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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沙漠歼群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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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诺被绑架

非洲!

我向你致意,你这神秘的大地!让我骑在骏马上穿越你那一望无际的空旷草原;让我骑在矫健的骆驼上穿越你那布满了炙热的石头的沙漠;让我在你的棕榈树下漫步,观看你的海市蜃楼美景;让我在你生机盎然的绿洲上思念你的过去,感叹你的现在,梦想你的未来。

我向你致意,你这阳光烤热的大地,跳跃着热带脉搏的大地,广袤无垠的大地!我在冰冷的北方已感到了你的温暖,听到了你童话般的奇妙的音响和那遥远的大自然的直冲云霄的欢歌。在这儿,平原上成群的羚羊跳跃奔腾;河马在水中嬉闹;大象和犀牛的巨足压碎了森林;鳄鱼在泥水中翻滚;睡着的狮子在多刺的含羞草下发出呼噜声。我双足的行动虽受羁绊,但我的心灵却飞向你。在这儿鸣响着布尔人的步枪;在那儿霍屯督人和卡菲尔人的长矛飞舞;黑色的人影在格斗;铁链当嘟作响,奴隶在呐喊;沙漠中的商队满载货物向东进发,而海边的商船则由西方驶来。

在孤单的帐篷村中响起了音乐家的高声合唱;高耸的伊斯兰教寺院尖塔呼唤人们去祈祷;沙漠居民把眼睛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朝圣者则虔诚地高唱“真主”啊,我在这里!

我向你致意,令我悠然神往的大地!现在我终于看到了你的海岸在招手,呼吸到你纯净的空气,吮吸着你的芳香。对你的语言我并不陌生,可没有见到欢迎我的笑容,没有向我伸来的双手;但绿色海滩的棕榈树却向我鞠躬,山峰闪烁着友好的光辉向我表示“我们欢迎你,陌生人”!

在遥远的西方我遇到一个人,他像我一样纯粹出于对冒险的兴趣,曾只身一人冒险行进于印第安人沾满鲜血的土地上,而且成为我的患难与共的忠诚朋友。埃默利-博斯韦尔爵士是一个很少见的男子汉,他自豪、高尚、冷静、沉默寡言、胆大而有些冒失、果断,是一个强壮的摔跤运动员,机智敏捷的击剑能手和百发百中的射手,而当其心中激荡着友情时,就会充满舍己为人的精神。

善良的埃默利爵士固然有许多长处,但还是有一些小怪癖,这些特点能使人立即认识到他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而且完全可能使一个陌生人反感。他的性格对我却毫无妨碍,我们常常开一些意味深长但却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最后我们是以最好的朋友在新奥尔良分手的。我们作了要再见的承诺,相会之处定在非洲。

我们选定阿尔及尔并不是没有缘故。老实正派的博斯韦尔就像我一样,是人们习惯称作“漫游世界的人”。他几乎已在地球的所有角落留下了足迹,但在非洲他走过的地方,南边只有开普敦,而北边只有阿拉伯人所称的“加尔卜”,即从摩洛哥到的黎波里的一段沿海地区。很自然,他也会有熟悉一下这一大洲的内陆,特别是撒哈拉、苏丹的愿望;他想要经过达尔富尔和科尔多凡,然后经尼罗河返回文明发祥地。他有个亲戚,即他的舅舅住在阿尔及尔,他曾一度长时间在舅舅那里学阿拉伯语。他是法国人,名叫拉特劳蒙,是个商行老板,与苏丹保持着极其密切的关系。我们将在他那里相会。

至于我,早期出于特殊爱好也已研究过阿拉伯语。在草原相聚将为我们提供良好的相互练习阿拉伯语的机会。为此我乘坐了属于帝国运输公司的“火山号”轮船,以一种平静的心态从马赛出发。我相信同撒哈拉居民用他们的母语交谈不会感到困难。

非洲对我们就像对任何人那样,是一个有着大量尚未揭开的谜的大陆,将会向我们提供足够的令人奇怪的事物,可能还有危险。然而有一件事我们特别渴望实现:就像我们曾猎杀了灰熊和野牛那样,我们也企图把我们的猎枪用于黑豹和狮子身上。埃默利曾怀着某种妒忌的心情读过有关勇敢的猎狮者杰拉德的报道,而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得到一些鬣狗的毛皮。

