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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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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五

(明)贺复征 编

○论十四

六经论【明宋濓】

六经皆心学也心中之理无不具故六经之言无不该六经所以笔吾心之理者也是故说天莫辨乎易由吾心即太极也说事莫辨乎书由吾心政事之府也说志莫辨乎诗由吾心统性情也说理莫辨乎春秋由吾心分善恶也说体莫辨乎礼由吾心有天序也导民莫过乎乐由吾心偹人和也人无二心六经无二理因心有二理故经有是言心譬则形而经譬则影也无是形则无是影无是心则无是经其道不亦较然矣乎然而圣人一心皆理也众人理虽本具而欲则害之葢有不得全其正者故圣人复因其心之所有而以六经教之其人之温柔敦厚则有得于诗之教焉疏通知逺则有得于书之教焉广博易良则有得于乐之教焉洁静精微则有得于易之教焉恭俭庄敬则有得于礼之教焉属辞比事则有得于春秋之教焉然虽有是六者之不同无非教之以复其本心之正也呜呼圣人之道唯在乎治心心一正则众事无不正犹将百万之卒在于一帅帅正则靡不从令不正则奔溃角逐无所不至尚何望其能却敌哉大哉心乎正则治邪则乱不可不慎也秦汉以来心学不传往往驰骛于外不知六经实本于吾之一心所以髙者渉于虚逺而不返卑者安于浅陋而不辞上下相习如出一辙可胜叹哉然此亦皆吾儒之过也京房溺于名数世岂复有易孔郑专于训诰世岂复有书诗董仲舒流于灾异世岂复有春秋乐固亡矣至于小大戴氏之所记亦多未醇世又岂复有全礼哉经既不明心则不正心既不正则乡闾安得有善俗国家安得有善治乎惟善学者脱略传注独抱遗经而体验之一言一辞皆使与心相涵始焉则戛乎其难入中焉则浸渍而渐有所得终焉则经与心一不知心之为经经之为心也何也六经者所以笔吾心中所具之理故也周孔之所以圣颜曽之所以贤岂能加毫末于心哉不过能尽之而巳今之人不可谓不学经也而卒不及古人者无他以心与经如氷炭之不相入也察其所图不过割裂文义以资进士之计然固不知经之为何物也经而至此可不谓之一厄矣乎虽然经有显晦心无古今天下岂无豪杰之士以心感心于千载之上者哉

夏后之郊论【刘基】

祭法曰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鲧固夏后之父也夏后之天下受于舜非受于鲧也禹不得以天下私其父夫鲧以治水绩用弗成而舜殛之羽山天下咸服则鲧天下之罪人也故舜之刑非私刑也天刑也以天刑讨天下之罪人天下之至公也禹既受舜禅而升其罪人以配天是舜之殛鲧非也夫鲧之殛获罪于天天殛之也非舜殛之也奉天讨也而以鲧配天是天之殛鲧亦非也一私其父而逆于舜又逆于天天其弗享夏后氏之郊矣禹圣人也而敢为是哉祭法之言非也然则禹之于鲧也如之何曰庙以祭之而巳矣何必郊

