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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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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总集类,苏门六君子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十六

宛丘文粹一      宋 张耒 撰诗传

臣工传

天下之乱起於无礼义无礼义起於衣食不足衣食不足起於经界不正井地不均沟洫不修田事不勤先王深知礼义之原起於稼穑之际故其於省耕劝农之事常首天下之政故成王将莅政而召康公戒之必以民事而公刘之诗所述其先止於乃场乃疆乃积乃仓而已其後周公遭变述此公风化之所繇而为七月之诗大至於授衣举趾小至於采薪剥枣推鸟兽草木之变以候天地隂阳之运以致力於衣食之间盖天下之大本与周之所以王一本於此故也予尝考之於诗楚茨之诗刺幽王之失政推本其故以谓田莱多荒陈先王之盛时上勤於恤农下力於治田之际自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庾惟亿而中陈祭祀宾客之仪俎豆礼乐之备终至於永锡尔极时万时亿又曰神嗜饮食使君夀考信南山之所陈始於禹之甸南山曾孙之田原隰庐立於中田瓜植於疆场次之以清酒騂牡以享祖考而终於报以介福万夀无疆大田甫田之所述其始自曾祖之能劝其民农夫之能听其上不怒以交其欢致饁以将其厚而终也报以介福万夀无疆夫受莫大之福享夀考之报此天下之大美极治之际也而天下乃出於仓廪之盈原隰之治田庐无旷劝相有道盖衣食不足於下则礼乐废於上礼乐废而衰乱失礼从之矣农功勤而後衣食足衣食足而後礼乐作礼乐作而後安乐夀考从之矣诗人探其本要其终审乎治乱之本原而後其言之叙如此也故诸侯之助祭而成王遣之也其戒之以王厘尔成来咨来茹遂及於暮春新畲之事来牟康年之祥钱鎛銍艾之细治国之事亦已多矣然略其余而首於农诚以天下之大本在是故也岂独成王为然哉盖自先王以来未有不如此高宗之戒诸侯也曰天命多辟设都於禹之绩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懈是也夫惟戒之以事而首在农故其制赏罚也亦计夫农事之兴废故天子五载一廵狩而察诸侯之政也其庆也始於土地辟田野治而养老尊贤俊杰在位次之其罚之也始於土地荒芜而遗老失贤次之则先王之意盖可知矣鲁侯之颂始於駉而駉之美始於务农重谷次之以有駜而有駜之卒章曰自今以始岁其有盖三代以来其称诸侯之功者莫不在此故也然则古之戒诸侯未有不然者而非独臣工如此而先王之政缓急之序可考矣

抑传

昔者厉王之为恶荡荡而无制疾威而无恩而强御在位掊克在服炰烋於中国则刚暴而亢满者也故卫武公之刺王也曰抑抑威仪先儒曰抑抑密也夫疎则为见有进之道密则为蔽有退之道故易曰退藏於密故抑又为抑退之抑老子曰高者抑之使卑也书曰太王王季克自抑畏又曰文王卑服则知言太王王季亦自卑抑之意盖裁其盛而使退挹其满而使亏者抑也临下而使物畏之者威也居上而使物象之者仪也威能抑抑则不至於刚暴仪能抑抑则不至於不逊虽威仪外也非不可以伪作使修其威仪者盖使之勉其德而已故曰惟德之隅治室者不先治隅也使之治隅者是使之治宫室而已厉王不能道民之肃心而使之成善乃更陷溺而使之不逮民日已罔极而失中回遹而不正未戾而思乱则虽有哲者亦陷溺而为愚矣先王之教民也因民之肃心而导成之因性之光明而缉熙之而暴君者则哲谋肃艾之性乃沦胥以使败此武公之所以深痛而首刺之以此也庶人之愚教之使明者君之职也不能明庶人之愚则既有罪矣而武公以谓亦职惟疾不责主使教之者何也盖教不中养不才者贤者之事也厉王之恶如此姑无望其使愚者贤无使贤者愚亦足矣哲人之愚非疾也其戾在此矣故曰亦惟斯戾者也周之兴自文王之能官人芃芃之棫朴不废於薪槱故济济之多士各尽其才分故诗曰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当时蔽而不闻昧而不显谄而不陈拙而无射者皆有以因其才故大至於成人幼至於小子久至於古之人皆有成其德因天下之才备天下之用而王业成其後世尝陵夷而人才不振矣宣王教养而作成之而采芑作故其人则方叔召虎韩侯仲山甫之徒而其力则南征北伐攘夷狄复境土而周宣以之兴则人才之兴废者天下之治乱也厉王不能使哲人之愚者贤人才既乏矣使哲人愚则人才殆尽矣故武公所深痛厉王之乱而原其理而告之王曰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夫将天下莫强焉则实在於人才奈何为是戾而使靡哲不愚乎夫文王之能作人而成材岂有他哉其自勤亹亹而不息穆穆而无间其法象之着见於其上倬然如云汉之昭回於天宣王之作人也岂有他哉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有常德修政事而後人无不自尽以奉其上而才人至矣文王之修身者至故其得人也大宣王之修己者小故其得人也狭故修身之能否人才之废兴也夫厉王使哲人陷溺而为愚者其原乃自夫不知修己而已故武公探其本以为将使无竞惟人者乃在於有觉德行而四国顺之下无违德则人才从上而作故天下莫能胜而四方训之矣夫玷者玉之小害也言之有玷虽不可为然犹未伤夫大善也而武公既已戒之使已矣玷犹有害而悔吝或从之言有所苟者特无补而已未必害也而武公又戒以无曰苟矣无欺於明者人之所易也无愧於幽者人之所难也而武公既戒之以所难矣言不失於苟则言满天下无口过行不愧於幽则行满天下无怨恶而言行至矣武公之所以自警如此者何也以夫无言不酬而言发乎身加乎民故也以夫无德不报而行发乎迩见乎远故也枢机动乎此则荣辱应於彼矣夫惟厉王之不勉於言行故武公戒之曰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盖言得而荣至行失而辱来如投报之各当其所也彼以谓施美而报恶於此者是以童为角而惑小人之言耳木之成材可用者多矣而曰荏苒柔木人之成善而致法者广矣而曰温温恭人者盖凡以柔抑王之刚以温抑王之暴故也武公不使厉王明庶人之愚而姑使之无愚哲人之明者所欲听用我谋庶无大悔而已

