、官奴令军中准备火枪战具。官奴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自南门登船,由东而北,乘夜间至城北王家寺。哀宗到城北门观战,如果劫营失败,就乘船逃往徐州。四更时,两军接战。金军奋勇杀敌,腹背夹攻,用火枪袭击。蒙古军溃败,溺水死三千五百余人。撒吉思卜华败死,一军覆没。蒙古藁城元帅董俊也在作战中败死。金军取得劫营的重大胜利。
蒙兵败退。哀宗真授官奴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又在暗地密谋杀官奴。官奴声势日盛。朝臣都不敢向哀宗奏事。哀宗慨叹说:“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主,但恨我不知用人,以致被此奴所囚。”五月,官奴领兵去亳州。哀宗与近待官设计,六月间把官奴召还,在官奴入见时,哀宗和近侍当场把他杀死。
哀宗到归德后,蒲察官奴曾建策迁往国安用(李全余部)占据的海州。哀宗不听。蔡、息等州总帅乌古论镐请哀宗去蔡州。官奴说蔡州不可守,宣告“敢言南迁者斩”。哀宗杀官奴后,决计迁往蔡州。
正当哀宗准备自归德南迁时,蒙古军又攻陷了中京(洛阳)。中京在一二三二年三月,曾被蒙古军攻破,留守撒合辇战败,投水自杀。蒙古兵退后,元帅右监军任守真重立府事。河中射粮军子弟强伸,充官军戍陕州,兵败,逃来中京,任守真署为警巡使。任守真随完颜思烈入援,死于郑州。中京人推强伸领军二千五百人拒守。蒙古兵再来攻战,强伸多次战退敌兵,守住中京城。哀宗下诏褒奖,以强伸为中京留守、行元帅府事。十月间,完颜思烈自南山败走后,领军民十余万人入洛,行省事。一二三三年三月,蒙古兵入汴京后,将留在汴京的思烈的儿子押到中京城下,胁迫思烈投降。思烈不理,命左右在城上射箭。思烈知崔立以汴京叛降蒙古,忧病而死。总帅乌林答胡土代行省事,强伸行总帅府事。五月,蒙古兵再来攻城,命降蒙的韩某隔河向强伸诱降。强伸说:“先生不是国家臣子么?不能勤王,还要诱我投降吗?我本一军卒,现在作到留守,只能誓死报国。”强伸出兵击退蒙古骑兵。六月间,行省胡土弃中京南逃。部下开城西门投降。强伸见城不能守,自城东门突围而出,转战到偃师,力尽被擒。蒙古兵把强伸强拥在马上,说:“你能北面一屈膝,就饶你的命。”强伸不从。蒙古兵强迫他向北,强伸扭头南向,被杀殉国。
汴京、中京相继陷落。六月十八日,哀宗自归德出发,二十六日进入蔡州。留元帅王璧守归德。
四、蒙、宋联合灭金
哀宗逃到蔡州。蔡州地处淮水支脉汝水上,与宋朝接壤。蔡州无险可守,并且又面临着宋朝的威胁。
哀宗在归德时,曾派白华到邓州召援兵。邓州节度使移剌瑗叛金降宋,白华也叛降宋朝。哀宗离归德去蔡州,临淄郡王王义深又在灵璧叛变,经涟水入宋。哀宗到蔡州后,又召武仙领兵入援。移剌瑗降宋后,宋兵袭击顺阳武仙军,被武仙击败。七月,武仙迁到淅川,谋取宋金州。军队缺粮,兵士都散去,溃不成军。
哀宗自归德逃往蔡州时,从徐州把完颜仲德调来领省院事,主持军政。随后,又自徐州调回军帅抹撚兀典,再次起用老将完颜赛不领行尚书省事于徐州。完颜仲德在蔡州亲自整顿兵马,自诸道征兵万人,又命工修缮器甲,限一月完工,军威稍振。九月,鲁山元帅元志领兵千余来援蔡州,息州忠孝军元帅蔡八儿、王山儿等也领兵到蔡州。完颜仲德整肃军纪,赏罚严明,准备迎战。哀宗入蔡州,以为可以苟安,又想修宫室、选室女,都被完颜仲德力谏阻止。
完颜仲德早在入援汴京时,就曾主张哀宗西迁秦巩。哀宗到蔡州,见守御困难。八月,以蜡书密谕秦州元帅粘葛完展,打算九月间出饶峰关会师,乘宋朝不备,攻取兴元,向宋朝的四川扩地。但是,金哀宗没有料到,这时的宋朝已和蒙古达成协议:联合攻灭金朝,金亡后,河南地归宋,河北归蒙古。宋朝的大兵已经向金朝出发了。
八月,宋兵围攻唐州。金唐州守将乌古论黑汉遣使求援。金哀宗命权参政乌林答胡土领忠孝军百人,征西山招抚乌古论换住等军赴援。宋兵乘金援军一半入城时,出伏兵夹攻。换住战死。胡土大败,领三十骑逃回。乌古论黑汉在唐州城坚守。城中食尽,黑汉及军士杀妻子作军粮。部下开西门降宋。黑汉率众巷战,杀伤宋军无数。黑汉最后战败被俘,不屈,被杀。蒙、宋联合灭金图
宋兵攻下唐州后,又进兵息州南。哀宗派抹撚兀典领兵救援。兀典派忠孝军百余骑在中渡店袭击宋军。宋军误以为是蒙古军来袭,溃散而去。金军获胜。
哀宗见宋朝助蒙攻金,派皇族完颜阿虎带去宋朝谈和,说:“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也是为宋”。宋朝拒绝,不许和议。