我们分开后已过去了三个月,然而他知道我到达的大概时间;而且由于他也知道我将乘法国轮船前往,因此当我在船靠岸后,在码头上等候下船旅客或乘小船赶来接朋友的杂乱人群中没有看到他时,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阿尔及尔位于一个半月形海湾的西边。城市完全以正面面对船只,并给人一种特别的,几乎是幽灵般的景象。伸向绿色山脉的雪白的、连成一片的楼房大都没有屋顶和窗户,默默地望着港口,在日光下看起来就像是石灰岩。一组宏伟的石膏雕像,像一条冰川。高耸在山顶上的是皇帝的堡垒,在山麓,除埃杜本港要塞外还排列着各种各样的防御工事。

码头上有一群群人在移动着,其中有穿着白色阿拉伯斗篷者,有穿着五光十色长袍的黑人男女,有从头到脚用白色面纱包起来的妇女,有穿着土耳其服装的摩尔人和犹太人,各种肤色的混血儿,有身着欧洲服式的先生和女士,以及佩各种军徽,来自各部队的军人。

我让人把行李送到巴卜韦德街的巴黎饭店去。在饭店里根据需要吃了点东西以恢复体力后,就前往拉特劳蒙住所所在的巴卜阿佐恩街去了。

我递交了名片,主人就立即出现在其工作室的门前。

“欢迎您,阁下!”他用法语打了招呼,“但不是在这里!请随我进来,我想向您介绍夫人和小姐!我们已有很长时间在焦急地等待您的到来了!”

这种出乎意料的迎接使我惊异,以焦急的心情在等我这个陌生人?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拉特劳蒙矮小敏捷,当他登上宽阔的大理石楼梯时我刚走了一半。这所房子从前曾是一个富有穆斯林风格的宫殿式建筑,阿拉伯建筑艺术与法国式布置的结合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效果。我穿过了金碧辉煌的接待室,被引入起居室,这是一种与焦急等待相联系的对我的又一个优待。

正在翻阅着一本小说的夫人坐在一把矮椅上;她穿着按欧洲式样裁剪的黑色丝绸衣服。小姐躺在一张天鹅绒面的长沙发上,穿着舒适的东方式服装。一条宽松的丝绸裤子从腰部伸展到足踝,光脚穿着蓝色的绣有金线的拖鞋。脖子和胸膛上覆盖着精致的金银交织的一流饰物,上身穿的是一件天鹅绒的土耳其式短上衣,上面装缀着珍贵的花饰,并缝有一排贵重的钮扣。黑色长发用金线和珍珠线编织,并用蓝色和玫瑰色的印度绸扎起来。

我们进入时两位妇女都站起来了。她们难以掩饰对主人所犯的社交性错误的惊异,他竟让一个陌生人在没有事先通报的情况下进入这个房间。但当她们刚刚听到我的名字后,惊异就让位给毫不掩饰的高兴表情了。

夫人快速走向我并握紧了我的手。

“阁下,您终于来了,我们多么高兴呀!我们对您的思念是无限的。现在可让我们放心了,因为您一定会紧追能干的博斯韦尔,并帮助他找到雷诺!”

“当然,夫人!若您希望如此,我会尽力而为。不过请您告诉我,雷诺是谁,他和我希望在这里遇见的埃默利有什么关系!”

“您还不知道,真的还不知道?我的上帝,整个城市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可是勃朗希,”拉特劳蒙插嘴说,“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这位先生是刚乘船到达的呢?”

“真的,确实如此!您还无法知道,请坐!克莱隆,向我们的客人问好!”

年轻的女士向我鞠躬,而母亲则把我引向一个座位。接待充满了神秘气氛,我紧张地等待着想要知道所发生的情况。

“您会感到我们处于一种要求我们不去考虑常规方式的形势。”拉特劳蒙先开口。“埃默利向我们谈了许多关于您的事情,由于他的本性是沉默寡言的,所以这就成了我们充分信任您的原因。”

“是的,我们完全信任您,阁下。”夫人根据南方地区的客气习俗用“阁下”来代替简单的“先生”后强调说,“您曾与我们的外甥经历了那么多的险情,因而或许您不会拒绝满足我们的请求吧!”

我简直对这些和蔼可亲的人要求我的急速的方式方法感到可笑。尽管我尚未知悉理由,但根据女士的话,看来事情显然与我会有某种危险相关。

“女士们,阁下,请允许我做你们希望我做的一切事情!”

“啊,太好了!听了有关您的情况介绍之后,我们就只能对您抱有期望了,虽然我必须向您讲实话,我们的请求是博斯韦尔让我们提出的。”

“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将满足这一请求。”

“感谢您,阁下!”拉特劳蒙说,“我们遭到了巨大损失,一种可怕的不幸……”

“是的,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幸,阁下!”夫人插嘴说,这时她的眼中流出了眼泪。

她的女儿克莱隆也是如此,抽出手绢掩面哭泣。

“请说吧,夫人!”

