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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和尚参禅警语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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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示初心做工夫警语

做工夫,最初要发个破生死心坚硬,看破世界身心悉是假缘,无实主宰。若不发明本具的大理,则生死心不破;生死心既不破,无常杀鬼念念不停,却如何排遣?将此一念,作个敲门瓦子,如坐在烈火焰中求出相似,乱行一步不得、停止一步不得、别生一念不得、望别人救不得。当恁么时,只须不顾猛火、不顾身命、不望人救、不生别念、不肯暂止,往前直奔,奔得出是好手。

做工夫贵在起疑情。何谓疑情?如生不知何来,不得不疑来处;死不知何去,不得不疑去处。生死关窍不破,则疑情顿发,结在眉睫上,放亦不下,趁亦不去,忽朝扑破疑团,生死二字,是甚么闲家具!

哦!古德云:“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做工夫把个死字贴在额头上,将血肉身心如死去一般,祇有要究明的这一念子现前。这一念子如倚天长剑,若触其锋者,了不可得;若淘滞磨钝,则剑去久矣!

做工夫最怕耽着静境,使人困于枯寂,不觉不知。动境人厌,静境多不生厌:良以行人一向处乎喧闹之场,一与静境相应,如食饴食蜜,如人倦久喜睡,安得自知耶。

外道使身心断灭,化为顽石,亦从静境而入。良以岁久月深,枯之又枯,寂之又寂,堕于无知,与木石何异?吾人或处于静境,祇要发明衣线下一段大事,不知在静境始得,于大事中求其静相了不可得,斯为得也。

做工夫要中正劲挺,不近人情!苟循情应对,则工夫做不上;不但做不上,日久月深,则随流俗阿师无疑也。

做工夫人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看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千人万人之中,不见有一人,通身内外,只是一个疑团:可谓搅浑世界,疑团不破,誓不休心,此为工夫紧要。

何谓搅浑世界?无量劫来,本具的大理,沉沉寂寂,未尝动着,要在当人抖擞精神,天旋地转,自有波翻浪涌一段受用。

做工夫不怕死不得活,只怕活不得死。果与疑情厮结在一处,动境不待遣而自遣,妄心不待净而自净。六根门头,自然虚豁地,点着即到,呼着即应,何愁不活也。

工夫做得上,如挑千斤担子,放亦不下;如觅要紧的失物相似,若觅不着,誓不休心。其中但不可生执、生着、生计:执成病、着成魔、计成外。果得一心一意,如觅失物相似,则三种泮然没交涉。所谓生心动念,即乖法体矣。

做工夫举起话头时,要历历明明,如猫捕鼠相似,古所谓不斩黧奴誓不休。不然则坐在鬼窟里,昏昏沉沉,过了一生,有何所益。猫捕鼠,睁开两眼,四脚撑撑,只要拿鼠到口始得,纵有鸡犬在旁,亦不暇顾。参禅者亦复如是,只是愤然要明此理,纵八境交错于前,亦不暇顾。纔有别念,非但鼠,兼走却猫儿。

做工夫一日要见一日工夫!若因因循循,百劫千生未有了的日子。博山当时插一枝香,见香了便云:“工夫如前无有损益,一日几枝香耶?一年若干许香耶”?又云:“光景易过,时不待人,大事未明,何日是了”?由此痛惜,更多加策励。

做工夫不可在古人公案上卜度,妄加解释!纵一一领略得过,与自己没交涉。殊不知古人一语一言,如大火聚,近之不得、触之不得,何况坐卧其中耶?更于其间分大分小、论上论下,不丧身失命者几希?

此事不与教乘合,故久修习大乘业者,不知不识,何况声闻缘觉诸小乘耶。三贤十圣岂不通教说,此一事三乘胆战,十地魂惊,等觉菩萨说法如云如雨,度不可思议众生,入无生法忍,尚唤作所知愚,与道全乖,又何况其余耶。盖此事从凡夫地,顿同佛体,人所难信,信者器,不信非器。

诸行人欲入斯宗乘者,悉从信而入。信之一字,有浅有深,有邪有正,不可不辨。浅者:凡入法门,谁云不信,但信法门,非信自心;深者:诸大乘菩萨,尚不具信。如华严疏云:见有能说法者,有所听法众,尚未入乎信门;如云即心即佛,谁云不信,及乎问汝是佛耶?则支吾排遣,承当不下;法华云:尽思共度量,不能测佛智,何以有尽思度量之心,盖信不具耳。

