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门《史记》:“吴王既杀子晋,吴人为立祠于江上,号曰胥山。”《水经注》引虞氏曰:“松江北去吴国五十里,江侧有丞、胥二山,山各有庙。鲁哀公十三年,越使二大夫畴无余、讴阳等伐吴。吴人败之,获二大夫,大夫死,故立庙于山上,号曰丞、胥二王也,胥山上今有坛石,长老云:胥神所治也。一以为子胥,一以为越大夫。”今苏州城之西南门曰胥门,陆广微《吴地记》云:“本伍子胥宅,因名。”非也。赵枢生曰:“按《吴越春秋》:吴工夫差十三年,将与齐战,道出胥门,因过姑胥之台。”则子胥未死已名为胥门。愚考《左传·哀公十一年》艾陵之战,胥门巢将上军。胥门,氏;巢,名。盖居此门而以为氏者,如东门遂、桐门右师之类。则是门之名又必在夫差以前矣。《淮南子》:“勾践甲卒三千人,以擒夫差于姑胥。”《越绝书》:“吴王起姑胥之台,五年乃成。”姑胥,山名也,不可知其所始。其字亦为“姑苏”。《国语》:“吴王帅其贤良与其重禄以上姑苏。”《史记》:“越伐吴,败之姑苏。”伍被对淮南王,言“见糜鹿游姑苏之台”。古“胥”、“苏”二字多通用。
○潮信白乐天诗:“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白是北人,未谙潮候。今杭州之潮,每月朔日以子、午二时到。每日迟三刻有余,至望日则子潮降而为午,午潮降而为夜子。以后半月复然。故大月之潮一月五十八回,小月则五十六回,无六十回也。水月皆阴之属,月之丽天,出东入西,大月二十九回,小月二十八回,亦无三十回也,所以然者,阳有余而阴不足,自然之理也。
○晋国晋自武公灭翼,而王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其时疆土未广,至献公始大。考之于传:灭杨、灭霍、灭耿、灭魏、灭虞。重耳居蒲,夷吾居屈,太子居曲沃,不过今平阳一府之境。而灭虢、灭焦,则跨大河之南。
不惠公败韩之倏,秦证河东,则内及解梁。狄取狐厨,涉汾,而晋境稍蹩,文公始启南阳,得今之怀庆,襄公败秦于附,惠公赂秦之地复为晋有。而以河西为境,持霍太山以北大部皆狄地,不属’于晋。文公广三行御狄,裂公败狄于箕,而秋牛始怖。忡公川槐绊朴戍之谋。以货易土。平公用荀、吴,败狄于太原。于是晋之北境至于洞涡、洛阴之间,而邬、祁、平陵、梗阳、涂水、马盂为祁氏之邑,晋阳为赵氏之邑矣。若成公灭赤狄潞氏,而得今之潞安;顷公灭肥、灭鼓,而得今之真定,皆一一可考。吾于杜氏之解绵上箕而不能无疑,并唐叔之封晋阳亦未敢以为然也。
○绵上《左传·僖二十四年》:“晋侯赏从亡者,介子推不言禄,禄亦弗及,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杜氏曰:“西河介休县南有地名绵上。”《水经注》:“石桐水即绵水,出介休县之绵山。北流经石桐寺西,即介子推之祠也。”袁嵩《郡国志》曰:“介休县有介山,有绵上聚子推庙。今其山南跨灵石,东跨沁源,世以为之推所隐。而汉魏以来,传有焚山之事,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之民至寒食不敢举火。石勒禁之,而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三尺。”前史载之,无异辞也。然考之于传,《襄公十三年》:“晋悼公·于绵上,以治兵,使士モ将中军,让干荀偃。”此必在近国都之地。又定么人年》:“赵简子逆宋乐祁,饮之洒于绵上,”自宋如晋,其路岂出于西河介休乎?况文公之时,霍山以北大抵皆狄地,与晋都远不相及。今翼城县西公有绵山,俗谓之小绵山,近曲沃,当必是简子逆乐祁之地。今万泉县南二里有介山。《汉书·武帝纪》诏曰:“朕用事介山,祭后土,皆有光应。”《地理志》:汾阴,介山在南。”《杨雄传》:“其三月,将祭后土,上乃师群臣,横大河,凑汾阴。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陡西岳,以望八荒。雄作《河东赋》曰:‘灵舆安步,周流容与,以览于介山。嗟文公而湣推兮,勤大禹于龙门。’”《水经注》亦引此,谓晋《太康记》及《地道记》与《永初记》并言子推隐于是山而辩之,以为非然,可见汉时己有二说矣。