“不,我无法叙述,我的忧虑使我讲不出话来。”

这个矮小的弱不禁风的女士一下子陷入极深的悲恸中,甚至使我感到可怕。

“阁下,您告诉我吧!”我要求拉特劳蒙。

“您知道伊莫萨尔人吗?”他问我,但立即以南欧人的机灵方式补充说,“大概不知道,您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因为您今天才到这里,但我告诉您,这些伊莫萨尔或图阿雷格人是一个可怕的沙漠匪帮。而从艾因萨拉赫到金奈赫,到阿伊尔和索科托的商队大道正好笔直通过他们的领土,我发往苏丹的货就是走这条路的。我的商号是在阿尔及尔惟一与延巴克图、豪萨、博尔努和瓦代保持直接联系的商号,但因为我们位于远离每条道路的地方,要直到艾因萨拉赫或加达姆和加特才有中转站,所以要维持如此不稳的商业联系常会带来严重的牺牲和损失。但最严重的是商队最近经历的一次。”

“他们遭到图阿雷格人袭击了吗?”

“阁下,您猜得很对。沙漠匪帮抓住了他们并把所有人都残杀了。逃脱的只有一人,他在战斗一开始就假装死了,是他把这一可怕的消息带给我的。”

“阁下,您的公司将会恢复过来的。”

“我的商号,是的!但我的家庭就永远不会了。货物损失可以忍受,可是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雷诺却在沙漠匪帮处失踪,没有回来。”

这时女士们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而拉特劳蒙也无法抑制悲痛。我让他们有一段时间冷静下来,然后问道:

“您得到有关您儿子命运的确切消息吗?沙漠强盗是习惯于斩尽杀绝的。”

“他仍活着!”

“啊!如果这不是一个错误信息的话,那你们就应将其看作一种奇迹!”

“他肯定活着,因为我们得到了他传来的信息。”

“通过谁?”

“通过一个由沙漠匪帮派遣的图阿雷格人,他索要赎金。”

“您已付给他了吗?”

“我不得不付;我没有别的办法。”

“拿什么做赎金呢?”

“拿货物,我把货物送到了加达姆。”

“那么您的儿子呢?”

“他仍然没有回来。不守信用的强盗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您又满足他们了?”

“是的。”

“那么仍是相同的结果吗?”

“现在还不好说。第二个信使来的时候,博斯韦尔正好到达。这是8周前的事情。他来得正是时候。”他担忧地接着说,“我担心的是下一步会怎么样,阁下。拥有一切可支配手段的政府您不能指望,他们只顾自己的事。因此我们的埃默利就自告奋勇,自己要处理此事。”

“是这样的。”我又问,“他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

“他让把索要的货物运走,但却秘密地跟踪着。”

“一个大胆的行动!由谁赔他出行?”

“只有一个向导和一个出众的阿拉伯仆人。”

“走的是哪条路?”

“这次货物肯定是运往艾因萨拉赫。”

“索要的是哪些货物?”

“做好了的带帽子的阿拉伯斗篷和头巾,长枪,刀,毯子,阿拉伯人习惯穿用的开口较宽的鞋,以及许多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值什么钱的帐篷所用的物件。”

“我看沙漠匪帮想勒索完整的装备,然后仍不交出您的儿子。如果要想捉住他们,就必须抓住其弱点。但是,阁下,埃默利是否让在所有货物上都做了记号?”

“您是从哪里知道的?”他惊奇地问道。

“没有人和我说起。他在这里像西方人那样处理此事,而在这方面我们相互了解很透。谁长年在野蛮西部地区的印第安人中,在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危险下经历过,就会习惯于一种在撒哈拉沙漠也会有用的机敏。记号是怎样的?”

“它是由我的姓名安德烈-拉特劳蒙的第一个字母,也就是a.l.组成的。我将其烙印在枪托和刀柄上,并刺绣在斗篷领子的花饰和头巾及毯子的角上。”

“埃默利可以从这些记号辨认强盗了。您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有一个十分确切的消息。我在两星期前得到这个消息,并从此就渴望您的来临,因为这个消息绝大部分与您有关,阁下。”

“我应当追随他,是不是?”