邪正者:自心即佛名正信,心外取法名邪信。即佛要究明自心,亲履实践到不疑之地,始名正信;如颟顸儱侗猜三谜相似,但云心即佛,实不识自心,即名邪信。

古人摘桃便定去,锄地便定去,作务时亦定。岂是坐久遏捺,令心不起,然后为定耶?若如此即名邪定,非禅者正意。

六祖云:那伽常在定,无有不定时,然须彻见本体,方与此定相应。释迦老子下兜率、降皇宫、入雪山、睹明星、开幻众,未出此定。不然,则被动境漂溺,孰名为定。

动境中求起处不可得,静境中亦求起处不可得;动静既无起处,将何为境耶?会得此意,总是一个定体,充塞弥亘,无余蕴也。

做工夫不得沾着世法!佛法中尚沾着一点也不得,何况世法耶?若真正话头现前,履冰不见寒,蹈火不见热,荆棘林中横身直过不见有挂碍,始可在世法中横行直撞。不然尽被境缘转将去,欲得工夫成一片,驴年也未梦见在。

做工夫人不可寻文逐句、记言记语!不但无益,与工夫作障碍。真实工夫,返成缘虑,欲得心行处绝,岂可得乎?

做工夫最怕比量,将心凑泊,与道转远,做到弥勒下生去,管取没交涉!若是疑情顿发的汉子,畗塞虚空,不知有虚空名字,

如坐在银山铁壁之中,祇要得个活路;若不得个活路,如何得安稳去?但恁么做去,时节到来,自有倒断。

近时有等邪师,教学者不在工夫,又云古人未尝做工夫。此语最毒!迷误后生,入地狱如箭射。大义禅师坐禅铭云:“切莫信道不须参,古圣孜孜为指南”。虽然旧阁闲田地,一度赢来得也未,若不须参究,便云得理,此是天生弥勒,自然释迦,此辈名为可怜悯者。盖自己不曾参究,或见古人一问一答,便领悟去,遂将识情解将去,便诳妄于人;或得一场热病,叫苦连天,生平解的用不着;或到临命终时,如螃蟹入汤锅,手忙脚乱,悔之何及。

黄蘗禅师云:“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作一场;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此语最亲切!若将此偈,时时警策,工夫自然做得上。如百里程途,行一步则少一步,不行祇住在这里,纵说得乡里事业,了了明明终不到家,当得甚么边事。

做工夫最要紧是个“切”字。切字最有力,不切则懈怠生;懈怠生则放逸纵意,靡所不至。若用心真切,放逸懈怠,何由得生?当知切之一字,不愁不到古人田地,不愁生死心不破。舍此切字,别求佛法,皆是痴狂外边走,岂可与做工夫同日而语也。

“切”之一字,岂但离过,当下超善恶无记三性。一句话头,用心甚切,则不思善;用心甚切,则不思恶;用心甚切,则不落无记。话头切,无掉举;话头切,无昏沉;话头现前,则不落无记。

“切”之一字,是最亲切句。用心亲切,则无闲隙,故魔不能入;用心亲切,不生计度有无等,则不落外道。

做工夫人,行不知行,坐不知坐。谓话头现前,疑情不破,尚不知有身心,何况行坐耶。

做工夫最怕思惟、做诗做偈、做文赋等。诗偈成则名诗僧,文赋工则称文字僧,与参禅没交涉。凡遇着逆顺境缘动人念处,便当觉破,提起话头,不随境缘转始得。或云“不打紧”,这三个字最是误人,学者不可不审。

做工夫人多怕落空。话头现前,那得空去?只此怕落空的便空不去,何况话头现前耶。

做工夫疑情不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毫厘失念,则丧身失命。疑情不破,则大理不明,一口气不来,又是一生被中阴牵引,未免随业识去,改头换面,不觉不知。由此则疑上更添个疑,提起话头,不明决定要明、不破决定要破!譬如捉贼,须是见赃始得。

做工夫不得将心待悟!如人行路,住在路上待到家终不到家,只须行到家。若将心待悟,终不悟,只须逼拶令悟。若大悟时,如莲花忽开,如大梦忽觉:良以梦不待觉,睡熟时自觉;花不待开,时节到自开;悟不待悟,因缘会合时自悟。余云:因缘会合时,贵在话头真切,逼拶令悟非待悟耶。又悟时如披云见天,而廓落无依,天旋地转,又是一番境界。

做工夫要紧、要正、要绵密、要融豁!