○箕《左传·信公三十三年》:“狄伐晋,及箕,”解曰:“太原阳邑县南有箕城。”非也,阳邑在今之太谷县,襄公时未为晋有。传言“狄伐晋及箕”,犹之言“齐伐我及清”也,必其近国之地也。成公十三年,厉公使吕相绝秦,曰:“入我河县,焚我箕、郜。”又必其边河之邑,秦、狄皆可以争。而文公八年,有箕郑父;襄公二十一年,有箕遗,当亦以邑氏其人者矣。
○唐《左传·昭公元年》:“迁实沈于大夏。”《定公四年》:“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虚。”服虔曰:“大夏在汾、浍之间。”杜氏则以为太原晋阳县。按晋之始见《春秋》,其都在翼。《括地志》:“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尧裔于所封,成王灭之,而封太叔也。”北距晋阳七百余里,即后世迁都亦远不相及;况霍山以北,自悼公以后始开县邑,而前此不见于传。又《史记·晋世家》曰:“成王封叔虞于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翼城正在二水之东,而晋阳在汾水之西,又不相合。窃疑唐叔之封以至侯缗之灭,并在于翼。《史记》屡言“禹凿龙门,通大夏”。《吕氏春秋》言“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孟门之上,则所谓大夏者,正今晋、绛、吉、隰之间,《书》所云“维彼陶唐,有此冀方”,而舜之命皋陶曰“蛮夷猾夏”者也,当以服氏之说为信。又齐桓公伐晋之师,仅及高梁,而《封禅书》述桓公之言,以为西伐大夏,大夏之在平阳明矣。○晋都春秋时,晋国本都翼,在今之翼城县。及昭侯,封文侯之弟桓叔于曲沃。桓叔之孙武公灭翼,而代为晋侯,都曲沃;在今闻喜县。其子献公城绛,居之;在今太平县之南,绛州之北。历惠、怀、文、襄、灵、成六公,至景公,迁于新田;在今曲沃县,当汾、浍二水之间。于是命新田为绛,而以其故都之绛为故绛。此晋国前后四都之故迹也。晋自都绛之后,遂以曲沃为下国。然其宗庙在焉。考悼公之立,大夫逆于清原:是次郊外。庚午,盟而入;辛巳,朝于武宫:是入曲沃而朝于庙。二月乙酉朔,即位于朝:是至绛都。而平公之立,亦云“改服修官,·于曲沃”,但不知其后何以遂为奕氏之邑。而栾盈之人绛,范宣子执魏献子之手,赂之以曲沃,夫以宗邑而与之其臣,听其所自为。端氏之封,屯留之徙,其所由来者渐矣。
○瑕晋有二暇。其一,《左传·成公六年》:“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杜氏曰:“郇瑕,古国名。”《水经注》:“涑水又西南迳瑕城。”京相·曰:“今河东解县西南五里,有故瑕城”是也。在今之临晋县境,其一,《僖公三十年》:“烛之武见秦伯曰:‘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解:“焦、瑕,晋河外五城之二邑。”《文公十二年》:“晋人、秦人战于河曲,秦师夜遁,复侵晋人瑕。”解以河曲为河东蒲阪县南,则瑕必在河外。《十三年》:“晋侯使詹嘉处瑕,以守桃林之塞。”按《汉书·地理志》:“湖,故曰胡,武帝建元年更名湖。”《水经·河水》:“又东迳湖县故城北。”郦氏注云:“《晋书》:《地道记》:《太康记》并言:胡县,汉武帝改作“湖”。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古“瑕”、“胡”二字通用。《礼记》引《诗》:“心乎爱矣,瑕不谓矣。”郑氏注云:“暇之言胡也。瑕、胡音同,故《记》用其字。”是瑕转为胡,又改为湖。而瑕邑即桃林之塞也,今为阌乡县治。而《成公十三年》:“伐秦,成肃公卒于瑕。”亦此地也,道元以郇瑕之瑕为詹嘉之邑,误矣。
《信公十五年》:“晋侯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正义曰:“自华山之东,尽虢之东界,其间有五城也。”传称焦瑕,盖是其二。《成公元年》:“晋侯使瑕嘉平戎于王。”瑕嘉即詹嘉,以邑为氏。《僖公十五年》:“暇吕饴甥。”当亦同此,而解以瑕吕为姓,恐非。