“当然。这就是他送来的那几行字。”

这张纸就放在桌子上,这是个标志。在这14天中,这三个人的眼睛有多长时间注视着这张纸片!博斯韦尔只写了很少几句话,虽然他还没有取得成效,但他要求不要放弃希望,并在这里写上一个请求,让我到达后立即去追赶他。

“是谁带这封信来的?”我探询地问。

“一个卡巴比施部落的阿拉伯人,他受命要等您到达,并充当您的向导。”

“他在哪里?”

“就在这座楼里,阁下吩咐把他叫来吗?”

“是的,请!”

我不得不暗地里自称为幸运儿,因为我的脚刚刚踏上非洲大地,就被拉入到一件事情中,此事可能使我获得许多奇特的经历。拉特劳蒙按铃叫阿拉伯人,而女士们在等待将要来临的协商中暂时忘却了悲痛。

卡巴比施部落的人走了进来。阿拉伯人很少有超过中等身高的,他们大多数人身材细小、干瘦,但这个人差不多可称作巨人。他长得如此身高肩宽,致使我几乎失声惊叫。他的又长又浓的络腮胡子,以及他用各种可能的武器武装到牙齿的事实,使他具有极其好斗的外貌。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我求之不得的陪同者,因为仅从他的外貌就会令敌人望而生畏了。

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大幅度地弯腰鞠躬,并用低沉的男低音说:“祝你们平安!”

“欢迎你!”我回答了他,“你是勇敢的卡巴比施的子弟吗?”

他的乌黑眼睛向我发出骄傲的一瞥。

“尊敬的老爷,卡巴比施人是伟大的阿布-泽特的最著名的子孙;他的种族包括20多个支系,而最勇敢的是恩-努拉布,我就是属于这个支系的。”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对英国人来说很难发音。它是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

我真想发笑。站在我前面的是那些阿拉伯人中的一个,他们把简单的名字纳入整个种族谱,部分是为了尊敬他们的祖先,但大多数是为了给听的人有个印象。

于是我回答说:

“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一个德国人的舌头可以发出从班加西到卡齐纳的名字的声音,如果把名字写下来的话。然而我将只称你为哈桑,因为先知穆罕默德曾说过:如果一个字已经足够,就不要说十个字!”

“老爷,如果你叫我哈桑,我的耳朵会不予理睬的。认识我的人都称我为大个子哈桑;你应该知道,我是杰萨-贝——杀手!”

“真主伟大;每个人都知道他。但是关于杀手杰萨-贝,我却还没有听到过一个字!是谁这样叫你的?”

“每个知道我的人,老爷!”

“那么你已经杀死了多少个人呢?”

他窘迫地把目光垂向地面。

“老爷,当杰萨-贝出现时,草原会发抖,平坦的沙漠会震颤;但他的心中充满着仁慈、宽容和慈悲,因为信徒们都信奉虔诚的阿布-哈尼法教导:你的手应像豹爪一样厉害,但应像原野上的草茎那样柔和。”

“那么你就徒有其名了,只有当证实你配用这名称时我才用它。”

我开始预感到,这个善良的大个子哈桑虽然个子高大,而且周身装备得像一个武器库,却是个极其温和的人。沙漠就像啤酒店或者沙龙,也有爱吹牛的人。

“老爷,我是理应得到这一名称的,否则别人就不会叫它了。”他骄傲地回答说。“看这些猎枪、这些手枪、这些刀、这些双刃剑以及这些长矛,甚至于有胆量的韦拉德-斯利曼看到它们也会逃走!可是你却拒绝称我这个名字?甚至埃米尔老爷还都这样称我呢。”

埃米尔老爷?或许他把英文的埃默利变成了东方的埃米尔了?

“谁是埃米尔老爷?”我问他。

“真主保佑你,老爷,以及你的理解力!难道你不知道把我派遣给你的人的名字吗?”

真是如此,他把我们的埃默利说成埃米尔了!他以友善的愿望所表达的惊讶令我好笑,但我采用一种严肃的声调让他有所收敛。

“告诉我有关埃默利老爷的情况!”

“我领着一个沙漠商队从比尔马到辛德尔去。老爷,你应当知道,哈桑是个有名望的沙漠商队向导,他熟知撒哈拉沙漠的所有道路,哪怕是最细微的痕迹和足印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若真如此,那么由他伴送我当然有很大优越性。我决定立即考验他。

“你说的是真话吗,哈桑?”

他尽可能地采取最骄傲的姿态。

“老爷,你知道什么是哈菲斯吗?”