何谓紧?人命在呼吸,大事未明,一口气不来,前路茫茫,未知何往,不得不紧。古德云:“如麻绳着水,一步紧一步”。

何谓正?学人须具择法眼,三千七百祖师,大有样子,若毫厘有差,则入邪径。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

何谓绵密?眉毛与虚空厮结,针札不入,水洒不湿,不容有毫厘闲隙。若有毫厘闲隙,则魔境乘隙而入。古德云:“一时不在,如同死人”。

何谓融豁?世界阔一丈,则古镜阔一丈;古镜阔一丈,则火炉阔一丈。决不拘执住在一处,捉定死蛇头;亦不系坠在两头,漭漭荡荡。古德云:“圆同太虚,无欠无余”,真到融豁处,则内不见有身心,外不见有世界,始得个入头。

紧而不正,则枉用工;正而不紧,则不能入。既入须要绵密,始得相应;既相应须要融豁,方为化境。

做工夫着不得一丝毫别念!行住坐卧,单单只提起本参话头,发起疑情,愤然要讨个下落;若有丝毫别念,古所谓杂毒入心,岂但伤身命,兼伤乎慧命,学者不可不谨。

余云别念非但世间法,除究心之外,佛法中一切好事悉名别念,又岂但佛法中事。于心体上取之、舍之、执之、化之,悉别念矣。

做工夫人,多云做不上,即此做不上,便做去!

如人不识路,便好寻路,不可云寻不着路,便休耶。如寻着路的,贵在行,直至到家乃可尔,不得站在路上不行,终无到家日子。

做工夫做到无可用心处、万仞悬崖处、水穷山尽处、罗纹结角处,如老鼠入牛角,自有倒断也。

做工夫最怕的一个伶俐心!伶俐心为之药忌,犯着些毫,虽真药现前,不能救耳。若真是个参禅汉,眼如盲、耳如聋,心念纔起时,如撞着银山铁壁相似,如此则工夫始得相应耳。

工夫到得真切,将身心与器界,炼得如铁橛子相似,只待渠爆地断,卒地折,更要撮得聚,始得。

做工夫不怕错,只怕不知非!纵然行在错处,若肯一念知非,便是成佛作主底基本,出生死底要路,破魔网底利器也。释迦大师于外道法,一一证过,祇是不坐在窠臼里,将“知非便舍”四个字,从凡夫直到大圣地位。此意岂但出世法,在世法中有失念处,只消个知非便舍,便做得一个净白的好人;若抱定错处为是,不肯知非,纵是活佛现前,救他不得。

做工夫不可避喧向寂、瞑目合眼,坐在鬼窟里作活计!古所谓黑山下坐死水浸,济得甚么边事?只须在境缘上做得去,始是得力处。一句话头,顿在眉睫上,行里坐里、着衣吃饭里、迎宾待客里,祇要明这一句话头落处。一朝洗面时,摸着鼻孔,原来太近,便得个省力。

做工夫最怕认识神为佛事,或扬眉瞬目、摇头转脑,将谓有多少奇特。若把识神当事,做外道奴也不得。

做工夫正要心行处灭,切不可将心凑泊、思惟问答机缘等!洞山云:“体妙失宗,机昧终始,便不堪共语也”。若大理彻时,一一三昧,从自心中流出,思惟造作何啻霄壤也。

工夫不怕做不上,做不上要做上,便是工夫!古德云:“无门解脱之门,无意道人之意”,贵在体悉个入处。若做不上,便打退鼓,纵百劫千生,其奈尔何?

疑情发得起,放不下,便是上路!

将生死二字贴在额头上,如猛虎赶来,若不直走到家,必丧身失命,何可住脚耶?

做工夫祇在一则公案上用心,不可一切公案上作解会!纵能解得,终是解,非悟耶。法华经云:“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到”。圆觉云:“以思惟心,测度如来圆觉境界,如将萤火烧须弥山,终不能得”。洞山云:“拟将心意学玄宗,大似西行却向东”。

大凡穿凿公案者,须皮下有血,识羞惭,始得。

做工夫提起话头,祇是知疑情打不破,毕竟无第二念,决不可向经书上引证,牵动识情;识情一动,则妄念纷驰,欲得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安可得乎?