○九原《礼记.檀弓》:“赵文子与叔誉观乎九原。”《水经注》以在京陵县。《汉志·太原郡》:“京陵”,师古曰:“即九京。”因《记》文“或作九京”而傅会之尔。古者卿大夫之葬必在国都之北,不得远涉数百里,而葬于今之平遥也。《志》以为太平之西南二十五里有九原山,近是。
○昔阳《左传·昭公十二年》:“晋茍吴伪会齐师者假道于鲜虞,遂人昔阳。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杜氏谓:“鲜虞,白狄别种,在中山新市县。”又谓:“巨鹿下曲阳县西有肥{·系}城。”是也。其曰:“昔阳,肥国都,乐平沾县东有昔阳城。”则非也。疏载刘炫之言,以为:“齐在晋东,伪会齐师,当自晋而东行也。假道鲜虞,遂入昔阳,则昔阳当在鲜虞之东也。”今按乐平沾县在中山新市西南五百余里,何当假道于东北之鲜虞,而反入西南之昔阳也?既入昔阳,而别言灭肥,则肥与昔阳不得为一,安得以昔阳为肥国之都也?昔阳既是肥都,何以复言巨鹿下曲阳有肥{·系}之城?疑是肥名取于彼也。肥为小国,境必不远,岂肥名取巨鹿之城建都于乐平之县也?“十五年,茍吴伐鲜虞,围鼓。”杜云:“鼓,白狄之别,巨鹿下曲阳县有鼓聚。”炫谓:“肥、鼓并在矩鹿。昔阳即是鼓都,在鲜虞以东南也。”《二十二年》传曰:“晋荀吴使师伪籴者,负甲以息于昔阳之门外,遂袭鼓,灭之。”则昔阳之为鼓都断可知矣。
《汉书·地理志》:“巨鹿下曲阳。”应劭曰:“晋荀吴灭鼓,今鼓聚昔阳亭是也。”《水经注》:“低水东经肥{·系}县之故城南,又东经昔阳城南,本鼓聚。”《十三州志》曰:“今其城昔阳亭是矣。”京相·曰:“白狄之别也。下曲阳有鼓聚。”其说皆同。《史记·赵世家》:“惠文王十六年,廉颇将攻齐昔阳,取之。”夫昔阳在巨鹿,故属之齐,岂得越太行而有乐平乎?
晋之灭狄,其用兵有次第。宣公十五年,灭潞氏。十六年,灭甲氏及留吁。成公十一年,伐·咎如;而上党为晋有矣。昭公元年,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卤;而大原为晋有矣。然后出师以临山东,昭公十二年,灭肥。二十二年,灭鼓。于是太行以南之地谓之南阳,太行以东之地谓之东阳。而晋境东接于齐,盖先后之勤且八十年,而鲜虞犹不服焉,平狄之难如此。
○太原太原府在唐为北都。《唐书·地理志》曰:“晋阳宫,在都之西北。宫城周二千五百二十步,崇四丈八尺,都城左汾右晋,潜丘在中。长四千三百二十一步,广三千一百二十二步,周万五千一百五十三步,其崇四丈。汾东曰东城,贞观十一年长史李·筑。两城之间有中城,武后时筑,以合东城。宫南有大明城,故宫城也。宫城东有起义堂,仓城中有受瑞坛。当日规模之闳壮可见。自齐神武创建别都,与邺城东西并立。隋炀继修宫室。唐高祖因以克关中,有天下。则大以后名为北都。五代李氏、石氏、刘氏三主皆兴于此。及刘继元之降,宋太宗以此地久为创霸之府;又宋主大火,有参,辰不两盛之说,于是一举而焚之矣。《宋史·太宗纪》:“太平兴国四年五月戊子,以榆次县为新并州。乙未,筑新城。丙申,幸城北御沙河门楼,尽徙余民于新城,遣使督之,既出,即命纵火。丁酉,以行宫为平晋寺,”陆游《老学庵笔记》曰:“大宋太平兴国四年,平太原,降为并州,废旧城,徙州于榆次。”今太原则又非榆次,乃三交城也。城在旧城东北三十里,亦形胜之地,本名故军,又尝为唐明镇,有晋文公庙,甚盛。平太原后三年,帅潘美奏乞以为并州,从之,于是徙晋文公庙,以庙之故址为州治。又徙阳曲县放三交,而榆次复为县。然则今之太原府乃三交城,而太原县不过唐都城之一隅耳。其遗文旧绩,一切不可得而见矣。
《旧唐书·崔神庆传》曰:“则天时,擢拜并州长史。先是并州有东西二城,隔汾水,神庆始筑城相接,每岁省防御兵数千人,边州甚以为便。”此即《志》所云“两城之间有中城”者也。汾水湍悍,古人何以架桥立城如此之易?如长安东,中,西三渭桥,昔为方轨,而今则咸阳县每至冬月,乃设一版河阳驿,杜预所立浮桥,其遗迹亦复泯然。蒲津铁牛,求一僧怀丙,其人不可得。国有六职,百工与居一焉。不但坐而论道者不如古人而已。