“那是一位能默背《古兰经》的人。”

“虽然你出身于德国,但你很聪明。那好,老爷!哈桑-本-阿布菲达-伊本-豪卡尔-阿尔-沃迪-优素福-伊本-阿布-福斯兰-本-伊沙克-阿尔-杜利是一个哈菲斯,他能向你背出《古兰经》所有的114章祷文,和所有6660个段落。但你是个异教徒,你想怀疑一个真正伊斯兰教徒的话吗?”

“我劝你小心自己的舌头,哈桑,因为我不习惯于受人的辱骂,尤其是不断说自己是哈菲斯和伊斯兰教徒!努力回忆一下你就会想起。基督教徒不是异教徒,因为他们像你们一样也接受一种《圣经》;从第一个穆-米宁的埃米尔直到你的虔诚的阿布-哈尼法,所有的英明导师都是这样讲的。你学过《古兰经》;可是你也知道对《古兰经》的注释吗?注释中谈到,只有拜火教徒和偶像崇拜者才是异教徒。”

“你像一位神学学生那样聪明,老爷;如果你相信我所告诉你的一切,那你就更聪明了。”

“如果你告诉我哪些绿洲是通向北非海岸的关键,那我就会相信的。”

“艾因萨拉赫,加达姆,加特,穆尔苏克,奥古拉和苏伊特。”

“那么去苏丹呢?”

“阿加德兹,比尔马,贝尔盖尔,哈尔图姆和通古拉。”

“从科尔多凡到开罗去怎么走?”

“从奥贝德经库尔西去哈尔图姆,旅途中要花十天功夫。或者从奥贝德到德贝赫,要经过巴拉、卡格马尔、哈拉沙山和乌姆-贝尔利拉。这条路程要多花八天时间,但要比前面一条路好走些。”

“从苏阿金到柏柏尔去要花多长时间?”

“这条路要越过有名的劳艾井,并穿过阿梅拉尔、阿登多阿和奥马拉布人居住的地区;他们都是努比亚的牧民。这条路上你要花12天,老爷。”

他的回答又快又准,所表露的显然是满足于以卓越的方式经受住了短期考验的神情。

“我相信你,哈桑,”现在我简单地作出了判断,“现在说下去!那么你曾领着一个商队到辛德尔去。”

“从比尔马去辛德尔,我在那里遇到了埃米尔老爷。他给了我所有我要用的东西,并把我派到这里,要我在这里找到一位来自德国的老爷,并应把这位老爷给他带去。”

“我应在哪里和他相遇?”

“在沙丘之门,在这里可以走出移动的沙堆到达多石的荒原中。你是否已听说过可恶的沙漠幽灵,老爷?”

“我知道。你害怕他们吗,哈桑?”

“害怕?哈桑既不怕魔鬼,也不怕可恶的幽灵。他知道只要按《古兰经》的祷文祈祷,妖魔鬼怪就会逃走。但你是个基督教徒,没有《古兰经》祷文可以祈祷,因而当你进入你所居住的多石荒原时,妖魔鬼怪就会吞食你。”

“那么你为什么让埃米尔老爷到巴卜古德去呢?在我们赶上他之前,妖魔鬼怪就会吞掉他了。”

这一出乎意料的反驳使他多少有些窘迫,但他懂得怎样为自己开脱。

“我将为他祈祷!”

“为一个不信真主的人?那好,哈桑,我看到你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虔诚的儿子;也请为我祈祷。为他按恩-纳斯祷文,而为我按埃尔-法拉克祷文祈祷,这样我们在沙漠幽灵前就不必害怕了。我将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动身。”

“真主伟大,老爷!他可以做一切事情也允许做一切;但人类必须听从他,不应在太阳升起之时开始一次旅行。出发的时间应是下午三点,或在傍晚前二小时的晚祷时间。”

“你忘了,哈桑,这些时间只适用于沙漠商队,但对单独的旅行者来说,可以在他所喜欢的时间走。”

“老爷,你真是个有学问的精通法律的人,而我却惋惜一个德国人奉献给圣父和一个基督徒奉献给圣母的时间。我看到你是一个哈菲斯,不但能背诵《古兰经》,而且还能背诵对《古兰经》的注释。我信任你和听从你,并把你领到你要去的地方。”

“你有什么样的牲口?”

“没有,老爷。我是骑着两匹骆驼离开辛德尔的。一匹在平坦的沙漠上瘫倒了,而另一匹在我到达这里时已被驱赶得疲惫不堪,所以就把它给卖了。”

“那么我们就得从这里坐草原邮车去巴特纳,从那里坐沙漠邮车去西班的第18绿洲,我们可以在那边搞到很好的骑乘用的骆驼。好,明天一早太阳出来时就准备好,如你能让我直达巴卜古德,那我们都信服你的勇敢,我就不会拒绝称你为杀手和厉害的哈桑了。”

“老爷,难道你说我是胆小鬼吗?我既不怕狮子也不怕沙漠大风;我会捕捉蛇和驼鸟,会打羚羊和角马,会打死豹和蝎子。当我的声音响起时,每个人都会发抖,而你也将不会拒绝称呼我当之无愧的名字。祝你们平安!”