桑柔传

桑柔之诗芮伯之所以告厉王者其言虽不一然大要止於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而已自菀彼桑柔至乱况斯削者告厉王以忧恤也自谁能执热至既作尔歌者诲厉王以序爵也夫忧恤与不能序爵者岂有两端也哉王不能序爵使贤者在上不肖在下分守各当其职事故治国至於可忧可恤则是忧恤者以爵之无序故也今将使忧恤无至於前则反其本而已故此诗以序爵为本也四牡騤騤旗旐翩翩而乱益生国益泯生民益不得其所则兵之可忧恤者也国步斯频则非不动作也而人蔑资天不相此则政事之可忧恤者也其君子则力争而不心竞不能治国而职为厉阶而其患久而未己也此则臣下之可忧恤者也土宇日削矣乱而无所定处者东西皆是矣非特国中之东西也四国之外亦孔棘矣乱自内而之外者如此其广也日夜谋谟务以广之而日斯削矣此国都之可忧恤者也凡此者厉王剥丧其徒如柔桑之捋采而杀之而民受其病非特心可忧也怆亦兹久矣而昊天莫之矜也故事之可忧恤者至於如此之衆治乱则无兵治民则无政朝廷则无臣疆域则无士大小内外并乱矣故告王以是忧恤而使之序爵也自公卿诸侯至於大夫士皆爵也宜为公卿者爵之以公卿宜为大夫士者爵之以大夫士此爵之所以序也愚者爵尊贤者爵卑爵之所以乱也故序爵者别贤不肖而已古之将序爵者养才为先而官人次之官人为先而任贤次之养才则无逆其善性而使之有成官人则别贤不肖而使之有分任贤则委己以听之而使之有为如是者古之道也厉王不能道人之肃心者而与之赴事立功而汨抑陷败之使之自以为不逮故曰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则哲谋肃乂之善性亦沦胥以败矣此芮伯诲之以养才也先王为政於上而稼穑勤於下岂并耕而食力田以养为重谷哉先王任贤於上而万民各得於下岂使野人食君子之养而後为务农哉厉王不知为治之本而好稼穑以亲之此所以好力民也好是稼穑未必宝也曰稼穑惟宝宝之矣力民代食未必好也代食惟好又好之矣非所当宝而宝之非所当好而好之不知先王任贤序爵之本而徒志其末则曰劳而无功故虽宝稼穑好力民而天益降丧而稼穑日已不登蟊贼并作而卒痒田莱卒亦多荒而已故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也言此者诲厉王以官人也夫惠君者定其心则播告而不匿参其犹则合衆以济功以为未也又考慎其相而行之考者有所法慎者有所重而厉王之不慎独徇偏见而使臧者从之则臧者反狂矣若所谓惟圣罔念作狂是也民之所以作狂者以王之自有肺肠俾民卒狂也芮伯以谓匪用其至覆俾我悖者所谓自独俾臧也此芮伯诲厉王以任贤也诚能养才官人任贤则将如先王之盛时矣六师及之则兵非所忧恤也蹻蹻王之造则动作非所忧恤也尔土宇版章则国都非所忧恤也成王之诗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饁彼南亩田餕至喜则非不好稼穑而亲之也而诗美之厉王好稼穑而芮伯刺之何也夫立政任贤於上而使民务稼穑於下者本也亲至农亩之间而饁馈以将其厚者末也成王修其本而及其末厉王好末而忘其本故稼穑则同而美刺异也维此惠君此者与之而思得之也与维此圣人维此良人同意维彼不顺彼者斥之而思远之也与维彼愚人维彼忍心同意王不能养才不能官人不能任贤故芮伯之明反相譛而不胥以谷矣圣人难知而良人易察瞻言百里者远之矣勿求勿廸遂废之矣昔者特远其所难知其恶微矣今也遂废其所易察则恶甚矣愚者不智而非罪也忍心则害人而非愚也覆狂以喜乐之也是顾是复爱之至也昔者特乐於不智其害微矣今也深忧於有喜则害甚矣是顾是复与顾我复我同意凡此者厉王不能养才官人任贤故其好恶错乱如此曰靡圣管管则自独俾臧可知也抑曰哲人之愚亦惟斯戾则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可知也荡曰曾是掊克曾是在服则惟彼忍心是顾是复可知也沦胥以败言败而已未溺也载胥及溺则有死之道盖厉王尚不知听用我谋而序爵则胥溺矣非特败也其下侯旬旬之言均也十日为旬十日则自甲至癸一周惟其周徧故旬为均荓云不逮与莫予荓蜂之荓同