○代春秋时,代尚未通中国。赵襄子乃言:“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正义曰:“《地道记》云:“恒山在上曲阳县西北一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得恒山·及,号飞狐口,北则代郡也。”《水经注》引梅福上事曰:“代谷者,恒山在其南,北塞在其北,谷中之地上谷在东,代郡在西。”此则今之蔚州,乃古代国。项羽徙赵王歇为代王,歇更立陈余为代王,汉高帝立兄刘仲为代王,皆此地也。十年,陈稀反。十一年,破·,立于恒为代王,都晋阳。则今之太原县矣。《孝文纪》则云:“都中都。”而文帝过太原,复晋阳、中都二岁。又立于武为代王,都中都。则今之平遥县矣。又按卫绾,代大陵人。大陵,今在文水县北,而属代,代都中都故也。代凡三迁,而皆非今代州。今代州之名自隋始。○阙里《水经注》:“孔庙东南五百步有双石阙,故名阙里。”按《春秋·定公二年》:“夏五月王辰,雉门及两观灾。冬十月,新作雉门及两观。”注:“雉门,公宫之南门,两观,阙也。”《礼记》:“昔者仲尼与放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史记·鲁世家》:“炀公筑茅阙门。”盖阙门之下,其里即名阙里,而夫子之宅在焉。亦谓之“阙党”,《鲁论》有“阙党童子”、“荀子、仲尼居于阙党”是也。后人有以居为氏者。《汉书·儒林传》:“有邹人阙门庆忌”注云:“姓阙门,名庆忌。”
○杏坛今夫子庙庭中有坛,石刻曰“杏坛”。《阙里志》:“杏坛,在殿前,夫子旧居,”非也。杏坛之名出自《庄子入庄子曰:“孔子游乎缁帷之林,休坐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奏曲未半,有渔父者下船而来,须眉交白,被发揄袂,行原以上,距陆而止,左手据膝,右手持颐,以听曲终。”又曰:“孔子乃下求之,至于泽畔,方将杖·而引其船,顾见孔子还,乡而立,孔子反走,再拜而进。”又曰:“客乃刺船而去,延缘苇间。颜渊还车,子路授绥,孔子不顾。侍水波定,不闻·音,而后敢乘。”司马彪云:“缁帷,黑林名也。杏坛,泽中高处也。”《庄子》书凡述孔子皆是寓言。渔父不必有其人,杏坛不必有其地,即有之亦在水上苇间,依破旁渚之地,不在鲁国之中也明矣。今之杏坛,乃宋干兴间四十五代孙道辅增修,祖庙移大殿,于后因以讲堂旧基·石为坛,环植以杏,取杏坛之名名之耳。
○徐州《史记·齐大公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田敬仲完世家》:“宣王九年,与魏襄王会徐州,诸侯相王也。十年,楚围我徐州。”《魏世家》:“襄王元年,与诸侯会徐州。”《楚世家》:“威王七年,齐孟尝君父田婴欺楚,楚伐齐,败之于徐州。”《越世家》:“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鲁世家》:“顷公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按《续汉书·志》:“薛本国,六国时曰徐州,在今滕县之南薛河北。有大城,田文所筑也。”此与楚、魏二国为境。而威王曰:“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盖与梁惠王言,不欲斥魏,更以燕、赵夸之耳。
索隐曰:“《说文》:“余阝,邾之下邑,在鲁东。”又《竹书纪年》云:“梁惠成王三十一年,邳迁于薛,改名曰徐州。”则徐与邻并音舒也。今读为《禹贡》:“徐州”之徐者,误。《齐世家》:“田常执简公于徐州。”《春秋》正作“舒州”。
○向《春秋·隐二年》:“宫人入向。”杜氏解曰:“谯国龙亢县东南有向城。”《桓十六年》:“城向。”无解。《宣四年》:“公及齐侯平宫及郯。宫人不肯,公伐莒,取向。”解曰:“向,莒邑,东海[c051]县东南有向城。远,疑也。”《襄二十年》:“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解曰:“莒邑。”按《春秋》,向之名四见于经,而社氏注为二地,然其实一向也。先为国,后并于宫,而或属莒,或属鲁,则以摄乎大国之间耳,承县今在峄,杜氏以其远而疑之,况龙亢在今凤阳之怀远乎?