他深深一鞠躬后离开了房间。

拉特劳蒙夫人再次走向我并抓住了我的双手。

“那么这是真的了,阁下,您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虽然这既过分而又大胆?而且您还没有享受我们的款待,在明天就要离开?”

“夫人,我们面临一种必须尽快行动的形势;着您允许,我会在我们回来后接受您的款待。或许您能允许我把不带走的行李存放您处直到我回来?”

“当然,没有问题,阁下!我会立即派人到船上去,把您所有的……。

“请原谅,夫人,我已投宿于巴黎大饭店。”

“您真的这样做了?您知道,阁下,这对我们是一种伤害吗?”

我受到了一些友好的责备,然后就把此事交给一位佣人办了。正当我准备返回指定给我的房间时,仆人说有个阿拉伯人想要和主人说话。主人在我在场的情况下接见了此人。

这人有着干瘦结实的外形,他穿的斗篷已破损。风帽周围的衣服破成一缕缕的驼毛线,而且随便怎么看都显出他是一个真正的沙漠居民,一个不怕危险,而且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

“你——好!”他高傲地把两个字都缩短了来问候,身子连动都未动。他用长枪把肆无忌惮地敲击大理石地面,而他的黑眼珠从一个人转向另一个人,目光流露出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您和他谈吧,阁下!”拉特劳蒙悄悄地对我说。“他就是那个为了雷诺的事曾到过我这里的图阿雷格人。”

此人今天刚到,这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你——好!”我以更短的字回答。用这种表达方式足以让阿拉伯人知道,他给予别人的尊重的程度。“你有什么事?”

“你不是我想与之交谈的人。”

“你除了和我谈,不能和别人谈!”

“我并不是来找你的。”

“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我转过身,其他人也转向了屋门。

“老爷!”他说。

我继续往前走。

“老爷!”他急切地叫了起来。

我只把头转了过去,“还有什么事?”

“我要和你说话。”

“那你应尽量客气一些,否则我会再次打发你到马路上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赫穆德-本-穆斯塔法-阿布德-易卜拉欣-贾库巴-伊本-巴沙尔。”

“你的名字比你的问候还长。你们的先知,伟大的穆罕默德-伊本-阿卜达拉赫-哈希米说:‘也要对异教徒和敌人客气,使他们学到尊敬你们的信仰和“克白尔”天房!’记住这些!你是图阿雷格人。”

“一个图阿雷格和伊莫萨尔人”。

“是哪个部落的?”

“汉姜-贝,沙漠商队杀手,他的战士是不许向德国人说出他们部落的名字的。”

我几乎吓了一跳。这么说雷诺成了臭名昭著的沙漠商队杀手的俘虏!这是我能遇到的最坏情况了。我在远处早就听到并知道这个既残暴又大胆的沙漠大盗,所有的沙漠商队都怕他。没有人能说出他到底属于哪个部落;整个宽阔沙漠都是他的打猎地。他的名字从阿尔及利亚的草原南至苏丹,从埃及的绿洲上到西撒哈拉的瓦达恩和瓦拉塔,都是众所周知的。他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出现在那里,常常是消失得和来时一样快。然而他所到之处就要付出货物和人命作为牺牲品。他肯定有秘密的住处分散在整个撒哈拉沙漠上。他肯定有帮手,他们会把有关每个有价值的商队的消息告诉他,并帮他为抢劫的货物找到买主。可是他的人员和行动笼罩在十分神秘的气氛中,以致迄今还不可能说清楚——尽管如此,我认为向他的使者较妥的做法是,就像我关于他还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汉姜-贝?他是谁?”

“难道你不知道沙漠商队杀手吗?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所以还没有听到过有关他的事情。他是沙漠的主人;他发怒时令人害怕,他生气时使人恐怖,他仇恨时让人吃惊,而在战斗中则是不可战胜的。那个年轻的异教徒就是他的俘虏。”

我笑了起来。

“战斗中不可战胜?那他大概只是和弱小的亚洲胡狼及胆小的鬣狗战斗吧?没有一个德国人会怕他和他的沙漠匪帮。为什么他不释放俘虏?他不是拿到两次赎金了吗?”