论元年春王正月【王守仁】

圣人之言明白简实而学者毎求之于艰深隠奥是以为论愈详而其意益晦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葢仲尼作经始笔也以予观之亦何有于可疑而世儒之为说者或以为周虽建子而不改月或以为周改月而不改时其最为有据而为世所宗者则以夫子尝欲行夏之时此以夏时冠周月盖见诸行事之实也纷纷之论至不可胜举遂使圣人明易简实之训反为千古不决之疑嗟夫圣人亦人耳岂独其言之有逺于人情乎哉而儒者以为是圣人之言而必求之于不可窥测之地则巳过矣夫圣人之示人无隠若日月之垂象于天非有变怪恍惚有目者之所睹而及其至也巧厯有所不能计精于理者有弗能尽知也如是而已矣若世儒之论是后世任情用智拂理乱常者之为而谓圣人为之耶夫子尝曰吾从周又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灾及其身者也仲尼有圣德无其位而改周之正朔是议礼制度自巳出矣其得为从周乎圣人之言世为天下法而身自违之其何以训天下夫子患天下之夷狄横诸侯强背不复知有天王也于是乎作春秋以诛僣乱尊周室正一王之大法而已乃首改周之正朔其何以服乱臣贼子之心春秋之法变旧章者必诛若宣公之税畆紊王制者必诛若郑庄之归祊无王命者必诛若莒人之入向是三者之有罪固犹未至于变易天王正朔之甚也使鲁宣郑庄之徒举是以诘夫子则将何辞以对是攘邻之鸡而恶其为盗责人之不弟而自殴其兄也岂春秋忠恕先自治而后治人之意乎今必泥于行夏之时之一言而曲为之说以为是固见诸行事之验又引孟子春秋天子之事罪我者其惟春秋之言而证之夫谓春秋为天子之事者谓其时天王之法不行于天下而夫子作是以明之耳其赏人人之功罚人之罪诛人之恶与人之善盖亦据事直书而褒贬自见若士师之断狱辞具而狱成然夫子犹自嫌于侵史之职用天子之权而谓天下后世且将以是而罪我固未尝取无罪之人而论断之曰吾以明法于天下取时王之制而更易之曰吾以垂训于后人法未及明训未及垂而巳自陷于杀人比于乱逆之党矣此在中世之士稍知忌惮者所不为而谓圣人而为此亦见其阴附于乱逆诬圣贤之言而助之攻也巳或曰子言之则然耳为此说者以伊训之书元祀十有二月而证周之不改月以史记之称元年冬十月而证周之不改时是亦未为无据也子之谓周之改月与时也独何据乎曰吾据春秋之文也夫商而改月则伊训必不书曰元祀十有二月秦而改时则史记必不书曰元年冬十月周不改月与时也则春秋亦必不书曰春王正月春秋而书曰春王正月则其改月与时巳何疑焉况礼记称正月七月日至而前汉律厯至武王伐纣之岁周正月辛夘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戊午师渡孟津明日巳未冬至考之泰誓十有三年春武成一月壬辰之说皆足以相为发明证周之改月与时而予意直据夫子春秋之笔有不必更援是以为之证者今舍夫子明白无疑之直笔而必欲傍引曲据证之于穿凿可疑之地而后巳是惑之甚也曰如子之言则冬可以为春乎曰何为而不可阳生于子而极于巳午阴生于午而极于亥子阳生而春始尽于寅而犹夏之春也阴生而秋始尽于申而犹夏之秋也自一阳之复以极于六阳之干而为春夏自一阴之始以极于六阴之坤而为秋冬此文王之所演而周公之所系武王周公其论之审矣若夫仲尼夏时之论则以其关于人事者比之建子为尤切而非谓其为不可也启之征有扈曰怠弃三正则三正之用在夏而巳然非始于周而后有矣曰夏时冠周月此安定之论而程子亦尝云尔曽谓程子之贤而不及是也何哉曰非谓其知之不及也程子盖泥于论语行夏之时之言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盖推求圣言之过耳夫论语者夫子议道之书而春秋者鲁国记事之史议道自夫子则不可以不尽记事在鲁国则不可以不实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也且周虽建子而不改时与月则固夏时矣而夫子又何以行夏之时云乎程子之云盖亦推求圣言之过耳庸何伤夫子尝曰君子不以人废言使程子而犹在也其殆不废予言矣