《齐乘》以为今沂州之向城镇,近之矣。
○小·《春秋·庄三十二年》:“城小·。”《左氏传》曰:“为管仲也。”盖见昭公十一年,申无宇之言曰:“齐桓公城,而肯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而又见《信二年》经书“城楚丘”之出于诸侯,谓仲父得君之专,亦可勤诸侯以自封也。是不然。仲所居者·也,此听城者小·也。《春秋》有言·,小言小者,《庄二十三年》:“公及齐侯遇于·。”《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帅伐齐,取·。”《文十七年》:“公及齐侯盟于·。”《成三年》:“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四书“·”而一书“小·”,别于·也。范宁·:“小·,鲁地。”然则城小·者,内城也,故不系之齐,而与管仲无与也,汉高帝以鲁公礼葬项羽于·城,即此鲁之小·。而注引《皇览》,以为东郡之·城,与留候所葆之黄石同其地,其不然明矣。《春秋秋发微》曰:“曲阜西北有小·城。”
○泰山立石岳顶无字碑,世传为秦始皇立,按秦碑在玉女池上,李斯篆书,高不过五尺,而铭文并二世诏书咸具,不当又立此大碑也。考之宋以前亦无此说,因取《史记》反复读之,知为汉武帝所立也。《史记·秦始皇本纪》云:“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其下。”云:“刻所立石。”是秦石有文字之证,今李斯碑是也。《封禅书》云:“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上。遂东巡海上。四月,还至奉高。”上泰山封而不言刻石,是汉石无文字之证,今碑是也。《续汉书·祭把志》亦云:“上东上泰山,乃上石,立之泰山巅。”然则此无字碑明为汉武帝所立,而后之不读史者误以为秦耳。
始皇刻石之处凡六,《史记》书之甚明,于邹峄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石颂秦德”,于泰山则上云“立石”,下云“刻所立石”。于之罘则二十八年云“立石”,二十九年云“刻石”。于琅邪则云“立石,刻颂秦德”。于会稽则云“立石,刻颂秦德”。无不先言立,后言刻者;惟于碣石则云“刻碣石门”,门自是石,不须立也。古人作史,文字之密如此。使秦皇别立此石,秦史焉得不纪;使汉武有文刻石,汉史又安敢不录乎?
○泰山都尉《后汉书·桓帝纪》:永兴二年,泰山琅邪贼公孙举等反,杀长史。永寿元年七月,初置泰山琅邪都尉官。延熹五年八月己卯,罢琅邪都尉官。八年五月王申,罢泰山都尉官。《金石录》载汉《泰山都尉孔宙碑》云:“宙以延熹四年卒。”盖卒后四年官遂废矣。然泰山都尉实不始于此,光武时曾置之。《文苑传》:“夏恭,光武时拜郎中,再迁泰山都尉。”又按《光武纪》:“建武六年,初罢郡国都尉官。”恭之迁盖在此年前也。
泰山自公孙举、东郭窦,劳丙叔、孙无忌相继叛乱,以是置都尉之官。以后官虽不设,而郡兵领于太守,其力素厚。故何进使府掾泰山王匡东发其郡强弩,而应劭、夏侯渊亦以之破黄巾,可见汉代不废郡兵之效。而建安中,曹公表曰:“泰山郡界旷远,旧多轻悍。权时之宜,可分五县为赢郡。”则其时之习俗又可知矣。