“沙漠是那么大,而汉姜-贝有许多人马,他们需要衣服、武器和帐篷。

“沙漠商队杀手是说谎的骗子,他的内心不识真理,他的舌头只讲假话,像蛇舌那样分两叉的舌头,而人们将踩碎它的头。那么他让你带来什么消息?”

“给我们斗篷和鞋,武器和弹药。我们长矛用的尖头和我们帐篷用的布。”

“你们已经两次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将不能再多拿到一块布角或一颗弹药!”

“那样俘虏就会死的!”

“即使汉姜-贝得到了他向我们所要的东西,他也不会放了俘虏。”

“他将会给俘虏自由。沙漠商队杀手在收到代价时会是仁慈的。”

“他索要多少?”

“就像他已经得到的那么多。”

“这可是相当可观。你要把货物带走吗?”

“不。你应像前两次那样把货物送去。”

“送到哪里去?”

“送往巴卜古德。”

这就是埃默利约定我去的同一个地方吧!难道说他知道强盗要在那里停留吗?

“我们会在那里见到俘虏并用赎金赎他吗?”

“是的。”

“你已经说了两次是的,但却都是说谎。你向我发誓!”

“我发誓!”

“用你父亲的灵魂保证吗?”

“用——我父亲——的灵魂保证!”他迟疑地说。

“而且以先知的胡子保证!”

这一下他狼狈地避开了我。

“我已经发誓,这已经够了!”

“你已经用你父亲的灵魂作保证发了誓,这并不比用你的灵魂保证有价值。你愿向先知的胡子发誓吗?”

“不。”

“那你的话再次是骗人的,而且你将再也看不到沙漠的星星了。”

他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

“听着,不信真主的人,如果我不按时到达汉姜-贝那里,俘虏的灵魂就会下地狱的。这一点我当然可以用先知的胡子保证向你发誓,先知是知道保护信他的人的!”

“那你的灵魂将会走在他的前面,而且沙漠商队杀手和他的沙漠匪帮的骸骨将会在灼热的日光下变白,这一点现在我向你发誓。而且你可以得到保证,德国人必定会遵守誓言。”

他把头往上一抬,把张开的右手手指插于胡子下,作出阿拉伯人的鄙视姿态。

“你们将会带来我们所要求的一切。我已经两次到你们地方来了,而你们没有敢于冒杀死汉姜-贝的使者的风险;这一次你们也不会这么做的。像你这样一百个人也战胜不了他,而和你一样的一千个人也无法压倒他的沙漠马队,因为你是——一个异教徒!”

我举起拳头走向他。

“你的脑袋是空的而你的精神枯萎了吗?你怎么敢于冒险用这些言词来和我说话?你,你比一条人们踩一脚就能赶跑的胡狼都不如!”

他立即把猎枪滑向地面并高举双臂。在每个阿拉伯人的手腕上都挂着一把刀刃足有20公分长的锋利尖刀。一般的人只带一把这样的刀,而沙漠强盗却带着两把。通常是以这种方式使用的,即先抱住敌人,再把两个刀刃刺向他的后背,我面前的这个图阿雷格人已经做好这种可爱的姿态了。

“你收回这个词吗?”我问道。

“我还要再说一遍——异教徒!”

“那你就在异教徒面前倒下吧!”

还在他能做出动作之前,我的拳头已经打到了他的太阳穴上;他跌倒在地并昏迷过去。也就是为了狩猎时的这样的一击,人们在北美大草原上把我叫做老铁手。

“啊,我的天啊!”夫人尖声喊叫,“您把这个人打死了,他死了!”

小姐半昏迷地靠在她所站立旁边的长沙发上,而拉特劳蒙所露出的神色就像有个闪电正好落在他面前。

“不要担心,夫人!”我安慰说,“这家伙还活着,不过他将有段时间失去知觉。我对自己的拳头了解得很透彻,若我的意图是打死他,那我会摆动得稍远一些。”

这些话使受惊的法国人又可透出气来了。

“可您真是个巨人,一个大力士,阁下!要是我的话,最少要打击几百下才能有效地把这家伙放倒在地上。”

这个矮小的先生,他的身高还到不了我的肩膀,且有着一双孩子的手。他的话确实是对的,或许真的他在图阿雷格人的脑袋周围敲打几小时也不会使后者有点儿痛感。

“请吧,阁下,”我回答他说,“请您没法把这个阿拉伯人捆缚起来并将他送交给警察。虽然警察的权力到达不了沙漠,但在这里他们是愿意为您效劳的。”

他惊异地看着我。

“天啊,我们可不能做这种冒风险的事情,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可怕的汉姜-贝将会杀死我们可怜的雷诺!更确切地说,我相信这可怕的一击已经是一种冒险行动了!”