“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工夫不可须臾间断,可间断非工夫也。真正参究人,如火烧眉毛上,又如救头燃,何暇为他事动念耶?古德云:“如一人与万人敌,觌面那容眨眼看”!此语做工夫最要,不可不知。

做工夫自己打未彻,祇可办自己事,不可教人!如人未到京城,便为他人说京城中事,非但瞒人,亦自瞒耳。

做工夫晓夕不敢自怠!如慈明大师,夜欲将睡,用引锥刺之。又云:“古人为道,不食不寝,余又何人耶”?古人画一石灰圈,道理不明,脚步不出圈内;今人纵意肆情,游荡不羁,谓之活泼,大可笑耳。

工夫或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便为悟也。博山当时看船子和尚没踪迹句,一日因阅传灯见赵州嘱僧云:“三千里外逢人始得”,不觉打失布袋,如放下千斤担子,自谓大悟。逮见宝方,如方木逗圆孔,始具惭愧。若悟后不见大善知识,纵得安逸,终是未了。

宝方勉余偈云:“空拶空兮功莫大,有追有也德犹微;谤他迦叶安生理,得便宜处失便宜”。此是百尺竿头进步句,衲僧辈不可不审!余尝谓学者云:我得宝方“不肯”两个字,受用不尽。

做工夫不得作道理会,但硬硬参去,始发得起疑情:若作道理会,祇是干爆爆的,岂但打不彻自己事,连疑情亦发不起。如人云器中盛的是何物,实不见彼所指的物,彼以非为是,便不能发疑,又不但不起疑,即以彼物为此物,以此物为彼物,如此谬解,若不开器亲见一回,则终其身而不可辨也。

做工夫不可作无事会,但愤然要明此理!若作无事会,一生祇是个无事人,衣线下一件大事,终是不了。如人觅失物相似,若觅着始了,若觅不着,便置在无事甲里无有觅意,纵然失物现前亦当面错过,盖无觅物意耳。

做工夫不可作击石火闪电光会!若光影门头,瞥有瞥无,济得甚事?要得亲履实践,亲见一回始得。若真正得意,如青天白日之下,见亲生父母相似,世间之乐事,更无过者。

做工夫不得向意根下卜度!思惟卜度,使工夫不得成片,不能发得起疑情。思惟卜度四个字障正信、障正行、兼障道眼。学者于彼,如生冤家相似乃可耳。

做工夫不得向举起处承当!若承当,正所谓颟顸儱侗,与参究便不相应;只须发起疑情,打教彻,无承当处,亦无承当者,如空中楼阁,七通八达。不然认贼为子,认奴作郎。古德云:“莫将驴鞍桥,唤作阿爷下颔”!斯之谓也。

做工夫不得求人说破!若说破,终是别人的,与自己没相干。如人问路到长安,但可指路,不可更问长安事,彼一一说明长安事,终是彼见的,非问路者亲见耶。若不力行,便求人说破,亦复如是!

做工夫不祇是念公案!念来念去,有甚么交涉,念到弥勒下生时,亦没交涉,何不念阿弥陀佛,更有利益!不但教不必念,不妨一一举起话头:如看无字,便就无上起疑情;如看柏树子,便就柏树子起疑情;如看一归何处,便就一归何处起疑情。

疑情发得起,尽十方世界是一个疑团,不知有父母的身心,通身是个疑团,不知有十方世界,非内非外,滚成一团,只待彼如桶箍自爆,再见善知识,不待开口,则大事了毕,始抚掌大笑。回观念公案,大似鹦鹉学语,亦何愚哉。

做工夫不可须臾失正念!若失了参究一念,必流入异端,忘忘不返。

如人静坐,只喜澄澄湛湛,纯清绝点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堕在澄湛中;

或认定一个能讲能谈,能动能静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认识神;

或将妄心遏捺,令妄心不起为佛事,此唤作失正念:

将妄心捺妄心,如石压草,又如剥芭蕉叶,剥一重又一重,终无了的日子;或观想身心如虚空,不起念,如墙壁,此唤作失正念。玄沙云:“便拟凝心敛念,摄事归空,即是落空亡外道,魂不散的死人”。总而言之,皆失正念故。

做工夫疑情发得起,更要扑得破!若扑破时,当确实正念,发大勇猛,切中更加个切字始得。径山云;大丈夫汉,决欲究竟此一段大事因缘,一等打破面皮,性燥竖起脊梁骨,莫顺人情,把自平昔所疑处,贴在额头上,常时一似欠人万百贯钱,被人追索,无物可偿,生怕被人耻辱,无急得急,无忙得忙,无大得大的一件事,方有趣向分。