○社首《史记》:“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唐书》:高宗“干封元年正月庚午,禅社首。”玄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辛卯,禅社首。”《宋史》:真宗“大中祥符元年十月王子,禅社首。”今高里山之左有小山,其高可四五丈,《志》云即社首山。在岳旁诸山中最卑小,不知古人何取于此?意者封于高,欲其近天;禅于下,欲其近地。且山卑而附岳址,便于将事,初陟高之后不欲更劳民力邪?○济南都尉汉济南郡太守,治东平陵。而都尉治放陵者,以长白山也。《魏书·辛子菠传》:“长白山连接三齐瑕丘数州之界,多有盗贼,子馥受使检复,因辩山谷要害宜立镇戍之所。又诸州豪右在山鼓铸,奸党多依之,又得密造兵仗,亦请破罢诸冶,朝廷善而从之。”隋大业九年,齐人孟让、王薄等众十余万,据长白山,攻剽诸郡。以张须陀、王世充之力不能灭,讫于隋亡。观此二事,则知汉人立都尉治于陵之意矣。
○邹平台二县《汉书》济南郡之县十四,一曰东平陵,二日邹平,三曰台,四日梁邹。《功臣表》则有台定侯戴野,梁邹孝侯武虎,是二县并为侯国。《续汉志》济南郡十城,其一曰东平陵,其四曰台,其七日梁邹,其八日邹平。而《安帝纪》云:“延光三年二月戊子,济南上言:凤皇集台县丞霍收舍树上。”章怀太子注云:“台县属济南郡,故城在今齐州平陵县北。”《晏子春秋》:“景公为晏子封邑,使田无字致台与无盐。”《水经注》亦云:“济水又东北过台县北。”寻其上下文句,本自了然,后人读《汉书》,误从“邹”字绝句,因以邹为一县,平台为一县。《齐乘》遂渭汉济南郡有邹县,后汉改为邹平,又以台、平台为二县。此不得其句读而妄为之说也。
汉以邹名县者五。鲁国有驺,亦作“邹”;胶东国有邹卢;千乘郡有东邹;与济南之邹平、梁邹,凡五。其单称邹者,今兖州府之邹县也。亦有平台,属常山郡。《外戚恩泽侯表》:“平台康侯史元。”《后汉书·邱彤传》:“尹绥封平台侯”是也。有邹平、有台,而亦有邹,有平台,不可不辩也。
晋时县名多沿汉旧,按史《何曾传》:“曾孙机为邹平令。”是有邹平矣,《解系传》:“父修,封梁邹侯。”《刘颂传》:“追封梁邹县侯。”是有梁邹矣。《宋书》言:“晋太康六年三月戊辰,乐安、梁邹等八县陨霜,伤桑麦。”《文帝纪》:“元嘉二十八年五月乙酉,亡命司马顺则自号齐王,据梁邹城。八月癸亥,梁邹平,斩司马顺。”则是宋有梁邹矣。不知何故,《晋书·地理志》于“乐安国”下,单书一“邹”字,此史之阙文。
而《齐乘》乃云:“晋省梁邹入邹县。”夫晋以前,此地本无邹县,而何从人之乎?盖不知而妄作者矣。
○夹谷《春秋·定公十年》:“夏,公会齐侯于夹谷。”传曰:“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杜预解及服虔注《史记》,皆云在东海祝其县。刘昭《志》、杜佑《通典》因之,遂谓夹谷山在今赣榆县西五十里。按赣榆在春秋为莒地,与齐、鲁之都相去各五六百里,何必若此之远?当时景公之观不过曰“遵海而南,放于琅邪”而已,未闻越他国之境。《金史》云:“淄川有夹谷山。”《一统志》云:“夹谷山在淄川县西南三十里,旧名祝其山,其阳即齐鲁会盟之处,萌水发源于此。”《水经注“:“萌水出般阳县西南甲山。”是以甲山为夹谷也,而《莱芜县志》则又云:“夹谷在县南三十里,接新泰界。”未知其何所据,然齐,鲁之境正在莱芜;东至淄川,则已人齐地百余里。二说俱通。又按《水经注》莱芜县曰:“城在莱芜谷,当路·绝两山间,道由南北门。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禹贡》所谓莱夷也。”夹谷之会,齐侯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宣尼称“夷不乱华”是也。是则会于此地,故得有莱人,非召之东莱千里之外也。不可泥祝其之名,而远求之海上矣。