“我将会向您说明我的动机,然而我迫切地请求您,在此之前一定要按照我向您所要求的那样做。您不久前不是说过,我得到您的充分信任吗?”

“当然,当然,阁下。我正要叫仆人呢。”

他快速走向叫铃拉索,在铃挡的刺耳响声中全部可供使用的佣人都急忙赶来。

“把这个人捆缚起来,将其送到一个牢固的地窖中去,直到警察来把他带走。”主人以这样的一种神色发布命令,就像这“可怕的一击”是他干的。

人们用真正的南方人的热烈情绪冲向这个失去知觉者,而且未待片刻,他已经被所有可能暂时当作镣铐的东西捆缚得如此之紧,致使他在苏醒后肯定动弹不了。然后有八只勤快的手抓住了这个囚徒并把他拖走。

仆役中惟一的一个站在门口,没有参与其他仆人的行动。这个人身材矮壮,双肩宽阔;在我看来他的脸与他的东方式服装根本是不相配的。当他看到其他四个人在花力气把图阿雷格人拖向门边时,就走上来将他们推向一边。

“我的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也要这样又拖又拉!滚蛋,你们这些饭桶,我一个人就足以做好这件事了!”

猛一拉,再用力一摆动,他已经把图阿雷格人扛在肩上了。

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德语声音,我高兴得呆住了,几乎让他跑出了房间。

当他已打开门时我叫道:“站住!你是个德国人?”

虽然他扛着重物,还是立即转向了我。

他的宽阔正直的脸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都发出光芒。

“我是德国人,先生!难道您也是吗?”

“是!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施塔弗尔施泰因的卡尔登勃隆。”

“这就是说在巴伐利亚州。可是你的口音可不像是施塔弗尔施泰因那一带的,我曾在那里喝到过味道极好的啤酒。”

“是的,先生,这是——可我还有这家伙呢!为了我的缘故把他拖到你们要放的地方去吧!”他中断了说话,同时让图阿雷格人倒在地上。捆住的人被抬了出去,而我的同胞再次转向我,并诚恳地把手伸向了我。“好了,现在我的双手又空出来了。你好,先生,祝你在非洲过得好!是的,在施塔弗尔施泰因,因为有啤酒,我说这是一种会缓缓地流下喉咙的啤酒。这么说你到过那里?这真太好了;真太妙了!至于我的口音,别人都无责任,都怪从巴登和莱茵法尔次来的人,是他们几乎把我的施塔弗尔施泰因话都带坏了。”

“这里有南德来的人?”

“多的是,先生,他们住在外面,在比亚尔的德利-易卜拉欣村,那里有座特拉普修道院。您是什么地方人?”

“我是萨克森人。”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是个家乡的邻里!请问您在这里还要呆多久?”

“明天早上我就走了。”

“已经要走了?若不介意,请问去哪里?”

“进撒哈拉沙漠去。”

“到沙堆和强盗窝里去?我曾进去过那么一段,也就是说到了莱茵法尔次,而且已经早就想再进去一次看看了。天啊,先生,能让我一起去吗?”

这个问题正中我的下怀。我总是要一个仆人的,再有一个德国人对我来说,无论如何总比任何其他人要好。

“你真想一起去吗?”

“立刻就走,而且十分乐意!”

“你会骑马吗?”

“骑马?骑得飞快,先生!我是和外籍军团一起到这边来的,稍后曾在非洲轻骑兵团服务过。”

“你懂阿拉伯语吗?”

“是的,可以使用。”

“你以前是于什么的?”

“木工。还真学过一些踏踏实实的东西呢,先生,特别是硬木活。后来我干脆到处漫游了,而且加入了军团,让军团见鬼去吧!然后我到德利-易卜拉欣来工作,直到在这里找到了职务。您可以问这位先生,他对我是满意的!”

“你一起去,我会使他准许你走的!”

“天啊,真该重打一千大板,这可真像是今天圣诞老人送来了礼物!那个名字很长的大个子哈桑也一起去吗?”

“是的。他将是我们的向导。”

“嗨哟!我喜欢他!只要有他在,他和我之间除了开开玩笑和打打闹闹就不会有别的事了。我去,我肯定去,这一点您可以放心,先生。嗨哟,天啊!”

他咂着舌头,使所有十指噼啪作响,从门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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