诗论【郭子章】

余读诗而知夫子之爱鲁深矣诗有风有颂风者民俗歌謡之诗颂者宗庙之乐歌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风始二南二南为正风十三国为变风男女乱而■〈比阝〉■〈庸阝〉郑卫之风变君臣失而王豳之风变畋逰荒淫而齐之风变俭啬褊急而魏之风变唐风变而忧伤秦风变而武勇陈风变而淫游歌舞桧曹风变而乱极思治此十三国风之槩也鲁独非列国乎独非风乎羽父刅隠意如逐昭哀姜宣淫桓公刻桷男女君臣奢淫之风距列国何异孔子为政而无戻无邮衮衣章甫之謡朝谈夕议则其闾巷闺闼之间讥刺歌謡岂无可择以垂鉴戒而孔子不録曰若之何齿吾鲁于列国也比其终也载鲁颂四埓于周殷虽以閟宫之僣而孔子必録之曰吾鲁文武之后周公之裔比肩周殷可也繇是言之鲁非无风删其风为鲁讳也鲁非独有颂存其颂为鲁章也故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又曰如有用我吾为东周不欲匹齐于鲁而必跻鲁于周夫子爱鲁之意何深哉非独诗也书叙五誓汤誓牧誓之后继以费誓春秋书弑君屡矣至于隠桓之际一则曰公薨一则公薨于齐鲁有一善不必其巨也惟恐其匿有一恶不必其细也惟恐其不匿圣人之为人臣固如此宋之无风犹鲁也其颂商颂宋也孔子固宋之后也尊尊亲亲其义一矣或曰圣人作经公于万世而私鲁宋乎曰孔子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去鲁迟迟吾行去父母国之道也一去国而迟速之道异则知圣人于鲁无不用其厚矣而敢书淫弑之风为父母羞乎故曰温柔敦厚诗教也非圣人不能叙也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诗存列鲁颂以章之诗亡作鲁史以续之孔子之爱诗如此其至也而以其章续之功寄之鲁也爱鲁也

诗论【锺惺】

诗活物也游夏以后自汉至宋无不说诗者不必皆有当于诗而皆可以说诗其皆可以说诗者即在不必皆有当于诗之中非说诗者之能如是而诗之为物不能不如是也何以明之孔子亲删诗者也而七十子之徒亲受诗于孔子而学之者也以至春秋列国大夫与孔子删诗之时不甚先后而闻且见之者也以至韩婴汉儒之能为诗者也今读孔子及其弟子之所引诗列国盟会聘享之所赋诗与韩氏之所传诗者其事其文其义不有与诗之本事本文本义絶不相蒙而引之赋之传之者乎既引之既赋之既传之又觉与诗之事之文之义未尝不合也其故何也夫诗取断章者也断之于彼而无损于此此无所予而彼取之说诗者盈天下逹于后世屡迁数变而诗不知而诗固巳明矣而诗固巳行矣然而诗之为诗自如也此诗之所以为经也今或是汉儒而非宋是宋而非汉非汉与宋而是巳说则是其意以为诗之指归尽于汉与宋与已说也岂不隘且固哉汉儒说诗据小序每一诗必欲指一人一事实之考亭儒者虚而慎宁无其人无其事而不敢传疑故尽废小序不用然考亭所间指为一人一事者又未必信也考亭注有近滞者近痴者近疎者近累者近肤者近迂者考亭之意非以为诗尽于吾之注即考亭自为说诗恐亦不尽于考亭之注也凡以为最下者先分其章句明其训诂若曰有进于是者神而明之引而伸之而吾不敢以吾之注画天下之为诗者也故古之制礼者从极不肖立想而贤者听之解经者从极愚立想而明者听之今以其立想之处遂认为究极之地可乎国家立诗于学官以考亭注为主其亦曰有进于是者神而明之引而伸之云尔予家世受诗暇日取三百篇正文浏览之意有所得间拈数语大抵依考亭所注稍为之导其滞醒其痴补其疎省其累奥其肤径其迂业巳刻之吴兴再取披一过而趣以境生情由日徙巳觉有异于前者友人沈雨若今之敦诗者也难予曰过此以往予能更取而新之乎予曰能夫以予一人心目而前后巳不可强同矣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何不能新之有葢诗之为物能使人至此而予亦不自知乃欲使宋之不异于汉汉之不异于游夏游夏之说诗不异于作诗者不几于刻舟而守株乎故说诗者散为万而诗之体自一执其一而诗之用且万噫此诗之所以为经也

文章辨体彚选巻四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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