○潍水潍水出琅邪郡箕屋山。《书·禹贡》”潍淄其道”,《左传·襄公十八年》:“晋师东侵及潍”是也。其子或省“水”作“维”,或省“系”作“淮”,又或从“心”作“惟”,总是一字。《汉书·地理志》琅邪郡“朱虚”下、“箕”下作“维”,“灵门”下、“横”下、“折泉”下作“淮”,上文引《禹贡》:“惟甾其道”又作“惟”,一卷之中,异文三见。
《通鉴·梁武帝纪》:“魏李叔仁击邢杲于惟水。”古人之文或省,或惜其旁,并从“鸟隹”之“隹”则一尔。径人误读为“淮沂其·”之“淮”,而呼此水为槐河,失之矣。
又如《三国志·吴主传》:“作棠邑涂塘,以淹北道。”《晋书·宣帝纪》:“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武帝纪》:“琅邪王·出余中。”《海西公纪》:“桓温自山阳及会稽,王昱会于涂中。”《孝武纪》:“遣征虏将军谢石帅舟师屯涂中。”《安帝纪》:“谯王尚之众溃逃于涂中。”并是“滁”字,《南史·程文季传》:“秦郡前江浦通涂水”是也。古“滁”省作“涂”,与“潍”省作“淮”正同,韵书并不收此二字。
○劳山劳山之名,《齐乘》以为“登之者劳”,又云一作“牢丘”,长春又改为“鳌”,皆鄙浅可笑。按《南史》:“明僧绍隐于长广郡之崂山。”《本草》:“天麻生太山、崂山诸山。”则字本作“崂”,若《魏书·地形志》、《唐书·姜抚传》、《宋史·甄栖真传》并作“牢”,乃传写之误。《诗》:“山川悠远,维其劳矣。”笺云:“劳劳,广阔。”则此山或取其广阔而名之。郑康成,齐人;劳劳,齐语也。
《山海经·西山经》亦有劳山,与此同名。
《寰字记》:“秦始皇登劳盛山,望蓬莱,后人因谓此山一名劳盛山。”误也。劳、盛,二山名,劳即劳山,盛即成山。《史记·封禅书》:“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汉书》作“盛山”,古字通用,齐之东偏,环以大海,海岸之山莫大于劳、成二山,故始皇登之。《史记·秦始皇纪》:“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弯,侯大鱼至,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正义曰:“荣成山即成山也。”按史书及前代地理书,并无荣成山,予向疑之。以为其文在琅邪之下,成山之上,必“劳”字之误。后见王充《论衡》引此,正作“劳成山”。乃知昔人传写之误,唐时诸君亦未之详考也,遂使劳山并盛之名,成山冒荣之号。今特著之,以正史书二千年之误。先生《劳山图志序》略曰:劳山在今即墨县东南海上,距城四五十里,或八九十里。有大劳、小劳,其峰数十,总名曰劳,《志》言秦始皇登劳盛山,望蓬莱,因谓此山一名劳盛,而不得其所以立名之义。《汉书》:“成山”作“盛山”,在今文登县东北,则劳、盛自是二山,古人立言尚简,齐之东偏,三面环海,其斗入海处,南劳而北盛,贝尽乎齐东境矣。其山高大深阻,旁薄二三百里。以其僻在海隅,故人迹罕至。秦皇登之,是必万人除道,百官扈从,千人拥挽而后上也。五·不生,环山以外,土皆疏脊,海滨斥卤,仅有鱼蛤,亦须其时。秦皇登之,必一郡供张,数县储亻待,四民废业,千里驿骚而后上也。于是齐人苦之,而名之曰劳山,其以是夫?古之圣王劳民而民忘之,秦皇一出游而劳之名传之千万年。然而致止则有由矣。《汉志》言齐俗夸诈。自大公、管仲之余,其言霸术已无遗策。而一二智慧之士猖为迂怪之谈,以耸动天下之听,不过欲时君拥·,辩士诎服,为名高而已,岂知其患之至于此也!