云汉传

考六月之序则周之衰微至厉王而极四夷交侵诸侯不朝而後宣王作承大乱之後外攘戎狄内征诸侯则非财用足师衆集有所不能也当旱暵大甚饥馑荐至则田莱多荒非所以备财用也人卒流亡则非所以集师衆也故序诗者於宣王悯旱之际则曰内有拨乱之志而已盖有其志者未见之於事潜诸内未施诸外凡以旱故也虽然事未见外未着而逆知其存志者何也以夫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故也灾未加己而知惧变出於天而修身非夫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安能及此哉此所以知其有拨乱之志也夫嬖女用於内则良士去於外内有逍遥游晏之好则外不能自强於政治外有忧勤小心之实内有康济泽民之心古之观人者皆若此也予观云汉之诗而知宣王之虑患深责已重其诗曰胡不相畏先祖於摧又曰天降丧乱饥馑荐臻卒曰昊天上帝寜俾我遯夫大乱困絶而後先祖之祭摧毁而无继兵败民溃而後丧乱而无定而人君非有过则安至於遯致去位变置之祸哉水旱天地之常数先王之所不能免其待之之道不过力田积谷以待其乏出粟赈饥以周其困自先王以来未之有改也宣王遭不能免之常灾而不忧遂至於大乱困絶兵败民溃而慨然有游遯之志呜呼非虑患深责巳重者其孰能至此哉此仍叔之所以知其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序以为侧身修行矣而考之於诗无有也尽其说以谓生民之无辜祭祀之无福自上帝后稷至於祈年方社无不修之祭自庶正冢宰至膳夫左右无不能之臣而曾是不効而旱暵若是其不可沮止为侧身修行者之言哉呜呼是乃所以为侧身修行之至也今夫人之有祈於鬼神也在巳者不敢不尽而祈之得失不敢必也岂非鬼神之无形天地之悠远非人之所能尽耶是天下之常情而诚於善而无间者则异於是夫人之於善不敢不勉而报之祸福虽先王不敢必也至於作善而无福先王未有责天而不责巳者也推无所不明者在鬼神而引有所不至者在我此先王之所以笃於责已而诚乎善而无间则异於是先王之于祭祀其至诚迫切而加笃矣不知人于鬼神之别也知祈乎此而报於彼而已其诚笃於善而不知其他知作善於此则受福於彼而已矣致诚而责报於不可知笃善而求福於不可必是於道岂不过哉盖因其过而後其仁可知也故曰是乃所谓侧身修行之至也虽然不诚意於人事而诚之於祭祀不勉之於吾身而推之於臣仆何也盖人事已修矣吾身已勉矣所不可知者祭祀与臣仆而已今也祭祀无不诚臣仆无不善则本末大小一切皆治矣此亦所为侧身修行之至也盖诗之言婉而明曲而达言於此而志於彼陈其迹而显其意凡若此也棫朴言文王之作人则曰倬彼云汉为章於天言为章至於示物以法云汉言宣王之悯雨也则曰昭回於天盖昭回者言其明而非雨候故也是诗言靡神不宗而所称止於上帝后稷父母先祖群公先正祈年方社而已何也言其尊亲与切近者言之也尊莫如上帝亲莫如后稷父母先祖近莫如群公先正而切莫如祈年方社故也颂曰烈文辟公锡兹祉福而旱暵之无救是为不我助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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