蒙古军由塔察儿率领,宋军由孟珙率领,分道向蔡州进攻。九月,蒙古兵到达蔡州城下。蔡州危急。哀宗在重九日拜天,对群臣说:“国家自开创以来,养你们一百多年。你们或因先世立功,或因功劳起用,都已很多年了。现在国家危急,和我同患难,可谓忠矣。蒙古兵将到,正是你们立功报国之秋,纵死王事,不失为忠孝之鬼”。说罢,哀宗向群臣赐酒。这时,蒙古兵数百骑已到城下。金兵踊跃请战。哀宗分军防守四面。总帅孛术鲁娄室及完颜承麟守东面,乌古论镐、元志守南面,乌林答胡土守西面,蔡八儿、王山儿、纥石烈柏寿等守北面,完颜斜烈守子城。次日,忠孝军蔡八儿率百余骑潜出城门,渡汝水,向蒙古兵射击。蒙古兵筑长垒,作久困计。
十月,徐州守将郭恩与郭野驴等叛降蒙古。完颜赛不拒降,自杀。
蔡州被围。哀宗放城内饥民老弱出城。又给饥民以船,到城壕采菱芡水草充饥。十一月,宋将孟珙率两万兵至蔡州,运粮三十万石助蒙古军需。宋、蒙会师。孟珙从俘虏处得知,蔡州城中粮尽,与蒙兵协力围困,防止金兵突围。宋兵攻南面。蒙古肖乃台、史天泽部攻北面。东、西两面也由蒙古兵包围。蔡州城外有柴潭,潭外即汝水。柴潭筑楼,伏巨弩设防。十二月,宋兵决柴潭入汝水,用薪草填潭,从潭上行军攻城。肖乃台、史天泽自城北偷渡,与金军血战。十二月初九日,蒙古军攻破蔡州外城。金外城守将宿州总帅高腊哥战死。蒙古攻东城,总帅孛术鲁娄室随机备御。蒙军攻南城,炮击城楼。完颜仲德领兵救援,蒙古兵退。蒙古及宋军四面来攻,完颜仲德难于四面援助,荐承麟权总帅,代娄室守东面。十九日,蒙军攻破西城。完颜仲德先在城中筑栅浚壕,蒙兵不能前进。完颜仲德选三面精锐,昼夜抗御,蒙军始终不能入城。都尉王爱实战死。二十四日,哀宗率领兵士夜出东城逃跑,到城栅处,与蒙军遇,被迫退回。
蔡州被围三月,城中粮尽。哀宗杀上厩马五十匹、官马一百五十匹赏给将士食用。城中居民用人畜骨和芹泥充饥。天兴三年(一二三四年)正月元旦,蒙军在城外会饮鼓吹。哀宗命近侍分守四城,各级官吏都出供军役。初九日,蒙军在西城凿通五门,整军入城。完颜仲德督军巷战。直到傍晚,蒙古兵暂退。哀宗见蔡州不守,说:“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而无恨。只恨祖宗传国百年,至我而绝”。又说:“自古以来,没有不亡之国。亡国之君往往被人囚执成为俘虏,或在阶庭受辱。我必不至于此。你们看着吧!”当夜传帝位给东面元帅承麟,说:“你趫捷有将略,万一能逃走,使国家不绝,是我的志愿。”次日晨,承麟受诏即皇帝位。正在行礼,城南已树起宋朝旗帜。诸将急忙赶出来作战。宋军攻下南城,乌古论镐被俘。乌林答胡土战死。蒙古塔察儿军攻破西城。完颜仲德领精兵一千巷战。自卯时坚持战斗到巳时。哀宗见金朝将亡,在轩中自缢死。完颜仲德对诸将说:“皇帝已死,我还怎么作战。我不能死于乱兵之手,要去投汝水殉国。诸君善自为计吧!”仲德投汝水自杀。诸将都说:“宰相能死,我们就不能吗?”孛术鲁娄室、元志、王山儿、纥石烈柏寿等及军士五百余人都投河自杀。承麟被乱兵杀死,金亡。
金朝亡后,各州先后降蒙,只有巩州郭虾■坚守孤城拒战。会州人郭虾■金宣宗时以善射应募从军,与西夏作战,曾被西夏俘掳,誓死不降,乘隙逃回,受命为巩州钤辖。一二二三年,与巩州元帅田瑞收复会州。哀宗即位,田瑞据巩州叛,郭虾■领兵击田瑞。田瑞被弟济杀死。郭虾■以功为本路兵马都总管、元帅左都监。一二三三年初,哀宗策划迁巩昌,以粘葛完展为巩昌行省。蔡州城破,完展率众守城以待金朝继立的皇帝。绥德州帅汪世显约郭虾■杀粘葛完展,郭虾■严词拒绝,说:“粘葛公奉诏为行省,谁敢不从。你要背叛国家,你自己去办好了,何必找我!”汪世显劫杀粘葛完展降蒙,又遣使者二十余人招郭虾■投降,都被郭虾■拒绝。郭虾■力守孤城,近三年之久。一二三六年十月,蒙古大兵并力攻城。郭虾■日与血战,力抗蒙军,兵士死伤甚众。郭虾■见不能守。自行烧毁庐舍积聚,又自州廨积柴薪,把家人和将校妻女禁闭一室,准备自焚。城破,郭虾■率兵士鏖战。士卒弓尽矢绝者,即挺身入火中自焚。郭虾■战到最后,独自走上大草堆,依门扉遮掩,发二三百箭射向蒙军,箭无不中。箭矢发尽,把弓投入火中,自焚死。城中无一人投降。
金朝的统治,在我国北方延续了一百二十年之久,最后灭亡了。女真族人民在和汉族人民长期相处中,交流了经济和文化。在元朝统治下,女真族逐渐与汉族融合,和各族人民一起,继续展开了反抗元朝地主阶级统治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