○楚丘《春秋·隐公七年》:“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杜氏曰:“楚丘,卫地,在济阴成武县西南。”夫济阴之成武,此曹地也,而言卫非也。盖为僖公二年“城楚丘”同名而误。按卫国之封本在汲郡朝歌。懿公为狄所灭,渡河而东,立戴公,以庐于曹。杜氏曰:“曹,卫下邑。”《诗》所谓“思须与潜”,庐者,无城郭之称,而非曹国之曹也。《僖公三年》:“城楚丘。”杜氏曰:“楚丘,卫邑。”《诗》所谓“作于楚宫”,而非戎伐凡伯之楚丘也。但曰卫邑,而不详其地,然必在今滑县、开州之间。滑在河东,故唐人有““魏、滑分河”之录矣。《水经注》乃曰:“楚丘,在成武西南,即卫文公所徙。”误矣。彼曹国之地,齐桓安得取之而封卫乎,以曹名同,楚丘之名又同,遂附为一地尔。
今曹县东南四十里有景山,疑即《商颂》所云:“陟彼景山,松柏丸丸”,而《左传·昭公四年》椒举言:“商汤有景毫之命”者也。《·诗》:“望楚于堂,景山与京。”则不在此也。
○东·汉陈留郡有东·。《续汉志》注云:“《陈留志》曰:‘故户牖乡有陈平祠。”而山阳郡有东缗,《续汉志》:“春秋时曰缗。”注云:“《左传·僖公二十三年》:‘齐侯伐宋,围缗,”《前书》师古曰:“缗音·。”《左传》解:“缗,宋邑。”高平昌邑县东南有东缗城。《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攻爰戚、东缗以往。”索隐曰:“山阳有东缗县。”属陈留者,音·。属山阳者,音·。《括地志》云:“东缗故城在兖州金乡县界。”《水经注》引《王海碑》辞曰:“使河堤谒者山阳东·司马登。”是以“缗”为“·”,误矣。《隶释·酸枣令刘熊碑》阴:“故守东·长苏胜。”则陈留之东·也。
○长城春秋之世,田有封洫,故随地可以设关。而歼陌之间一纵一横,亦非戎车之利也。观国佐之对晋人则可知矣,至于战国,井田始废,而车变为骑,于是寇钞易而防守难,不得已而有长城之筑。《史记·苏代传》:“燕王曰:‘齐有长城拒防,足以为塞。’”《竹书纪年》:“梁惠成王二十年,齐闵王筑防,以为长城。”《续汉志》:“济北国卢有长城,至东海。”《泰山记》:“泰山西有长城,缘河经泰山,一千余里,至琅邪台入海。”此齐之长城也。《史记·秦本纪》:“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苏秦传》:“说魏襄王曰:‘西有长城之界。’”《竹书纪年》:“惠成王十二年,龙贾帅师筑长城于西边。”此魏之长城也。《续汉志》:“河南郡卷有长城,经阳武到密。”此韩之长城也。《水经注》:“盛弘之云:叶东界有故城始·县,东至氵亲水,达Г阳,南北数百里,号为方城,一谓之长城。”《郡国志》曰:“叶县有长城,曰方城。”此楚之长城也。若《赵世家》:“成侯六年,中山筑长城,”又言:“肃侯十六年,筑长城。”则赵与中山亦有长城矣。以此言之,中国多有长城,不但北边也。
其在北边者,《史记·匈奴传》:“秦宣太后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此秦之长城也。《魏世家》:“惠王十九年,筑长城,塞固阳。”此魏之长城也。《匈奴传》又言:“赵武灵王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此赵之长城也。燕将秦开袭破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此燕之长城也。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渐土}溪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桃,至辽东,万余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此秦并天下之后所筑之长城也。自此以往,则汉武帝元朔二年,遣将军卫青等击匈奴,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魏明元帝泰常八年二月戊辰,筑长城于长川之南,起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余里。大武帝太平真君七年五月丙戌,发司、幽、定、冀四州十万人筑城。
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袤皆千里。北齐文宣帝天保三年十月乙未,起长城自黄护岭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立三十六戍。六年,发民一百八十万筑长城,自幽州北夏口至恒州九百余里。先是,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凡三千余里,率十里一戍,其要害置州镇凡二十五所。八年,于长城内筑重城。自库洛拔而东至于坞纥戍,凡四百余里,而《斛律羨传》云:“羨以北卤屡犯边,须备不虞。自库堆戍东距于海,随山屈曲二千余里,其间二百里中,凡有险要,或斩山筑城,或断谷起障,并置立戍逻五十余所。周宣帝大象元年六月,发山东诸州民修长城,立亭障,西自雁门,东至碣石。隋文帝开皇元年四月,发稽胡修筑长城。五年,使司农少卿崔仲方发丁三万,于朔方灵武筑长城,东距黄河,西至绥州,南至勃出岭,绵历七百里。六年二月丁亥,复令崔仲方发丁十五万,于朔方以东,缘边险要筑数十城。七年,发丁男十万余人修长城。大业三年七月,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逾榆林,东至紫河。四年七月辛巳,发丁男二十余万筑长城,自榆林谷而东。此又后史所载继筑长城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