二、评古德垂示警语(上)

赵州云:三十年不杂用心,除着衣吃饭是杂用心。

评:非不用心,不杂用心耳。所谓置心一处,无事不办。

赵州云:“汝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

评:赵州着甚死急。然虽如是,岁月长,讨个三二十年不异心,也难得。

赵州云:老僧十八岁便解破家荡产。又云:我当时被十二时辰使,如今使得十二时。

评:在家产上作活计,被十二时辰使;破得家产者,便使得十二时。忽有僧问:如何是家产?博山答云:卸却皮囊即向汝道。

赵州云:你若一生不离丛林,不语五年十年,无人唤你作哑汉,已后佛也不奈你何。

评:不语即是不杂用心,若不向衣线下究理,则太远在。

天台韶国师云:“假饶答话拣辨如悬河,祇成得个颠倒知见”。若祇贵答话拣辨,有甚么难?但恐无益于人,翻成赚误。

评:今时人学得一肚皮,寻常问来答去,将佛法为戏具,非但无益,多成罪过;而今恣闲言闲语,以当宗乘,看古人说话,面皮厚多少。

国师云:诸上座从前所学拣辨、问答记持,说道理极多,为甚么疑心不息?闻古人方便,特地不会?祇为多虚少实。

评:拣辨记持,皆属缘虑,生死根不断,如何会得古人意。所以云:“微言滞于心首,恒为缘虑之场;实际居于当前,返作名相之境”。

国师云:上座不知从脚跟下一时觑破,看是甚么道理?有多少法门与上座作疑求解?始知从前所学底事,祇是生死根源,阴界里活计。所以古人道:“见闻不脱,如水里月”。

评:见闻缘虑,谁人不有,要有大转变始得。若不与工夫相应,从水晶宫里穿下过来,终没交涉。古德云:“知解入心,如油入面,永无出期,不可不谨”。

绍岩禅师云:诸仁者,今日国主致请,祇图诸仁者明心,此外别无道理。诸仁者还明心也未?莫不是语言谈笑时、凝然杜默时、参寻知识时、道伴商略时、观山玩水时、耳目绝对时,是汝心否?如上所解,尽为魔魅所着,岂曰明心?

评:语不是、默不是、见闻不是、离见闻亦不是,作么生会?即今禅者,莫乱统好。

岩云:更有一类人,离身中妄想外,别认遍十方世界。含日月、包太虚,谓是本来真心。斯亦外道所计,非明心也。

评:此唤作遍空外道,又安得身心一如,身外无余耶?即今禅和子,不曾遇人,自作主宰,多落斯见。

又云:诸仁者要会么?心无是者,亦无不是者,汝拟执认,其可得乎?

评:前二种是病,过在执认二字上;此段是药,但无是非执认,病即愈矣!

瑞鹿禅师云:大凡参学,未必学问话是参学、未必学拣话是参学、未必学代语是参学、未必学别语是参学、未必学捻破经论中奇特言语是参学、未必捻破祖师奇特言语是参学。若于如是等参学,任你七通八达,于佛法中倘无见处,唤作干慧之徒。岂不闻“聪明不敌生死,干慧岂免回轮”。

评:今时人类皆如是,正所谓拋却真金拾瓦砾,不肯真实参究,恣口头三昧。如香岩问一答十,问十答百,岂不是通达?于佛法中若无有见处,父母未生前一句子,便不奈何。今时学语之流,且道济得甚么边事?

瑞鹿禅师云:若也参学,应须真实参学始得:行时行时参取、立时立时参取、坐时坐时参取、眠时眠时参取、语时语时参取、默时默时参取、一切作务时一切作务时参取。既向如是等时参,且道参个甚么人?参个甚么语?到这里,须自有个明白处始得。若不如是,唤作造次之流,则无究竟之旨。

评:要切究此参的语是甚么语?参的人是甚么人?若不究此语,不识此参的人,是谓空过,非参学也。

芭蕉云:如人行次,忽遇前面万丈深坑,背后野火来逼,两畔是荆棘林;若也向前,则堕在坑堑,若也退后,则野火烧身,转侧则被荆棘林碍。当与恁么时,作么生免得,若也免得,有出身之路;若免不得,堕身死汉。

评:直须不顾危亡,始得个彻头,稍生疑议,则丧身失命!芭蕉此语,最为工夫紧要,学者多求知解,堕在玄奥窠臼里,不向这里留意,是谓空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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